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人家皇帝大人已经在提醒我戏码上台了，区区不才的我怎么敢不认份地加入演出呢？我微一撇嘴，然后马上牵动嘴角，刻意笑地温柔多情，以甜软的声音回道，"皇上说那里话，臣妾是一时太过兴奋才会不知道说什么好呢？"够恶心了吧，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不过可惜了，今天的晚饭我是无缘品尝了。
"这样啊？那呆会儿你可就要更开心了。"皇上转身扯着我的手就要进楼，一晃眼间，我几乎以为我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不过，应该是错觉，我从容不迫地跟着他踏进了齐贤楼。
齐贤楼里布置的流光溢彩，各种宝物实在是美不胜收，但这本就是预计好的，所以没什么希奇，希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不少盛装美人端坐在一侧。我不由得笑得更温柔多情，原来啊，原来观众在这儿呢！
"爱妃，来，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快过来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东西。"皇上兴匆匆地招呼我。
等着我？我瞄一眼那边众美人已经变色的脸，确实是在等着我，等着我的戏码嘛！这种时候我如果不好好表现一番，似乎有欺众之嫌呢。我笑得更加幸福、更加多情的道，"只要是陛下亲自送的东西，臣妾都中意。只是，陛下，这样让众位娘娘等，让臣妾怎么好意思呢？再说这一个月来，陛下都快要将玉泉宫改成聚宝阁了。如果再添东西的话，臣妾实在担心晚上会没地方睡了呢。"我认真得看着那个皇帝，用力地用眼睛告诉他，我已经告诉大家你现在有多宠我了，拜托你就不要再给我的玉泉宫添乱了。
"爱妃果然大度，朕真的没有宠错你啊。"皇上似乎感叹万分地说到，这是表示他不会继续请我担任他的珠宝守护使了吗？他的眼睛实在是太深奥，我完全看不懂。
"那里，是陛下不嫌弃。"我配合着假情假义，如果你给我的是可以在外面花用的银子，我一定不会象现在拒绝得那么干脆。
"爱妃，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哦，呆会儿别人如果拿走了你喜欢的东西，可不要跑来跟朕哭诉哦。"
就凭那些东西，我不屑地瞄一眼那些宝物，要我为那些东西哭诉，等下辈子吧。想是这么想，但面上我却不敢带出丝毫不敬，我努力克制自己，依旧以甜软的嗓音回着"陛下已经太宠臣妾了，臣妾怕--咦？"我刚才似乎瞄到一个很眼熟的东西，我回过头去重新打量起那些宝物，找到了，是一只白色的鸟儿，小小的很可爱的样子。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它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那种感觉好象--好象--小天使？！
"陛下，那只白色的鸟儿是--"我有些急切地问到。
"啊，你是说那只不起眼的小白鸟吗？那也不知道是哪国送来的。爱妃喜欢鸟儿吗？下次朕带你去名园看那些稀世珍禽。至于这只丑鸟儿，他配不上你，下次朕送你更好的。"皇上似乎有些诧异我的反应，也是，到了这里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有想要的东西呢。
"可是，臣妾好喜欢那只鸟儿啊！""丑鸟"，真不知道他的审美观是不是有问题，那么可爱的鸟儿那里丑了？就算它不是小天使，我也喜欢它。不过，希望它是小天使，否则依目前的局面来看，跟着我只怕没几天它就要回归天国了。
"爱妃既然喜欢就拿去吧。"皇上眯了眯眼，似乎揣测不出我的用意，但他却并没有为难我。
"谢陛下。"我欣喜万分地行礼，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打开了鸟笼。
"咦？爱妃，这样子它会跑的。"皇上不解地看着我，却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
"如果它不喜欢我，不想呆在我身边，我又何必强留它，自由飞着的鸟儿才最可爱。"我心情极好地给了他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而这似乎让他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但只是一眨眼，他又恢复如常了。
"可是如果它飞走了，你岂不是就看不到它了。喜欢它不是就应该把它留在身边吗？"皇上依旧不解。
"才不是呢？我很喜欢这只鸟儿，就因为喜欢它，所以我才会希望它快乐。可是不能飞的鸟儿还有什么快乐可言呢？如果我不能给它它要的快乐，我也根本就没有资格说喜欢了。喜欢本来就应该是快乐的心情和心甘情愿地付出，喜欢本来就应该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才对，怎么能因为你喜欢就一定要对方有回应呢！如果我强留下这只鸟儿，强逼它接受我一相情愿的喜欢，然后再因为它的不快乐，因为我不能得到它而不甘、愤恨。哎，以那么灰色的心情说喜欢，那也未免太侮辱喜欢这两个字了吧？"我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则一直盯着那飞舞着的鸟儿，它会是小天使吗？
那时我并没有注意到，皇上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喃喃地念着，"是这样吗？"当然我更不会知道那几句话让我的生命起了多大的变化。
