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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人归——by囍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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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半盏茶功夫,门外家丁来报,京上来人已到正街,管家赶紧携我们兄弟去大门等候。b

远远只见一队黄衣宫人骑马奔来,后有软轿一顶,轿帘掀开,见那人眉目纤细,白面无须……这是……

“圣旨到~~~~~~~”唇微开,尖脆的嗓音吐出三字。

直到被按压在那双软锻鞋前,我尤自神思恍惚。g

“闻离卿不幸以疾上宾,朕心摧痛。卿之存世,以天下为己任,裁削幸滥,考复官吏,日夜谋虑兴致太平。兹特遣使赉捧香币,祗命有司,诣以致祭。追封世袭幽国公!
呜呼!礼义兼隆,莫述悲痛之情;荣哀备至,式符薄海之心。”

一张薄薄的黄卷递向面前,双手接过,这便是为人臣子毕生的功勋了……死者长已矣,生者唯叹息。

※※※z※※y※※z※※z※※※ ☆

五年的时间,可以让孩童成长,也足以让少年成为长身玉立的青年。

我微眯双眼,亭内品茗的俊朗青年,眉宇间顾盼神飞,只是脸庞晒得微黑,与我的白皙恰成对比。

究竟是何时,那外表温厚内里奸猾的荀公子竟成长的漫身透出儒雅,君子般的隐隐有股正气在流动,远观只叫人不由心生好感。眼看周围的闺阁少女,莫不偷眼相望,那粉面含羞,那柳腰款摆,啧啧啧,可怜哦~~~~暗自举袖为她们掬一把热泪。


一年一度赏花宴,美人赏花,吾赏美人,细算起来两不耽误,独独这日头着实让人微微有些吃不消。

看看影子的方向,我左前一步,提衣蹲下,将将好缩进那一方阴影里。

“小魂。”警告的声音从那影子上面发出。

我就势抱住那双腿,赖在地上不愿移动。

“堂堂小侯爷,如此团身席地的,你想乘凉,咱们去那亭子就是了。”一把拉起我,小魄那张脸上有着深深的不认同。

抬眼向那唯一的清凉处看去,满满的姹紫嫣红不是花影却是绮罗,袅袅熏风不是花香却是胭脂,环境这般恶劣,移身过去,我倒宁可抱着这人体阳伞熬到太阳下山……

“姓荀的在那里招蜂引蝶呢,咱们过去岂不扫兴……还是,你也不甘寂寞了?”借他外衫下摆擦擦额头的汗,无聊的开口调侃,意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叫他大哥。”懊恼的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布料,他凑鼻细闻。

“放心啦,我调配的桂花露药效维持十日不变,算来今天方四日,如何也轮不到咱们倒霉的。”若那些整日涂脂熏香的千金小姐知道这里尚有两个把浑身暗香当狐臭治的,不知做何感想。


数年前发现随年龄的增长,那周身的气味影响的范围日益扩张,只吓的我们兄弟日日心惊,无奈每天晨课挥汗如雨,到后来,连素以严厉、铁腕著称的武师傅陪练时都开始给我偷偷放水,其情况凶险……可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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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书寻典,终于给我找到去味方法,只取辛夷花一.木香四.細辛二.芎藭二,磨成粉末兑以花露涂抹在汗腺,制作方法虽然繁复了点,但药效好才是最值得人关注的。


身前一让,晃眼的阳光又拂面而来,赶紧的拿袖遮住,身体自从那次大病后虚弱盗汗,略微的天气变化都让我格外的敏感,阳光一照便热汗淋淋,下意思里将阳光和浑身汗臭满脸嬉笑凑上来的白痴男划上等号,逐渐的造成我挥之不去的心理障碍。


无奈的叹口气,小魄牵起我,带向花木深处的山石后躲避。

“究竟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我到想去见识见识。”稍大的音量透露出来人激昂的情绪。

