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将入城之城门炸毁的那第一次在战场上露面的被点燃的巨石也拉响了成康一生征战的序幕,焚尽了羌卑五万士卒之后的成康并没有固守,而是选择了出击,而他出击的对象不仅仅是羌卑,还有羌卑的被保护国,羌卑粮草的提供者---陈留,成康巧妙的以三分之一的兵力与羌卑剩余的,已经人心惶惶的五万铁骑对峙,另一面,成康亲自带领以北营精锐为主的全部骑兵部队,对陈留发动了突然的袭击,成康不宣而战令被就无太多兵马,全靠羌卑铁骑的保护而生存的陈留王陆正泰慌张万分,以至于当安平的那些穿着奇异铠甲的士兵将刚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还处在慌乱之中,也正是因为成康的这个快准狠的打法,逼迫正泰帝不得不逊位于他的弟弟---同时也是成康的阿姨永倡公主之子,南华王陆正风,而因为陈留的事情,羌卑族大勃极烈克顿也不得不和成康在涿郡城下杀马相约,誓约十年和平,正是此战,令成康名声大噪,攀爬到了名将之列,于自己的异母兄长肃亲王岳成岚并齐,而在陈留完成了成康的全部的要求之后,成康又一次出其不意的举动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成康如约撤离了安平的所有军队,不留一兵一卒,令众人在说其不智的同时,又不得不称赞其信义无欺.而也正是这点正式的完成了成康的三大目标的最后一个----立信.
第二章 彘蜕现鳞(中)
乾胜二十九年 安平王府 内苑
坐落在长岭郡正中的安平王府并不似皇宫般的华丽至极,但却也是十分的宽敞,而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和亲近百姓,这个名义上的安平王府,除了占整个王府面积不到十分之一的内苑真正的属于安平王成康以外,其余的全部变成了个司的办事衙门,而至于原先的府衙则都被一律废止,以显示安平王府才是安平的中心,而成康才是这里的主宰。
和防守相对于松散的外院不同,安平王府的内苑却是以成康自己独居的怀情居为中心,十步一岗百步一哨,且有三支流动的寻检侍卫不定时的围绕着怀情居的百步之外来回巡视,戒备程度宛如战时,而距离怀情居的百步之内则是所有人,包括那些保护成康的侍卫的禁区,成康在刚刚建成的时候,就曾经下令没有自己的许可的话,任何人不论在任何时候触摸了怀情居的门,都要处死。
虽然安平王府从未以华丽成名,但王府内的建筑无论树木花草或是建筑楼阁,就算算不上巧夺天工,也算是精巧细致了,但和王府之中的其他宅子比起来,怀情居,完全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成是一个世外桃源,没有烦琐的雕龙刻凤,也没有高大的柱子,鲜艳的房梁,有的只是室外正对的四周四季开满优美的花朵的百步小径,和无时不刻不令人心旷神怡的悠淡的花香。人们甚至可以由屋外的布置大抵的猜想出室内幽静,雅致的布置和精致的装置,自古以来,对于神秘的事情,只要是人都会怀有好奇之心,不过这里的侍卫和王府的宫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就保持了很多人都无法保持的对事情的冷漠的态度,就和在军队和府衙时出现的他们的主子一样,因为安平王那出了名的反复不定的性格以及随时会爆发的时好时坏的心情,以及那门前蹲跪着正在警惕四方的大漠羌卑雪獒,都是成康为了警告好奇心过剩的人所特意准备的.
这个除了高度比民宅高的许多以外,占地大小只有普通民宅三倍左右的小屋的室内却并非如同人们所想象的一样,不但没有精致的器物,甚至连摆放花瓶的三脚高几,甚或是摆放书籍的书架都没有,有的只是安放在东面角落的一张并不是十分华丽,但看起来就十分舒服的宫床,床边的一个特制的一人高的理妆镜,及一个小型的雕纹圆几和四个矮凳外,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哦,还有今日才被成康挂于西面那空旷的墙壁上的一副人像画.
