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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游汉镜上——byCandy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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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小白你看……”小青力气大,把我拖回去不算,还满不在乎地将我举到肩膀上。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只见小孙子在爷爷的招呼下蹭蹭爬上了身后一棵冷杉树,那树长得极高,足有三四十米。那五六岁的小娃娃别看走路不稳,爬起树来却飞快,最后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枝叶之中。正当众人个个抬着头,仰着脖子朝树冠看的时候,突然从树上掉落下来几个桃子,爷爷笑眯眯地从泥地上拾起来:“这是睿儿从天宫摘来的仙桃,各位可要一尝?”

  几个有钱的公子老爷花了一串钱买了桃子,不为那仙桃,只为了凑份热闹。更多的人还是站着不给钱,变戏法的老爷爷也不生气,朝树冠唤了两声,命睿儿回来。话音刚落,从树间落下一团绿色的东西,中途磕在枝桠上,听那声响磕得挺重。众人惊呼一声,怕是那小孙子手滑了。可突然间,那团绿色跟包袱似的散了开来,里头的东西啪嗒啪嗒掉了一地。原以为是一包桃子,哪知仔细一看,竟然是血淋淋的断手断脚,赫然就是那小孙子支离破碎的身体。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个个面露惧色,几个胆小的妇女尖叫着就奔了出去。老爷爷一见孙子的残肢就哭喊起来,说小孙子因偷了天宫的东西受了神仙的惩处,如今已身首异处。

  眼看着满地残破的肢体,白森森的骨头从断口露出来,看热闹的人全傻住了。没料到是如此收场,一阵窃窃私语之后,转眼那地上就丢了好几串钱。

  小青抬起头来问我,“咱们还有钱吗?”

  “没了!”我捂着口鼻,不敢看那些断肢,“我们赶紧走吧,我想吐!”

  小青直到挤出人群才放我下来,我走到路边,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才好了些。我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饼塞给他,“喏,给你,都怪你,害我吃不下东西了。”

  “他们祖孙俩怪可怜的。”小青接过饼也吃不下去了。

  “哈哈……”

  一串洪雷般的笑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其貌不扬,听到我们的对话不由大笑:“如若真能上得了天宫,我大汉的天子何以要在这甘泉宫中建这通天台?仙人又如何能以此种酷刑对待一个小儿?此乃障眼之法,外人不得要领,自然信以为真罢了!”

  经这位先生一提点,我隐约记起曾见哪本书上介绍过这种古老的戏法,类似于现今的魔术,但很多这类古戏法太过保密,就渐渐失传了,只能在一些古籍中找到只字片语。算命的先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青,问道,“我见这位小哥相貌出众,要不要算一卦?”

  我拦在小青前面对算命先生说,“喂,我们没钱!你少打我们的主意!”怎么距京城近了,骗子也变多了。变戏法装死骗人,还有算命先生下套骗钱,以后还真得多留个心眼。我忿忿地想。

  算命先生不恼,只盯着小青说,“你现在穷困,将来定为贵人,官至封侯。”

  “小青,别理他!这种骗子我听得多了!他先告诉你今后会发达,等你再问他如何才能发达,他就要收钱了!”我狠狠瞪了一眼那算命先生。

  “先生说笑,我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小青说完,拉起我便走开了。走过了半条街去,小青听我一声没吭,一回头见我皱着眉头便问我想什么。

  “刚才那戏法,还有那算命先生……”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总觉得以前经历过似的……”

  小青笑着说,“小白你才多大,况且你并未来过云阳。”

  我翻了翻眼睛,冲他一吐舌,“我没来过!难不成你来过?!切。”

  小青不说话,脸上的笑容被风吹散了。他拉着我回到深井旁,古代人还真是淳良,没人管的驴子和小羊都没人偷。我拍了拍匹诺曹的脑袋,“对不起了,匹诺曹,我们只能把你卖了,以后有了钱我肯定回来赎你。”

  小青一听我要卖驴就急了,“没有它你怎么办?从这里到京城还有三百里地呢。”

  “要是没钱,别说三百里了,三里都走不了,我们今晚的晚饭都没了。”我把缰绳递给他,“走吧,我们给匹诺曹找个好人家。”

  我们在市集上把驴卖了,得了一些钱,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这小客栈陈设很是简陋,墙壁是竹篾夹抹的石灰,睡的都是通铺。晚上我们要了一碗面汤就着中午吃剩的饼囫囵填饱了肚子。对面铺上横七竖八躺了七八个跑买卖的壮汉,浑身散发着酸臭之气。小青到外面接了些水来,那些壮汉稀奇地看着我擦脸,看着我从粗布衣裳下面露出的细皮嫩肉的手脚,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嘿,”其中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发话了,“你知道这铺上有多腌臜么?洗了也白洗。”

