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雨杭靠着床柱，像是在想些什么，眼神空洞的如同前几日初醒的彦亦如。杨雨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眼前失魂人有些心疼，现在告诉他吗？还是算了吧，自己可不敢保证这个男人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雨杭，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便启程！！”
启程？简单的两个字如同回心咒一样，唤回了男人的心智。“启程？我们去哪里？”
“带着亦如，去见最初决定的那个人。”
这么快么？殷雨杭点点头算是答应。好像也不能说快呀，如果不是这几日的耽误怕是早就到了吧。看来最后还是要靠他才能帮助亦如的啊。走到今天这步自己竟然什么都不明白不清楚。殷雨杭冷冷一笑，抬头看着不高的房梁，心里突然凉了一大半。
“你这个样子，对得起亦如对你的一片情意？”
殷雨杭转头面却已不见了说话的男人。空荡荡的房子，安静的仿佛只能听到自己无力的心跳声。
彦亦如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男人握起那垂落在床边的手，冰凉的指尖带着丝丝潮湿直达男人心里的最深处。男人像亦如那边挪了挪，将脸贴在他的掌间，感受那份只属于他的温度。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点么？
男人伸出食指摩擦亦如的手背。他很清楚现在所爱之人，并非最初那个活泼任性的少年。这一点，在他许久之前抱着眼前的人入睡的时候便已清楚，只是不愿承认罢了。自己曾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就当他是他吧，没什么差别，可是时间久了，自己竟爱上了这个所谓的“彦亦如”。心底的恐惧像是无底洞一样将所有的灵魂吸入其中。自己不敢承认这是对爱的不忠，更不敢承认自己的见异思迁，三心两意，可是……没办法，没办法，眼前的人像是施了法一样将自己一点点软化，一点点俘虏。为了他自己竟愿付出一切，甚至灵魂，信仰。这就是爱吧，所谓的真爱。
“我心底的话，你能听到的吧？”殷雨杭自言自语道。彦亦如的手掌已经有了些温度，那是从自己身上汲取的，同自己一样的温度。
男人起身整了整衣襟，替亦如掩好了被子。转过身却是另一副样子，眼前的人像是经历过生死一般，眼神清明，已是另一番神采。
男人放下帷帐，转身开始收拾两人的东西，行李不多，大件的都在杨雨那保管着，他们这基本上是些小件的贴身物品。打包好的行李男人放在窗边的小桌上，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身后的圆桌，桌上的未喝完的茶溢出大半。男人拿起茶闻了闻，微皱起眉头。
“咚、咚、咚！”三声过后，杨雨推门而进，正见殷雨杭表情异样的看着手里的茶水发呆。
“雨杭，这些事先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你我心知肚明。”杨雨擦肩的时候在男人耳边低语道。后者微微点头，毫不在意的将茶杯搁置在一边。
自己不是心细的人这点殷雨杭早就清楚，可是没想到这次的粗心大意竟差点害了心爱之人，刚才甚至还在心底咒骂杨雨。想到这，男人难免有些自责。
“杨雨，对不起。”殷雨杭双手擒住杨雨的肩膀，低头语带歉意。
“说什么傻话呢？你我共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不了解你？从你愿意与我一同带着亦如启程的那一天起，咱们不早就是兄弟了么？”杨雨拍拍男人放于肩上的手背，面带微笑的说道。
是啊，你我早就是兄弟了，我殷雨杭何德何能今生得此知己。“杨雨，说句心里话，今生，有亦如这样的爱人，你杨雨这样的挚交，死又何妨。”
“去……我还没找到爱人呢，谁和你死。”杨雨打趣道，算是缓解长时间的压抑气氛。
殷雨杭摇摇头，有些话还是等过段时间再说，现在还是以亦如的病为先。
第五十六章
“什么？去凌家？！”
少年过激的表现让杨雨有些好奇，这……他从来没见少年大声说过话或什么的，可这次。“怎么？叶家和凌家关系不是一直不错么？我们这次去主要是有些事想找凌闫帮下忙？你……不想去么？”杨雨看似关心的拍拍少年的肩膀柔声问道。
“啊？没有。”少年仿佛也察觉出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那个，我和凌闫的关系不怎么好，我怕到时候他不会让我进去。”
“没事，有我在呢，这不还有雨杭的么，就算凌闫那小子不给我面子，雨杭的面子总归是要给的吧。”杨雨笑笑把头转向一边的雨杭。
“唔……”少年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走吧……”殷雨杭低声道。
一行人连夜赶路，杨雨负责在前面驾车，殷雨杭在车里陪着亦如，少年坐在两人对面，相对无言。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气，冬日的夜美不美他不清楚，只是他不喜欢这样的寒冷罢了。现在看似清秀的少年有过怎样的过去无人知晓，也无人可以知晓。那些偷窥他隐私的人现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
林间小路不怎么平坦，马车颠颠撞撞的朝不远处的凌家飞奔而去。少年低头在别人不可注意的位置轻蔑一笑。妖冶的笑如同午夜绽放的黑色玫瑰，神秘无法探知。
殷雨杭一路未语，无论是对前面的杨雨，还是眼前的少年。冷漠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紧闭双眸掩去男人眼里的狠戾。少年余光瞟了一眼今夜被这样的男人迷得一塌糊涂。是什么时候开始？林间男人说的第一句话？还是钻出马车的那一瞬？少年记不大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想认识眼前这个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男人，尊贵，高雅，无人可及。只是见到某人的时候他清楚，一切绝非这么简单。
