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药罐子的错觉。
"还有这个!刚才掬月买的羊肝粉!你给我兑药一起吞下去!"
我是真的真的要呕了!
"拜、拜托了!奏玉!你要吐死我啊!我超讨厌肝类食物的诶!"
"哼,你以为我喜欢买给你吃啊?眼睛失明的人还不乖乖遵医嘱行事!"
我自己就是大夫!还要听别人的干吗!
碍于掬月的好意,我还是捏着鼻子全部消灭。
马车微微晃动,如同催眠的节奏。
"我们离粼叶还有多远?"
掬月接过碗盏,略带笑意的柔和语声:"午时大约就到了,然后明日便是赏花宴。已经
通知了那边,说你和车外的少年是从者,所以不用担心。"
心情不禁一沉。
鸣渠......从昨夜起就再无言语沟通,又赶了一上午的路......好难伺候啊,这难道
就是青少年的叛逆期?
光阴在充塞大脑的烦忧中转瞬即逝。
真不愧是涘珞国国都粼叶啊--虽然眼睛不可亲视,但这份生机勃勃的热闹劲只靠耳朵
便可尽收。
呵呵......越过国境就是两个世界,更别提这儿还是教授曾经倾尽全力的涘珞国国都
。
既然来了,那么有机会就去拜访下公仪蔺陛下吧,不知道涘珞国的王宫向不向现在的
我开放呐......
睡过头的缘故而未去观摩第一天的盛况,问奏玉的话......
"哼,一群无聊有钱人组织筹划的无聊攀比活动,纯粹为满足他们变态的龌鹾欲望而已
。"
就会是上述这种漠不关己,毫无兴趣的轻蔑口吻。
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已经记不得自己唉声叹气是第几下了。
一整天没见着鸣渠,不知道他又晃荡到哪儿去了......还有啊,我想见御水,那小丫
头的话,说不定也正在这附近。
"......看见了吗?就是他......"
略微竖起耳朵,目不斜视地捕捉着远处模糊的对话。
"那就是醉仙阁的奏玉此次带来的徒弟?没见过的生面孔呢。"
奏玉?他怎么了?
"就是他,翼迦白日不是说了么?奏玉这次带了个瞎子,据说琴技完全袭承了从不操琴
的奏玉,而且舒家三公子也对他赞赏有嘉。"
那个......是不是动物肝脏吃多了导致的幻听?他们说的人莫非是......我!?
"呵呵......那又怎样?你看那小子,这种面相,怎能博得诸位爷的欢心?带来也不能
增添胜算。"
"就是呀!不过就连上届花魁的翼迦都那样说了......莫非那小子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
"难不成......那方面功夫相当了得?"
手指抓着木栏,我不觉冷汗狂下!发、发生什么事了?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啊
!!
我不过是寄人篱下!我什么事都没干过啊!
哇呀呀呀!你们不要走过来呀--!!
千钧一发之际,但闻他们的脚步一顿,一双手已搭至我的肩膀,暖意的安全感瞬间灌
满周身。
"起风了,进屋去吧。"
鸣渠......你到哪里去了啊......
说不出的感激,我垂着头嗫嚅着,手却难以自抑地紧紧抓住他,快速越过那两个有些
气恼的身形。
看来有必要找奏玉"好好交流"一下了!
小倌生涯的再延续
"哦,你听说了啊。"感受着奏玉满不在乎、绝对不关己事的冷漠,我深深吸了口气压
住怒火。
"那么请你屈尊给我解释得清楚些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翼迦那个虚荣心强悍的家伙变着法子想让你出丑不就对了?"
抬手揉捏跳突的太阳穴:"他是想让‘我们'出丑吧?你不在乎?"
听得衣物摩挲,奏玉脚步轻缓地越过我:"反正我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祭拜怀尚书......
呵!都已经这副模样了,我还有什么需要在乎的?"
......自暴自弃的家伙。
宛然地哀叹,我放弃了和他进一步对话。
"对了,明日你要和我一道赴会,今夜若有浮闲就想个花名出来吧。"
"我史空七啦!"我没好气道。
"一点都不优雅。"丝毫未有反对,奏玉利落地拢上门扉。
我恨恨地来回跺了几步,心情实在超级不爽却又理不出任何头绪,最后干脆闭起眼仰
头扯起头发!
"啊啊啊啊!可恶!完全想不出对策来啊!!"
"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破坏会场一番。"
"呀啊啊啊--!啊、啊......鸣、鸣渠?"被突如其来的清灵话语吓得心脏都要停止,
我激喘几口,"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一直都在。"
完了......我现在直想找个洞埋了自己--形象全毁了......
"你希望吗?"
遮住脸抬手迅速摆了摆:"别!千万别!"
我现在只希望鸣渠能够如普通孩子一样......他的双手已经沾染够多血污了......
