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渡——by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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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反悔!不过……你不必笑得那么阴险吧……
……
童,你此刻在自由自在的飞吗?
楼清羽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白云如洗,飞鹰翱翔,心中为上一世唯一的亲人默默祈祷。
咦?什么东西?
楼清羽忽然回神,一团火红从眼前窜过。
北宛马惊起前蹄,仰首嘶鸣,楼清羽急勒马缰,划破苍空的箭鸣顷刻而至。
待楼清羽看清箭势,已是不及,危急之中向后侧仰,只听「噗」的一声,一枝利箭已斜斜射入右臂。他闷哼一声,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一人一马,低沉迅速的马蹄声从林子深处逼近,楼清羽立刻翻身跃起,左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是空空如也。
他早已退出空军基地多年,特种空军的枪枝器械如今也只留在回忆中,身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楼相三子,身上怎么会有武器的存在?
楼清羽苦笑,左手暗中摸到脚踝处藏着的匕首,还是他在来京路上为防意外买的,说不上多锋利,但防身还可以,此外再无他物。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过来,楼清羽惊异于眼前的庞然大物,也被它的速度震惊。抬起头,一人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金黄色的盔甲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楼清羽几乎睁不开眼,只觉刀锋一样锐利的视线正紧紧锁在他脸上。
「你是什么人?」
冰冷的声音,高傲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不屑。
楼清羽眯起眼,保持着半跪的姿态。渐渐适应了逆光的双眼,模糊地看见面前人倨傲冷冽的面容,犹如下凡的神只,高傲冷漠,不可一世,霸道而张狂地显示着自己的力量。
如果说迦罗真明像午后温暖的阳光,浑身散发着温柔明亮的光,那眼前这个人就是沙漠中最深的夜,寒冷凛冽,无边黑暗。
比寻常马匹高大一圈的巨马喷出灼热的气息,在他面前不耐地低吼嘶鸣,它的主人似乎也有些不耐。
「你是什么人?」
这一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冷了八度。
楼清羽已猜到来人的身分,收起匕首。
「草民楼清羽,见过二皇子殿下。」
来人没有回答。楼清羽咬牙坚持跪着,右臂上的箭羽仍然插在那里,血顺着手臂流到地上。
「清羽!」
听到唤声的一刹那,楼清羽从心底感激迦罗真明的及时到来。虽然只有一两分钟,但让他以如此弱势的姿态跪在地上,满身狼狈,胳膊上还淌着血,精神上的耻辱更凌驾于肉体的痛楚之上。
「炎夜,你做了什么!」迦罗真明看见楼清羽右臂上的箭矢,吃了一惊,立刻跃下马背将楼清羽扶起,「为什么射伤他?」
迦罗炎夜收起手里的弓,淡淡道:「他自己撞到我的箭上,我有什么办法。」
「胡说!」迦罗真明怒道:「有人会自己往箭上撞吗?你的箭法如此了得,怎么如此不小心!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不要冤枉我。」迦罗炎夜仍然安坐马背,「他放跑了我的红狐,我还没和他算帐呢,太子倒不依不挠起来。怎么,他是太子殿下新纳的宠双吗?」
「不要胡说!他是楼相的三子,楼清羽!」
迦罗真明一激动,扶着楼清羽的手便重了重。
楼清羽咧了下嘴,再次苦笑。
他这厢还在淌着血呐,再让这兄弟二人争下去,只怕自己这条胳膊可要废了。当下道:「太子殿下,草民相信二皇子殿下确实不是故意的,刚才一只红狐从林中窜出,草民的马受了惊,一时驾驭无方,这才被二皇子殿下的箭误射到。」
迦罗炎夜瞟了他一眼,对迦罗真明抬抬下巴,「太子殿下可听清楚了吗?」
迦罗真明面沉如水,陈竟等护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楼清羽道:「太子殿下,既然误会解释清楚了,可否让草民稍事包扎一下?」
迦罗真明这才反应过来,见楼清羽面色苍白,额上沁出冷汗,唇边却仍挂着一丝清雅的笑意,清澈的眼眸在阳光下依然灿灿生辉。
「护卫大人,麻烦请借刀一用。」楼清羽由陈竟手中接过刀,左手起落,将箭羽砍断,从怀中掏出手帕,以简单的固定三角手法把右臂包住。箭头仍然留在肉里,估计射到了骨头,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
迦罗真明道:「我这就送你回城让御医给你治疗。」
迦罗炎夜嗤笑:「等回了城,他这条胳膊也废了。」
迦罗真明怒目而视。
迦罗炎夜扫了他一眼,突然纵马上前,一弯腰把楼清羽提上马背。
「为了赔罪,臣弟这就带他去军中医治。」说完一抽马鞭,比平常马高大许多的红蹄烈马立刻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迦罗真明吃了一惊,连忙跨上自己的坐骑追了上去。可是迦罗炎夜的狮子骢是世上难得的飞龙马,传说是天上神龙与地上神马交合的后代,百年难得一见,纵使迦罗真明的疾风也难以追上。
楼清羽被迦罗炎夜紧紧按在马鞍上,右臂随着颠簸一抽一抽的痛。勉强在风中抬起头,正遇见迦罗炎夜低头而来的审视目光,不由心下一紧。
这个人,是把没有鞘的剑!
