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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魂——by孤光残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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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不知道。”据实以告。

  “如果它将带给你一场足以毁灭你灾难呢?”

  “不在乎!”

  “好,那你不要后悔。”司马凛冷冷的笑了,依旧如同那日在山林中的笑容,冰冷而带着沧桑。

  *****

  第二天一早,政府文物管理局的人来到研究所,转达了司马家族同意暂时停止鹰子包区域动工,并无限期延长到所有古物发掘工作完成。天宇集团总裁无条件支援五十万资金专项供给研究所,唯一条件是要求此次古墓发掘工作由项衍全权负责,并要求一旦发现墓葬,项衍必须全程监控直到墓穴封坑。

  对于这些要求,研究所的众人当然大喜过望,毕竟资金一次到位是很难遇到,何况是如此庞大的资金,如果有墓葬当然好,即使是没有,来年的奖金也不会被扣了。

  项衍听了这个消息只是淡淡的笑了,心中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浮了上来。不明白司马凛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个墓葬一定与自己连日来的梦魇和他们口中的焱有关,或许,里面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司帆看了项衍一言,无奈的摇头转身离去。

  古墓的挖掘工作正式展开后的一个月,捷报频传,先是在封土堆不远50米的地方发现了大型的随葬车马坑,而后没多久,墓穴的大概方位也基本确定。

  “小衍,你一定会后悔。”

  “不会。”项衍笑着转过头,“司帆你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我说话了。”

  “是么?”

  项衍定睛看着前方已经被完全推平的土堆,在数名工人的清理下挖出了阶梯状层层向下延伸的坑壁,随着墓坑的挖深,大墓东边渐渐显出了一条宽大的墓道。大墓朝东,车马坑列西,这是战国时期楚国墓葬的典型布局。

  “这下面,一定埋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你不会想要知道这个秘密。”程司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忧虑。

  项衍微微一笑,“我会用我的眼睛,去见证这个秘密。”

  第七章

  发掘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其间程司帆来过数次,但都是站在墓道边静静的看着与工人一起忙碌的项衍,良久才转身离去。

  项衍没有问程司帆不告诉自己司马凛派人来找的原因,应为他知道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结果,想知道一切,只有靠自己的眼睛。

  司马凛则是在墓穴开挖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项衍还记得他离开前的最后一瞥,不是冷漠,不是无情而是深深的悲哀和寂寞,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那双狷狂傲气的眼里,让项衍的心没由的一阵疼…

  发掘工作开展了快两个月的某天,车马坑终于传来喜讯:第一批文物出土了!

  项衍抓起衣服,匆匆的抓了一块面包就冲向工地,一些雕刻着复杂花纹的装饰物被专家们清理出来。虽然已经深埋在地下上千年,但看上去却仍然光亮如新。经分析,这些错银的铜构件,是随葬车辆上的装饰物。按照先秦的礼制,只有贵族的车辆上才能用这些装饰。这印证了他们一开始的判断:墓主人一定曾经是浴血疆场的将军,并且享有很高的爵位!

  在烽烟四起的战国时代,图强的大国纷纷改革,渐渐剥夺了旧贵族世袭爵位的特权,只有军功的大小,才能决定一个人在国家中地位的高低。爵位,或许正是一个人能征善战的象征!

  “难道金头将军的传说是真的?”研究所里老所长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从车马坑的随葬品足以说明,项衍报告上的探测以及分析都有可能成为事实!

  项衍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眉头却皱的更深,眼看着墓坑越来越大,随葬车马坑也正逐渐地显露出它原本的真实面貌。可是自己却总是心悸,甚至触摸着那些出土的陪葬器物,手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是激动,而是恐惧!因为那些物品,每一件都那么熟悉,他甚至可以嗅到他们刚被放入墓地时的青铜香……

  “小衍。”

  突然被打断思绪的项衍回过头,是程司帆。

  “你回来了?”

  淡淡的笑,让程司帆突然皱了眉,“晚上下班我去工地找你。”

  “研讨会结束了么?”

  “嗯,老张去了。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项衍轻轻的点了头,继续埋首在一堆刚出土的文物中,没有再说话。

  由于随葬车马坑又发现新的东西,当天晚上项衍几乎一夜没睡的留在工地。

  “小衍。”

  程司帆递上饭盒,“喏,刚才从餐馆打包来的,快点吃。”

  “司帆你好久没有这样送东西给我了。”

  程司帆拍了拍他的头,坐在他身边没有讲话。项衍坐在坑边吃着手里的饭,也不再开口。

  十一月底的天气,变幻无常。本来阴冷的天气不知怎么突然下起雨来,夹着雪片。眼看雨势越来越大,刚挖掘出来的墓道在大雨的冲刷下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项衍急了,放下手中的饭拿了工具便冲进大雨里……

  “小衍!”程司帆一把抓住项衍,“我已经通知所里多派人手来抢修,你出去也没有用的!太危险了!”

  “多一个人也好!放开!”

