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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凌 上(穿越)——by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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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邝行远真的对七王如此上心,他偏要虚虚实实让邝行远多变着法子来救人,能有机会耍着‘行远公子’,实在快意!

39

随着诚宣王父子势力日渐坐大,邝行钧心中愈发踌躇满志。老父与五弟各自陷入自己参与策划的困境,目睹府内人心惴惴,他忍下得意神色。有种错觉,此刻这府邸众人的命运,已被他系在手心,由他主宰一切。
这便是权力,权力使人沉沦,原来就是这般滋味。
邝行钧日日警醒着自己,须得更加谨慎、更加积极。趁着无人监管的时候,他日日出府,执行诚宣候交办的计划,收集有用情报。于府内,则维持平庸假象,与妻妾唱和,不再荒唐。
对他观察入微的荏琴,只觉得大爷近来似是春风满面,至于确切原因,则是怎么也推敲不出。对她而言,大爷能受到老爷肯定,得到相对地位,定能渐渐弥补大爷过去所受的伤害和不平。近来称赞大爷的人多了,荏琴心里自然跟着欣喜,纵使看着他与妻妾恩爱,那股酸涩也能被忽略。
在岑香的小院,刚侍候完邝行钧用餐,荏琴指挥着两个侍婢收拾停当,一起退了出来。回廊里,一抬头,看到烈日下那个瘦削的男人,吃力的挑水,苍白的脸上满是疲乏。自那日他被大爷酒后折腾,伤得太重,身体似乎一直病恹恹。他的话语依旧寥寥可数,从不做无谓反抗,也不对人事多做注意,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往日的习性倒也无甚差别。
唯一称得上特殊之处,是他从来都能完成每日被指派的工作,即便伤口裂开、即便又是发烧,他都执意要做完那些粗重的工作。
这种执着起因为何?无人能知。
岑香好奇,勉儿好奇,荏琴亦然。
荏琴心中总有隐约不安,这个低贱而沉默的男人,她看不透他。曾有一阵子,她认为他是胆小懦弱,又有一阵子,她认为他是贪慕富贵。可是,近来荏琴愈是观察这人,愈是觉得以往自己也许都是错了。这人的本来面目,更像是能随遇而安,能劳作吃苦,那样软弱的外表下又似乎有一根傲骨支撑。
可能吗?姑且不论出身,就那样被人接连折辱相待,这人还能有傲气存在?还能有勇气活下去?为的是什么?
疑问,让荏琴对清凌多了几分警觉,几分惧意。
原地看了半晌,直到阳光刺痛了眼,荏琴才收回目光。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勉儿的声音。
“谦木言。”勉儿唤着。“谦木言,过来休息。”
听见叫唤,清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把水倒完之后,才回头对勉儿一点头。
“谦木言,先把药喝了。”勉儿将手里药碗往前一送,立刻看见清凌紧皱的眉头。她劝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喝,可是你不喝药,病就好不了。你在这儿三天两头受伤、挨饿,再不养好身体,连命都没了。”
清凌的长发散在颊旁,略垂首,掩去了大部分表情。勉儿也不恼,她待清凌就像慈爱的长姐一般,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过来坐下,坐在这儿喝药。”勉儿指着身旁的石头,自己先坐下了,等待着清凌。
认命似的,清凌也坐下了,选了一颗离勉儿不近不远的石头,约莫一臂的距离。
勉儿将手里药碗送了出去,“哪,药快凉了,赶紧喝,喝完了给你糖吃。”
像哄稚龄孩童般说完,自己噗哧一笑,赶忙端详清凌,却见这年轻的面孔上仍是波澜不兴,一片肃然,不由得有些泄气。
清凌接过药,瞪着那黑黝黝飘着苦味的汤汁片刻,这才认命似的往嘴里灌。苦药到了喉咙处,阵阵作呕的感觉就上来了,不得不按住自己的嘴,强压下那阵反胃。来到这世界后,药是喝得多了,可每每还是这般折腾,清凌自己也想摇头说无奈。
一颗腌渍果子递到清凌眼前,“吃这个,我问人要来的,可以盖住药味。”
清凌这回一点也不犹豫,拿了过来就往嘴里丢,登时一股甘甜在嘴里化开,果然连药味都被冲淡。看向勉儿,眼里闪着好奇。
勉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告诉你,这可是贵比黄金的炎竹。”
炎竹?清凌不懂,自然露出一脸迷茫。可荏琴知道,她的脸上透出惊愕。炎竹是皇上昨日才下赐的珍贵之物,是一种产于南方邻国的水果,产量极少,据说清芬甘甜,口感极佳,且有补血益气功效,每被拿来做为国礼馈赠。
昨日荏琴领回了十颗,邝行钧还为此面露喜色。勉儿竟如此大胆,将炎竹偷来给一名贱仆?
