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劳什子的情趣!
我承认是我有错在先,但为了那么点小事就动用私刑搞得人精神不济......
哼!小心眼的家伙!
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中间似乎吵闹过一阵,然而体力尽失的我怎么也睁不开眼,只得
遵从本能继续和各路神仙下棋。
将我自梦里死命拉回的,竟是久违的路西法闹钟!
那死乌鸦不知如何进的帐内,扯开嗓子乱叫不说,还动嘴在我身上乱啄一气!
真是连死人都被折腾起来了!
"干什么啦......"
嘎嘎--
"嗯?"
坚硬的喙部啄着手心。
"你说什么!"掐着路西法的脖子一顿猛摇,"你说今日是决战之日!?我不在的这几日
他们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嘎--嘎--
"啊!抱歉抱歉!别啄了啦!我都说抱歉了!"不过是掐掐脖子就小气成这样,这乌鸦
到底记不记得是谁救的它啊!
强忍着腰部不适和身下刺痛,一件件将衣物套上在聒噪声中挪出帐外。
一营清冷,只剩得三两驻守此处,看来尧渊这次是玩真的了。
那混蛋!既然今日有如此要事,你昨晚还跟我闹了整夜不怕今天出漏子么!
啊啊~连鸣渠都被他拉走当苦力去了!
我必须实践对怀琰哥的诺言,若是轩辕怀瑛那家伙突然翘了怎么办啊!
算了!我自己行动!
终结
负责留守的七弦似乎并无阻拦之意,听我需要马匹也只是迅速安排妥当,连跟随的意
思也没有。
虽然被这么忽视平日里一定不好受,但此时此刻倒正合我意!
只是策马慢跑都颠得我面色铁青表情扭曲,更何况崎岖山路无异于酷刑!
该死的尧渊,每次都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坏我好事!
有对空侦察的优势,加之我对棫榴附近的熟识,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厮杀鸣鼓,我极尽
所能在最短时间内登上足以俯瞰战场的高台。
棫榴周遭地势平坦宽阔,以西尽是群山绵延,轩辕怀瑛占山为王躲在其中倒也悠哉稳
妥,不过今日大军压境,连他也不得不挥师应战。
他之所以失去棫榴仍有恃无恐的另一个原因,是来自礼真--郁央的援助与支持。
不过很可惜,他的救命稻草前些日子已被我彻底拔除。礼真虽然不会主动帮助攻灭轩
辕怀瑛,但亦不会再予以援手。
前有泓玥逼人,后有小涟帮着震慑,轩辕怀瑛若是聪明,应当知晓他此刻已是穷途末
路,多做抵抗只是徒劳。不过......
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我清楚他有多固执,那样妄图复辟已经腐朽到骨子里的王朝,这
个人啊......
眺望着远处小如芝麻绿豆的平原,旌旗摇曳短兵相接,火器弩箭漫天飞舞,和我平日
的纸上所知不同,这是真正的战场。
残酷激烈的,令人热血的,冷静投入的。
远远分辨着不断变幻的两色旗帜,泓玥兵士布列如星,虽给人以松散之感,实则聚而
不散,连成一列冲锋使敌人扑空,待敌后撤又聚拢散兵猛力扑击,还专砍马腿......
够阴险的阵势,在平地上根本就难以看出此中奥妙嘛!
轩辕怀瑛手中能成大事的似乎只剩容砺老将一人,此将出马,饶是程将军和尧渊也累
得够呛。鱼鳞阵锋矢阵鹤翼阵,机动灵活,战力虽不足,却极其难缠,讨不到便宜。
然而胜负仍是露出了端倪,气势与兵力上的弱点随着时间逐渐暴露难以后继,看来还
得再胶着一段才能彻底击溃他们!
思忖着是否要去找尧渊,忽然青旗后方的骚动引起我的注意。
尽管只紊乱片刻便恢复到方才的旗鼓相当,然而从我所在位置可以清楚看见两路小队
火速朝着反向绝尘入山。
此时抽调兵力简直自寻死路,容砺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唯一值得他冒此大险的理由就
只有......
