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勘古奇缘 BY 红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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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憾的是,威廉已经知道在那蛊惑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何其恐怖的内在。

  看伯爵单手挽着弓,旁边还站着两个捧着箭筒的仆人,威廉困惑地想,这个男人不是看他这么不顺眼吧,一见面就要取他的命?

  不过再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这样。他此刻的出现纯粹是个意外,而第一次遇见时,对方显然对他的来历毫不知情,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射死他而特意在这儿等着。

  搞不好其实是他打扰了别人练箭呢。想到这一点,威廉不禁害怕地抚抚胸口,幸亏他现在还只是一道徒具人形的……「空气」,否则那一箭肯定要了他的命。

  但是真奇怪呀,为什么他有时候是「空气」,有时候却会有真实感?

  还在困惑着,忽然惊觉伯爵已经一步步地走上坡来。

  威廉心想反正这儿是对方的地盘,他想逃也没地方逃,况且他现在还是「不死之身」,没什么好怕的,索性就杵在原地等对方过来。

  很快伯爵就走到了跟前,提起长弓用箭头对准威廉的左胸,仿佛随时可能一箭射穿他的心脏。尽管这明显是徒劳的,但气势还是相当骇人。

  「又见面了……威廉。」塞缪尔说,仍然是动听的嗓音,仍然是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嗜血般的微笑。

  威廉抓抓头:「呃,很荣幸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虽然对方在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把名字的主人含在嘴里咀嚼似的那么叫人发毛。

  「除此之外你也应该还记得,你跟我都碰不着对方,所以请你能不能别拿这个指着我?让人挺不自在。」威廉用食指来来去去的穿过那根插在胸膛上的箭矢,用行动告诉对方这个架势是多么无趣。

  塞缪尔挑了一下眉,的确这种无用的行为做了也是白做,他合作地收回了弓箭。

  他盯着威廉,再次提起那个还没得到满意答复的话题:「你已经是第二次在这儿出现,而上次你的消失也相当离谱。虽然这世上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我不认为一个人会连续两次在无意中闯进同一个地方。希望今天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威廉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今天他并不是无意闯过来的。但是他该怎么让对方理解他的动机?怎么才能让时空交错这一说被对方接受?

  毕竟这不是一般的离谱,连他自己到现在都还不太敢相信,尽管它确确实实地在他身上发生了。

  毫无预警地,他的脚下一阵发冷。这感觉曾经历过两次,竟然有那么点熟悉了。

  「噢!」威廉惊呼一声,来不及叫对方闪开,他已经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好吧,他知道他倒下的这个方位不怎么合适,可谁让他现在是在斜坡上,而对方就站在他正前方的坡下,他不想往对方身上倒都不行。

  完全没有防备,加上坡度的形势,就这样,伯爵根本没有回绝余地的挨了威廉一撞,紧接着被压倒在地。

  虽然是摔了一跟头,不过底下有个人肉垫子,威廉倒是没怎么吃疼。一坐起来,就忙着找自己摔丢了的眼镜。

  他眯着眼睛摸来摸去,在草地上找到失物,然后坐回原位把眼镜戴上。再接下来,他又埋头检查相机,这台相机跟了他六年,就像他的老婆一样,要是被撞坏了他会心疼死的。

  还好经过检查一切正常,他缓缓松一口气,到这时才恍然发觉,原来他一直都是坐在别人的腹部之上……

  「对不起、对不起。」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对方身上爬起来——途中还摔回去一欠。

  终于站起来后,威廉又伸出手示意伯爵抓着,希望能透过这个友好的举动化解刚才一连串的失礼。

  自始至终,塞缪尔倒是没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甚至很配合地接受了威廉的好意,抓住他的手,借助他的拉力迅速地站了起来。

  威廉擦擦额头上的汗:「你还好吧?没有被摔着……」

  猛然掐到脖子上的手掌中断了他的话语,威廉吃惊地瞳孔一缩,这才意识到眼下的情形有多糟糕。

  他们居然又能互相碰到彼此了,见鬼……

  「等……」威廉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而对方全然不理会,就这么提着他的脖颈把人往下拽。

  很快来到那两个捧箭筒的仆人旁边,这两人从先前威廉的突然出现就一直发楞到现在,脸上满是问号和惊叹号。

  「你们什么都没看见。」留下这一句,塞缪尔带着威廉走向城堡后的一间小屋。

  走进屋内的地下室,塞缪尔把提在手里的人随手一甩。后者早已被勒得近乎窒息,正晕头转向的,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等到眼前发黑的状况逐渐恢复正常,威廉才开始有意识地打量自身所在的房屋。

  上下左右地看来看去,他越看越是触目惊心。吊在天花板上的钩子、挂在墙上的绳索,这些还只算是小儿科——跟屋里那堆成山的刑具比起来。

  这还是威廉头一次亲眼目睹这么多的刑具,它们有各式各样、千奇百怪,大部分都是威廉从没见过的构造。他也只是根据多年的考古经验,推断出这是一批古老而残酷的刑具。

  毫无疑问,这个房屋是一间专用来拷问人的刑房。而伯爵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威廉的心脏一阵阵收缩着,难免焦虑起来。虽然很多时候他总是大咧咧的,敢去主动探索那些别人未必敢面对的未知事物,但那并不意味他不怕疼啊……

  不行!他一定要振作起来!他是来寻找真相的,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被打倒?

