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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红莲 第一卷 悠久之呼唤——by狂言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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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知道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是他二哥的小情人因公失陷在那总坛,急得楠槿自己就要冲上山去。有事弟代兄劳,他只好打晕了兄长,带人乱了那总坛,杀了几个护法,顺便一并子把人带了下来,否则也不会伤得这般厉害。
  肖清玉盯了他半晌,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心口不一的毛病?
  慕容泊涯还是怕师父的,此时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目光钉进了地里,冷汗涔涔而下。终于,肖清玉道:你是内伤,先在铺子里住下,我再慢慢给你想办法。
  慕容泊涯正要退出石室,肖清玉突然叫住了他。
  出去就叫墙根处罚站的小子,你以前住的那间现在已经让那小子住了,你俩就将就着凑一屋。顺便叫他不用站了,今日练满四个时辰的算盘。若敢停下,就再回去站满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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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泊涯到了师父的地头,终于不用再顾虑家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务,也不用防着时时刻刻的刺客,心情大畅之下,中午便进了三大碗白饭,甫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他虽情愿不吃晚餐一觉睡到天光,然而却没能如愿。脸上突然被温温热热的事物一捂,慕容泊涯陡然间惊醒过来,自动扣住了一人的脉门。
  入眼处,只见一片昏暗,已经是掌灯时分,幽幽晃晃的豆灯只能照出身前那人的轮廓,隐约分辨得出正是与他同屋的黄翎羽。
  他暗自心惊,自己伤后竟不济至此,若是眼前这人对他心存歹念,自己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干什么?他问道,稍显不悦。
  对方却歪着脑袋十分专注地盯着他,片刻之后才平平地答:放手。
  黄翎羽和他刚刚认识,并不想多生是非。只是见他一脸尘灰地躺在干净的床单上,越想越是不舒爽,简直犹如毛虫挠心,就连算盘也打不流畅了。于是才去伙房断了半盆温水给他擦面。原来尘灰下的面容端正好看,虽非一流的姿色,好歹也比他自己合眼多了,让他不由生了心思要将人拐去购置日用,十有八九能从三姑六婆那边把菜价米价再压一压。
  慕容泊涯螃蟹钳子一般的大手松了开,黄翎羽倒有些不高兴了,将毛巾往同房脸上一丢:自己擦。说完,又坐到灯前断断续续练起算盘来,一边说道: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伙房里还剩着少许饭菜。
  慕容泊涯本就有起床气,见黄翎羽态度生硬,一下子没忍住便重重哼了一声。想想这数月在家,见着二哥和那个新情人卿卿我我,心中更是不忿,又赌气似的哼了两下。
  黄翎羽听到这么一声,而后又是两下,手中算珠慢慢停了,自书桌上转头回视。床矮凳高,黄翎羽腰短慕容泊涯身长,两个年轻人目光这么一接,还恰恰是平平相视。
  黄翎羽见那毛巾被随便丢了,一端搭在水盆里,一端拖在地上,眼神便有些不悦,慢慢道:这屋子不是你一人住。把自己用过的东西收拾好。
  哼哼,我在这屋子住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吃奶呢。
  要说脾气,黄翎羽其实比他还更犟一些。更何况昨日被罚站了一夜,接着又连续打了几个时辰他最不喜爱的算盘。偏偏还有人来与他分享这难得的小天地,不由也来了气。
  两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你一眼我一语斗将起来。慕容泊涯自然是家学渊源、博学能言,与朝中奸臣斗惯了,一张嘴不带脏字也能数落人的祖宗十八代。黄翎羽则是与当客练就了嘴上磨刀的工夫,融合了口耳相传涉及某器官某行为的真知灼见,听得人莫名其妙浑身打颤。两人说在一起简直就是雅俗共赏、融汇古今的大杂烩。
  等到肖清玉被司更伙计带到房前时,两个小伙子已经在床上扭在了一起。黄翎羽正被慕容泊涯压在身下,疼得病猫一般地哼唧,却始终不认输。慕容泊涯骑在他身上,红了眼睛还磨着白灿灿的牙。
  床上枕头被褥搅在一堆,床下水盆毛巾滚在一块儿,那场景要多混乱有多混乱。
  肖先生温然笑了两声,旁边的司更冷不丁便打了个抖,只听他和蔼地道:你们是在展示自己的体力和精力么?很好!泊涯你明早略蹲上六个时辰的马步。看了看黄翎羽,笑:翎羽就蹲两个时辰好了,剩下四个时辰起来练练算盘。不过你今日和明日都算作是请假,下月顶两晚司更补回来自然,那两日的白班还要值。若因瞌睡出了问题,百倍罚来。
  扭做一团的两人闻言,脸都已经垮了。为什么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为了几句意气之争,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莫非果然是俗话说的猫狗一窝,不得安宁?