啊！它停在我肩上了，它一定是小天使的。我好开心地看着它，用手轻轻地抚摩它的头，对它说着，"我好喜欢你啊！"心底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我也是，但是我并不是你想到的那个小天使。"咦，它不是小天使，但--
它怎么知道我心里的话，这个时空有夸张到随便一只鸟儿就能读懂我心里的话么？我怀疑着。
六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确实还没有夸张到随便一只鸟儿都可以猜出我的心思的地步，因为这只白鸟并不是普通的鸟儿，而且它也不是猜出我的心思的，只是因为当时我们有肢体接触，他才能与我心灵对话。当我知道这一点时，忍不住暗道还好还好。虽然我很希望有那么一两个知己，但如果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知道我心里在想一些什么的话，我会觉得私人空间受到侵犯，那感觉想来也不会有多舒服。
只是那只白鸟儿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忍不住皱眉头。哦，我似乎忘了交代那只鸟儿的身份了，他是神山的守护使者之一。神山向来有四位守护使者，每季一人负责守山，其他人则可以到世间巡游，这只白鸟是春季的守护使。因为四使一向小心谨慎，因此世人并不知道守护使者的事，甚至连可以踏足神山的皇室中人都不知道这一点。想想我初来乍到，却这么快就知道了连皇室中人都不得而知的消息还真是荣幸啊！
这只白鸟会来这里，是受那个小天使之托。据说我的身体与灵魂的契合度上有不妥，如果半年内我不能解决形神不契的问题，那么半年后，我就会形神兼灭，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魂飞魄散。小天使说，他要去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照我看他是不敢来看我吧，至于解决方案，坦白说，我对小天使还真是没什么信心。
其实事实上，我并不认为形神兼灭有多可怕，累世活着与只活一世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反正每一次投胎转世都不会有前世的记忆，而没有前世记忆的每一世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与终结，那么活在今世的我管好今世的生活就好，何必多管闲事到下一世的有无之上呢？相对而言，另一个问题比较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在这一世真的只剩下半年了吗？
"当然不是。"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只白鸟就接下了下一句话，"你是只能活4个月又28天，因为你已经活过了1个月又2天。"
四个月，我居然只能活四个月了，这时间也未免太短了吧，那够我好好玩一场啊？不行，我不能再把时间耗在这座烂宫殿里了。辛苦承受了一场复活之苦，我可不打算只是陪那些不懂享受生活的人耗费脑细胞而已，如果是那样，我一定死不瞑目，所以我一定要尽快实行我的离宫计划。只是，在离宫之前我还有一些事要做。
"在魂飞魄散前，我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会日趋衰弱。事实上你能随心所欲活动的日子只有不到四个月而已，这还要在我的帮助下才行。"白鸟认真回答我。
"在你的帮助下？"我不可能不疑惑，这神山的守护使都没事做吗？而且他干吗要帮我啊？非亲非故的。
"我欠小天使一个人情，所以答应他帮你安好地过完这几个月时间。本来我打算把圣泉水炼制的强身健体的丹药送给你就离开的，但现在我开始喜欢你了，所以我决定，这段在人世巡游的日子，我就在你身边度过好了。"白鸟儿为我解惑。
"你要留在我身边？"我的注意力又有了新的关注焦点，见白鸟点头，我又问到，"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刚才只解说了身份，却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要长期呆在我身边的，我总不能一直都喊你白鸟吧。当然如果你不介意，我也没什么话说，尽管我个人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厄，名字，我们一向没什么名字的，不如你看着喊吧。"白鸟显得有些怔怔的。
"好啊，那我就喊你，喊你，哎，我也不知道该喊你什么好。这样吧，你是圣泉的守护使之一，我就喊你小泉，不行，小全子会误会我是在喊他，算了，还是喊你阿圣吧。可以吗？"
"可以。"白鸟完全无异议地认可了我的提议，看他样子似乎我即使喊他阿猫阿狗，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阿圣，既然你会停留在我身边一段时间，那你应该不介意偶尔帮我一些小忙吧？"我认真地看着他问到。
阿圣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反问我"你知道我是圣泉与旭日王朝的王族中人的关系吧？"见我点头，他又接着说到，"所以我们圣泉守护使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旭日王朝的守护使者，所以我们不能做任何损害旭日王朝的事情。"
"哦，这你可以放心，我原本也没有打算破坏东方昊天的计划，事实上，我也在想是不是有必要顺便帮他一把呢。"