画中人身穿宫服,面容平静和善,手拿竹笛,样貌美丽却不妖艳,出尘却未脱俗,眉宇尖死有着说不出的哀愁,如湖泊一般宁静的眼神毫无一丝波澜,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但微锁的眉尖也如同在诉说似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宛然如同天上为了游玩宫人,不甚失去了回天宫的法力,落入了人间的沉沦之中,欲离不能.只得在泥沼之中不断的挣扎.
相信所有见过安平王成康那少有摘下的遮挡了双眼的半颊面具后的真实面容的人都会惊奇的发现,画中之人与成康之间的样貌不但相似,甚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几点区别就是画中人眉间的一点成康所没有的青痣,表现出了他是倌人的身份.而心细的人会一眼就发现出画中人和成康最根本的不同,画中人的神情淡泊,而虽然戴了面具,隐藏了他的面容,但安平的所有人都知道,安平王成康有着不同一般的霸气,虽不外散,但若被他冷漠无情的眼睛锁定,就如同置身于冰寒的冰窟之中.
凭着画中人与成康的惊人的相似,很多人都可以看出,此人如料不差应该就是安平王成康的母妃---离贵妃,离永禄.
手中拿着为了避免自己的样貌所带来的不好的作用而时常戴在脸上的面具,成康面带无奈的注视着画中人,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调料一般,对于这个跟自己几乎可以说没有见过面(离贵妃死时以前的成康还没死)的母妃,以自己在这个世界六年来所练成的冷漠和忘怀的功夫却不但没有成功的将他忘记,反而记得更加的深刻,他那任何时候都摆脱不了的苦涩的微笑,他对成康那毫无保留的爱,对世事的透彻的看法,对感情的忠实,不论是对他的祖国,还是对他的爱人,而尤其是在他将死在自己丈夫的手中之时,脸上露出的那深深的,充满着亲情的不舍之情,都无时不刻的触机着成康的心,虽然不愿,但成康不得不承认,在他的身上,成康找到了自己在这里甚至是在地球上很少得到的母爱,以至于自己落入了思念的深渊难以自拔,最后不得不花费重金委托紫瞳冒险的从藏于皇宫深处的世间唯一的一副离永禄的画像上搞到一副临摹品,以祭慰自己的思念之情.
忽然,如水的灵台传来了一丝波荡,成康默不作声,只是看似随意的将面具随手一拽,铁制的面具立时无声的钉入了梁上,几乎同时,一黑色身影落了下来.不但没有因被成康发现自己的创入而心慌,反而不理会没有转身的主人,径自的坐到了矮凳之上,并毫不客气的拿起了茶壶,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喝了起来.
[不言而入,非君子所为.]成康转过了身子,慢慢的走到了几前,默默的坐到了来人的身边,并伸手将来人蒙住鼻下的黑巾撤了下来,用淡然的声音说,[光天化日,掀瓦而入,且遮面阻容,更非光明正大之举,我的陈留王陛下.]
[难道我能光明正大的从陈留一边喊我是陆正风,一边向你的这个在长岭的”华居”走来吗?我的安平王殿下.]陆正风毫不留情的对成康的说教还以颜色.
不错,来人正是三年前陈留被破之后,安平王拥立的自己的表弟,原先的安逸王,现在的陈留王---陆正风.和传言一般,可能是血缘的关系,他的样貌和成康在眉宇之间有三分的相似,乌黑的头发,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子,略有些麦蚜色的皮肤证明了他应该人如其名,常常的在室外活动.
[你是不是把武卫都统所给裁撤了?]成康不动声色,抢先拿起了正风为自己倒的第二杯茶,缓缓的放到了嘴边,轻呷了一口,又放回了原位,随口叹了句,[果然还是功夫茶好,红茶太过浓郁了.]
[谁说我裁撤了武卫都统所?胡说八道]被成康说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正风,激动的站了起来,有些不悦的说,[我从登基到现在,将近四年的时间,除了下令不许他们自作主张给我选秀以外,其他的政令我一个没下.谁说我裁撤了武卫都统所?]话刚说完,正风如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恢复了平静,用无所谓的口气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就算不裁撤也没有用,你派的那些笨蛋拦不住我,我都到了涿郡时他们才发现我失踪了.]