尽管看不见丝毫光亮,我却能从压抑的鼻息中体味到他的情感:"我没有其他意思。只
是我和那个翼迦接触过,虽然很讨厌,但那男人只是习惯于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习
惯于钩心斗角地争宠罢了,所以凭那那种水准不能怎么样我啦!"不过那个小心眼的男
人居然敢侮辱我娘!想起来就火大!
但是!那个死人舒怿!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啊!难道他只是想证明给我看--他在勾栏
界赫赫有名、八面威风么?神经啊!切!有钱人的思维构造就是"不同凡响"!要你多
管闲事"推荐"个魂啊!
清幽的声线于居室飘渺回响:"现在你的眼神......很危险。"
废话!都准备去砍人了诶!哪里还有"安全"可言啊!不过现在的顾虑就是......
"啊!对了鸣渠啊!麻烦你帮个忙好不?"
我说得轻快,然而他的声音却愈加深沉:"说。"
努力制住心头的惶乱:"御水她......还好吗?"
"还好。"
"那个......我想见见她......可以吗?"虽然可能一见面就被她砍,但是......我还
是很担心这个孩子。鸣渠回去后似乎遭受了什么刑惩,那么她呢?她还是个小姑娘,
受的打击应该比鸣渠还大吧?
虽然小涟的事更重要!但......无法坐视不管呢......
"现在她就在附近......你想支开我么?"
"喂喂喂~~小孩子不可以那么疑神疑鬼哦!"心咯噔了一下,我迅速不满地叫嚷起来。
气氛诡谲地和鸣渠默然对峙,他最终松口:"我明白了,明日一早我便去找她......她
也很想见你。"
诶?是、是这样吗?嘿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柔软却又粗糙的手掌滑入手心,我慌乱一惊:"做什么?"
"晚膳。"
察觉到他欲拉我下楼的意图,不禁一阵无措:"包子!叫一斤叉烧包上楼就好!"
"单调饮食伤身。"
"但是!但是!"会吃到鼻子里!绝对会把饭送进鼻子里!喂!很痛的!放手!
似是通透了一切的手执意施力:"我会喂你。"
"什么!?"我惨叫一声,发狠地甩开他,"不要!那更不要!"
这样我岂非更吃不下饭啊!能自在地"你喂我我喂你"吃完一桌菜撑死在地板上的对象
,自始至终只有我家小涟一个!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鸣渠意外地不再坚持,只是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我听你的
。"
他走了,我却陷入了悔恨的泥潭。
那一夜我们虽然依旧同床(表误会,只是字面解释!),一切尽管皆如昨日,两人同
寝一铺、同盖一被,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拘谨,搞得我差点彻夜难眠、睡得极不塌实
。
第二日是在没有抱枕的情形下苏醒的。那死小孩倒走得干脆,连招呼都不打!
想生气却又发现无处发泄--是我任性地拜托他去找御水,"你情我愿",根本连抱怨的
理由都没有。
更何况我并没有那个美国时间玩抱怨。
"掬月,完了没?"奏玉入室之时,掬月恰巧将最后一根沉甸甸的发簪插我脑袋上。
抽搐着脸努力掌握平衡起身,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象此刻好似妖魔鬼怪的造型。
有钱人,真是超级无聊的!轻信传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制造传言的,就等着
本大爷的诅咒娃娃吧!!
"你在嘀咕什么?待会儿入了堂,再怎么厌恶也给我摆出笑脸来。"
斗气瞬间灰飞烟灭,我无力地垮下肩膀:"奏玉啊......你好有当老鸨的前途
哦......"
他冷冷一笑:"有余闲说废话,不如多回忆下礼节,到时出丑的可是你自己。"
"哦?我出丑你会为难么?"
"你出丑与我何干?"
"那就放轻松些嘛~反正我们都是破罐子破摔的人~"
"呵!没想到沂茉覆灭不过三年有余,你还真习得一派山林野人的风范!"
我笑得咧开嘴:"哪里哪里~严格遵循外公的教诲罢了~"
鼻尖似乎掠过一丝焦味,耳朵好像还捕捉到雷电噼啪声。胜利一笑,却在掬月紧张的
圆场声中,极度不情愿地摸索下楼。
除了来的第一日觉得这地方挺宽敞、地理位置也极富人气,我对粼叶最豪华的酒楼"瑞
阳馆"并无其他印象。
直到第三日,此刻的我才终于对它有了些直观的想法。
很庆幸自己眼睛看不见,因为充耳的全是些让人不舒服的声响。
做作的卖弄,令人鸡皮疙瘩一地的尖嗓子,以及风骚入骨的低吟细语,还有富豪大亨
式的爽朗大笑......我、我想上楼睡觉可以么?
"你想去哪里?"奏玉嘲讽的话语未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将我的手腕扣紧。
"今日盛会不比以往,头一遭见识这样的场面,难免怯场,是不是?小七?"
让人顿生好感的温润嗓音,会被迷惑的人却绝对不包括我和奏玉。
仿佛瞬间换了个人,奏玉含笑的口吻让我不由感叹--他到底是醉仙阁的第一把交椅
啊......