  我也不敢答话,抓着小青不许他离开半步。小青掀开铺盖,果然抓出好几个跳蚤来,我吓得哧溜站在了铺子上,“拿,拿杀虫剂!!”被小青掐死的跳蚤发出了咔嘣一声脆响后一命呜呼,壮汉们哄堂大笑。

  我面红耳赤地坐下,心里一难过,眼圈就红了——这日子熬不下去了!老爸老妈来救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晚上,我躺在大通铺上,小青睡在我外侧,替我隔着那些壮汉们散发出的恶臭。我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水,暗叹了一声,翻个身,正准备睡,没想到吵醒了小青。他见我醒着,憨憨地一笑,“小白,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骑着马,一个仙女踏着彩云……”

  “饿傻了吧!春梦!”我哼一声,挪了挪地方。

  “小白。”

  “嗯?”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23-甘泉山有宫

  出了云阳县朝北走,就来到了久负盛名的甘泉山下。眼前群山巍峨连绵,山间云雾缭绕,北面的主峰高耸入云。走在山下,便觉得酷热消退不少。秦代时,秦始皇在此处便建有行宫,汉代又继续扩建了宫殿,以山为名,曰甘泉宫。

  “你说的仙阁在哪里啊?”我问身旁的小青。

  “山上。”他说完,拉起我沿着山路朝山上走。

  “哎?山上的不是皇帝的宫殿吗?怎么进的去?”

  “那宫殿没有城墙,我们去看看。”

  我没啃声,心中已经疑窦丛生。攀到山上,俯视四周,但见山环水绕,云雾茫茫。小青指着远处一片迷蒙的淡影告诉我说那就三百里外的长安城,渭水在此处看来就如白链。山间绿树成荫,山鸡野兔不时出没在草丛间,一晃就没了踪影。山顶的甘泉宫高楼亭阁鳞次栉比,长廊如带,屋檐高挑。那些亭台楼阁,凭借不同的地势,参差环抱。回廊环绕,飞檐高耸,弯弯转转,曲折回环。

  远处的高楼隐约传来飘渺的琴音,在雾气中颤动,山林间萦绕,一时间连头顶的鸟儿仿佛也屏住了呼吸,聆听着这这份天籁之音。也许是被皇帝宠爱的嫔妃,这才会奏出如此瑰丽哀伤的曲子。华丽的音符之后,透出的沉沉怨念,听来令人怅然若失。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渐渐消散在云水之间。

  我随手从一旁的树上摘了颗果子,咬着走回到了甬道。这是供皇家贵族马车行驶的道路,皇帝老头子可不能跟老百姓似的啃哧啃哧爬上山来,因此这道路修得倒也宽阔平整。我沿着下山的方向走了几步,小青也赶了上来,神色间流露着喜气。我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离京城越近,他就越兴奋,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刚摘的果子几口就吃光了,小青又递给我几个大一些的青果。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到了京城如何着手去寻找木匣子的下落。就在此时,从身后的宫殿中突然冲下来一辆疾驰的马车,小青听到声音,来不及回头查看就将我往路旁一扑,即使如此,那失去控制的马车还是刮到了他,我们一齐跌倒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小青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我,马车过去后,他忍着痛先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爬起来,扶住他问,“撞你哪里了?快给我看看!”我撩起他的上衣,看到一道伤口正慢慢地渗出血来,“背上被拉了一道口子,疼不?”小青摇了摇头,我扶他起来。那辆肇事的马车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车夫终于控制住那匹受惊的马,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瞧都不瞧我们一眼,扬起鞭子就要走。我气得冲过去破口大骂:“你长不长眼睛?怎么开的车?不会开别出门!猪头,你当赶着你家猪崽子出门哪!你还敢肇事逃逸!有没有王法啦!”

  车夫从没见过敢跟他叫板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没接上话,我就继续骂,“你瞪你那小三角眼干什么,想打我是怎么的?!”

  “打你怎么了?!”马车车夫从车上跳下来,扬一扬手里的鞭子,“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你看见爷这车从哪里出来的么,你知道这车上坐的谁嘛?!打你?杀了你都够!”

  不等他鞭子落下,小青一把抓住了那车夫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他的鞭子。车夫碰到力大无比的小青,神色间露出一丝慌张。他刚要叫喊什么,小青却丢了鞭子,转过身来劝我,“别闹了,小白,碰了一下,不碍事。”

  “呸。”马车夫啐了一口。本想息事宁人的我被他这一啐,立即一股无名之火直窜头顶。

  “砰。”

  从闭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丢出一个东西来。车夫立即换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接了那东西,原来是一个钱袋,一转脸,他把钱袋丢给我们,“我们主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拿了钱说几句好话赶紧滚!”

  我拿过钱袋,把里面的钱币都倒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朝那严严实实的马车咧嘴冷笑。马车夫见状,又啐一口——

  我呸地一声把他啐回去,“你们家猪崽子还会下钱?!!”我一把将那碎钱全砸在马车上,“你奶奶的给我说对不起!今天就算是皇帝老头撞了人也得给我道歉!”