蹲在假山后面尚不足半盏茶功夫,可怜的我刚刚被莺歌燕舞闹腾的仍在耳鸣,这会子好容易找个凉快且清静的地,躲起来修身养息,居然……还有人送上门来乱叫。

“张郎,你别这样!”惊惶的女声急忙阻拦。

透过山石的窟窿偷眼看去,一个着青绸外罩月牙色镶边长背心的苗条背影映入眼帘,强烈的阳光下,金镶红宝石的硕大耳环晃动着,闪着灼灼光辉。

恩,这对耳环我认得,是荀某人的铁杆追随之一。

“别拦着我。”正对的男子相貌普通,若语气里没有那么一点暴躁,面目没有那么愤恨,基本上,应该属于耐看型。

恩,这只蟑螂我也认得,张员外家的二公子是也。

只是这般的拉拉扯扯,竟是为了‘大哥’???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不过是趁着那两个没脱乳臭的红毛小子,当不得家主不了事的时机,腆脸卖乖的谋了个主事的差使,怎么就招的你们如此环绕左右片刻不离,真不知耻!”张二公子脸色紫黑的低吼。


“你,荀公子他为人正直热忱,若不是府中幼弟无人照料,他断断不会舍弃飘然离浊世的理想,整日泡在铜臭中翻滚,不许你侮辱他。”

……这……和我想的真是同一个人么?实在是很难将她的形容和几年前那个自告奋勇强烈要求熟悉府内营生,满嘴高唱:“豪门坐吃山也空,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家伙联系起来,突然间觉得阳光也不是那么躁热了,倒隐隐有些寒气……


幼弟、乳臭、红毛小子,这就是外人对我们的看法???

眼角瞥向小魄,瞧那脸上的恼怒,心中只怕和我一般,满是不服。

想这淼迟国食邑自—万户到二百户,共分十等。而食邑数字却只是虚衔,唯食实封才可以领取相应的补贴,实封最多千户,少者百户,每户每月折钱二十五文,还得随官俸发给。自从离弦封得个世袭的国公爵位,落到我们这辈头上,顺降一等,只为侯爵,封下食邑三千,却连一文钱也拿不到,外带年纪尚小,本无官职,俸禄一说更是无稽。这若大的府邸,吃来吃去仍是原来的老本,光是节流已经叫人头疼万分了,那里还有精力想着开源。


说起来,也幸得有荀芩那个钱精在,只是,他如此勤扒苦做的动机实在值得细细商榷。五年里,所有的帐本全部都是他窝在帐房捣腾,不过碍着老管家定期核对,料想应该也不会被他搬空,甚至,摸摸身上穿的上好冰丝衣料,这可是老爷在世也没有享受过的奢华呢,看这情形,离家的祖业到是有被他发扬光大的迹象,问题是……除却一身豪华行头,我们兄弟口袋里仍是没有半文钱……无聊时曾同县令家的少爷们闲嗑牙,随口问到过他们的日常零花,那十两、二十两的,只听的我双眼赤红,待得知我们荷包空空时,却反而羡慕的咋舌,满嘴道:“侯府气派果不一般,外出开销都有下人支领付受,大富莫若此呀。”只说的我们不哭笑不得。他们何尝知道,没有荀公子和管家的许可,我们想顶着一头红发出得府门都是难事,更别说空着荷包外出游荡了。


曾几何时,管家和荀芩的关系竟然如此融洽了?隐隐透出些培养接班人的意味,若真得如此,在我们正式获得官职前恐怕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无法改善了,更有甚者,待得管家一命呜呼,若离府被荀公子接管,恐怕大门的牌匾都要换成『荀府』了……不过,谁在乎?原本这虚名、这容身之处便不是我们兄弟之物,只待年长翅坚,长空过处,自有我们一番天地。


兀自沉思半饷,山前那对男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遥望亭内青年折扇轻摇,倜傥风流,怕是无暇顾及我们,心头玩心一起,将衣衫下摆塞入腰际,爬山石而上,只见这山依墙而立,最高处离墙不过尺余,若纵身一跃,翻墙而出,想来不难。


“你这身衣服可是无厌亲手裁制的。”清脆的声音响起,却重重打在我的软肋上。

低头看看今天穿的,果然是无厌苦熬四日的辛苦成果,当然狠不下心穿去爬墙,若是不小心弄破个一星半点的,只怕又被念上一整晚。

好吧,那我脱掉再爬总是可以吧?解去束腰玉带,脱去外袍仔细折好,随即再用腰带缚在后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那一头红发太过显眼了。”脚下一语凉凉飘来。

