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啊……我、我……」上流真人瑟瑟发抖着，一双贼眼四处看着，希望有人能救他。
可是四周有的，只是三双内含痛楚的眼眸冷冷地瞪着他，其中的涵义皆为——罪有应得。
夜胤突然偏头残酷的微笑着，「我看看，因为你刚刚把雪儿丢进炼栌，所以我也让你嚐嚐被炼掉身体的滋味如何啊？不过你太大了啊……真没办法，得先把你缩小呢！」
口中念着诀，右手一个俐落的弹指，只见上流真人被一阵黑芒压缩成诡异形状，与此同时四人耳边也不断响起像是骨头被折断的清脆声响。
「啊啊啊啊——……」上流真人忍不住惨叫出声。
「叫的真难听，只是将你变小而已啊！」夜胤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上前拎起被压缩成球体的上流真人，朝他微微一笑。「现在呢……要让你知道被放进炼炉是什麽感觉，让你亲身经历的我，人是不是很好啊？」
「不……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故作不明白的重覆着，上流真人连忙点头，不过因为全身骨头皆被折断的关系，使得他的点头动作变得有些可笑，一摇一晃地好似快落地般。
「那，你为何没想到是否放过雪儿？」
「对、对不起……算、算我错了，拜、拜托你放了我……」
「算你错了？」夜胤又勾起一抹笑，但声音却骤冷了下来。「开什麽玩笑！本来就是你的错！让你死还算对你好了！」
接着，夜胤将上流真人扔入依然在运作状态的炼炉中，随着物体落入液体的扑通声响过後，便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逸青、碧兰两人闻声皆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有夜胤带着冰冷笑意观赏着，以及……知道所谓的将身体炼制是种什麽痛楚，因而充耳不闻的日光。
「好像……很痛的样子。」当惨叫转成若有似无的虚弱呻吟时，碧兰呐呐的道，神情中不住地浮上几丝惊惧。
其实，他们都知道碧兰说的当然是废话，那不止是很痛而已，一定是非常、非常的痛，可刚刚梓雪被丢入炼炉时，他们却没听见任何声音，彷佛、彷佛是他自愿跳入的，所以忍耐着痛楚，以及呼之欲出的吃痛叫喊。
夜胤不敢想像这件事的可能性，他宁愿梓雪是被上流真人那个鼠辈扔下去的，如此一来……他才能，忍着不崩溃。
抚摸着依旧闪耀着白光的真元珠，夜胤直到方才为止还覆满寒霜的黑眸，此刻终於出现裂痕，夜色中有的只是——脆弱。
「小胤。」
随着这麽一声呼唤，夜胤只觉得肩上一紧，一只手温柔、却紧紧地搭在自己身上，不发一语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抿紧双唇，好似并不诧异对方的存在。
「日光……雪儿他……」
露出理解的微笑，日光转而摸着夜胤一头黑发，柔声哄道：「没事的，梓雪还没死，我可以让他回来，振作点，嗯？」
一席淡淡的话语，重新让夜胤眼中燃起神采，他激动的抓住日光双臂，问道：「你说真的吗？雪儿还没死？」
「嗯。」随着日光缓而坚定的点头，夜胤终於露出笑容，逸青及碧兰也松了口气。
但当下，他们却没有问日光究竟要用什麽办法救梓雪。
小不点狐狸—35
「日光，你真能让梓雪复活？你打算怎麽做？」
在日光为了避免再度发生意外而提议先回到夜胤家中的同时，逸青突然想到最关键的一点，开口问道。
「其实，梓雪并没有死……只是因为身体被炼掉了，所以陷入沉睡，想让他醒来，只要恢复他的躯体就行了。」日光偏头说道，看到三人震惊的神情後，忍不住轻声地笑了出来。「怎麽？不相信我吗？」
「不！我当然相信日光啊！臭青，你怎麽可以怀疑日光呢？」碧兰嘟起嘴，不甚高兴的瞪了自家情人一眼。
冤枉哪！他哪有不相信啊！他只是问问要怎麽让梓雪恢复而已，碧兰这小笨蛋胆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居然敢瞪他……但此时有比惩罚碧兰更优先的事情要问，所以逸青决定暂时放过碧兰。
「我指的是，你打算怎麽做？你好像没说要怎麽让他恢复身躯吧？」
「这个不难，直接将法力跟灵力一起注入梓雪元神内就好。」
「法力跟灵力？能否说的更清楚点？」逸青蹙眉，他是知道这两者有些不相同，可要他解释的话，他是解释不太出来的。
「法力是指我们精怪类经过修炼所得的力量，我们所使用的法术，除了道行高低，就是依照法力的多寡，决定破坏力以及影响力。
而所谓的灵力就是构成我们身体的存在，因为我们有真元珠，所以只要没发生像是被真元珠被抢夺走之类的意外，休养生息过後，灵力便能恢复。」
日光仔细的解释道，当然……他藏了一点只有自己知道的真相。
「我们能帮忙吗？」碧兰问道。