"舒公子,此次还要多谢您举荐,让我们阁里的新人也有露脸的机会......史空七,还
不快向舒公子拜谢?"
暗中施力欲抽出手腕,却都以失败告终。强迫自己牵动嘴角,我稍稍侧首:"多、多谢
舒、舒公子......"
你他X的小子给我记住!!你叫谁小七啊你!!
似乎都能预见他挑唇微笑的死人样!"哪里,能为三年一度的赏花宴更增色添彩,我也
倍感荣幸。"
"呵呵......舒公子可真是思虑周全,奏玉佩服万分。"
......奏玉,你说的绝对是反话吧......来!不用客气!待会上了楼,你跟我一起来
诅咒他好了!
那只欠抽的手愈加放肆地收紧:"不介意我充当一回护花使者吧?这孩子看来是被大场
面吓得不轻。"
奏玉轻笑起来,爽快道:"还请公子劳心了。"
喂喂!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啊!!内心无限悲凉,我不由地唉声叹气。
"怎么了,小七?"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将我积压的怒火全数引爆!
猛地一甩胳膊获得自由,我冷冷转向他:"舒怿,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得委屈:"为何要将你的表兄想得如此不堪?"
勾起森冷的弧度,我真是发自内心的鄙夷:"因为我所遇见的‘表兄',全是妄图置我
于死地的存在。"
白水是,他更是。
"哦?但我可是相当地......喜欢你。"那只贼手再度摸了上来,我不客气地拍到一边
。
"是相当喜欢--杀我才对吧?"
"那倒也是不错的。但是能当轩辕怀瑾的护花使者,在下深感荣耀。"
"做大王花的护花使者你也那么高兴?舒公子真是天赋异禀啊!还有,我现在叫史空七
!给我记住!"
他低低笑着,让人猜悟不透的意味:"今日来此盛会的可都是荒湮大陆的达官显贵、富
商名贾,你一会儿就这么个性子登场?"
我努力压抑心头烈火:"虽然我明白这是你们有钱人没事无聊搞出来的活动,但这还没
到奴隶拍卖会的境界吧?我想怎么登场,难道还有人以此评判我是否值得买回家么?"
他无语片刻,我却清楚地知道他唇边的笑意未消散半分。
懒得理会他,哪怕看不见我自己也能顺着墙壁一路摸到角落!然后睡觉!!
"......有人......也说不定哦......"背后戏谑深意的悠远男声,遭到我的彻底无视
。
"......醒醒......快醒醒......醒来啊!"
如同处于暴风雨中心的一叶扁舟,我差点被晃得晕船!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轻声急喘的忧惧之音终于松了口气:"你......居然在这种场合也
睡得着......"
掬月很是佩服地叹息。
"嗯......我睡着了啊......"那也没办法不是么?正襟危坐听他们恶心了半天,再加
之我眼睛看不见,不无聊得睡着才怪呢!反正我闭着眼睛坐在角落,又没人会注意,
干吗不遵循本能啊~~
揉了揉眼,若非顾虑场所,我真想伸个舒服的懒腰,"结束了吗?怎么那么安静?"
"不,那个......"
已经用不着掬月解释,我立刻得知了答案。
"奏玉,即使你算得上醉仙阁的当红招牌,但连续几届不给诸位爷面子,你的架子未免
也太大了吧!"轻柔的语调中暗含尖酸刻薄,我辨出那是上届花魁--翼迦的声音。
稀疏议论刺入昏沉的大脑,夹杂着不少非难与难堪。
偌大的会场,奏玉的轻吟浅笑却那样清晰,不卑不亢、没有了方才人前的轻浮自贱:"
若让各位大人心生不快,奏玉甘愿致歉赔罪,但若执意要我弹琴鸣音,恕奏玉无法奉
陪!"
呃......我都可以感受得到他内心的不快呢......
弹琴啊......居然又是要他弹琴。早就知晓他的琴技也是袭承外公,但他却从未在众
人前抚过琴......个中缘由,我非常清楚。
凛然的姿态似乎让一些人不再逼迫他,然而那个讨厌的男人真是不知道退却为何物耶
!
"呵!既然如此,就让你的弟子奉上一曲吧!他应当可以奉陪吧?"
嗯......弟子啊......弟子?莫非......是指我??
会场随即有些喧哗起来,犹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听说奏玉有个弟子......"
"舒家三少不是也推荐过么?"
"究竟是哪一个?"
"听说是个瞎子......"
狂风暴雨似扑来的议论差点没把我掀翻!
舒怿!还有翼迦!你们两个家伙!到底在外面谣传了些什么东西啊!给我记住!
纤弱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我从掬月的保护中拉了出去!
"就是他,这就是奏玉的嫡传弟子,各位可要看仔细了。"
踉跄地扑跪在地毯上,因为跪坐太久而麻木的腿顿时刺痛无比!连挣扎着站起来都办
不到!
表情扭曲地被翼迦抬高下颚,我有种自己是件商品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