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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窗夜雨——by东边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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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儿的才能足以掌握。”皇上低沉的声音显示他对流封极其有信心,“更何况有诸位良臣的辅佐。”
“封儿所有的东西也只是纸上谈兵,现在的所谓名声不过是封儿把计划说出来,由其他人去实践而已。”流封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开始暗暗着急,怎么说到自己有没有能力这方面来了?他有些丧气,以自己的安全为由,皇上不当一回事,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为由,皇上却说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谁能告诉他,他究竟该说什么好,才能让皇上答应他的要求。流铧和轩梓都没有陪他进来,他现在连个可以眼神交汇的人都没有——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孤军奋战的无力。

一阵沉默。
时间就在沉默中流逝,流封感到自己的希望也在一点点流逝。他承认,自己对皇上还是有一点点畏惧,才会见了皇上总有种无力下手的感觉,平时的巧舌如簧到了这时却因为皇上的威势而不能发挥出半分,如何能不让他丧气?他不由赌气似的喃喃自语,“母亲见到我这样子,一定会不满意不高兴的吧。”恢复记忆之后,那十六年来希望得到母亲认可的心情没有消退半分,反而因为得知母亲的死亡而更加浓郁——因为,流封总感觉,少了母亲的认可,自己做的这些就少了目的。当初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才使流封迷惘一个月之久,幸好轩梓和流铧将他唤醒,不然……

流封抬头,想到轩梓和流铧他又充满无限的勇气,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因为看见皇上沉思的面容而停住了,皇上……是因为听到刚才的那句话才……流封注视着皇上,见他面色不时变幻,不时喃喃自语,似在唤着什么名字,流封凝神,终于听清楚皇上唤的是——“梦萝”。

良久,皇上抬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流封见皇上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地说到,“大伯,母亲的愿望……”
皇上一挥手,打断了流封的话,“不用多说了,以梦萝与世无争的性格,她确实会不高兴。算了,你先退下吧。”
流封有些忐忑不安,猜不透皇上的真实想法,见皇上让自己退下,也只能请安告退。
“等等。”皇上唤住了流封欲行的脚步,“朕知道你很小就被送到寺庙,从未见过你娘亲的面,是吧!”
“是的。”流封低眉顺眼,听见皇上的自称,知道皇上又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不敢造次,连忙答道。
“那么?你可知道你娘亲的下落?”皇上的声音刻意压抑着情感,流封叹息,知道皇上能忍到此时才问已是极限,那么,自己究竟该不该说呢?心思百转只是那么一瞬间,流封作出了决定,“封儿不知。”

“是吗?”皇上失望地轻喃,再次无力地挥手,示意流封退下。
流封最后一次看了一下高高在上的那个自己的亲人,紧咬住下唇,平静地退了出去。
*****
退出房门,流封看着来时还有随侍宫女此时却空无一人的长廊傻了眼。大概是皇上防止她们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才叫她们退下的,可是,却忘了自己没有那些宫女姐姐的引路,根本走不出这迷宫路线似的长廊。

该怎么办才好呢?流封四处张望着,希望能找到一个人影。
身后冷不防冒出一个声音,“小王爷。”
流封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正看见来时给自己引路的那个冷面宫女,不由喜出望外,“太好了,姐姐带路吧!”
那宫女脸上依然是波澜不兴,平静地说道,“小王爷,公主有请。”
公主?流封奇怪地看着眼前传令的宫女,试探地问,“有什么事?”
“小王爷到公主那儿就知道了。”她说完,仍像来时一样转身就走。
流封苦笑,她确实吃准了自己一定会跟着她,来时如此,去时也是这样,因为现在自己根本不认识路嘛。他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跟上去。
转过了一个又一个弯,流封终于见到了似曾相识的宫殿。
“公主在里面等小王爷。”只说了一句话,冷面宫女就退走了,流封看着敞开的门,有些不安。摸不准流荻的意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自己现在还活着,流荻就应该知道她的又一次下毒失败了,不知道现在她又会想出什么招数对付自己。

