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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人归——by囍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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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从茶盘内拿起两只杯子斟满,推一杯给小魄。

一杯凉茶尚未喝完,那女子已经托盘端出三碗清汤鲜菇面,一碗碗放下也不多话,柔柔的眼波看向醉儿浅浅一笑,将那平庸的姿色点缀的稍有些清秀讨喜。

“我去准备房间。”还没待细看,一句话落,她人又没入帘后。

看着那尤自轻曳的布帘……有这么见不得人么?站不到几分钟就跑。

一餐饭吃的味同嚼蜡,直到被领进准备好的卧房,也只多听她说出三字:“休息吧。”

躺在床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是有的,但是入夜后连虫鸣也无的诡异实在叫人难安。

微微风起,挂在门上的布帘被掀开,朦胧的感觉有什么东西飘然而入,正待起身察看,却突然觉得体力尽失,动弹不的。一只冰凉无骨的手划过面庞,挽过一指散落在枕上的发丝,凑在鼻下轻嗅,绵长的吸气声响起,只激的一身鸡皮疙瘩竖立,片刻后,略有不舍的放下,却又越身而过,扯起一指小魄的发,故计重施


心里一凉,山林里多是野兽,少不的也有些山魈精怪的,那小小的醉儿莫不是诱饵,专引一些路人上钩好……早该想到一个小孩子在林中乱窜绝对是不正常的……T
T,努力瞥目用余光看去,却只见地上一道被月光照射的轮廓分明的欣长身影。仿佛觉察到有人尚未睡着,那影子缓缓转身过来,一对三角的绒耳立在头顶,媚惑人心般的轻笑声在风中飘荡,禁不住心神一漾,清明的神志迅速投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痛将我唤醒,低头看向疼痛的手臂,小魄那节指甲仍然深深掐在肉里,张嘴欲喊,却被一只手捂住,晶亮的明眸呼应着外面如水的月光,分外的耀眼。


你看到了吗?比着唇型,他无声的吐出几字。

掰开他的手,想起方才所见,沉重的点点头。e

不必多说,揭被而起,我们迅速拎起床边的鞋子,推窗而出,轻盈一跃,无声的向屋外奔去。

片刻不停,甚至不敢喘息,我们一路从满天幕星斗奔逃到日起东山,直到那第一缕炽阳洒在脸上,终于脚下一软的跌倒在草丛上剧烈呼吸。

“跑呀~~怎么不跑了?”轻脆的笑声在耳边麻麻的响起,让人只想叫救命。

一闪身,那人从身后一跃而过,飘身在半空,嫩绿的裙裾下,绣鞋上缀的缨子顽皮的在风中摆动。

“醉儿!”看着悬在空中的娇小身影,我微微咋舌,怎么竟是她?

“哥哥们不是需要醉儿带路吗?怎么不待天明就自己赶路了??”姿态优美的踏空而下,恍惚间让人有种步步生莲的错觉。

“嘿嘿~~我们……我们等不急要去逛逛。”努力的装傻,手伸到后面悄悄向小魄摆两下,几乎同时,两道身影快速向后转身加速奔逃。

“跑吧~~昨日虚鸢特地去寻,竟不想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算来也是有缘,天意既然如此何苦挣扎呢?”童音配上戏谚的语调,着实不搭。

不敢回头去看,蒙头,我们胡乱的一直向前跑,慌乱中脚下踏空,我绊到一块突出的石头跌下土坡,顺带的连累了跑在一侧的小魄,尖锐的野草刺茎划破手足裸露在外的肌肤,划痕虽浅,却道道溢出鲜红的血,看来甚为可怖,一只手从后面坚定的握住我,粘腻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滴落在地的刹那,却化做烟雾飘散在空气中,眼前遮天避日的浓密树林霎时幻影般开始闪动,片刻,现出一条小路,前面繁华的市集隐约可见。


鬼打墙的障眼法???难怪昨天如何绕都出不了这片树林。2

不假思索的沿小道狂奔,只留下背后一道浅浅的叹息消逝在风中:

“后会有期~~~~~~~”

※※※z※※y※※z※※z※※※

连滚带爬的奔波一夜,衣衫被草木挂拉的褴褛、满身泥土、草根加血污,现在的样子莫说普通人家的孩童,即使是街边蹲守的乞丐也比我们兄弟要干净许多。

打一进入市集,两旁的路人纷纷自动闪开,或有些素不与人为善的小贩,甚至拿起摘拣过的菜叶迎面扔来驱赶,满脸的苦笑,这样的情况叫人上哪去打听回家路?

