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细微的声音打断彦亦如继续的回想，后背薄薄的汗沁的衣服有些潮。来人的脚步很轻，彦亦如不懂，可是也猜得出几分，此人的轻功一定了得，不然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御书房来。
来人踮着脚在屋里小心巡视了一番，应该是寻找是否有埋伏。彦亦如通过猫眼看过去，那人的身高显然高过他，头发很长，扎得很高。脸被黑巾蒙住看不清楚。看身材应该是男人。彦亦如眼睛一直没离开男人的身影，右手攥得很紧，手心的汗像是能滴出来一样。
男人桌案边摸索了几下，突然定住了行动，猛地回过头来，彦亦如正对上男人凌厉的目光。彦亦如知道，男人察觉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男人直觉会如此敏锐，看着渐渐靠近的身影，美人的心嗖的提到了嗓子眼。旁边的几个人也察觉到男人的举动，都紧张了起来。
男人慢慢朝暗门这边走来，在距离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四处查看了一番便转过身。正在彦亦如松一口气的时候，男人猛地回过身来，扯开了暗门外装饰的纱帐，一把拉开了暗格的门，动作之快，完全不给里面的人思考的时间。
五个人面对面站着，男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被布蒙住的脸让人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彦亦如，男人在笑。仿佛一切都在男人的预料之中。
叶云天他们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身上的佩剑一把也没带。男人的剑直指殷雨杨的喉咙。
“你……能不能把剑放下，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不过你的目的不是我么？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何必刀剑相见呢。”
“亦如！！！”
彦亦如摆摆手示意殷雨杭不必插嘴。
男人没说话，眼睛却弯的更明显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杨雨？”
虽是疑问，彦亦如却问的肯定，也不顾面前的人是否回答，伸手挑开男人的剑。叶云天显得有些惊慌，他不知道彦亦如凭什么断定眼前的人就是杨雨，虽然经这么一说，叶云天也觉得此人有几分像杨雨，可是……
“还不打算说话，或者摘下那块破布么？”
语毕，男人伸手取下蒙在脸上的黑巾，英俊的脸染上一片暖暖的橘色。
“花鲢！”“杨雨！！”
男人不顾面前惊讶的两人随意的坐在桌案边的椅子上。
“亦如，你怎么猜到是我？”很显然，他对彦亦如的判断很感兴趣。
“呵呵？答案很简单，前几日皇上给我讲了关于花鲢的故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通过他的描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黑袍，红花，难道不是么？再加上后来你留的字条，我也更确定了几分。当然仅仅是这些我也不能断定那个人就是你。不过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上次在杨家你的药室里有一个刻着银钩的印章，当时我问过你那是什么，可是你没告诉我，不过我却记住了仅此而已。”
男人拍拍手算是承认彦大美人的推论。
“那么，杨雨我认为接下来需要解释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你不认为你应该对皇上说点什么么？”
彦亦如看向殷雨杨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拉着其余的两人走出了御书房。
……
……
……
“亦如，这样不会出什么事么？里面一个是刺客，一个是皇上，你不觉得这样把他们留在里面太过危险了么？”
“雨杭你是个大傻瓜么？你看不大你皇兄看杨雨时的表情么？”
“什么表情？”
“就像你看亦如一样的表情。”
叶云天若无其事的插嘴，略带嘲讽的语气让殷雨杭有些气愤。
“你是在说我傻是么？”
“我没说！……”
“你就说了！！！！！！！”
“我没说……”
“说了！！！！！！！！！！！！”
“没说……”
“你两个给我滚一边吵去！！！！”彦亦如脸黑了大半，整个人冒着请勿靠近的火……
可是偏偏某个人就是不识相的往那靠。
“亦如……不要生气嘛……”故意拖长的腔调撒娇味十足。
“你！！！给我滚！！！”
“我不要嘛……”殷雨杭继续他拿手的死缠烂打攻势，怎奈今天的大美人就咬死了，死活不理他。
“亦如……你！！！当真不理我？”
“滚……你还要我说……唔……”
殷雨杭哪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呀，既然死缠烂打不管用那就只能出杀手锏了。甜、蜜、攻、势！！
“雨……唔……杭……嗯……唔……”好好地名字被彦亦如说的断断续续的。“你……唔……”
殷雨杭察觉到靠向自己的重量愈加明显，便松开了对美人的“蹂躏”。“怎么了，亦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你……呼……”
“你不说我当你原谅我了？嘿嘿，我就知道我家亦如最爱我了，哪舍得生我气。”
“你！！！！！”
第四十三章：逃不出的梦境之前奏
有些人注定相望于两岸。
——杨雨
……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雨杭像只受惊的兔子有些慌乱，三个人慌忙进了屋，却未见到起初预想的场景。