向天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实在很煞风景。

“你到底要不要同去?不来我可就自己走了。”吃定他不会让我独自一人,双手抱胸,脚打拍子的拿眼睨他。

果然,小魄虽咬牙切齿,扔是提衣跟上。

丈高的墙抵我身高两倍有余,脸色难看的望向下面,刚跃过来的万丈豪气一扫而空。

“怕就别跳了,站这么高发愣,你是怕底下的发现不了么?”小魄轻拉我的内衫袖口,一副担忧之色。

脸色铁青的瞪他一眼,明知是好心的劝慰,听入耳里却只有前面五字回音般循环反复。

怕?我会怕一堵墙?笑话。

蹲在墙头,我屁股冲外,姿势极难看的慢慢扒挂在墙上,直到手臂拉伸到极至,整个身体蜡肠一般垂直在墙外,侧头估算剩下的距离,终是横下心来,双手一松,‘扑通’落地,到是有惊无险的安然着陆,拍拍头脸的灰尘,再抬头看时,小魄已然轻盈的跃下。


“你……怎么差这么多?”绕着他转了一圈,实在看不出那具和我一样瘦瘦的身材,居然能轻盈如燕。

“我没偷懒。”那眼瞳带笑,直弯成半月。

“……”被武师傅那髯须含羞的眼神看过之后,我每次见他,没有笑场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谈的上气沉丹田,心静神凝。

绕到后门,只见马车在门外群集,想来是各府的家人正在府外等待主子,耐不住炽阳,有些个小子已然衣袍全解的窝在墙角打盹去了。

蹭步摸过去,卷起两件家丁衣帽换下,将头发包裹在帽中,摇头晃脑互相打量一番,居然真有七分仆役姿态,对视一笑,把原先的衣物藏好,我们兄弟大摇大摆,迈步出发去也~~~!


又见

“可恶、可恶、该死的!”愤恨的挥舞着路边捡来的枯枝,只打的道边树叶噗噗而落。

两个时辰前,我好不容易翻墙而出,本想着前门必定人多,只从后门沿大路行走,应该可以到达繁华集市的,再不济起码不至于荒无人烟吧?谁知道这该死的花宴今年居然是选定在周士绅家的别院,来时路途颠簸,天气炎热的让人无精打采,我只抓住小魄眠膝而卧,双双在车厢里补了一觉,根本没有留意行进方向,想当然的认为不过又是哪府的后花园罢了……


“该死的!”忍不住又咒骂一声,只听得小魄在后闷笑。

“别骂了,省点唾沫为好,天知道下一次喝水是在什么时候呢。”抓着一把心型的扬树叶子,他尤自悠闲的采风纳凉。

望着这一片茫茫的扬树林,步出周府别院时,乍一见到,直叫人喜不自胜,那随风招摇的片片心叶,宛若无数小扇,顿时让人觉得遍体生凉。急不可耐的拉小魄一头钻进去,躲避烈日追赶。


凉爽,不得不承认,浓密的树荫确实很舒适,但是在里面没头苍蝇似的转悠到太阳几乎要下山,仍然没有看到人烟,沿着越来越窄的小路,前方仍然是灰褐挺直的树干一排又一排,怎不叫人挫败!


“好吧……我认输,咱们确实迷路了。”我不甘心的低头承认。

刚入林时小魄就坚决反对,执意要顺大路而行,无奈我热怕了,怎可能放弃凉爽的树林不钻,走那尘灰仆仆的黄土路,指天誓日的保证绝对不会迷路,强拉硬拽的拖他深入,结果……一路沦落到此般境地。


一张熟悉的面孔低头探来,趣味盎然的欣赏着我此刻的挫败,恼羞成怒,我扑身过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重心不稳的双双栽倒在湿滑的苔藓上,互相揪打的酣畅淋漓。衣衫被扯的凌乱不堪,浑身滚满了茸茸的苔草,八角的家丁小帽早就不翼而飞,毫不犹豫的,我一把将揪住小魄束发方巾,将他脑袋使力按下,他只略微一挣,方巾登时松脱,发丝如红绫倾泻,覆在腰背之上。


“哎呀呀!”一声突兀的惊叫,骇的我们同时抬头看去。

一个娇小女娃梳着两个棱角羊髻蹲在一侧,约莫八、九岁的年纪,胖乎乎粉嫩嫩的小脸上溢满了好奇,圆溜溜的大眼晶亮有神,髻的顶端垂下来尺余长的轻柔卷发在风中翻飞,一身嫩绿如新芽的裙装,随着她蹲身的姿势堆在周身。


从惊讶中恢复,一把推开处于压倒优势的小魄,我拍拍身上的草根泥屑站起身来,看着娇小的女娃娃,笑得亲切不已:“小妹子,你住在这里的吗?”