[呵呵,小风,这好象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吧,不过我也真的为武卫都统司程大人感到同情,碰上了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主子.]被正风这有些夸张的举动逗的笑了出来,也放弃了为了取乐而装出来的冷漠,露出了如春风般的笑容,也是这个笑容,立时将成康的气质改变了过来.也使得刚才那人见了有多远躲多远的冻人的气质翻画般变成了令人不知不觉会产生亲近的感觉.
[得了吧,你少再这猫哭耗子了.
让他们变的这么可怜的人不就是你吗?当初以如果我不登基就要焚城的人是谁呀?]正风不屑的说着,顺便瞥了成康一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现在已经按照约定当了将近四年的陈留王了,如果一年半以后我们的约定到期了,我可不管你到底搞没搞定你的烂摊子,也不管把皇位给谁,我直接逊位.]
成康笑着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把折扇,”嗖”的一声甩了开,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胸前轻轻扇动,说,[小风,说来,人人都说我从不按常例出牌,做事往往出人意料,可是你却更加的出人意料,正所谓,一顶皇冠高高挂,皇子,亲贵你争我夺,弄的父子反目,兄弟相残,骨肉相煎,仍甘之如饴,可是明明是章宗大王嫡子的你却甘心的将皇位让给了一直想要你命的正泰,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大智若愚呀,还是真正的愚不可及?或…]
[你才愚不可及呢.]没有好气的瞥了成康一眼,正风打断了成康的话语,[康,真正搞不明白的是你,凭你的才智和你诗文所显示出来的气魄,你明明比我还清楚,明明比我还淡泊,何必明知故问?为自己编织一个又一个去争去夺的理由?说真的,作为你的朋友和亲戚,康,我想问你,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手呢?]
[放手?]成康象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无视正风的惊讶,也无视会外面的种种猜测,放声的大笑,直到良久方熄,[小风呀,我承认你看事情看的很开,但是也是因为这样你看事情总是看的不是很透彻,你知道什么是欲罢不能吗?我现在的状况就是欲罢不能,一旦我如你所说的放弃了手中的权力,我敢肯定不出一日,我必横尸街头,小风,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做安平王这六年的时间杀了多少人吗?我杀了太多人了,多的连我自己也数不清楚了,
要知道,现在翘首期盼我死于非命,甚或是被赐死药的人有多少人?你知道那些朝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想我去死的,甚至连应该被我称做父亲的那个人都不例外.我知道你总在怪我杀孽过多,小风你知道吗?当初那个老家伙就是因为念及我母妃对我的一念之仁,将我放在这个与被赐死差不多的安平王的宝座之上.]成康不顾正风吃惊的眼神,仿佛是要将藏匿在心中六载的不满一气的发出来,成康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神情,[什么一人之下?什么安平之主,不过是说着好听,从我被受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只有三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凭借色相以保存性命,要么就要狠,谁够狠谁才能活下去,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如果我不以冷酷至极的手段杀人,军队会听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吗?如果我不冷酷的杀光那么豪强,我哪里有更化改制的财力支持?如果不杀的那么门阀贵族胆寒胆怯,他们会不和起伙来和我的内政改革打擂台才怪.如果我不杀这些人,恐怕你就要去我的王陵去给我上香了.]说完,合上了嘴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康…]正风也被成康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吓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就算是在自己面前也一向十分的冷静的成康今日这近乎不顾一切的表白,让正风的心中一沉,自己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是爱笑,爱逗趣,并喜欢耍点小聪明的表哥,自己实在没有想到他的心中竟然是如此的落寂.所以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去安慰他,还是应该保持安静让他清净一点.在犹豫之间,屋内保持了暂时的安静.
[呼…]成康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了下来,仿佛将一切的不愉快已经全部的发泄了出去,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正常的微笑,[不好意思,小风,压抑了太久的感情忽然一下爆发,吓着你了吧.]
[不,没什么.]看着成康这如同翻书般的表情的变换,正风虽然有些不适应,说,[康,实在想不到在你的心中竟然背负了这么多的.]
[这没有什么,谁的心中没有痛苦和无奈?表面洒脱的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到那里去.]成康向正风安慰性的笑了笑,[你来我这不会就是来和我互相的发牢骚吧.]