殷雨杨有些颓败的坐于榻前，那一瞬间你甚至会以为此人已仙逝。雨杭脚步虽轻却也带着声响，有些慌乱的站于男人面前，一时竟开不了口。
他从未见过男人如此狼狈过，如亡国君主一般等着被人收押为阶下囚。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像是配合主人心情一样凌乱的散在额前。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无色，乍一看论谁都会说是受了重伤，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这伤非皮肉之伤。
“皇兄？他人呢？”
“走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略显沙哑。
“走了？”雨杭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按常理说是不可能的啊，他们一直在门口守着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此人武功再高，自己也是会有意思察觉的呀。
“的确是走了。”一直静站于旁边的叶云天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
“他走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只是当时皇上并未下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叶云天从容不迫的语气在殷雨杭听来有些刺耳，仿佛自己是多年前那个一无是处、不知所谓的孩子，根本不会有人去在意你的想法，做法。
彦亦如自打进屋便未说半语，有些事即使他不问也能明白个差不多，一切都是早已料定的，只是亲眼所见的感觉与猜想的还是稍有差距的。
“你们都下去吧。”殷雨杨对于他们的争吵已经有些厌烦，现在的他只想有个安静的空间供自己好好理一下思绪。
“是，皇上。”
“等一下，亦如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嗯。”彦亦如轻声应了一下，顺手替他们关上了门。
桌案上红色的酥油灯，被关门时带进的风吹得有些摇曳。淡淡的奶香味弥漫了整个御书房。彦亦如这才发现自己呆了这么久的地方居然会有如此醇厚的香味。火光又变得稳定起来，迷茫于黑暗的灵魂仿佛都会变得清明一样。
彦亦如猜想，殷雨杨一定是信佛的，不然不会从那么远的西藏弄来这种灯，还摆在每天必呆的地方。
“有些人，注定相望于两岸。”
男人的声音如刚进来时一样的沙哑，只不过这次多了些许颤音。
彦亦如有些不明所意，男人没有理会，双眼无神的盯着彦亦如右手边的酥油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神明讲述心中的彷徨一般。
“他说，有些人，注定相望于两岸。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与我注定不是一类人，我不可能给他名正言顺的身份，他不可能屈尊与我后宫三千佳丽争宠。这所有的决定无关地位、权利、财势，只是他所谓的信仰。他说不愿看到一国之君迷恋男色荒废过世，他也不想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所以我们的结局在初见时便已注定，长久以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罢了。”
彦亦如看不清男人手覆盖住的表情，轻声的呜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伶牙俐齿的美人一时竟找不出话语安慰。他不明白如何安慰一个一国之君可以免于欺君犯上的罪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装作一无所知的比较好。或者，根本没有必要，也许他没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也说不定。毕竟眼前的人不是常人。
“亦如，我问你个问题可否。”低沉的声音从低头掩面的男人口中说出。
“皇上尽管提问，我一定据实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要给雨杭立妃，你会怎样？你也看到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像他这么大的大臣的儿子都已经生子了。”
殷雨杨的话不像开玩笑，彦亦如也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问题就在于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有罪的。“这，草民说了，可否恕草民无罪？”
“但说无妨。”
“我想我会离开吧，不过不是自己离开，是带他一起。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也不知道皇上的后宫三千是怎样考虑的，只是我不愿与人分享我的爱人。或许你会认为我很自私，只顾得自己的感受，不考虑雨杭无子的事实。其实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我只希望我爱的人只属于我而已。”
殷雨杨没讲他听后的感受，只是说天晚了早些回去吧。
彦亦如轻声退下，关门的瞬间仿佛看见殷雨杨眼角的晶莹。北方的冬夜果真寒之入骨，抬头望向乌蒙的天突然想念雨杭的拥抱。
“如果我来对了，可以给我一点奖励么？”声音有些低哑，完全不同于往日的雨杭。