迦罗炎夜的驻地就在凤鸣谷外二里处,以狮子骢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在自己的大帐前停下,迦罗炎夜抱着楼清羽下马,对人吩咐道:「去叫沈军医过来。」
「放我下来。」楼清羽挣扎。
迦罗炎夜看他一眼,手一松,将他放到地上,看着他踉跄狼狈地站好,手扶着伤处,面色沉静,只是有些苍白。
这小子倒有种。
迦罗炎夜心里想,大踏步走进大帐。
楼清羽在后面跟了上去。
刚才一阵颠簸,感觉右臂上的箭头似乎扎的更深了,他怀疑自己的骨头都裂了。他相信迦罗炎夜刚才那一箭确实是无意的,但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此刻很可能已变成了一具尸体。
沈军医很快来了,匆匆走进帐内,见二皇子安然无恙的坐在主座上,旁边一个俊美少年,淡蓝色的衣衫上鲜血斑斑,右臂上插着一枝箭头。
迦罗炎夜吩咐道:「给他治治。」
「是。」
沈秀清上前查看了楼清羽的伤势,皱眉道:「箭头太深了,有倒勾,需把肉割开才成。」说着抬眼看了看楼清羽。
楼清羽早已想到,也不太吃惊,只淡道:「如此就麻烦军医了。」
沈秀清见他年纪不大,一副单薄样子,却对如此严重的伤势泰然处之,不由心下赞赏。
「二殿下,我回去取一下东西再来为这位公子治疗。」
「去吧。」
沈秀清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
迦罗炎夜看着楼清羽。他的眼睛和迦罗真明很像,只是过于锐利,锋芒毕露,好似含着刀子。
「你是楼相的儿子?」
楼清羽垂下眼帘,道:「正是家父。楼清扬、楼清翔是我二位兄长。」
「原来是楼府三公子。」迦罗炎夜上下打量他片刻,勾起唇角,似讽刺似地笑了笑,「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
楼清羽正捉摸他什么意思,沈军医已提着药箱进来,迦罗真明也一阵风似的赶了过来。
第三章
虽然比不得关羽刮骨去毒,谈笑风生,但楼清羽割肉取箭,也还算神态自若,只要忽略那满头满身的冷汗。
箭头扔到地上,楼清羽瞥了一眼。够锋利,还好没有生锈。
沈秀清为他上好药,包扎好伤口。
迦罗真明道:「我送你回去。」这是他第二次在楼清羽面前直称「我」。
迦罗炎夜淡淡瞟了他一眼,开口:「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今天赶不回去了,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随我的羽卫大军一起回去。」
「不行!」
「那好,你就让他骑着马和你走好了,如果伤口裂开的话臣弟可帮不了。」
「是谁让他这个样子的!」迦罗真明怒道。
迦罗炎夜不以为然,「虽然猎场的危险性比起战场来不值一提,但太子也不该留他一人落单而没有一个护卫。楼公子身为楼府的三公子,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也不好交代。」
迦罗真明哑然。让他这样一说,自己确实负有部分责任。
楼清羽不想让他们二人再因自己起什么争执,适时插口道:「太子殿下,清羽只怕今晚实在赶不回京城了。二殿下既然说了明日送我回去,想必会安排妥当。」
迦罗炎夜看了他一眼。
迦罗真明拧眉不语,沉吟片刻,对迦罗炎夜道:「你明天把清羽好好送回楼相府,再不得让他受半点伤。」
迦罗炎夜挑眉轻笑:「谨遵太子殿下令。」
楼清羽在旁冷汗。这兄弟二人之间浓浓的硝烟味,连他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闻得一清二楚,难怪陈护卫和沈军医一溜烟地躲了出去,原来是不想当炮灰。
都说皇家无亲情,这天熙帝一共就这两个儿子,将来总有一个要当皇帝,现在太子是迦罗真明,迦罗炎夜手握兵权原本便招人顾忌,为何还不小心行事,偏要如此明显的和太子对着干?