炽热的目光，但凡有点敏感的人都是感觉的到的。殷雨杭微皱了眉头，双眸依旧紧闭。“昕萱，你喜欢我的是吧。”长时间未开口的男人，声音有些嘶哑。一路飞奔的马车突然顿了一下，男人清楚的听见前方马的嘶鸣声。
少年猛地抬起头正对上男人深棕色的眸子，不禁一颤，。自己知道对于感情一直毫无掩饰，可是猛的听到男人这样问，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是该承认么？还是……
还未等少年回话，男人便开了口：“很难回答么？我只是觉得你每次看我的眼神有些特别，所以好奇的问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是我冒犯了，在下赔礼便是。”男人话说的大声，即使前面赶车的人也听得清楚。
黑暗之下驾车之人淡淡一笑，他是明白的，明白男人的聪明。
少年依旧未语，泛着水汽的大眼睛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看了一会儿便转向躺在男人怀里的美人。彦亦如，少年清楚地知道现在即使表露心声也是枉然，眼前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美人绝对是他通往幸福的最大障碍。想到这，少年的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
男人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怀抱亦如的手臂更紧了些，只是这些细微的举动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殷雨杭看着眼前的少年淡淡一笑，看来杨雨比我更早清楚。
“昕萱，不想回答就算了，等你想好之后再慢慢跟我说吧。我们不是还有更多的路程要一起走的么。”这是殷雨杭说的话，少年点点头依旧未开口。眼前的男人终是温柔的啊，淡淡的甜蜜萦绕在少年的心头。
男人伸手撩起马车里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致，果真是冬啊，如果不是细细品谁会读得懂这夜的美呢？
“杨雨，快到了吧？”男人急切的问道。
“快了，你是知道的这里距离凌闫的宅子不怎么远。”
是啊，殷雨杭看看怀里的美人，很快一切都明了了，自己也终于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空了。亦如，你感觉到了么？抱在怀里的人儿微微一震，男人全当是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低诉。
一路奔波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男人抱着亦如下了马车。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看这样子他们是走了一夜了。杨雨前去叩门，对开门的下人耳语了几句，男人便掩门进去了。不一会出来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伯，招呼着杨雨便往屋里走。
“杨少爷，您怎么这么早过来，这……”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打听到。
“没什么，只是路过顺便过来讨碗水喝。”杨雨打趣道，老伯呵呵一笑继续道“我家老爷一会便来前厅招待诸位，那杨少爷你先坐在这休息休息。”
杨雨点点头转身扶殷雨杭坐下，自己坐在两人旁边。
……
……
“怎么，杨雨你有时间跑我这来讨茶喝？”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低沉的男人在不远处响起。杨雨起身前去迎接。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无路可去前来投奔与你了么？”
“呵呵，说笑，说……笑。”凌闫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眉头紧皱。这个人……
“叶、昕、萱！！”
“好大的胆子是谁准你进我凌家门的？”男人暴怒的脸在少年面前一点点放大。后者吓得后退了几步。
“咳……咳……凌闫这些事等会再和你详说，你快看看谁还来了！”杨雨闪开指了指身后。
凌闫微微一愣张嘴便到。“殷七……”话还未出口杨雨轻碰了他一下，挑了下眉。
“啊，雨杭啊，你怎么来了，这么就不见我还当你不记得我了。”凌闫装作熟络的前去打招呼。后者点点头也没说话。
“这……”凌闫看了一样殷雨杭怀中的人儿。“亦如！！！！！”“他，他怎么了？”
“凌闫你先别急，我们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此事，先给我们找见客房休息下，我们可是劳累了一夜。等醒来给你详细说一说。”
“好好好，你们跟我来。”凌闫听了杨雨的话也知事情的的严重性，现在哪还有功夫去理会一旁的少年。
第五十七章
我们生活的这个年代不允许自私，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亦如，对于你我真的无能为力。
——凌闫
凌闫吩咐管家先把叶昕萱安排下，自己带着殷雨杭等人去了后院，凌闫这出别院虽比不上京城的宅子可算起来也不错，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住得起的。
“住这？”殷雨杭小声问了一句。
男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几个人在这转了一圈，进了北院。这里只有两处房子，一处是凌闫的，另一处做书房用。凌闫四下看了看带着殷雨杭等人进了自己的房间。