「不，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将目光放到一旁明显心已不在谈话上的夜胤，日光淡淡地说道。
「日光，你这是怎麽了？我们身上也有灵力跟法力，跟你比起来，我们也不弱啊！」或者是你根本……就在隐瞒些什麽？语气中有着严肃与怀疑，逸青直直地盯着日光，想从他脸上找出些破绽。
「得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日光苦笑的将眼神别开，逸青总是那麽容易看穿人心，不过这次他真的必需自己来。
逸青不放过日光，他直觉日光打算做些他们做不到，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他打算一个人承担。
「到了。」夜胤突然开口。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直接推开自家大门走入，日光见状也走了进去，悄悄地为眼前陌生却又熟悉的房屋微微一笑。
「日光！」逸青唤住日光的脚步，不过他仅仅是顿了顿，就继续往前走。
「放心……我早就，已经不是什麽活人了。」勾起嘴角，日光笑道：「所以我怎麽可能再死第二次呢？」
「……」逸青神情复杂的目送日光走进屋内，心中依然是那挥之不去的怪异感，直到被碧兰拉扯了下，他才回过神。「怎麽了？」
「你跟日光在说些什麽？」碧兰睁着大眼，神色略带不安的问道。
「……应该是我想太多了，我们进去吧！」希望真是他想多了……即使知道自己的第六感有多强，逸青依然如此妄想。
碧兰虽然有些担心，但见逸青不想多说，也只是乖巧地点头，拉着逸青走入屋内。
「小艳……是中了迷香咒符吧？」日光望着躺椅上依旧昏迷的焰艳，右手食指抚过她紧蹙着的眉间。虽近百年不见，但脑海中对於这像是自己妹妹般的活泼女孩印象仍深刻，记得以前她总是笑得诡异，却毫无坏心眼。
「嗯，我让她来陪雪儿，可没想到那鼠辈居然会下迷香咒符。」沉下脸，夜胤抓起一旁椅子上的抱枕放到屋子中央的大桌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流转着白光的真元珠轻放到其上。
「这样啊……」抱歉，要是他早点清醒就好了。
「她醒来要是看到你会很高兴的。」发现日光不知在为什麽事自责，夜胤有些别扭的安慰道。
这家伙还是别扭的可爱啊！日光无奈的笑。「是吗？」但就只怕她醒来後，自己已经不在了呢……
「我该怎麽做？」
「什麽都别做，我来就好。」日光直接回绝他，「这事只有我能做到，你跟逸青他们来的话，恐怕反而会害了梓雪。」转而望着刚走近的逸青及碧兰，语气中的坚持不言而喻。
知道日光是在暗示自己别多说话也别做多馀的事，逸青不语。
而碧兰也在见到自家情人的反应後，点点头。
「那，我就开始了。」对三人，尤其是逸青的反应感到满意，日光轻声的说道。
抱歉了，逸青……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做什麽傻事，但为了小胤，我不会後悔。
日光右手渐渐闪现橙光，而左手则是金光，将双手平放在真元珠上，缓缓地灌入真元珠，随着灌入的时间越长，闪着白光的真元珠也越加耀眼，甚至隐约出现了白色的狐狸形体。
而同时间，日光脸上平淡也消失了，一滴滴的汗水由额间滑落，忍耐着体内力量一点接着一点的减少。
「呐，小胤。」日光突然唤道。
听闻叫唤，夜胤不再盯着日光手上动作，抬首略带疑问的望着他。
「帮梓雪恢复身体後，我就要离开了。」
「……去哪？」沉默半晌，夜胤问道。他以为日光会留下来。
「从哪来，当然就从哪离开罗！」
日光宠溺的笑着，一如以往，一如……自己生前。
夜胤二度沉默，只是迳自盯着日光，而後垂下目光，「你是不是恨我了？」
顿时间，日光怔愣了下，讶异的问他：「你怎麽会这麽想呢？」手上仍持续着灌入法力及灵力的动作。
「因为我，你失去真元珠。为了救我，你又被炼制成法宝。」
「真是傻瓜。」知道夜胤的答案後，日光轻骂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反正在你面前，我只能是傻瓜吧？」别过头，夜胤意外地带点孩子气说道。
「是啊！」日光无奈着，低头将身上最後的所有法力、灵力灌注到那狐狸轮廓早已越加明显成型的雪白真元珠上。「小胤，我已经不是云狐了……应该说，我已经不是活人了。」
「那又怎样，只要你还是你就好。」
「我当然还是我，只是我有该去的地方。」比方说，投胎。「原本我很担心你会东想西想的，但看来想多的反而是我……你身边有逸青、有碧兰，现在还有了这个可爱的孩子，我说你呀……喜欢他吧？或者说得更白一点，你爱他？」
即使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无庸置疑的肯定。