楼清羽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他午后去了太子府,一路奔来这里,又折腾了这么半天,天色已近傍晚。
迦罗炎夜出了帐后,他又伤又痛,又累又饿,一个人留在军帐里,不由打个哈欠,扶着受伤的手臂转过屏风,往迦罗炎夜的大床上一躺,便昏昏睡了过去。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一旁看着自己,楼清羽迷迷糊糊地翻转身子,却触动伤处,登时一痛醒来。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人,楼清羽一时糊涂,唤了一声:「童……」
他正梦见小时候淘气的童爬到树上摔了下来,他在下面扑过去接住,却被压断了一条胳膊。童当时在他的病床边哭得稀哩哗啦,赌咒发誓再也不淘气了,结果他的胳膊刚好没两天,童就把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该怎么玩又怎么玩去了。唉……
「童?」
深沉的嗓音把楼清羽从以前的幻想中拉了出来,猛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二殿下?」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睡得挺沉。」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以前……」楼清羽忽然顿住,醒悟到身中数枪伤痕累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以前什么?」
「以前清羽体弱多病,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候比现在多多了。」
迦罗炎夜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可是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让人警戒。
楼清羽坐起身来,发现大帐里已经点上烛灯,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近半夜。」
「什么?」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好像在回应一般,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楼清羽的肚子中发出来。
迦罗炎夜不动声色地道:「我让他们送晚膳来。」
楼清羽尴尬地道:「多谢二殿下。」
热好的晚膳送上桌来,楼清羽坐下用左手执筷,吃了两口才想起:「殿下用过晚膳了么?」
「用过了。」迦罗炎夜坐在一边,淡淡地道:「你的左手很俐落。」
「嗯,因为我是左撇子。」说来也巧,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竟然都是左撇子,让他很有亲切感,运用自如。
楼清羽吃完饭,迦罗炎夜传白天的沈军医来给他换药。换好药,那军医打着哈欠退下,楼清羽琢磨着怎么开口问迦罗炎夜晚上要怎么睡。
他发现这个大帐里只有一张床榻,刚才他鸠占鹊巢在人家床上睡了半天,后半夜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没看到有人进来搭张床什么的。他心里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出来。
迦罗炎夜道:「和我一起睡。」
楼清羽一愣:「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莫非……」迦罗炎夜沉沉的盯着他,「你有什么不便?」
楼清羽看着他的眼神,心思一转,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道:「清羽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与二殿下共睡一榻,似乎有些失礼。」
「不碍事。军行之中,没有那么多礼数。」
「如此,清羽就不客气了。」楼清羽说完,打个哈欠,便走到床边脱下鞋子,和衣倒在床上。
「你不宽衣吗?」迦罗炎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楼清羽侧过头,「二殿下看我这样子,如何给自己宽衣。这里又没有服侍清羽的小厮,难道要劳烦二殿下亲自动手吗?」
迦罗炎夜顿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帮你。」
楼清羽微微眯眼,慢吞吞地道:「那就麻烦殿下了。」说着坐起身来,伸开左臂。
迦罗炎夜见状有些迟疑。如果楼清羽真是个双儿,首先以楼相府的家教就绝不会同意与自己同帐,更不会同意与他同床,到了此时,更加不会让他协助宽衣。
可是楼清羽长得很像双儿,迦罗真明又似乎对他颇有好感……
迦罗炎夜还是决定帮他宽衣。可是他从小让别人伺候,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做起来自然是笨手笨脚,几次碰痛了楼清羽的伤口。
妈的!真是倒霉!