"你要帮他？"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鸟儿的脸上也可以表露出惊诧的情绪呢！我一脸赞叹地看着他。但他却似乎顾不得我的眼神，只是奇怪地问着我"小天使说，你相当聪明，那你没理由看不出东方昊天一直在利用你才对啊？"
"我知道啊。"我笑着说。
"那你还要帮他？"阿圣不信地看着我，"你不是爱上他了吧？"
"说什么蠢话，爱上一个皇帝，而且还是一个明显对情爱不屑一顾的皇帝，我有那么白痴吗？我只不过是觉得，他相当勤于政事，应该会是一个好皇帝而已。王权国家一切都系在君王手中，有一个好皇帝，大家的日子一定可以好过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小天使为我找到救命方案的话，我以后也还是要做这个国家的人民的，有一个好君王，我也可以过得顺当一些，不是吗？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聪明如我，当然要多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一下了。"
七
推开窗户，我看着外面烟雾般的细雨，嗅闻着带着泥土和芳草清香的空气，一瞬间，我有些痴了。想想以后大概再也没有机会漫步于雨中的玉泉宫了，我忍不住披起一件外袍走了出去。
"公子？！"我还没有走到门口，秀兰秀梅就围了上来。"退下去吧，我不会走远的。"我淡淡地说。今天的我没办法温和，今天的雨让我忍不住想放纵自己灰色的心情。这样的我让她们不适应吧？但就在这一刻我实在是不想理会她们的反应，我没有去看她们，只管迈步走了出去。
静静地走在细雨中，看着那不断浸湿衣衫的微雨，我慢慢停了下来，伸出手感受着那迷迷蒙蒙地雨丝，感受着那份湿润。
心底忽然想起了那遥远的好似梦境一般的21世纪，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朋友与亲人，他们可曾有人想过我？没有吧，那般无足轻重的我啊，除了那已在黄泉下的恩爱夫妻，还有谁会想起我呢？
唇边忍不住泻出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不是早就接受了嘛，这只是每一个个人的世界；不是早就接受了嘛，无论活着抑或死去，我永远都只是一个人。就算有人放不下那又怎样，我承受得起吗？承受不起啊！连那么普通的牵挂都承受不起，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期待陪伴以及其他。
"呵--"，会形神兼灭是吗？会魂飞魄散是吗？这样怯懦无用胆小自私又寂寞孤独的我本就不该诞生啊，那形神兼灭、魂飞魄散归于无处岂不正好？
"哈--"，什么豁达开朗？什么任性逍遥？重重面具的包裹下依旧是那个放不开的我啊。什么看破？什么逃过？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啊！"我伸展双臂，纵声喊到。
当双臂伸展到尽头，我开始依从身体的本能而起舞，凌乱而无规矩的肢体伸展中有着我宣泄不出的心情。
在那纷飞的细雨中，我孤独地仿佛亘古以来从未曾有过同伴。在这里，我唯一能做、想做、可以做的事就是起舞。似乎天会知道我舞里的心情，似乎地会知道我舞中的情绪，似乎天地间的万物会知道我的孤独寂寞。
我起舞着，随着舞步，我慢慢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寂寞与孤独，忘记了所有的情绪，剩下的一切就只是舞蹈而已。
我舞着，在舞步中，我发现自己并不孤独，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在随我起舞。瞧，雨的精灵在绕着我旋转，风的使者在倾诉着陪伴。瞧，整个大自然都在关心着我，爱护着我，我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我舞着，在天籁之音中倾听着，与万物交流着我的欣喜和那神秘的让我无法说出的愉悦。
我舞着，在舞步中，我慢慢地将所有的慌乱、不平与不甘收起，将所有的寂寞孤独与难过收起。
我舞着，在那不受限制的舞步里，我的心情慢慢变得平和而开阔。慢慢的，宁静而温馨的幸福感盈满了我的身体，并顺着我伸展着的肢体溢散出去，感染着我周围的万物。这一刻，我似乎与天地一起找到了幸福。
当我终于停止了我的舞步，我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祥和，心里充满淡淡的喜悦。我开心地笑着，回头，却惊见一地的石雕。我一一地扫过那些石雕，秀兰、秀梅、小全子、小玄子都在，还有一队，不，看人数应该是两队巡逻的侍卫，他们不去巡逻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再扫过去，居然还有皇上，咦，他不是泰山蹦于前而色不变的吗？他怎么也化身石雕了。
"你们"，我的笑容在他们僵滞的目光下变得僵硬，有些迟疑，我却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们怎么了？"不会是被我突然性起的舞蹈吓的吧？！就算我是第一次跳舞好了，也应该不会恐怖到这种地步吧，好歹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也跳过舞啊！
但看着他们一致盯着我的目光，我的面相不禁越来越苦，看来我就是想找借口都难。我好想哭啊，我低着头道，"你们不要再看着我了，我知道都是我的过错，我不该在人来人往的皇宫内院随便展现自己见不得人的舞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再随便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