  程司帆愕然松了手,那张交错在雨丝中倔强俊秀的容颜,与多年年的那场大雨中出尘的面孔纠缠在一起,千年前的雨,千年前的天,千年前一样骄傲清澈的灵魂……

  “焱!”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你冷静点!”

  焱?项衍终于停下脚步回了头,雨雾里淡定的眉眼定定的凝视着不远处高大的身影,“司帆,你果然知道,我就是焱!”

  打了伞缓步走到项衍面前,将他冷得有些颤抖的身体揽在怀里,“我知道,很久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

  “你是谁?”

  “梵忝。我是你的令尹,梵忝……”

  ‘王上,臣等多人集星野君燊,执圭梵忝……’

  梦中老人颤颤巍巍的话言犹在耳,而如今面前男子飞扬的脸再次印证了一个埋藏千古的秘密……

  “你也是官拜执圭?”

  执圭是春秋时楚国设置的爵位名,它代表了楚国的最高爵位,在当时拥有极大的权利。令尹是中央官员中最高的执政长官,入治民政,出为将帅,掌握了全国的军政大权。

  “你想起来了么?”程司帆淡淡的笑了。“从你刚分进研究所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焱。你和千年前一样,倔强而淡定。你痴迷于楚国的历史,仿佛有着超出常人的天分与执着。你忘记了很多,我也开心于你的遗忘,我经常想,你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也许才是你多年前的梦想。”

  程司帆顿了顿,看着连绵的雨迷蒙了远处的一切,轻轻的将额头抵在项衍的头上,手却将他揽得更紧了些,“可是他出现了,带着纠缠了千年的怨恨。”

  项衍静静的合上眼,听着程司帆益发愤怒与焦灼的话,“我起初不确定他就是当年的邸阳君,也确信他不会愿意帮你发掘这座墓穴,可是,在你昏倒在宾馆的那一天,我终于急了……”

  “所以你隐瞒了他派人来找我这件事情?”

  “小衍,你为什么一定要挖出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那段历史已经被人们遗忘了千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项衍浅笑着抬起头,“无论着下面埋藏了什么秘密,我也都不会放弃。如果说是前生后世的话,让人听了也许很可笑。但是我要去亲自去忆起我淡忘了前年的回忆。司帆,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也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我不是没有能力自保的孩童,我一定要知道焱和邸阳君之间的纠缠,是不是与书中记载的芈苍与厉一般!”

  沉寂良久,程司帆只是低低一叹,没有再出过声……

  进入十二月,更是天寒地冻。寒风卷起尘土扑散到温润的面容上,项衍静静的站在车马坑旁边,看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遗迹。

  三天前在车马坑南部,随葬车辆和马匹开始露头。随着三天来的不断挖掘,车马坑显露的规模越来越大。在三十余辆随葬马车中,有将近一半是粗邝结实的战车。而且车阵竟是按照战国时期领兵作战的基本队形排列!

  如果墓主人生前不是掌握军权的高级将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拥有如此规模的军事力量?

  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墓坑中部的一辆战车,细长的车辕两旁,竟各自并行排列着三匹马!古书记载“天子六乘”,这样级别的车辆,只有统领天下的王者,才有权利驾驭!

  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享受着最高级别的车马配给,这会是那位觊觎王权的楚国大将军吗?在传说中,这位神勇无比的将军就是因为被陷害以这样的罪名而被楚王误杀!

  “你,到底是谁?”,项衍对着日渐显露的墓室喃喃开口,“是厉?邸阳君?金头将军?还是,他们都是你?”

  一辆车缓缓的停在项衍不远的空地,开门走出的是消失了许久的高大男子。微微皱了眉看着寒风中单薄的身影,“焱……”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的人淡淡回了头,“你来了?”

  “嗯。”来人缓步走近,取下了围巾绕在项衍颈上,仿佛无意的体贴,带着淡淡的温柔让项衍心头微微一暖。

  司马凛侧了头,将冷洌的目光移到前方庞大的车马坑上,突然绽出嘲讽的笑意。“六骑车马,好高的礼遇。”

  项衍心中突然又是一痛,抬了眼看向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满溢的是寂寞,悲怆,还是沉寂了许久的情仇?

  张了口,想说什么却依旧无言。

  “凛。”清亮温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项衍愕然回了头。

  一个端庄的绝色女子穿了素色风衣站在身后,高雅的气质,标志的容貌如同出水芙蓉,高贵而清丽。

  司马凛笑着迎上去,脱下了风衣将她拥在怀中,“外面太冷,你回去车上等。”

  “不用,这里就是在开发的战国墓穴么?我第一次看见,好壮观哦!”

  司马凛用温柔到近乎宠溺的目光望着一脸惊喜的女子。这样的神情,是项衍第一次见到,更多的时候,出现在潭水般幽冷黑眸中的是冷漠讥诮和偶尔的寂寞沧桑,这样深情温柔的司马凛,让项衍眼中酸涩的似乎要落下泪来,这才突然明了了什么似的一脸愕然的呆立当场!