挨身蹭向牌楼前瞎眼乞讨的老伯,想来眼不视物的人总不会嫌弃我们一身肮脏吧。

“老爹,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尽量放轻声音,就怕惊吓到这位老人家。

充耳不闻的,那低垂的乱发下面无表情,手拿的破碗仍然一抖一抖的伸向路边经过的人群中,嘴里喃喃念着:“各位大爷行行好吧~~~行善积德啦~~~”

难道是又瞎又聋的?到是可怜!抬手欲拍拍他的肩膀引起注意,不想却被他怪叫一声的拿手推开,另一只手迅速的拣起碗中的铜钱,快如闪电,只看的我们目瞪口呆。

“哪里来的小崽子,敢抢大爷的饭碗,死远点!”一双浑浊的眼瞪过来,铜铃一般,眼里的恶毒叫人遍体生寒。

“你装瞎?”真是岂有此理了,骗取人家爱心已然不对,何况加上恶语相向。

“你他妈的XXX,%—¥%—*#,#¥·#·#……老子瞎不瞎关你屁事,死开,别妨碍老子做生意。”满口秽言只说的口沫飞溅,色舞眉飞。

我的天,这什么世道呀,乞丐都如此的能言善道,无视于词汇的不雅,我们兄弟兀自蹲下津津有味的研讨交流。

“小魄,你说这句‘XXXX的XX’是什么意思?”我摸摸头,暗自困惑。

“也许是说咱们身体有缺陷吧~~”同样困惑的小魄努力的消化着。

“那OOXXO的XXXXX呢?”

“好象是侮辱咱们长辈的意思……”

“那……”一个那字尚未说完,迎面一只脏手照胸口抓来,我避之不及,被揪住领口,顺手向路中间一惯,眼看即将滚入马蹄之下,被践踏的血肉模糊,街面上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小魂!”大叫一声,一个笨蛋飞身扑来,将我牢牢护在身下。

呆楞的被扑过来的身体压在碎石路上,眼前举起的粗壮马蹄和背后尖锐的石子相比,两样都让人痛苦难当,若要选择,只盼那一马蹄踏下来,老天垂怜,能昏死过去,恐怕更为好受些。


‘吁’的呼喝,缰绳被紧紧勒住,马上那人面覆着纱帽斗笠,从我躺着的角度,正好看到一双冷锐的美目,白衣胜雪,薄唇轻抿,那眉那眼,说不出的俊雅难匹,诉不尽的冷若冰霜。美得入骨,也冷得透髓!是一种飞琼晓压梅枝重的冷艳风情!


“暮雪晚来迟,飞落压梅枝,夜来起相思,莫笑妾心痴。”不知怎得忽然想起这句,脱口念出,只惹的那冷颜又凝结几分。

“主子!”四条马腿立在我们头前半尺处,一个赭衣大汉拱拳向美人行礼。

“拖出来,继续赶路!”那声音冷淡而不加温度,令这一早的艳阳也畏缩的躲进云里,收敛起耀眼的光芒。

一双猿臂从腋下揽过,将叠在一起的我们兄弟从马肚子下拖将出来,不带我们站好,马上的美人长腿一夹,立时奔出三丈开去。

一碇银子塞入手中,抬眼看那高大的巨汉却是比美人要来的温和许多:“受惊了,以后当心些,别白白断送了性命。”一双虎目看向小魄,蒲扇般的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头,眼里满是赞誉。


“驾”翻身上马,大汉向前方追赶而去,瞥眼间,我又看到那似曾相识烙印在马屁股上的飞鸟纹样……是……五年前那群喂了我们一肚子灰尘的混蛋???

亏本的交易

抛着那锭银子,我和小魄在众目睽睽下,在路过的第一家客栈落脚。

整整洗掉了两桶水,待到披着湿发滚到床上的刹那,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打嗓子眼里放下,舒展四肢,只觉满身疲惫,顾不得被石子划伤的创口,只想闭目狠狠睡它个三天三夜。


“起来!”头皮连发被扯起,令人不得不跟随着那力道的方向抬起头来。

一条布巾覆在头顶,潮湿的水分被缓慢而轻柔的擦拭吸收。

“你叫人起身的方式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鲁?”感觉着脑后轻柔的动作,对比起方才扯着头发的那一拉,实在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向后靠上雕花床柱的边缘,我忍不住抱怨。


同样湿的滴水的脑袋从身侧探过来,湿漉漉的发梢滑落在我的肩头,冰凉的温度激的人浑身一激灵,小魄看过来的眼里明显透露出一种“你明白的”意味。

无奈,愤恨的抢过头上的布巾,按下他的头,胡乱擦拭。

“知道湿发不能睡,做什么不给自己先擦?”