彦亦如回过身眼泪竟有些忍不住。将头重重的抵在男人胸口，任泪水无声的滴落。男人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将美人拥在怀里。那一刻，彦亦如竟觉得其实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自己的依靠所以才会在每次需要的时候出现。
……
……
……
彦亦如躺在床上开始回想皇上对他说的话，他不清楚杨雨到底与皇上有怎样的纠葛，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是具有什么作用。之前杨雨留下的字条，彦亦如记得清清楚楚。越来越多的事情萦绕于心头，彦亦如有些累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任何时候他都要卷入无端的是非之中，而不被人考虑他的想法。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
身边的人气息平稳，彦亦如慢慢的阖上眼睛。
那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城池，身披狐皮斗篷的男孩在雪地里欢快的奔跑，身后不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人在追赶，彦亦如听不清男人口里的说出的话，也无法看向男人的方向，只是跟在男孩身后拼命的奔跑。赤脚踩在厚重的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很悦耳，竟也不觉得冷了。男孩一直跑一直跑像是跑不到尽头，洋洋洒洒的白色突然飘散了下来，男孩抬头驻足任白色的物体落在脸上。彦亦如有些好奇，那不是雪么？为什么没有融化的意思？彦亦如伸出手想要触摸男孩脸上的物体却扑了空，眼前依旧是一片白色，只是早已不见了男孩。白色的物体越来越多像是要将整个城埋没一般。彦亦如奇怪的是那如雪般的物体竟飘着淡淡的香味。
“亦如？亦如？你醒醒。”
“嗯？怎么了？”彦美人有些气闷的回答道。
“亦如你刚才做梦了？一直不老实。”男人宠爱的抚摸美人的头发道。“好了继续睡吧。”
“嗯。”
梦么？有多久没有做梦了？自从他离开之后就没又在做这种奇怪的梦了。彦亦如突然想起梦里那白色的物体以及淡淡的香味，像是受到打击一样的藤的坐了起来。
“亦如？怎么了……？”
“我……”
第四十四章：最后·回忆（一）
蝴蝶终将破茧而出。
——凌霄
如果可以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的模样，那里虽只有昏暗的小屋却也不会有心伤的痛楚。凌霄赤脚站在一片雪白之上，考虑着所谓的对与错。不远处传来的笑声像是与此景格格不入，男孩微微皱起眉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取而代之的是翘起的嘴角。
“凌闫，你在这住的惯么？”凌霄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暖暖的温度融化一片寒冷。
“哥，怎么了？你怎么赤脚站在雪地里？会生病的！！！”凌闫紧张的蹲下身子，伸手揉搓男孩的脚。虽然凌霄比凌闫要长上几岁，可是却因为长期被囚禁的关系矮凌闫很多，长相也显得要小很多。
凌闫对这个长相可爱的哥哥一项疼爱，自从凌霄被叶云天带离凌家，他就一直想办法能找到凌霄，还好让他遇到了杨萧萧，才有了线索。
“没什么，对了闫，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呢。”
凌霄牵着弟弟回了房，坐在床榻上，手里环着小暖炉，模样煞是可爱。凌闫看的有些入迷，虽比凌霄小几岁，可是对于情爱之事却比凌霄要更清楚些。自打他第一次在后院见到自己的哥哥时，便迷上了那个长着俊俏脸蛋的男孩，即使他们留着相同的血。
“啊，这个呀，其实也没什么难得，只是遇到一个人，她稍微帮了下忙，然后我就找到叶云天了，再然后就被带到这来了。”
凌闫对于其中的是不想多提，只是能和凌霄在一起便很知足了。
“是这样啊。”凌霄看后者回的敷衍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变得生疏了。虽然凌闫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可是还是有些东西变了。
“哥？你在这是不是过的不怎么好？我刚才在院里看你好像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凌闫有些关心的问道。
“没有，我很好。”男人看向烧得通红的火炉，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对了，小闫你刚才在和谁说笑？”
“嗯？是碎风，他给我讲一些江南发生的事情，然后告诉我关于你最近的状况，还有你的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
碎风么？凌霄没再接话。关于碎风他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初次相见的时候便是这样，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孩会给他这样的感觉。有时带着忧伤的眼神总是盯着他发呆，有时又好像冬日极冷的冰。碎风的特别是他不曾遇到的，正因为未曾见过所以不知道该怎样应对。可是偏偏叶云天又将他安排在自己身边，自己又偏偏又见到不该见得，听到不该听的，这叫什么？造化弄人？呵……如若真是如此他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