  第四章 顾影自怜
  这个被慕容泊涯死死压在身下的黄翎羽,正是当日被车子碾得不成人形的那个小子。他也懒得深思自己怎么又活过来了,而且活在一名大概仅有十五六岁少年的身上。不过即使跟着黄河大水冲跑的难民流浪了近半年,又在这当铺里过了将近一年的时日,从前的怪僻性子仍旧没改过来。
  所以他现在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遇上了长上一两岁的慕容泊涯,且不说对方本就身负武功,单是那高了一头多的个子,黄翎羽怎也不可能在摔打上占了便宜。
  所以当晚,慕容泊涯仍旧独占那张大床。黄翎羽扁了扁嘴,没兴致再同他争吵,自收拾了地面,草草打了个地铺睡了一夜。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大清早,两人齐齐到后院墙根蹲了起来。两人已生嫌隙,一个蹲在后院门左,一个蹲在后院门右,你瞅我我瞅你,谁也不同谁说话。
  司更的伙计早早做好了饭食送到肖掌事和首柜先生房里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个情景。这时候其他伙计和管开票管打包裹的学生也都打完拳,准备去吃大锅饭,一个个见了两人的情状,掩嘴就笑。
  博小哥又被罚了。
  哎,这俩傻蛋家伙,还不知道谁比谁被罚得多。要不是肖掌事厉害,还不闹翻天去。
  就是!现在又凑在一屋子住,那还不是干柴烈火吗!
  笨蛋,干柴烈火不是这么用的!
  慕容泊涯常常到此居住,和这些人混得熟了,脸皮又厚,不但不把这些人的调笑之词当回事儿,反而还露出阳光灿烂的笑意,把那马步扎得沉实稳定,一副天气大好!正是扎马步的好时辰的样子。
  他在心中暗恨,若是在自家里,人人都知道他睡眠不好,难得睡得沉实。而且刚起床时头昏难受,起床气特大,于是谁也不敢捋他的老虎胡须,偏偏这小子和他对上了。而且这小子还恰恰是那种怎么着都能睡得着的人。
  现在又害得他在二师父眼皮底下犯了错,以后坚决不能行差踏错,让师父看轻,绝对不要被这小子比了下去。
  这么想着,就往黄翎羽那边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很有冲动地火冒三丈。刚才有人的时候,那小子是好好扎着马步的,可这时候却已完完全全蹲在了地下。
  喂!你!