“恩。”她的声音温温软软,煞是好听。

赶紧的靠身过去,满眼期待的牵起她软软的小手:“那带哥哥去外面的集市可好?”

她粉嫩的小脸困恼的拧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头。

有没有搞错,我已经这么和蔼了,她怎么还能拒绝?看着她簪在髻上的小巧珠饰,突然间茅塞顿开,拉过一旁的小魄,递到她面前:“那~~带这个哥哥去外面如何?”


溜圆的大眼滴溜溜在小魄身上绕了一圈,仍是歉疚的摇头:“姐姐说天快黑了就不可以四处乱跑了,而且集市坏人很多,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会被绑走卖掉的。”

忍不住眉头抽搐,我泄气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双小手搂住我的脖子,软软的唤着:“哥哥?”

抬眼看去,我欲哭无泪。

“姐姐虽然说不可以乱跑,但是白天就可以了呀,不然等到天亮我再带哥哥们去集市吧?”

天亮?在树林里怎么能让人过夜?除非……一丝希望重新燃起,我振作起精神,可怜巴巴的问她:“小妹子~~你家姐姐有没有说不可以带可怜又饥饿的人回家?”

甜润的笑在嘴角漾开,露出一口编贝小齿:“姐姐只说不可以带陌生人回家,哥哥们是坏人么?”

“当然不是。”顾不得气虚,胸口被我拍的仆仆做响。

一手牵着一个,小丫头蹦跳的带着我们向树林深处走去。树顶的叶片被天边火烧云滚上金色的轮廓,暖风轻扬,夕阳西下。

穿过荒烟蔓草无人行走的草丛,经过一个几乎见低的泥塘,隐在茂密树林中,有一座破败的院落,四五间的房舍隐约能看出四合小院的格局。许是因为以前尚有池塘的缘故,临水而建的纳凉之处。


太阳即将落下,那小院却院门紧闭,难道这小娃娃的家人竟不担心么?

步上前去,举手欲敲,那门却被女娃娃一手推开,直直奔内而去。

两条长凳围着一张方桌,便是前厅内所有的摆设,竖耳听了片刻,除了内里站的这三人,安静的连鸟儿的轻鸣也不闻,那娃娃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对嘴猛灌数口,溢出的水在唇边滚落下来,只衬的小嘴越发的樱红可爱,不禁的随着咽了咽口水。


“小妹子,你家姐姐怎么不在?”实在是奇怪的紧。

“姐姐一早出门了,许是还没回来吧。”习以为常似的,娇小的娃娃浑不在意。

身后的门板被人推开,转身去看,只见一道苗条的身影背光立在门口。

“姐姐~~~”娃娃欢叫着扑上去,用力搂住,小脸埋在那人的衣裙中磨蹭着。

见到屋里尚有其他人,女子呆滞片刻,仍是拉过身边的娃娃,举步进门,平常普通的样貌,一条碎花头巾将乌丝包裹起来,粗布的衣裳下摆微湿,鞋上隐隐有些青苔,想是走了段不近的路程,将手中的竹篮放下,里面几只新鲜的蘑菇散发着诱人的香滚落出来。


“你们是?”女声虽然清亮,却刻板而僵硬。

“哥哥们要去集市,但是天好晚了,醉儿明天再带他们去好吗?”活泼的从旁跳出来,娇俏的替我们做着说明。

“好的!”一双清亮的眼在小魄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提篮转身,掀帘进入侧房。

我和小魄对视一眼,顿时心意想通,这做姐姐的粗衣陋衫,反观妹子却是锦绣丝绸,且二人的相貌天差地别,更何况那态度,根本不像小娃娃说的那般让她不敢乱带人回家,即使是疼爱幼妹也有些说不过吧……


将小魄按坐在椅子上,曲指成梳,缓缓替他梳理好披散下来的发丝,束上头巾,一双眼却往内屋不住打量。

“哥哥喝水~~”醉儿跳身过来将水壶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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