  “凛,这位是你的朋友么?”女子回过头,笑着问。

  “不是,我资助他所在的研究所发掘这座古墓。他是负责人,叫项衍。”

  “哦,”女子笑着转过脸,“你好,我是岳琼馨。”

  “你好。”项衍淡淡的伸出手,敛了心中的波澜与她握手,“我们感谢司马险胜的协助,岳小姐你可以四处走走,小心安全。我还有些事情,不奉陪了。”

  “嗯,谢谢您,我让凛陪我四处看看就可以了。”

  项衍回她一个浅笑,转身从司马凛旁边擦身而过,却没有再有任何的目光交流……

  司马凛也似乎全部心思都放在女子身上一般,没有阻拦他的离去,更没有再回过头。

  “琼馨,刚下过雨,你走路小心。”

  “嗯,你保护过度啦!”

  以为自己已经走了足够远,可是低沉温柔的话依然随风窜入耳中,冷得让他遍体冰凉。

  夜晚,似乎是刚刚被雨水洗过的天幕,闪耀着漫天美丽的星光。项衍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暮色苍穹。不甘心,却又无力的想忘记今日的悸动。

  不想承认,自己困惑与前世的记忆,模糊了今生的生活。前世的焱与邸阳君真的只是君臣那么简单么?如果只是那样,为什么自己的心在听到他的名字会如同撕裂般的疼?如果只是那样,为什么到现在,我都记不起他的名……

  “司马凛……厉…邸阳君。”

  眼前晃动着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纠纠缠缠。

  *****************

  相逢,与你的相逢,曾经熟悉在多少无眠的日子,春去秋来;

  离别,与你的离别,却已然陌生了和你的点点滴滴,来去匆匆。

  或许这是从开始就注定终被流年带走的故事,到结束彼此所拥有的只不过是记忆里绽放的短暂光亮,倏忽明灭;或许这段缘分注定要始于落英缤纷的季节,经过一番无可奈何的波折和咏叹,又毫无眷恋的在同一个季节拉上了悲剧的帷幕。然而,竟是许久以后,我才读懂其间那份浓烈的忧伤……

  “焱?你怎么会来,你该早些通知我的,我派人去接你。”

  我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双深邃的某种溢满温柔的笑意,而后突然变得幽深,“梵忝?你怎么会同焱一起来!”

  “奉大王之命,捉拿叛臣!”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身后拥上无数的甲兵。他没有抵抗,只是用那双幽冷的眸子凝视着我,“你的命令,嗯?”

  我挥了手,梵忝为我披上遮风的大裘。梦中竟然依稀记得,这白色的狐皮是他取大漠亲手为我猎取,合了眼转身淡淡开口,“回郢都。”

  焱(yàn):光华也。——《说文》

  执邽(guī):楚国自己的爵秩是战国时期出现的,最尊贵的爵位是通侯、执圭,其中执邽为最高爵位,由于楚人自称‘南蛮’所以他们认为自己的官爵不需要和汉人相同,《史记·楚世家》记载熊渠的一句话:“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邸(dǐ)阳:战国时楚国地方郡,封君称为邸阳君。

  芈(mǐ ):春秋时楚国祖先的族姓,融之兴者,其在芈姓乎?——《国语》,后发展成为‘成’姓

  燊(shēn):炽也。——《广韵》

  第八章

  诡黠狡诈,

  飞扬的大旗

  难掩残血黄沙,

  的卢快马,

  嘶鸣着秦宫楚殿的雕粱陡崖,

  忆昔日

  歃血盟誓的庄严,

  怎抵挡

  连城珠璧,

  皇玺相印,

  与那美人的青丝长发?

  十一月的黄昏,

  且倾一爵辣烈的酒,

  赠与旧时雄霸。

  放下手中的笔,长长的叹口气转头看上灰蒙蒙的天空。或许是感染了梦中焱的心绪,那种浓浓的纠缠不断的痛与愁……

  “搞什么啊!”撕掉手中写得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论文,项衍转头看着爬在桌上睡得和猪没有什么分别的程司帆,突然微微一笑,好怀念那时候无忧虑的生活……,也就短短的半年,心境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干嘛笑得这么贼!”程司帆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他,“小衍你最近是不是恶鬼缠身啊。劝你去烧烧香,免得突然狂性大发。”

  “久违了你的乌鸦嘴。”白了他一眼,项衍取过一个刚清理完的礼器再次发起呆来。

  程司帆静静的看了他很久,“小衍,你不是想当老师么?如果现在停止一切都还来得及。”

  “停止?为什么?”项衍放下东西看着程司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他就只管听命,难道还欠了他什么不成!等我弄清楚了这些,再去当老师也不晚。”

  程司帆愕然的挑了挑眉,听项衍再次开口,“何况自古以来冤狱屈杀的忠臣良将又不只他一人,记恨千年,未免太可笑了吧。”

  “你如果一直都这么想就好了。”

  “你少给我制造心理压力,我现在觉得郁闷得快抓狂了。心里总是沉甸甸的,烦!”

  “还是现在的项衍可爱!”程司帆揉了揉他的发,眼神却变得更加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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