算了,流封有些赌气地想,反正自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进去吧。他再一次踏进冷清的宫殿。
依然是流荻公主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流封,不过这次流荻似乎心情很好,面朝着门坐着,满脸洋溢着笑意,见流封进去,笑得更开心了。
“小王爷请坐。”她有礼地指了一下旁边唯一的一张椅子。
流封挪到椅子上坐下,平定了一下刚才在皇上那儿触动的心情,苦笑道,“公主又有什么事?”
“什么话嘛!”流荻不满意地撅起嘴。此时的她,早没了当初的恶毒,看起来就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不过流封可不敢轻视她,那次在宴会上,她就是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给自己送上那杯剧毒的酒的。

“真没劲。”见流封无趣的反应,流荻皱起鼻子,“我听说你向皇父辞行了?皇父准了没?”
流封惊讶,没想到皇上明明把随侍的人都遣下去了,还是有风声传到公主耳中,而且是这么快。他猛然想到那个冷着一张脸的宫女,大概是她把这事告诉流荻的吧,而且听流荻的语气,她似乎只听了前半部分就离开了,所以公主才会来问他结果。

“是的,公主。皇上已经准了,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流封就告辞了。”想到流荻的目的,流封顿觉不悦,脸上的神色也难看起来,起身就要离开。
“别急嘛!”公主咯咯地笑着,神情很是欢喜,“皇兄告诉我说你不是有野心的人是,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果然如此。皇兄喜欢你,所以我也喜欢你……”见流封神色渐渐不耐,流荻急忙转入正题,“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哦。”她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手,然后得意地看着流封,“原本打算当最后一步棋的,不过皇兄知道了,硬要我给你,荻儿向来最听皇兄的话,他要给就给咯。反正现在你也不会和皇兄争东西是不是?”

迟疑地看着流荻的笑脸,流封点头,他感觉自己每一次见到流荻,流荻都是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第一次是高贵端庄的公主,第二次是可怜又可悲的蛇蝎女人,这一次居然像一个天真不谙事理的小姑娘。这流荻公主,实在让人觉得恐怖,不过幸好,看样子她对她那皇兄十分倒是听话,有一个人可以制住她,才将恐怖系数降到最低。

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打断了流封的思绪,流封好奇地看过去,只见四个人抬着一张放倒的软轿,上面似乎是躺着一个人。软轿越来越靠前,流封不由瞪大了眼睛——那熟悉的黑衣——难道是……

流封的手在哆嗦,直直地盯着那四人抬着软轿慢步走来,放下软轿之后站住。他的嘴唇动了动,那个名字终于还是没有唤出来。
流封看着那熟悉的面容,那禁闭的双眼,仿佛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躯体,手握紧了又松开,竟不敢上前确认他的生死。
旁边传来公主的嬉笑声,“嘻嘻,那么紧张干吗?他还没死呢!”
流封只觉得心里一震,移步上前,手指轻轻抚摩上那张苍白的脸,转而瞪向流荻,语气严肃,“你把他怎么了?”
“我本无意伤他,当初那支毒箭可是准备给你的,谁料想会多出这么个麻烦的家伙?我可是尽力在维持他的生命了哦,耗费了我多少珍贵的药材啊。”
“你是说,”流封皱起眉,“他中的也是那种毒?王妃找来的那种毒?”
“是呀!原来你知道了哦,王妃告诉你了吧!”流荻有些诧异,却仍是笑道,“我把人还给你,能不能救活就不关我的事了。”
流封倏地立起身,他知道不能再耽误时间,看着流荻,面无表情地开口,“借四个人一用。”不待流荻回答,转向抬人进来的那四个人,沉声命令,“抬着人跟我走。”