[哦.对了,是小紫拜托我把这个给你带来的.]从怀中将一个用紫绢掏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绢上隐隐约约浮现出密密的字迹,[忘幽社迁入广林(大夏国都)后的暗号,还是老规矩.]
[哦.]成康并没有去将紫绢拿起,而是静静的注视着它,脑中回想起那个一身紫依且有着少有的淡紫色的瞳孔,而她也是人如其名,她的名字就叫紫瞳,而最令成康奇怪且看不透的就是她竟然是女儿身,在这个九天世界里,自己发现的唯一的一个女人,在人前虽做男子打扮以掩人耳目,但当她在里社出现时却变回了类似于地球那里的阿拉伯世界的女装,而所谓的里社,也就是令所有的贵族国戚和富豪都闻之丧胆的秘密的杀手组织---暗,而进入里社的方式就是方才正风所说的暗号,而这个暗号基本上每一月变换一次,而这次由于自己要奉召进京,而小紫则认为此次进京将会是我的转折点之一,再加上她早有将社迁至广林的念头,所以她在四天前就带着夜枫等人去了广林.
[现正乱世,群雄纷争,强势争世,弱势用谋,唯叹百姓无辜受难,上受贪佞之欺压,又受武士之豪取,舍财则不论,性命则亦由不得自己,可叹,可悲。安平王乃世之豪杰,可否告诉小女子,究竟该如何处之?]记得当自己被引入里社之后,这个褪去一身书生装,换上了女装的女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说的自己险些无话可对,只知道自己被她的这个举动和这些话弄的不知所措,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样一个既美丽又神秘的女子对自己这个只是为了放松心情而到茶社谈诗的外人吐露了这样的秘密和这样的话语,而她那令人感到和善无害的气质使人不觉亲近.而自此之后,自己竟然三天两头的往位于长岭西城的忘幽社跑,四年间从未间断,以至于引来了许多人的猜测,认为自己至今孑然一身,竟是为她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成康不觉无奈的轻叹,紫瞳确实是少数能吸引自己的人之一,但是她那令人不觉亲近的和善的背后有的却是,令人不可越雷池一步的默然的距离感.那种浑然天成的的气质,神秘的身份,美丽的面容,高雅清宁的谈吐,都令自己不觉被其吸引,或是说,她本身的存在就可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以至于自己每次回到王府都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她的一切,但当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却又将”提防”这两个字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自己就算再傻也不会认为她是个会甘心依附于男人身后的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亦可亵玩焉!]思绪所到,成康竟然不觉间将周敦颐的爱莲说中的形容莲花的句子诵了出来.
[在形容小紫吗?]见成康一副出神的神情,正风脱口接道,[确实很形象,你是用莲花在比喻吧,确实神似,不过…]正风挠了挠额头,[好象和你的文风相差甚远呀.]
[是么?]被正风的话换回神思的成康不与置否的应了一声,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转换了话题,[这次又是哪首诗?]
[就是半个月前的那首咏情的连句.你也有参加的那个.]正风习惯性的挠了挠额头,边回忆边说,[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完,随手拿起了紫绢,念了起来,[诗香千里引佳..]
[诗香千里引佳客,茗笑待对诗人.
重阳未至情先至,梨花已开人渐来.
笑看山外清云远,却道水畔碧波连.
水天一色惜落霞,日夜两分赞轩辕.
谁家青梅初上色,蝶栖秋千染旧香.
雨浓绿衬叶愈新,风轻红粉袖更芳.
最怜水荷尖尖角,悄引蜻蜒落不前.
对镜惜影君何在,顾月思人妾独眠.
遥想当年弄酸梅,羞上两靥笑不减.
竹马绕膝两无猜,渔船荡水一心来.
十五嫁做郎君妇,卿卿我我记心怀.
君弄妾眉轻描扫,妻缝夫衣密线缝.
十里长亭与人别,柳丝难绾离客意.
关山一重复一重,远在天涯难相逢.
梦里魂寻伊人去,醒时空余枕边湿.
铺笺不知从何言,且诉心情问平安.
幽幽心绪化飞雨,点点泪痕见黯然.
百回千转梦数断,三年五载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