「那是当然的！他也只能是我的，如果他真的离开我了……我一定会跟上去，这小不点永远都不能妄想逃离我身边。」夜胤完全不害燥，夜色眸子中拥有的是，针对梓雪的那名为——执着的爱恋。
日光闻言，笑了。眸中尽是对他们俩的祝福。「我……必须走了。」凝视着自己渐渐化为透明空气的双手，再望着那在自己努力下，已经回复成狐狸真身的梓雪，眼中没有丝毫怨恨。
「日光，你不要走啦……留下来嘛！」碧兰挣脱逸青拦阻他的双手，泪眼朦胧的说。
而逸青也是满脸复杂，第六感应验了……日光选择牺牲了自己，但只要他不後悔就好。
「我只是藉由法力以及灵力产生的魂魄罢了，一缕魂魄该做的就是投胎，原本我的魂魄被强制封印在法宝中，但不久前却突然清醒了，我认为一定是老天要我帮助梓雪，他真的是很可爱的孩子，可惜我无法更加认识他……」日光略感遗憾的说道。
瞥见夜胤一脸的震惊错愕，日光又轻声道：「小胤那是什麽表情呢？我要投胎了，你该为我高兴呀！」
「我……」夜胤觉得自己喉咙此时乾涩的难过，难过到他无法说出任何话。
「我啊……觉得自己一生中做的最正确的两件事，就是当初救了你。」慢慢地走到夜胤跟前，抬起尚未消失的左手触碰着夜胤脸庞，「以及投胎前，能为你所爱的人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可是你如果让我们帮忙……！」
「没有可是喔！因为我只是一缕灵体，所以身上的法力跟灵力都是最纯粹的，由你们来的话，可能会让梓雪魂飞魄散。」堵住夜胤欲出口的话语，日光脸上笑容越发温柔，抱起软枕上的梓雪，交给夜胤。
「小胤，我这次真的必须离开了……对了，我好像从没对你说过吧？我真的很爱你……绝对，要幸福下去喔。」
夜胤接过静静沉睡中的雪白狐狸，抿紧双唇，最後才开口：「我跟雪儿一定会幸福的。」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做不到就等着我变成厉鬼回来找你吧！」此刻，日光肩膀以下通通消失了，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将眼神移向不知何时清醒的焰艳，「小艳，不许哭鼻子，我要你笑着送我走……小艳的笑容最可爱了，要是哭丑了就没人要了呢。」
「呜呜……你、你才没有……人要！呜呜……人家才没哭、鼻子……呜。」焰艳抽了抽鼻子，泪流满面的脸蛋上硬是被她挤出了个笑容。
「呵……小艳真乖。」日光笑道，「逸青，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麽事？」
「等我消失後，就毁了那个法宝吧……如此，我便不受拘束了。」日光指着被一同带来的法宝——『藏日』。
「好。」逸青沉重的点头。
「那，我走了……小胤，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诺言喔！顺便替我跟梓雪传一句话，就跟他说——「那句话要由本人来说比较有意义。」知道吗？」
「我知道了，你别罗唆啦！快给我滚！」夜胤彷佛不耐烦般的转过身子，但嗓音中却泄露出几丝哽咽。
「再见了，我的弟弟。」笑容过後，金眸中满是哥哥对弟弟的不舍与祝福。
「再见……哥哥，我爱你……谢谢你。」
终於……
一阵微风吹拂过後……再也不见日光身影。
小不点狐狸—36
一处恰好能窝进一只娇小动物的树洞中，雪白色的小狐狸在里头休憩着……
或者说，他是在逃避。
一个月前，梓雪清醒过来後，只是静静地望着屋中族中人们欢呼着喜极而泣，以及……那紧紧地抱住自己微微颤抖的人，像是害怕再次的失去一样。
而他，不发一语。
一个月後的今天，他在夜胤的细心照料下恢复身体了，趁着夜胤不注意，悄悄地化成狐狸从床上溜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可以下床了，可是他晓得夜胤随时都紧盯着自己，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为何一个月不开口，一个月的修养过後，依然是无法动弹，担心的以为是被炼制後恢复的後遗症。
孰不知，他只是不想开口、不愿动弹。
日光……很温柔的人，为了让自己恢复而牺牲了，梓雪是知道的。
他在日光离去的前一刻，曾恢复一点意识，他听见夜胤对日光说「我爱你」。
而後又重新陷入了昏迷，是他不对，全是他的错，要不是自己，日光现在可能就陪伴在夜胤身边了。
为什麽……日光要救他呢？
就让他消失不就行了？其实他并不想，被夜胤当成日光的替代品啊……
梓雪缩紧了小小的身躯，眼眶中的热意让他忍不住将脸埋进尾巴中。
胸口很痛，当时被炼化也很痛，但他却突然觉得比起那时……现在胸口的痛楚反而使他更想哭、更想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