  啊?黄翎羽蹲在地上,抬起头来看他。
  偷懒什么!起来扎马步。
  不要。黄翎羽摇头,就是不愿意。
  简直,简直比朝里那些奸臣小人要可气一百倍!若是那些奸佞之徒,他还好有千百种手段去整治。可这人,又被二师父护在羽翼下,却还又胆敢光明正大地违背二师父的命令。
  黄翎羽斜觑慕容泊涯一眼,才又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肖掌事让我蹲两个时辰,又没说一定要蹲马步,爱怎么蹲可不就由着我了么。
  慕容泊涯仔细一想,昨夜先生说的的确是翎羽就蹲两个时辰好了,这人就这么会钻空子,差点没把他岔过气去。他正张着嘴想要教训他呢,黄翎羽却呼的站了起来,马步扎得稳稳的。
  慕容泊涯一看,原来是张管账从伙房里出来了。说来也巧,怀戈当里设了管账的和管钱的各一名,管账的姓张,大家就叫张管账;管钱的姓钱,大家就叫钱管钱,这倒顺口好记得很。
  张管账是真真正正的又黑又胖,端了两碗豆浆,胳膊下还夹着一捆油纸裹着的油条着地滚了过来。他见两人这么辛苦,将豆浆油条分别送到两人手里,咧嘴一笑,双下巴的肥肉就抖了几抖。
  哼哼,你耳朵倒灵得很。慕容嘲道明明没看伙房那边,却早早听到了人来的动静。
  他耳朵灵你倒知道,张管账听了就笑,那些金银锭子到他手里面一敲,他就能听出几分成色。
  慕容泊涯恍然,原来这还和行当有关了。
  阿黄,马步不能这么抖着蹲,要像他那样,硬一些。张管账突然又道。
  噗他于是一口豆浆喷了出来,像一道乳黄色的喷泉。
  博小哥你没事吧?张管账十分关心地问道。
  没,没事。慕容泊涯一边咳一边答,他又见那马步扎得渐渐抖起来的阿黄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早笑了个底翻天,因为想起他家养的其中一只看门大狗,可不就被管家们叫做阿黄?
  这日,黄翎羽蹲足了就走了,慕容泊涯拼足了内力,苦苦支撑到了天黑时分。两人对对方越发是看不顺眼。只不知今后一个屋檐下的生活,还要怎么才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话说肖清玉所在的白衣教,千年前曾有教主聂怜在大燕女王前进言权力制衡民间教化之策。白衣教便被女王封为国教,执掌监国教化之责。然三百年前大燕戾王乱政,嫌弃该教徒历代屡次压制王权之义举,便削了它国教的地位,之后数位君主更是重视集权在手,打压不断。近年来兴起的神皇教,因宣扬帝王乃天神之子,得到了当今燕王的器重。而昔日的国教,则已沦为上不得台面的江湖组织。
  夜里,肖清玉打外面回到房中时,只见竹凳上坐着一身着夜行衣的高大女人,手中举着一葫芦喝得不亦乐乎,听他回来,头也不回就道:叫你放下这劳什子产业,你偏不听,看这不日夜奔忙,还有什么时间同我逍遥自在?
  肖清玉一听,果然便是圣姑聂无良,冷笑道:你倒乐得逍遥,这一年多混哪里去了,教主后人之事查得怎样。
  圣姑摇头:追查十几年,有什么线索早就查出来了,哪里这一年就有结果?又道:听闻高丽人似乎寻到了《自怜集》,只是无人能译,正要将之送给南韩王室。
  这事理会得,已让无敌去偷那书册了。
  若不是十六年前神皇教奇袭成功,白衣教也不至于败落至今日的地步。前教主林朗是役战死,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在东逃的途中去向不明。而他则在神月像前发誓,一日不为教主复仇,一日不寻回教主血脉,他便一日不接掌教主之位。
  聂无良突然道:你还没改变心意?只是怕那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当年护那孩儿的既然是暗使,就定能平安。只是他性格诡异,又或许遇上什么麻烦,还得我们多花心思寻找。肖清玉莫测高深一笑,再说,你不是老打着主意要我陪你逍遥山林?我若当了劳什子教主,你那些猥琐龌龊的心愿又要何时才能得逞?
  聂无良大乐,离座扑将上来。肖清玉微晃,避过了一个狠狠的熊抱,刚要训令聂无良让她遵守礼仪,鼻端飘过一缕内敛清淡的酒香:这酒
  她脸色微赧,哈哈笑道:若非贪图肖副您酿的陈酒,您以为我会来这个满是铜臭味的当铺?她见肖清玉神色虽不变,但多年相处,仍旧能看破他下一步动作,赶紧破窗而出,一边传音道:不劳你死没良心的相送,附送消息一则充为酒资江北典帮近日将带人来砸场,好生护着老娘送你的定情信物!
  看着碎落满地的窗架,肖清玉暗自叹息,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不守妇道的人家了呢?
