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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地青 ——by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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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哝到了末了,总是一拍我脑袋,你小子还是蹲马步去罢,哥哥们买酒了少不得你一份!
  乌哥常常接着损上一句,就你那点肚,你三哥哥我少喝半口,便够放倒你了!
  ......我少时的酒量,的确没话说。
  浅得没话说。
  听得脸上挂不住,就暗里磨牙吞着口水想,酒喝不多,猪头肉,少不得把你那份也吃了!
  钱哥赵哥一边总看了笑,赵哥没准还摸摸我脑袋,拍拍肩,攘一把,来个感叹。
  --小方子你昨儿还开裆裤满地跑呢,今个居然能灌了啊!
  
 理着坟上杂草,随手把几样东西堆到坟前石上,一边,便禁不住想起哥哥们的往时来。
  这些年生死见多了,那时候的一场噩梦般的厮杀,想到了,也不会再怎么了。
  反倒是早年那些日子,却还记得清楚。
  偶尔想起,竟还能心里自个乐乐。
  
  清完了草,又垫了几块石头圈出土包,添了些土,我开了烧酒。
  才喝了几口,隐隐听得来路上有人声。
  过路的罢。
  这里挡了一片小林,他们看不到。听起来也不是练家子,不干我事。
  
  却听得其中一个朝林子里来。
  正要避一避,那人在林子边抱了块大石头,又回去了。
  
  按说不干我什么事。
  可是听这步子的声音,是昨日里两个当差的一个。
  这里是处荒野,少有人过,所以这个坡,连个名字也没。
  林子外,坡下,便是碧江了。
  押解流放走的是官路,实在不该这边过。
  蹊跷。
  这造的什么孽,也猜得到七八成。
  低头看看肖哥他们的坟。
  本想这里偏僻,也算是个清净地......
  肖哥他们见了,肯定拔刀的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
  又看看坟。
  心里叹了口气,潜去了近前。
  
  果然听得那两个当差的和那个镇远说了一通。
  对不住......
  小的们......
  上有老下有小......
  求个活路......
  看在一路好生照顾的份上,做鬼别来找我们,要找谁您心里明白......
  之类之类。
  
  按说这镇远虽不是武艺超强,好歹这将军也是杀出来的,不过被手镣脚镣铐了,就任这两个摆布?
  连句骂的都没有,就这么绑了手脚,捆上石头。
  
  竟是被下了迷药。
  这两个差爷果然有些见识,办事还算周全。
  
  按说本来该捅了心口抛尸的。
  可他们竟然被那小子瞪得哆哆嗦嗦,统统拿不住手里差么。
  便这么扔下水里。
  也不敢多留,往来路跑了。
  倒记得细细看了地上,拾了镇远落下来的一个平安锁。
  
  恩,胆魄不足,细致倒是够了。
  只是也没啥远见,那背后的主子,能放着两个知情的活着么?
  
  冬天的水,好生冷呵。
  楼里给暗卫的剑口口是好的,虽然不见得有名。
  一口气追了下游几百米,运劲斩了镣铐,挑了绳索,拎着赤条条的镇远上来,这小子已经不省人事了。
  
  --你问为什么赤条条?
  废话,沾水的布料都重着呢,你试试拎个大男人加上冬天那一层又一层的皮泅水去,不连自己也沉了才怪。
  他不还留了条底裤么,嚷嚷什么。我下水时,也不过一条裤衩而已。
  
  把他面朝下扔到肖哥他们坟前,在石头上硌了他肚子。
  换上自己的干衣服,喝了几口烧酒。
  看看他肚子里灌的水倒得差不多了,拿大麾裹了他,捏着他鼻子灌了半坛。
  他慢慢开始回魂。
  我朝坟拜了拜,哥哥们,小弟这差使还利索吧?
  安心坐到一边,就着猪头肉,把剩下的酒喝了。
  
  他慢慢缓过气来。
  咬着牙关,狠狠吐出两字。
  --是你!
  
  --你说的是谁?
  我暗里凝气。
  
  --别装了,上次是你,这次也是你......你......
  他终究咽了后面的话下去。
  
  --怎么认出来的?
  声音平平静静,右手暗暗扣了镖石在指间。
  若是不妥,还得料理了。
  
  --手!你摸来摸去还......
  他猛然打住,噎了。
  
  原来如此。
  把他翻在石头上让了吐水,灌酒裹衣前,草草替他擦干了些,那时候他的确已经醒了。
  至于帅营里那晚,他好歹是知道的。
  以前没有这般的事,还真不知道有这疏忽。
  下次再有类似任务,须得当心。
  不过,再碰到他这般的事,那就真算是......大白天活见鬼了。
十、
  
  怎么会和这家伙搅和到一起呢?
  