清凌显然同样震惊,开口道:“你会惹麻烦。”
听他这话,勉儿一笑,“哪里惹麻烦啦?我向天借胆,也不敢偷爷们的东西。”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人家给的。”
清凌疑惑,片刻红了脸,“抱歉,不该吃了你的...这....太贵...”
“唉!”勉儿摇手,“我可没这福气,人家送也不是送给我。”
“咦?”
勉儿掩着嘴,神秘的说道:“总之,你乖乖吃药,好好的吃饭。快点把身体养好了,别让人这样牵肠挂肚的。”
清凌听得似懂非懂,勉儿也不再多做说明,端起空药碗迳自离去。清凌愣了一会儿,压下了满心被挑乱的情绪,接着做他未完成的活。
荏琴看两人分离,视线追着勉儿,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遂偷偷的尾随在勉儿身后。勉儿一路不知有人跟随,在往厨房的路上突然拐进一个月洞门,荏琴悄悄跟上,在靠近月洞门时听到见了谈话声,分明是邝行钧与勉儿。

40

“他吃了?”
“回爷,吃了,这回终于没把药再吐出来。”
“是么?”邝行钧的声音听来十分满意,“老大夫说只要把接下来开的药都吃了,他的身体就无大碍。这些炎竹你拿去,把人看紧一点,那些药务必让他吃完。”
“婢子知道。”
“嗯,”顿了一会儿,邝行钧又道:“岑香可还会刁难?”
“回爷,香姬近来已不大搭理谦木言,只是偶尔言语训斥。”
“他吃得如何?”
“这...”勉儿迟疑,“谦木言原本就吃得少,依他的身份....难免又要...”
“我明白了。”
半晌没有动静,荏琴可以想见以邝行钧的脾气,遇到不顺心的事,必然是恼怒,从脚步声判断,他正踱步排解中。
“罢了,你多留心。”
“是,婢子明白。”
“记住,我交待你的事,谁也不准透露。”
“是,婢子记住了。”
荏琴慌忙躲进树丛后方,目送邝行钧与勉儿一前一后的离开。她心里各种滋味杂沓,尤其寒凉。景仰了十来年的爷,今儿个有事瞒着她,就为了背地里宠爱那个下仆。
为了这下仆,爷费了多大心思?将来还要再用多少力气?
明里宠着三位夫人,转身却对一个连娈宠身份都不是的下仆嘘寒问暖,连炎竹那样珍贵之物也甘愿奉上。她心里的不安果然是其来有自,大爷不杀他的那一刻就证明动了心,腼腆着来求助的时候就证明是动了情。
那样高高在上的大爷,却心系于这等卑贱的人物。老夫人泉下有知,也要辗转不安的呀!
“他真的把炎竹全交待给你?”柳直挑眉,像是不能置信,唇角也愈发往上勾,“想不到这人竟是个痴情种。”
“是啊,主子。”
那朴实无华的勉儿应和着,语调却不似平日,声音细了些、动听些。仔细看,那身段、眉眼也还是方才的眉眼,与方才并无不同,却又似乎灵动些,甚至显出几分妖娆的味道来。
“勉儿都还未尝过炎竹的味道,听说这果子对女人滋补养颜最好,光是看着,就犯馋。”她幽幽叹了口气,“唉,大爷也不知道哪个魂被那酸奴才牵着跑了,连岑香、莲馨那样的大美人都没放在心上。”
柳直呵呵一笑,回道:“那块木头对男人的吸引力不小。”
“是吗?”勉儿微侧头,不能理解,“男人心真难懂。”
把眉高高挑起,柳直看着勉儿,直把她看得红了双颊,嗔道:“主子怎么这样看人!”
“看你这朵艳茱装作朝芙,有趣。”
勉儿一愣,既嗔又怒,索性把脸皮一揭,褪了伪装。那假面之下的勉儿,果真如柳直所说,同那艳茱一般的绝色。
“主子,若让邝行钧见了属下这张脸,你说他还理不理那个清粥小菜似的男人?”