  这样自我鼓励着,威廉翻了个身准备站起来。头一转却看见角落里一盆血淋淋的肠子。

  「呃——」他再也承受不住了,趴在地上干呕着,那一刻他真的相信,这个所谓的伯爵就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没有错。

  塞缪尔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表现,觉得不能理解似地挑了一下眉。

  这时有人声渐渐靠近,很快的来到门口,是一胖一瘦的两个穿着白色短袍的男人。当看见伯爵站在屋内,两人同时一楞,随即诚惶诚恐地作揖:「伯爵大人!」

  塞缪尔皱了皱眉,看来对方的大声有些吵着他了,「什么事?」

  那两人表情为难地互看了一眼,最后是那胖子鼓起勇气,说:「是这样的,上午吉姆帮我去市场买了猪肠子回来,买得太多,地窖里放不下,又怕天气太热东西会坏,他想这儿是地下室比较凉快,就把肠子先放到这儿存起来。刚才他告诉我这件事,我知道这儿不是放这种东西的地方,就带他过来准备把肠子拿走。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他也知道做错了,所以伯爵您看,您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别怪罪他?」

  塞缪尔看了看角落里那盆东西,给了胖厨师长一记警告的眼神:「拿走。」

  那两人如受大赦,赶忙去把装满血肠的大盆抱起来,一秒钟也不敢多待地离开了。。

  他们走后,塞缪尔望回威廉,后者却已经站了起来,正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刚才的狼狈模样完全没在他身上留下影子。

  经过那段小插曲,威廉知道是自己搞错了,也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愧的。谁让天底下的肠子都长得差不多。

  静静等他拍完灰,塞缪尔的质问立即逼了上去。

  「很显然,这里的玩意你没有一样能受得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如果现在不说,过会儿大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听着这不露声色的威胁,威廉叹了口气。

  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上天和大地知道他有多冤枉了。

  「那好吧。」

  他又叹了口气,实在太无奈:「我就把我能说的都讲给你听,但愿你肯相信。」

  从身分到来历,再到他们的考古小队,以及他是怎样误闯到这儿等等所有有关的讯息,他都一点也不保留地供了出来。

  而他如此的坦诚,换来的只是对方一张沉思的脸,静默了片刻,蓦然扬声大笑。

  威廉惊讶地瞪着伯爵,老实说,他真意外这个骨子里都散发着冷酷气息的男人居然也会这样笑。虽然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有魅力……不过,当他是因为一件实际上并不可笑的事情而笑成这样,这就不大有趣了。

  威廉暗自提高警觉,终于,对方歇了下来,重新把注意力投回了他脸上。

  「你的创造力令我吃惊。」塞缪尔说,嘴角还在恻恻地冷笑着:「但如果是为了蒙混我,你不认为应该找个接受起来不会太难的说法?」

  威廉按住额头,他就知道多半会这样。虽然觉得再三被误会的自己冤极了,但他也很明事理地理解了对方的质疑。

  假如双方的立场对换一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相信对方。

  「好了,我就这么说吧。」

  他干脆豁出去了,摆出一副「听不听随你」的态度:「我明白我讲的事情很玄,但那就是事实。而除此之外,你要我给的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那只可能是假话。怎么样?你要听吗?」这简直就是公然的挑衅。

  塞缪尔的目光闪了一下,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的牙齿相当尖利。」

  「……」

  威廉被弄得一楞,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塞缪尔紧接着又说:「舌头也非常灵活。」不动声色地靠上前去,当威廉意识到的时候,对方已经近在咫尺。

  「不如把这些留下来。」呢喃般地吐出这么一句,塞缪尔猛然扣住威廉的腮帮,大力扣紧的手指硬是将他的嘴强行迫开,然后用自己的嘴唇堵了上去。

  直到这时威廉才真的大吃一惊,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意识是自己被吻了。但下一秒从舌根传来的刺痛告诉他,这个判断有偏差。

  在把他的舌头吸到口腔里之后,塞缪尔并没有像一般概念里的接吻那样,与之唇舌厮磨,而是狠狠地收紧了牙关。

  所以确切地说,他是被连吻带咬了。

  他大约在几秒后被放开,而之后回到自己口腔里的,除了一根剧痛着的舌头,还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捂着嘴巴瞪着塞缪尔,难以置信对方居然采用这么古怪又恶劣透顶的方式来对付他。

  血丝沿着指间的缝隙往外蔓延,威廉毫不怀疑,当塞缪尔下口的一瞬间,绝对是想过要把他的舌头彻底咬断下来。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塞缪尔临时改变了主意。面对满脸震惊与困惑的威廉,塞缪尔嘴角微扬,竟然有一种孩子气般的得意。尽管威廉毫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塞缪尔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忽然闯进来的几个人打断。