  我想想......
  
  顺路和他一路回了皇都,去楼里分部接了差使。
  他自然露不得面,于是问我能不能便帮他溜进城外庵里偷偷看看他娘。
  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他娘先是大喜,倒记得先支了心腹出去望风。
  接下来,抱着儿子哭了半天。
  两人把分开这几月各自的事交代了。
  他娘又抹了把眼泪,而后打量我半天。
  末了轻声问了一句,这便是那个在西北暗里护你平安,包得像粽子又不吃粽子的大侠了?
  
  以为我听不见么。
  ......真是什么女人,出什么儿子!

他点点头。
  脸上忽然就烧红了。
  我看得正奇怪呢。
  他娘看看他又看看我,长长叹了一句,对他儿子道--你能保得性命已是大幸,别的,为娘的自然不强求了。
  --记得行端坐正,其他,便也没了什么。
  --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了,对这当今皇上,单家已经把两代好儿郎的命都贴了,便也是还上了当年一剑之恩了。
  --从此,你虽依旧姓单,可这单,再不是卫国候的单。
  
  而后朝我大礼。
  我吓了一跳,自然不能受的。
  
  这妇人接着说,单家这个儿子,朝里都是不能呆了。
  --内里龌龊也不细说了,不怕大侠笑话,算计他的,我那亲哥哥也有一份。
  --我住这庵里,的确清净养生,不过也算是在娘家手里了。
  --单家人脉单薄,现下难以联络,也不好连累,所以,他便只好拜托大侠顾个平安了。
  
  这个好办,找个养人而又偏僻的乡村帮他弄几亩田就是。
  回礼应了是。
  而后出去,留他们说体己话。
  
  十一、
  
  带他回分部是不能的,所以那晚歇在客栈。
  和他说了,问他有没有中意的落脚处。
  他只说往南边住。
  
  哦。
  好办。
  他结实是结实,不算虎背熊腰,也没别的什么特别,南边村夫渔夫,都是差不多身量的。
  隐于市隐于林,都是方便的。
  有了中意的地方,托楼里地头熟的,帮他落脚就是。
  反正他娘亲给他收拾了些细软私房。
  
  于是和他说了。
  他点头说了好。
  
  这个活麻烦算是有了去向。
  呼,松一口气。
  
  可刚洗漱完,他敲了我房门。
  我不明白他唱的哪一出,他却自顾自熄灯,咬牙切齿道--你总得还一次罢?
  
  还什么?
  
  --别当我不知道......
  他一边希希索索脱衣服,一边过来开始解我的。
  --救命之恩我自然要报,可这便宜,你也不能白占了......
  笨笨地摸过来。
  
  他不知道他打不过我吗?
  伸手扣了他腕子--你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你不用赖了,我我......我......孙叔他拿了东西教我看过了!
  
  绿豆眼?
  东西......春图房术?
  不负责任的长辈。
  他莫不是以为我把他照那一十八式摆弄了一遍吧?
  
  --这样啊。
  送上门来的......也好,祭兄弟前后,总是没心情去花楼。
  想想,也有十多天了。
  倌儿不是没尝过,反正差不多。
  --真的要做?
  确定一下。
  
  --对。
  
  --好。
  和你说不清楚,呆会就知道我那天真的没有怎么怎么了你了。
  
  他身量高低和我差不离,不过肉比我多了一两成。
  大刀长枪,鞍马弓箭,又自小不曾亏待了吃食,结结实实的硬朗,满是弹性。
  和我们这些修内力,剑路快狠之人的精瘦不同。
  也和花楼女人的绵软,倌儿类似女子的柔韧苍白不同。
  身上也没很多大疤大痕,顺顺溜溜一摸到底。
  不过似乎有些吃苦头的痕迹--臀腿上的皮肤好像是新的,棍仗之苦么?
  
  进了他身子的时候,他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借了膏药,蛮顺的。
  一口气埋到底,他没喊疼,却给吓傻了。
  明白了吧,小子,我当初,真的真的,没怎么了你了。
  恩......现下有了。
  
  逗着他,快活起来。
  倒也是个直性子,没什么扭扭捏捏的。
  
  尽兴......
  味道......不错。
  
  十二、
  
  新差使不是外办,回庄按班巡值待命,他并无确切目的,也就一直同路。
  那晚以后,倒是安生了几日。
  除了路见不平拔了几次刀。
  还有就是给一个卖身葬父的小鬼好些银子又帮着办了丧事,没有别的茬子了。
  那小鬼死活赖上了他,作仆人,或者说混个活口处。
  他心软,便应了。
  好在十来岁的小男孩,人小身轻,连马匹都不需要新添,直接坐他鞍前就是。