勉儿身姿款摆,上前诱惑地靠近柳直。可是人尚未触及,身体已经被一股劲力弹开。所幸,屡次挑战的勉儿,早熟知这必然的结果,已预作准备,人虽被弹开数步,却毫发无伤。
叹息着又回到柳直身边,这回只规矩的坐下,埋怨道:“难道主子一点都不喜欢属下,属下可是对主子一片真心。”
听了这话,柳直却也不恼怒,应道:“天天对着邝行远,早腻了。”
勉儿一听,立刻坐正了身子,敛起万般风情,怯生生地:“主子,属下这就改,您别怪罪属下。”
“不怪罪,不怪罪,”柳直起身离远了些,问:“你确定邝行钧不只是心里愧疚?以他和岑香,谁的胜算大?”
“回主子,属下实不理解男人心思。但就邝行钧的表现,据属下推测,他对那木头的看重,真是比对岑大美人来得更多。”瞥了柳直一眼,道:“主子费心挑选出来的美人,这回可没了用武之地。”
柳直笑着,几分得意,“岑香、莲馨是邝行远的棋子,不是我的。我那颗马前卒的用处,可比这两个女人更大。”
勉儿听了,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问道:“主子这马前卒,该不是指属下吧?”
“你说呢?”
“属下就当是主子夸奖,多谢主子褒奖。”背着柳直,勉儿吐了吐舌头,又道:“主子要怎么设计让那木头发挥当有的用处?”
想了片刻,柳直回复:“就快了,等诚宣候这回一败涂地,机会自然出现。”
勉儿想了半晌,总也想不透诚宣候会如何一败涂地,即使失败了,又与主子的计划有何相干。索性不想了,将人皮面具再套回去,扮回了大姐似的婢女勉儿。
柳直的预测半分不差,诚宣候这派于‘屯田策’一议,果真是败了。除领议六王有四人赞成‘屯田策’外,朝中三等以上大臣也有超过半数赞成。
诚宣父子的失败,自然是始料未及,究其原因,不外乎以下三点:
其一,诚宣势力明显坐大,已威胁皇权均等,其余诸王虽禄禄无为,却仍如百足之虫,在关键时刻由定射王一游说,纷纷动摇,一改以往沉默。
其二,朝中大臣原在诚宣掌握之中,定射王一派难以分庭抗礼。可是,自从诚宣候以七王瑞威胁邝行远成功之后,就将野心扩张至定射王原本势力范围,却忽略了自家墙下。原本被诚宣父子胁迫或利诱的几位朝臣,在柳直的暗中策划之下倒戈相向。而几名老臣,本不想参和党派之争,素与两派人马保持相当距离,却在紧要关头被定射王劝说成功。
其三,诚宣父子素有雄心壮志,加上掌权已久,难免骄狂而妄自尊大。尤其诚宣候,虽有过人才智,却自信太过,妒才不能容人,方才轻易的掉入邝行远所设陷阱之中。诚宣王向来倚重独子,对他的行事判断,也不曾加以阻拦或质疑。
诚宣父子输了这一次,等于失去了掌握兵权与军须的机会,与四方诸国的联系亦必然受阻。然而,这对父子与朝中扎根甚深,要替当今皇上除去这根毒刺绝非易事。

41

自那日无意中窥得邝行钧与勉儿的秘密,荏琴心里郁郁不乐。
勉强如往常般随侍在侧,却经常失神。以她与邝行钧十来年主仆关系,邝行钧自然舍不得责怪,猜想她或许有了烦恼。只是,诚宣候大意失荆州,现下正是怒气涛天,一干下属无不遭殃,他着实分不出心思安抚荏琴,也就由着她去。
相对的,邝行钧的满面愁容,荏琴亦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明白是大爷在外头出了事。
一晃数日,邝行钧的愁非但不解,连人也瘦了一大圈,脾气愈发的暴躁易怒,不但荏琴曾经常被无端责备,连两名受宠的姬妾也遭波及冷待,‘冉园’里的仆从们更是动辄受罚。邝行钧甚至开始藉酒浇愁,也开始狎妓、票戏。转瞬,似乎回到被迫净园之前的光景,那时的邝行钧便是这般残酷而荒淫。
这一团混乱中,唯一如常的竟只有清凌。荏琴双眼看得分明,原本清凌作为泄欲工具,每当邝行钧情绪波动总要他拿发泄,可是自从上回重创之后,邝行钧不曾再找过他。
荏琴清楚,这不是厌了,而是珍惜,令人难以忍受的珍惜。
看着方才被邝行钧一脚踢翻的书案,屋里三个女人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惊慌。
“荏琴,”岑香云鬓微乱,不复娇媚,“你说爷最近是怎么了?”