四个人没有任何迟疑,似乎是事先得到了公主的吩咐,动作麻利地抬起软轿,根本流封疾步走出去。
只余流荻一人的宫殿里,飘扬着的帷帐后面走出个人来,流荻满脸高兴地看向他,一脸讨赏的表情,“皇兄,荻儿这样做你高兴不?”
流修笑了,轻轻抚住流荻的头,“皇兄知道,荻儿是知错能改的。”
流荻微闭上眼睛,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只可惜为了不让那个人死,用去了好些珍贵药材。”
“那没关系,待会儿找流鄞要去。”……
 
第五十章
且说等在外面的轩梓和流铧,自流封被领进去之后,来时的那股融洽的气氛不知弥散到何处。起初和那老太监总管和流铧、轩梓三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到后来总管借故离开之后,流铧和轩梓连互相瞪着无事可做无话可说也不愿意了,一个面朝南,一个面朝北,背对背各自看着眼前的景物,时间倒也就这样流逝过去。

虽说如此,两人还是都注意着流封离开的那条路,只等流封出现。
路的尽头似乎传来脚步声,流铧耳力甚佳,转身看去,一边凝神细听。轩梓听到了流铧的动静,也不露声色地转身,静候脚步声的主人到来。
脚步声很是急促,听起来似乎有些零乱,细心的轩梓不由微皱起眉头:流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同样的疑惑出现的流铧眼里,两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流封出现在视力范围内,脸色却是出奇的苍白和紧张,身后所跟着四个人抬得软轿上,似乎躺着一个人,一个流封很关心的人。
轩梓和流铧疾步迎上,目光接触到流封的,顿时全身一震,痛苦而自责的眼神,就宛如当天流封得知母亲的死讯时一样,难道流封又要回到那个封闭的自我空间里面去吗?思及此,轩梓和流封心里涌起浓浓的担忧——甚至夹杂着一丝害怕。

“去找皇上。”流封开口,阻住了轩梓和流铧即将问出口的话,“我需要御医。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他怎么样了?”流封急急地追问。
御医把手从夜脉上移开,面色凝重地摇头不语。
流封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怎么会?流荻既然能使夜的生命维持一年之久,现在怎么会没有救命之法?”他满怀希冀地看着御医,“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御医很是为难,抚着胡须沉吟,“或许有个法子,是微臣自一古书上得知的,但这成功的可能性却……”
“快说!”流封催促,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他就不能放弃,毕竟,夜也是为了自己才……流荻的话又在耳畔回响——“当初那支毒箭可是准备给你的”,他的心一痛,整个人晃了晃,面色苍白地看向御医。

“老臣不才,此法需要以上古圣石曜靡为引。而这圣石……”
“有!我有!”流封乍一听觉得很是熟悉,很快想到了当初百极子给自己解毒时所提的圣石曜靡,那息月刀鞘上镶嵌的石头不就是曜靡吗?想到这点,他不由打断了御医的话。

“有?”御医一惊,想那圣石已经百年不见于人世,现在居然在小王爷身上,原本以为找不到圣石,他们就会知难而退,自己就不用说出下一个条件,可是……时间不容他多想,看着流封紧张的眼神在无言催促着自己,御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小王爷现以百毒不侵,若能以小王爷的血为药,在辅以其他解毒良材,或许能……”

“放肆!”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皇上一声怒斥,“封儿万金之躯,岂能以他的血为药?”
“大伯……”流封转向皇上,满脸恳切之情,“夜对我有救命之恩,此恩不能不报,只是要血而已,即便是要命,那又何妨?”夜多次救他,助他,在他心里早像兄长一样。最初以为夜必死无疑,绝望了的同时,报仇的信念一直支持着他,现在得知夜不仅没死,而且还有救,他又如何能仅仅因为要失去一点血而放弃?