  临近几屋闻得声响都有人出来,他摆了摆手,吩咐道:这些不妨事,都回去休息,明日再作理会。江北典帮虽然迫在眉睫,他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暗自为教务摇头:十六年前幸存下来的,怎么都这么些怪异人物,可教人怎生是好!他见透窗而入的月亮光华流泻,暗自祝祷:可千万保佑那人将那教主遗后,教养得老成持重、勤劳耐苦啊!
  第五章开门七事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话说这怀戈当铺自黄翎羽到荔,渐渐将购买日用的差事全权交托到他的身上,是因为他刚来时年纪尚轻,所以要和学徒工一般的做事。然而因为他舍得功夫到城外农郊直接向农采购,不但买得新鲜,更是买得便宜,所以即便他现在暂时接替了二柜房一职,还仍然负责这些杂事。
  天还没大亮,黄翎羽耐着腰腿的酸疼,背着个背篓出了后门。
  后院里,铺子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都已经到了场子中练武。当铺里钱多财多,若不会点武艺,也不能在江北站得住脚。
  慕容泊涯也跟着一起在院里空地伸胳膊伸腿,突然闻得师父叫他。转头一看,原来肖清玉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后,正示意他跟着过去。
  到了肖清玉屋子里,里面早就收拾得齐整,慕容泊涯有些儿惴惴不安,抬了眼看师父的神。谁知道肖清玉笑吟吟地正等着他看呢。两人眼神一对上,慕容泊涯下意识还想装模作样,肖清玉已经咳了一声道:这几日,你同那黄翎羽相处得可好?
  好好。
  住得可习惯?
  习惯习惯。
  你可喜欢那黄翎羽?
  喜师父,你问这个干吗?
  嗯,最近铺子里可能有些麻烦,免不了有些纷争斗殴。我从前给翎羽诊过脉,并不适于习武。因此这当里也就他一人没有自保能力。为师是想让你帮着照看他一下,所以征询你的意见。
  慕容泊涯只觉得麻烦,开口就想拒绝。然而一个不字还没出口,就发现肖清玉脸上笑意吟吟,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忙不迭答应:师父但有所命,徒儿怎敢不从!
  好好,这才是我孝顺的好徒儿,肖清玉显迪怀大慰,取出一个药瓶道,这是你大师父托人带来的寒雨潇湘丸,三日服一粒,正可清你身上的淤伤。一个月后,为师再帮你打通经脉,旧伤就不足为患了。
  泊涯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心里暗自唾弃,这老师父,若是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也不知道他是否就此私吞了这难得的寒疗伤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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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黄翎羽背着背篓出了后门,因天社,大街上都没什么行人。然而到了小巷里,正是菜场早市热闹的时候。他左看看右看看,摊子上不少人与他相熟,都向他招呼生意。
  在相熟的米店买了几十斤米面,一古脑儿都堆进大篓子,再挑了两把荇菜,半斗萝卜干,觉得差不多够了自己负重的能力,将背篓挂上肩膀转身就要回去,却在经过一个馄饨摊时不经意听到有人提及自己暂住的当铺。
  听说江北典帮被怀戈当铺抢了不少的生意,最近扬言要来寻晦气呢!
  也是,别说周围十几个村屯,就连东西两城都有不少人宁可跑到怀戈当铺来典质东西呢。
  你还别说,要是我呀,肯定也只到怀戈去当东西。价格十分公道,听说最近利钱又降到了每月两分。同样是本城的当铺,那城南荣福当和城北曜徽当的利钱却要到两分五厘,傻瓜才去他们那边当东西呢。
  两分五厘已经算好的了,东头江北城的行价可是三分利息。若是借高利贷,就算是本城,都还有要到一成的呢。
  希望老肖这回别被那江北典帮给欺压了。怀戈当要是抬高了利息,吃亏的可是咱怀戈人哪。
  那几人又谈了间,黄翎羽听着,心里有了点谱,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走时,一队城兵正慢悠悠行来,一路拿要,并不给钱。黄翎羽虽然炕过眼,也不去打抱不平。所谓泥菩萨过江,社会大环境就是如此,凭他一人之力也只能明哲保身,闲事自是不能管了。然而底线仍然是有的,自己所栖身的一方乐土,怎么也不能让人给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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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这日开始,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怀戈当里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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