后院失火!
"路西法!走了!"
翻身跃马,顾不得身后撕裂的痛楚,我扬鞭抽击着加快步伐在山间小道上奔驰。
该死!原想战事差不多再去救你,没想到还有如此变故!
是谁?尧渊么?难道是他派的人马?
啊啊~现在别管那么多了!等我!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怀琰哥!
顺着动物道路一路疾驰,到了半山实在无法继续,我干脆留下马匹施展轻功片刻不停
地随着路西法朝目标而去。
隐隐火光刺激着我的视觉,心里一紧,我咬牙愈加焦急。
不是没看见满地血未干涸的尸首,也并非无视这非人惨状,只是我此刻只心系一人,
其余的既然已是瓮破,又何必分神劳忧?
黑色的利器沾着血迹钉在板上,明晃得有些眼疼。
暗器!郁央的人!?
自脚底开始凉透,我不可遏制地大叫起来:"怀琰哥!你在哪里!回答我啊!"
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轩辕怀瑛你这混蛋!你死了没关系但一定要保护好怀琰哥!
不然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平复快跳出胸膛的心脏,本该万籁俱寂的山麓并不宁静悠远。
除却山下平原的厮杀震天,还有......在那里!那里还有人!
匆忙赶赴,狭窄山道上几十个士兵嚷着"快逃""要追上了",惶惧恐慌地向山下狂奔。
趁势抓了个过来,还没开口就被他的"饶命饶命"搞得无比头疼。
"说!轩辕怀瑛在哪里!"
"不、不知道!"
"不知道?"我亮出"云光"抵着他恶狠狠道,"现在知道了吗?"
他叫得凄惨,拼死求饶,看来郁央的人做得实在过分:"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啊!我只
听说殿下遭了刺客,然后那些黑衣人就杀过来了!他们一刀一个杀人如麻!大侠饶命
!饶命啊!"
啐了一口扔开他,我愈加担心起怀琰哥的安危。
郁央那个多事的闷骚家伙!又没人找你帮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嘎嘎--
"路西法!找到了么?"
黑色的身影盘旋一圈,我燃起希望:"快带路!"
呼--呼--回去--以后--绝对--要找尧渊--算帐--!
半倚着树干激喘片刻,我深呼吸一口再度攀爬起陡峭山路。
啊啊~身体好累,后面好痛,一切都是尧渊害的!
气喘吁吁半死不活地随着聒噪乌鸦马不停蹄,沾着猩红的草叶让我心惊肉跳--
这是......血!新鲜的血!
强打起精神撑着身体加快步伐,路西法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极快地将我带至怀琰哥身
边。
那温润的面容露出惊诧之色:"瑾儿!?"
来不及开口,我掏出暗器直向那些围攻的黑衣人回敬过去!趁他们分神之际一个箭步
冲至怀琰哥身前护住,狠历地与之对峙。
半晌,一道低沉的声音飘来:"陛下有言,此次卖你一个人情。"
我冷笑:"没人请他来,敢伤怀琰哥,我还要找他赔偿损失呢!"
不再说话,他们瞬间消失无踪。
没时间目瞪口呆揣测他们的用意,我慌张回身仔细检查:"怀琰哥!你没事吧?哪里受
伤了?"
记忆中毫无褪色的面庞清晰地真实呈现,此刻却是有些呆滞和不敢置信:"瑾儿?真的
是你?"
"是我是我!当然是我!"心底一热,我有些想哭,"怀琰哥,你没事就好。"
他一怔,忽然有些激动,嗓音沙哑:"瑾儿,瑛他、他、求你救救他!他为了
我......"
无需多言,我已见到了靠倒身侧,沾满血迹的轩辕怀瑛。
没有不可一世的残酷冷血,此时的他面色惨白,身上沾染的猩红足以漂染成色,整个
人好似随时会失去生命气息的破碎布偶。
"这是怎么回事?"饶是平日里我恨他恨得要死,这时也有些震撼。
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住,丝毫不在乎弄脏衣服,紧紧地将他护在怀中:"他们见人便杀,
瑛替我挡了两剑,后来我用了些手段带着他逃出,一路上他们又......"