  这一激动起来装淑女的那一套全给忘到脑后去了,把我惹急了,我能骂上三条街。这年头人善被人欺,活着本来就够窝囊了,再不让出口恶气,还不把人逼疯喽!

  小青拦腰抱住七手八脚要爬车的我,我不解气,临了好不容易够着踹了那马车两脚。外面闹成了一团,马车里突然传出轻笑,只一声立即就止了。隐隐地似乎有细微的动静从车里传来,又过了一会儿,车一侧紧垂的帘子被掀开,车窗口显出半张人脸。

  “呵——”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踹出去的脚停在了半空。小青一见那张帘后影影绰绰的脸也惊呆了。那一双杏眼,眼梢微挑,双目含嗔。原是一对勾魂摄魄的美目,却是硬生生让冰封了,不露一丝暖意。被那双冷冰冰的美目瞥了一眼,我们就全安静下来了。帘子随即又放下,只听那车里传出一男子高贵慵懒的声音——

  “王满,给人赔了礼马上走!”

  “喏。”马车满脸不情愿,但语气却恭顺谦卑。

  肇事的马车终于隐没入密林之中,消失在视野之外。我跟小青对视一眼,同时感慨:

  “美得冒泡啊!”

  “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

  “听起来是男的!”

  “不对,那车中象是还有别人在!”

  “皇帝老头真好命!”我心里极度不平衡,人跟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嘞?我扭头一瞧散落一地的钱币,不由得暗自后悔,早知道连钱袋丢过去,现在还得一枚一枚地捡,哎!

  “对了,小青,”下山的路上,我颠着口袋的钱,随口问道,“现在的皇帝是谁啊?”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小青象是才发现我对某些事情异常白痴似的,“我们大汉的天子是武帝。”

  “哈,这个我知道,”我晃晃脑袋,电视我看过,“是刘彻,对不对?”

  小青一愣,“皇帝的名讳不能随便叫,杀头的罪。”

  “切,”我不屑,“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我回忆了一遍电视里看来的情节,自言自语道,“这老头不错,就是花了些,私生活不够检点。”小青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我唠唠叨叨说奇怪的话,听不懂他就笑。我瞪他一眼,“傻人有傻福!”我颠了颠手里的钱袋,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我们再也不必住小客栈了!下山就去城里找家大客栈,再找个饭馆好好吃一顿。明天准备上路!”

  回到云阳城里已过正午,饥肠辘辘,就先找了个铺子将就吃了一碗面条,然后去寻住处,在一家叫云水驿的客栈安顿住下。前一晚没睡好,我爬上床准备中午打个盹。小青说他不累,怀里揣着从张伯那里复制来的图纸,出去帮我打听木匣子的事去了。

  小青真是好人,没有他,我死活也到不了京城。等我找到了木匣子的秘密,想办法把他也带走。我正胡思乱想,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门外的走廊传来对话声,一个人说,明天就到家了,你先回去打点一下。另一个应着,又问,要让大家伙儿都过来见老太太吗?第一个人说,不用,让其他人在城里待着,只要新府的家丁奴婢就够了。

  我迷迷糊糊觉得这两个声音耳熟,爬起来开门去看,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咦?睡迷糊了?”我自言自语,关了门,转身又爬上了床。这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落山小青回来,他一进来就对我说,“小白,你有没有发现后院有很多马车?”

  “怎么,你打算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了?”我从被窝下起来,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他。

  “这客栈里有一群跟我们口音相同的人,我跟掌柜的打听过,说后面的马车就是他们的。这家人很象是我们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一队马车,他们就住在我们隔壁的几个房间。”

  我喝光了茶,站起来说道,“好,那我们就装作敲错门,去隔壁看看。”

  我们推开房门,刚一出来就同走廊里行色匆匆的两个人撞个正着。彼此一打照面,都傻了眼——

  小多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跳过来拽住我的胳膊大叫,“公子,我抓住他了!快过来帮忙,可不能让他跑了,叫他那哥哥再来我们家闹腾!!”小青一见我突然被一小厮抓住,怕我吃亏,一把握住小多的小臂,一使劲就推得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小多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惨叫。

  “司马……”

  我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我已不愿再做那个涩琪,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认识涩琪的人,为什么偏偏就狭路相逢?

  面前的司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脸,当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他猛然间抬起了右手,我没躲,闭上眼睛心想,挨过揍,形同陌路了也好。一旁的小青正要阻拦,却见那只扬起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来。没挨到巴掌,我睁开了眼睛,司马摇了摇头,垂下了手。气氛说不出的凝重。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到他,有哭的念头。也许是心底积累的委屈在见到熟悉的人后突然有一种想要宣泄的冲动,只是司马近乎冷漠的脸叫我把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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