待殷雨杭将彦亦如放下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和叶昕萱走一块去了，他是个什么货色你们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杨雨暗自偷笑，凌闫还是这样藏不住话，看来有些事情问他绝对没错。沉默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屋内三个大男人突然沉默下来。
殷雨杭在思考凌闫刚才的问题，关于那个少年其实他真的没多想过什么，只是有时少年抛过来的眼神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对于少年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也并未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或许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太敏感的人吧，只是这次男孩选错了下手的对象，又刚好不巧的被自己察觉到。
杨雨单手撑腮，看着眼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男人，自知现在说什么也无用，接下来的事情除了乖乖听，别无选择。
“七王爷……”
“叫我雨杭就行，杨雨都这么叫了还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你们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讨杯水这么简单的吧，还有亦如他……”凌闫的话说到一半，后面的不用说也猜个大概。
殷雨杭点头微笑，眼前的男人虽算不上绝顶聪明，可也不傻。“长话短说吧，亦如这样子有一小部分和那个少年有关，还有更大的一部分，我想需要在你这里得到答案。”
凌闫一愣，在他这里得到答案？什么答案？
殷雨杭也不想玩猜来猜去的游戏，路上耽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加上又来了这么一出，现在几个人基本算得上跟时间赛跑了。“你知道彦亦如的身世么？”男人问得简单直白，豪不拐弯抹角。
这……凌闫突然想笑，眼前的男人居然问自己知不知道他的爱人的来历，这算什么？所谓的示威还是？“雨杭，你这玩笑似乎开过了点，你做寿的时候所有去的人哪个看不出你们的关系，再说亦如不是你从小收养的孩子么？现在居然问我他的来历？”
“凌闫！！！你知道的，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懂！！！！”男人咆哮道。他现在没时间，没时间了，床上的人温度越来越低，杨雨虽说没什么生命危险，可是他不知道除去生命危险之外，亦如将会遇到的更大的危险是什么。关于那个人他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他陌生，更是害怕，仿佛一不留神眼前的人便会灰飞烟灭，而曾经所有的一切也只不过幻化成梦。他不允许，绝不允许着所有的一切发生，所以……“我必须知道真相！！”男人眼里的坚定不容质疑。
真相？什么是真相，凌闫哈哈大笑，让他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可是会有人信么？会有人像自己相信亦如一样相信自己么？多么可笑，眼前的人曾信誓旦旦的宣布彦亦如的所有权，现在又跑过来问他这个败兵关于亦如的来历，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凌闫，你给我说话，你笑什么？我问你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告诉我！！！！”殷雨杭提起凌闫的衣襟，按到墙上。过近的距离，凌闫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暴怒而变得异常明显的血丝。
“放下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微弱的气息，夹杂几声干咳，凌闫有些透不过气来的伸手去掰男人的拳头。
“想问什么？”凌闫颓废的滑落在地，低声询问道。
殷雨杭跪坐在男人对面，伸手抚弄凌闫散落在前面的头发，杨雨的方向看上去暧昧至极。“告诉我，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亦如的一切都告诉我，只要你能救了亦如，你想怎样我都会答应，包括……”
“包括什么？”
“包括离开亦如，只要你能救得了他。”
“……”
“嘭……”清脆的声音打破暂时的安静。杨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话是殷雨杭说的？那个将亦如看的比生命都重要的男人说的。
“你TMD疯了是不是？你凭什么吧亦如抛给别人，他……他不是比你的生命都重要么？”杨雨快步走到殷雨杭面前甩手一巴掌。
是啊，比我生命都重要，可是，你不知道我只想要他活着，活着……殷雨杭未语，任火辣的刺痛在脸上蔓延。“谢谢你。”
杨雨有些懵，眼前的人这是怎么了，说什么谢谢。“你TMD真疯了……”疯了。
“我第一次见亦如的时候是在叶云天江南的一出宅子里……”凌闫仰头看向房梁回忆道。“那个宅子其实我每年都去，以前在那里住着我最重要的人，可是后来他死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美丽的庭院随着那人的离去瞬间失了生机。然后在我又一次去那里的时候看到了亦如，他笑得很美，像是腊月的寒梅般骄傲。他对我讲关于他的小故事，后来他告诉我他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据说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时代，生活在那里的他被一个梦牵引着来到了这个朝代，阴错阳差的被叶云天所救。”凌闫转头看向殷雨杭。“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你不知的事实，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