静静地抚摸着褪去血色的面庞,怀琰哥无声地看着我,哀求的表情泫然欲泣。
抿唇沉默,我自己也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我恨他,这个害怀琰哥伤心,让我陷入深深伤害的可恶男人,这个固执险恶,阴狠毒
辣的男人。我的确答应过怀琰哥不杀他,但他若是自己死了......他自己死了......
我叹了口气,将身边的药瓶器械全掏出来:"按紧他,或许会挣扎。"
他若死了,怀琰哥就更伤心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我相信他的选择,希望他能
幸福。
而且......比起虚无缥缈的幻想,轩辕怀瑛更重视怀琰哥,这样,似乎逼得我不得不
救呢......
在半山腰给他撒了止血药粉紧急处理了下,加快脚程背着昏迷不醒呓语不止的轩辕怀
瑛下了山找到了马匹,我带着他俩日夜兼程赶赴边境的醴城,动用了尘芥堂的势力隐
藏起行踪安心养伤,轩辕怀瑛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中毒了,这点我非常清楚。礼真向来善于用毒,就连教授也要研究上一会儿才解得开
其中奥秘,我显然没有青出于蓝。
前几日彻夜不眠地照料却摸不着门,现在有些似懂非懂了,我却心惊胆战起来。
这毒......如果我没记错,和鸣渠御水身上的......一样。
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轩辕怀瑛以及片刻不离守在身畔的消瘦身影,我
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教授的解药我身边还有些,或许是天意,在整理行装时我竟将它也囊括在内。可现
在......不是轩辕怀瑛的轩辕怀瑛,怀琰哥能接受么?
虽然冷漠残暴了些,但对他一往情深的轩辕怀瑛不在了,怀琰哥......怎么办?
我终究是同他说了,怀琰哥痴痴地望着我,我渐渐没了声响说不下去。
良久,两行清泪滑落面颊,他掩面无声地恸哭。
心被揪了起来,那种仿佛被挖去一块的无尽痛楚,那种失去所爱的悲哀伤痛,我太清
楚了!
抱哭成一团,我心疼怀琰哥,非常非常。
那天夜里摇曳的火光燃了一夜,几次来回窗前,那幽暗的一豆灯火犹如猛兽,骇得我
不敢靠近。
第二日,怀琰哥下定了决心。虽然看来憔悴不堪,好似被狂风席卷摧残得摇摇欲坠的
花朵,却显得平静而坚定。
我微微诧异,他却犹如往昔般微笑:"有时忘却,未尝不是件好事......即使一切都不
记得了,灵魂是不会变的,这就足够了。"
垂下微微发红的眼,我慎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将他救回来,你放心。"
怀琰哥比我坚强得多......这样我就安心了。
半月后,外面已是天翻地覆。
我与他们拜别在长亭古道,怀琰哥温柔的笑靥少了份忧郁,多了份释然。
尽管虚弱,却宛如倔强别扭小鬼的轩辕怀瑛对我这个救命恩人爱理不理,只对怀琰哥
垂首摆尾,不改当年固执,一样的惹人嫌。
不过,他依赖着怀琰哥,就如初生的小鸟认定第一眼所见。
看着那样温馨和谐的画面,我不由会心一笑。
"送到这里就好。"怀琰哥细细摩挲着我的脸,我挑衅地瞪着眼露凶光的轩辕怀瑛。
接下来,便是居无定所四处云游的生活了吧?不过只要怀琰哥高兴,怎样都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强忍着不舍,我开朗地笑道:"令牌要收好
哦,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或是没钱了,尽管去尘芥堂找人拿好了,算在我头上。"
他点点头,侧首道:"怀瑛,和瑾儿道别吧。"
轩辕怀瑛那张死人脸,害我笑得都抽筋了也不说话。
"瑛。"
再三催促,那比我大上几岁的男人终于不甘不愿:"告辞了。"
我开始皮笑肉不笑:"路上小心啊,怀瑛哥·哥!"