楼清羽心中暗骂。被这个嚣张的二皇子射了一箭不说,被他疑来疑去,还要接受他笨拙到家的脱衣法,真是痛死了!
迦罗炎夜自然看出了楼清羽的不耐,可是他也不耐得很。刚才宽衣时他趁机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个楼清羽好像还真是个男人,手骨和腰骨都不像双儿,不由有些失望。
将最后一件外衫扔到一旁,迦罗炎夜有些郁闷地道:「好了。」
楼清羽咬牙道:「多谢殿下。」
迦罗炎夜仔细看看他,忽然道:「你不怕我?」
「为何怕你?」
迦罗炎夜反而一愣,呆了片刻才道:「我是大齐国的二皇子,手掌三十万兵权的天羽大将军。」
「哦。」
迦罗炎夜看见他云淡风轻的神情,突然心中一动,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从心底一闪而过。他轻轻一笑,勾起他的下巴,低声道:「楼清羽,你这人真有意思。」
楼清羽挑眉,有些错愕地看着他封住自己的嘴唇。
他吻我?妈的!他吻了我!
他是同性恋?他要试探我?怀疑我是双儿?不不,他这么聪明的人早知道我不是双儿了……那是为什么?
楼清羽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冷冷的盯着他。
感受到他的冰凉与无动于衷,迦罗炎夜离开他的唇,不悦道:「没人告诉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吗?」
楼清羽冷道:「没有人告诉过殿下接吻要看对象吗?」
「没有!」迦罗炎夜面无表情道:「我想吻谁就吻谁。」
楼清羽有些挫败。
可恶的强权社会!
其实他不知道,这还是迦罗炎夜第一次去吻别人。
好在一夜没有发烧。第二天一大早,楼清羽便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准备返京。迦罗炎夜让人给他腾出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大军后面进城。
楼清羽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军队。虽然只有三千人,却整齐有素,效率惊人。进入城门的时候,更是受到四方百姓的热情欢迎。
看来迦罗炎夜不仅治军有方,也甚得百姓爱戴,在民间有军神之称。除了大齐国另一位声名远扬的天威将军赫战连,最有威信的便是迦罗炎夜了,何况他今年不过一十九岁,按照大齐国律还未到举冠成年的时候。
但从那家伙身上,当真看不出十九岁的模样。古代人比较早熟,而且又出生在皇家,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比拟。
楼清羽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觉得有些心惊。他在这里重生后再不想卷入任何是是非非,只想作个普通人安然享受人生,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这个身体的父亲是堂堂一国之相不说,来到京城短短一个月,已经渐渐卷入这个国家的政治权力中心,就算他不想,楼竞天早晚有一天也会把他推到朝堂上,去做楼相的儿子应该做的事。
迦罗炎夜后来没再为难他,马车直接把他送回楼相府。拜这伤所赐,楼竞天给他放了长假,伤好之前可以不用读书。
楼清羽长舒口气,终于可以从那堆复杂艰涩的古文中脱离出一段时间。不过他却警觉到这个身体的锻链程度仍然不够,必须尽快恢复从前的速度和力量,不然哪天再有迦罗炎夜那样一箭射来,说不定就小命休矣。
好笑的是,这半个月来太子和二皇子好像比赛似的,都是一堆一堆的补品往他这里送,不过几日就把他的倚澜院塞得满满的。此事不仅惊动了楼相,连皇上都惊动了,听说在朝堂上还向楼相问过他的伤势,也送来一堆东西。
一时间人人都知道楼丞相还有个小儿子,甚得皇上和两位皇子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