  「伯爵。」那个为首的男人走到离塞缪尔最近的位置,姿态不卑不亢。这张脸威廉并不陌生,没有记错的话,名字好像是叫昆廷。

  与此同时昆廷也发现了威廉,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诧异。但他现在没空去探究,向塞缪尔说道:「塞拉夫人和妮娜小姐来了。」塞缪尔眉头一拧,「说我不在。」

  「咳,但是老夫人已经告诉她们您在,并在大厅接待了她们。」

  塞缪尔的眉头拧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松开,说:「我这就过去。你们从后门把这个人……」他朝威廉的方向偏头示意,「带到书房,再叫约瑟夫过去给他把舌头包扎一下。」

  「王于你们俩就在门外守着,看住他。」针对的是站在昆廷身后的两个人。

  那几人当即应了下来,尽管都是一头雾水。

  包扎……舌头?

  在将威廉带到书房后,由于不确定挂在他颈上的相机是不是什么危险品,卫兵将之予以了没收的处分。

  威廉在打架方面的天赋为零,想抗议吧,舌头还疼得厉害,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被人掳走。颓丧地倒进了椅子里,他开始怀疑这趟到这儿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但他并不后悔,他的工作本来就常常与未知的危险为伍。

  不久,大门被打开,上次威廉见到过的那位斯文男人走了进来,约瑟夫。

  他手里拎着一个方盒子,走到威廉面前,示意后者抬头,张嘴。

  「我是庄园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约瑟夫。」约瑟夫这么说着,检查着威廉口里的伤,用手指翻了翻,「咬得不轻,自杀?」

  威廉一楞,眨了几下眼睛。没办法含着别人的手指讲话,何况他的舌头真是太疼了。不过为什么他会被说成自杀?

  他的沉默被约瑟夫视为默认,点点头说:「虽然这种行为实在很愚蠢,不过你碰上了戴维斯,会选择自杀,我倒也能够理解。」

  「……」戴维斯?威廉又眨眨眼睛。

  「就是我们的伯爵。」

  约瑟夫开始着手包扎,还一心二用地继续讲着话:「说起来你也真是,上次逃过一回,今天怎么又跑回来了。这儿有什么让你这么感兴趣……这儿也不是你该感兴趣的地方。如果这次你有机会离开,希望我不会再看到你了。你要知道,给我增加工作负担,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威廉听着这一席话,判定这个男人心地是善良的,只是语气中渗透着一种释不开的无奈。

  起因大概就是那个人吧?戴维斯伯爵。

  约瑟夫的医术很不错,不一会儿就麻利地处理完伤口,把用剩下来的纱布等等往盒子里收拾回去。

  「痛是难免的,你记住不要吃什么刺激性的东西,肿大概过几天就会消了。」约瑟夫站起来,看着威廉微微一笑:「虽然想跟你多交流些,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还是让你的舌头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就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在迈出去之前稍微停了停,送给威廉一份忠告。

  「下次再要咬舌自尽,就一鼓作气咬彻底吧,否则下场也许更惨。」

  直到约瑟夫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威廉仍然张着嘴望着那个方向,一脸莫名。

  ……真是误会,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要自杀什么的啊。

  现在人也走了,能跟他讲话的对象也没有了,无聊的感觉就这么窜了上来。

  威廉知道门外有人守着,想出去是不可能的,索性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并不难。毕竟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对他而言除了考古以外最能打发时间的——书房。左右两侧靠墙的书柜里摆着的大量书籍,估计一个人一辈子都看不完。

  威廉过去翻了翻,柜子里的书有很多类型,从历史到地理,从政治到人文,叫人眼花缭乱。

  而威廉经过千挑万选,最终从书柜的最高一层挑出了一本厚厚的绘本。

  族谱——戴维斯。

  翻开第一页,是戴维斯家族第一代主事的画像,并附注有相关资料以及生平。往后依次下来,第二代、第三代……

  威廉不得不说,戴维斯真是个血统优异并纯正的罕见家族。居然每一代都是单传的男子,伯爵的封号也是从一开始就世袭下来。

  虽然每个人的外形不尽相同,有的甚至差别颇大,但相貌等级在良好以下的人,是一个都没有。至于像塞缪尔那种俊美程度的人,也并不止他一个。

  这个家族,简直打破了人类繁衍规则的极限……他们真的是人类吧?威廉叹息着继续往下翻,在翻到第九代主事的时候忽然呆了一下,感觉到某些不大对劲的东西。

  为了确认到底不对劲在哪儿,他重新翻回前页,再翻到后页,反反覆覆,很快找出了原因所在。

  在第九代之前的主事者们,不单英俊,眉宇间更洋溢着奕奕的神采,非常耀眼。即使是呈现在稍嫌粗糙的画像当中,依然能让人感觉真切,甚至很受感染,乃至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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