眼见又是一场瞪眼大赛,怀琰哥有些哭笑不得:"那,我们走了。"
心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呼吸有些吃力,鼻子有些酸。
不能那么没用,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扬起头,我笑得灿烂:"怀琰哥一路顺风啊,若是遇到麻烦一定要想到我哦!"
和煦温暖地回以微笑,眼角闪着微光,怀琰哥不再回头,而我也不再说话,目送着他
们直至消失在山林。
"一定要想我哦......"因为我会很想你......
真是的,连唯一的哥哥也被拐走了--我想自嘲,却已泪流满面,真是没用。
身后有气息靠近,沉水的芳香笼罩周身,修长的手指抬起下颚温柔地拭去泪水。
"这样,你就满足了么?"
磁性低哑的嗓音柔软抚慰,我埋在他的怀中默默点头,任泪水肆意。
是的,我满足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
紧紧拥住予以倚靠的躯体,再不愿失去此刻咫尺的幸福。
最终章:从今往后
......荒湮历一二九四年三月十一,王受帝命挥师西进,灭戎敌师於连山平原,得援
礼真,诛轩辕余孽,坠崖下,踪不可得。
......
及此,宁边安国,会盟四国,百年康乐。
──《荒湮纪事.泓玥书》
融涯的夏日是闷热的,虽不过晨间,道边树上的知了已开始鸣个不停。
盘算著今天的教学项目,拎著大堆物件有些艰难却相当愉快地走在街上。
嗯~哼哼~哦也也~要做些什麽好吃的呢?
熙攘的青板大道,各色小贩汇聚一堂,陈货新货齐齐上阵,总是那麽热闹。
两手各挽著个菜篮的男人著实少见,不过我早和这儿的商贩打成一片,每天都有半价
优惠,不时还能收到些免费的新鲜蔬果。
为什麽?自然是因为......嘿嘿~
一想到院里马上要迎来活力四射可爱白嫩的孩子,我兴奋得要飞到天上去!
今日的豆腐不错,细嫩白皙,触手柔滑。嗯~就先来个冰糖螺豆腐给孩子们降火消暑
。
新磨的糯米粉呀......哈~今天玩粉也不错~决定了!揉完圆子煮成杏仁圆子汤,地
窖里还有些冰,拿出来正好!
一路打著招呼,所受馈赠再加之购得小菜,手臂实在好酸啊~
"啊!"眼见几个土豆自满实的篮内滚落,我慌得身体一倾,却忘了鸡蛋的存在!
"啊啊......"惨叫嘎然而止,身子被一扯一扶,一只手先一步接住坠落的鸡蛋,所有
一切化险为夷。
我讶异地回头:"鸣渠?你怎麽来了?"
逐日稳重的少年伸手接过满当的篮子,小心整理放好:"为什麽不叫我?"
有些不爽懊恼的神色,我不给面子地笑出声:"看你练剑那麽认真,不舍得打扰你呀。
"
他白了一眼作为回敬:"你哪次买东西不要人帮著搬回去了?"
"是是是~多谢你及时赶到,不然我的奶油水果羹就完了。"
笑嘻嘻地并肩走著,一如过去的每一天。
英挺美丽却有些拒人千里的少年令人大跌眼镜地陪著个相貌普通鬼话连篇的青年逛菜
市,是这条大街早已熟稔的景致。
为了看鸣渠而特意跑来买菜的阿婆大婶少妇姑娘日渐趋多,就连早起买菜的男人也多
了起来。
有些得意又有些後怕──还好没把小涟也找来,否则连路都没法走,还怎麽买菜啊?
正唉声叹气,鸣渠忽然道:"小鬼今日回来?"
我热泪盈眶:"是啊是啊!嘟嘟今天回来!"
抹了把辛酸泪,为人父母都晓得个中痛苦。
自从被教授看上我家可爱乖巧聪明水嫩的嘟嘟,每月我都有十天八日见不著心肝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