“封儿你……”皇上叹气,“此等庸医的话又如何能当真?流鄞不是师从神医百极子么?他现今回来了,找他看看,或许有其他的方法。”
“御医说得没错。”流鄞的话传来,众人望去,正见流鄞跨步进来,脸上倒是难得的严肃神色,“若要救他,只有这些办法,”他看向皇上,笑了,顿时把他刚才制造出的严肃气氛消除得一干二净,“父皇,若御医都被你说为庸医,那天下除了我和师父外,就实在找不出良医了。”即使是夸别人的同时,也不忘抬高一下自己,这就是流鄞的本性。

流鄞走到流封面前蹲下,依然是嬉皮笑脸着,好不正经地笑道,“小封,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摇头晃脑地笑,“小封一定想我了,瞧,想我想得都瘦了。”

流封只是勉强一笑,又把注意力投到夜的问题上来,“你是说,这种方法确实可以救他?”
“当然!”流鄞自信地扬头,却马上皱起眉,“御医说得确实没错,成功的可能性不高,而且小封你还没痊愈,只怕不能承受失血之苦……”
“能的!你别忘了,我也是大夫。”流封信誓旦旦地保证,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轩梓和流铧,“我们要尽快,我怕夜长梦多,时间长了,会对夜不利。”末了。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能不能找点什么麻醉的东西,我怕痛。”……

*****
“流铧,你看夜是不是动了一下?”守在夜身边的流封不敢眨眼地看着夜,忽然叫道。
没有回答,因为流封的执意守侯而不得不陪流封一起守在夜身边的流铧,只是淡淡地扫了躺在床上的夜一眼,又把注意力回到自己手上的公文上来。这半个月来,他都快把这个房间当做管理公务的地方了。

被流铧忽视的流封不气馁地转向轩梓,“轩梓,你有没有看见?”
轩梓温和地冲流封摇了摇头,也不答话。自流封决定以自己的血为药救夜之后,他就一直照顾在流封身边,幸而皇上通情达理,也没勉强他这个本就无故失踪一个月之久地宰相复任。只不过和流铧一样,他需要把自己的事全部搬到这个房间来处理,也好一边照顾流封。近几日,流封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看得他心疼极了。

“没有啊!”流封失望的低喃,他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难道照顾夜久了,竟会出现幻象吗?他站起身,向去弄点水擦拭一下夜失水的嘴唇,谁料一站起来,眼前竟是一片黑暗,头脑里一阵晕眩,他感觉全身的力气急剧流失,不由晃了晃,手急急地想抓住什么可倚靠的东西,可没有成功,整个人软倒在地上,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封!”
“封儿!”
流铧和轩梓两人惊呼,几乎是同时冲到流封身边,想抱起那软软瘫在地上的虚弱的人。流铧比轩梓快了一步,抢先把流封抱在怀里,紧张地看着刚睁开眼,正冲着自己无力地笑着的流封,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刚才流封倒下去的情景几乎把他的心脏都吓得停止了跳动,恐惧袭上心头,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

被流铧抢先一步的轩梓也不气馁,坐在流封身边,心疼地抚摩着流封苍白的面容,低声自责,“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封。”
“没事的。”静待那股晕眩过去之后,流封勉力一笑,“只是有点头晕,现在不晕了。”他舔了舔嘴唇,试图使嘴唇看起来红润些。
“还说没事!”流铧很是不满,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床上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流封满脸欣喜地看过去,正对上夜缓缓睁开来的眼睛,不顾自己身体还很虚弱,用尽力气靠近床边,笑了,“夜……”他一阵哽咽,却是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

夜的双眼一阵迷茫,渐渐回过神来之后,看见流封关切的神情,似乎很震惊,哆嗦着嘴唇,最终只能抽动嘴角,作出一个笑的表情,又沉沉地睡去。
“天哪!”流封有些慌乱,担心这只不过是所谓的回光返照,连忙拿起夜的手腕,想替他把脉,奈何自己头晕的要命,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只能无奈的苦笑,“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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