听着岑香委屈似的提问,荏琴有一刻心里兴灾乐祸。邝行钧给这女人的宠爱太多,即使现在荏琴明白那有一部分是做着表面功夫,可那妒忌仍是发酵着。惊觉自己都想些什么,荏琴暗里斥责自己,忙收回心神。
“奴婢也不知道,大爷脾气原就不好,请姬夫人多担待。”
岑香听了一愕,瞪了荏琴:“你是他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连你也不知道!我是他的姬妾,自然担待他的脾气,还用得着你提醒?”
岑香这是把气撒在荏琴身上,荏琴听了自然明白,却不想与她多作计较。往日‘冉园’里多姬妾娈宠,种种呷醋抱怨见识多了。遂略垂首,不语。
岑香还想发难,被勉儿阻止了,“主子,勉儿看荏琴姑娘近来也是时常受到大爷责罚,园子里大伙都是一样的。听说连夫人也是,今儿个下午才收拾了行李,正准备回娘家呢!”
这话说了,才勉强让岑香消气,问道:“勉儿说的都是真的?”
荏琴点头。
“哼!她倒好,有娘家当靠山。”
如果将爷宠爱谦木言的事告诉这女人,她一定会想办法除去这个眼中钉。可是,同在园内,除非爷不管事,否则整治谦木言的事一定会被爷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眼见爷又要恢复从前的荒唐,老太爷不日内就要回府,若让老太爷察觉爷爱上了一个下仆,会是什么样的一场风暴?
***
阳光透过眼睑,慢慢的唤回清凌的意识。勉强睁眼,被阳光刺痛,心里却是欣慰。又是一日,又熬过了一日,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心神恍悠悠的回到那日,邝行钧脸上的震惊和不舍依然深烙于他的脑海。从不知道,那个男人除了亵玩之外,竟对他也有真情实意。自那一刻起,清凌心下倒有了几分暖意。
孑然一身活在这世上,能知道有一个人记挂着自己,便冲淡了一点寂寞。
清凌不懂恨,却不是与生俱来不带这份情绪,那是后天的开解和豁达。
小心奕奕地动了动手指,尖瑞的痛感直窜上脑部,愈发的不想睁眼,咬牙忍住哼声,连呼吸也控制着不紧不慢,只有心跳得飞快。日日如此,每天清晨都要上演这样两难的戏码。估计再过一时半会,就有人会来朝他泼上一桶水,警告他别躲懒。
耳际传来铁炼声和低吼,清凌闭着眼,绷紧了身体。低吼声愈发靠近,铁炼磨擦于地的声响也愈发明显。直到一股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清凌才猛一翻身,抵着墙角。
清凌面前,是一只咧着血红大口的恶犬,四脚着地时约莫清凌的半身高,人立起来时会比清凌还高大。这一只猛兽般的大狗,通体漆黑,眼神凶猛,取名‘夜魃’,是诚宣候得自域外的宝贝,诚宣候打猎时总带着它。这狗彪悍异常,就是见了山里的虎豹也毫无惧色。
夜魃脖颈上戴了一个皮制项圈,一条细铁炼连在项圈上,另一头却是串着清凌的脖子。诚宣候拿清凌当畜牲一般对待,把他和夜魃栓在一块,夜魃是主子,而他则是服侍夜魃的下仆。
警戒的盯着夜魃的一举一动,慎防夜魃一冲而上,他身上已经有许多夜魃的咬痕,或深或浅,最严重的是小腿曾被生生撕下一小块皮肉,是夜魃惩罚他让它挨了饿而留下的。
夜魃原就是不知轻重的畜牲,加上诚宣候宠溺,简直无法无天,无人敢管。若不是为了要从这畜牲嘴里救下一个小乞儿,清凌也不会在三天前冲撞了诚宣候的狩猎队伍,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那日,心情欠佳的岑香突然嚷着要吃佳源楼的小点心,把勉儿难住了,只得向荏琴询问。谁知荏琴却将府内规矩摆在一边,爽快的应下,再让人带了清凌出府去买。荏琴自己也随后悄悄的出府,掩人耳目的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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