  
  只是一路来,他虽不挑剔,却也没有在哪里安下来的意思。
  直到近了镜平湖,他忽然说这里不错。
  那便找个地方住了罢。
  
  和他商量了几句,没去城里置办,在个不算小的村上买了个院子。
  前后两进,正经屋子里里外外正的侧的共七间,不计灶头马厩之类。
  梁栋都结实。
  小地方屋子便宜,才不过几百银子。
  现在他一个人,连带个小仆人,有些宽敞。
  不过往后添丁加口,也不用动土木了。
  
  看着他办妥了地契之类,便算是了结了那妇人的托了。
  
  --你要走了?
  
  自然,我是午时楼里暗阁的人,哪能一直呆这。
  --恩,本地的事有什么不通不便的,找张老板便好。
  想了想他惹麻烦的本事,又加了两句。
  --早日改了口音,莫要多管闲事。还有,安分几年,等事情过了,才可以给你娘去信捎东西。
  看看天色不早,我拎了包裹辞了他。
  
  出了院门上马,竟有些惆怅。
  
  他这便算安定下来了,以他而言,讨些生计自不难,即便不能出去做事,教书教武都可以。
  他的武艺虽没有高深内力,拳脚都是稳扎的。就算家传刀法不能外露,小地方开个武馆,绰绰有余了。
  何况,识字晓书的,当个夫子也容易。
  收些束修,自己再种几亩田。
  而后娶个媳妇,过几年便是一窝子了。
  
  我呢,一直一直,只能一个人,一柄剑了罢。
  江湖何其凶险,女人,我们这样的暗卫,也没有多少精力去哄,去护。
  若要定下来,也得看有没有命,有没有这福气。
  
  却听得他出来,喊。
  --喂,你是不是没亲戚?过年来我这喝酒罢,我们家自己有几个方子,酿来都不错!
  
  喝酒呵......
  好啊。
  
  我冲他笑笑,抖了缰绳走了。
  终是没有没有点头。
  
  年节的确近前了,可未必有空。
  因为这般时节,往往,最是麻烦多多。午时楼各坛下头的商号镖趟子,年底前些生意最繁,也乱子多。
  何况,今日不知明日事,到时候未必还有我这条命在。
  还是和兄弟几个不当值的,浅斟吧。
  反正楼里也排了让子弟喝酒的时候。
  
  再说......
  
  他还是不要和我沾边的好。
  惹事上身。
  那几下拳脚稳扎归稳扎,放江湖好手狠角色跟前,实在不够一剑的。
  
  十三、
  
  年前,庄子里轮着夜值,白日里正休息。
  忽而总管差人来叫,说是有人找。
  那人只道了句,送酒的。
  
  奇了,我江湖上没什么仇家,也没什么交好的。
  真有认识的,不过历云坛兄弟。
  其中亲近些的四个哥哥,那年都已经去了。
  进了暗阁,便不能再去走动了。
  他们也以为我死在了那时的。
  再说,过了这些年,身量样貌都长了,就算送上门去认,他们估摸也认不出我。
  如此说来,倒是谁有空拎酒祭剑,寻事找到我头上?
  
  出了庄子,却见了个裹得厚厚的家伙,拎了两坛新酒。
  单岳。
  竟是他。
  
  --南边的冬天,清冷啊,这风还湿湿的,啧啧。
  他见了我,抱怨,而后扔过来一坛酒。
  --那,你不来喝,我给送上门,成了吧?
  
  我接了,摇摇头,忽然就笑出来。
  
  酒倒是不错。
  新酿的米酒,还淡,也还浊,不过带了稻香,入口的滋味悠长。
  和他一人一坛找了个坡头看着雪景慢慢喝。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他说开了个武馆,兼教些字。
  
  --诗书礼仪,难道叫他们学了去博什么狗屁功名。
  --习些拳脚健身防身,再能认字会写账,就成了。
  --出去赚口饭,养活老小不成问题的了。
  
  倒也是。
  
  --镜平湖真是个好地方,有水有田,就是赋税重了些。
  --这要是碰上涝年,可就麻烦了。
  
  幸好没碰上,否则这家伙还不自个跳到衙门为民请命去?
  
  --我娘说,我爹喜欢酒,这些方子都是他自个琢磨出来的。
  --难得我娘一直收着。
  --还别说,味道就是好。
  
  味道倒是真的不错。


--明年试试那张桂花酿的方子,还有高梁酿的,那个比米酒烈上好几倍,那才是男人喝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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