“我不困!”推开我毫无章法的魔爪,他起身从曲柳八角桌上取来方才沐浴时谴人购来的金创药粉,倾倒一些在手心,捻一指细细洒在我的伤口。

闲不住的抬手举起布巾,即将罩在他头上的瞬间,却被一把抓住:“别乱动,药都掉下来了。”

低头看那沾水后略微湿润的伤口,混合着灰白的粉末,一种石灰的惨白,忍不住想起以前家中常年预备的云南白药,那会子血止不住,父亲撒上一些,不久便被血流冲开,不停的撒抹间,那心疼的眉端紧蹙却强自镇定的神情同小魄重叠在一起,久远的记忆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小孩子好动,即使百般防护,不经意间总有些小伤,怕被父亲看见又要担心,不懂事的躲在房间偷偷吸吮着伤口的血丝,天真的认为若没有红色就不会被人发现了,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引的家里乱作一团。


唇角微挑露出丝笑意,小魄脸上显出一种害怕我撞伤脑袋的担心。

轻拉过他捧药的手掌,边缘上被我跌倒时波及的擦伤扔未清理,伸出一指沾些粉末涂抹,宛如两只受伤的小兽,互相舔拭着伤口。明亮的阳光隔着窗幔透过来,如梦似幻,让人忘记了伤口的疼痛、找不到家的彷徨无助,这片小小的天地里此刻只有彼此。


处理好一夜摸爬滚打的痕迹,小魄将我扳身过去,按压在并不柔软的木板床铺,那碎石虽然尖锐,幸好有衣服阻隔,想来应该不会太严重,感觉背后如羽毛般轻抚而过,舒适的将脸埋入被絮,放松身体,睡意终于禁不住绵绵涌来。


☆※※※z※※y※※b※※g※※※

好梦正酣,一股刺鼻异味冲入鼻端,忍不住咳呛的人涕泪横流,有一只手捏住下颚,带着缓慢而又不可抗拒的力道,刚从混沌的梦中惊醒,松弛和懈怠的神经仍有些麻木,许多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譬如……惶惶不安的感觉,想要逃离的感觉,无所适从的感觉,让人有些迷惑,有些莫名。


“货色到是不错,你确定他们没有亲人了?”薄茧的指在下巴处搔弄,仿佛逗弄一只豢养的宠物猫咪,醇厚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庄老板,您放心,这俩孩子原是乞丐,正在门前乞讨来着,不知是交了什么好运,逃过死劫不说,还被一位大爷赏了锭元宝,这才住进店里的,包管无人找寻。这擦不干净屁股的事情,小的就是问天借胆,也不敢往您身上招揽不是?”油嘴滑舌的一溜话出口,连哽也不打,一听便让人想起在门口迎我们而入的店小二。


那瓶药……该死的小二……

门外的莺声燕语、喧闹若市,配合着偶尔的娇笑呻吟,在在都显示出绝非良善之地,待到顺过气来,入目一幅赤裸美人卧梅的屏风,更是让我心中尚抱的那一点奢望彻底粉碎。


慌忙的避过那只手爬起身来,却发觉半身在一个黑色的口袋当中,想来应是运送我们时用来掩人耳目的,袋口一缕红发露出,散落在织毛的小毯上,稍稍让我放下心来。


“这是你的打赏,出得此门,不用我多提醒你吧?”对于我的躲避,手的主人并未着恼,反到是很满意的直起身去。

“是~~小的今晚多喝了两杯,天擦黑就睡下了,哪也没去。”见到钱财,那小二的声音里更是甜的能掐出蜜来。

门扇拉开又合拢,小二开门出去,我低头紧盯着眼前这双鞋,心里盘算着现在的形势。

“很好。”那双脚移到屏风前,一张线条简练的八仙桌配着藤面的方凳,倒是十分雅致,他撩衣坐下,交叠的长腿闲适的跷着。

“难得看到小孩子换了环境不哭闹的,到是比那些十几岁年纪的更要强些。”

心里冷笑,若论起被卖的经历,只怕你买来的那些人加起来也不过如此了……不去搭理他,努力从口袋中爬出来,拂开遮挡住小魄的布料,看他面色红润,依旧一副可爱的睡容,不忍让他醒来又面对残酷的现实,使力半拖半抱,将他挪到不远的床铺上,兀自喘息不已。


“看来,我若不是捡到宝,便是被小二胡弄买了个哑子。”

沉不住气的怒目瞪去,对上一双桃花美目,被里面的笑意一浸,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去。

这个男人长得不错,确切的说,做为男人,少有如此五官清朗,却又不觉女气的英俊面孔,一双桃花眼有意无意间总在散发着惑人的笑意,只是这笑容……眼熟到好象时时都能看见这样的笑,无奈思索片刻仍是抓不住头绪,只觉笑颜似曾相识。


闭紧双唇,我不动声色,只看他意欲何为。

“废话我也懒得再说,爷我身边缺两个贴身侍侯的小童,你们两兄弟可愿意?”话说的很轻,却吐字分明,意思也很明了,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如此的话,当十岁的小孩子就很好骗不成?


“有多贴身?”鄙夷的从鼻孔里哼出几字,敢买却不敢当,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一柄牙骨扇展开,轻快的摇动,带起徐徐的风。

“你说呢?”媚眼连眨两下,挑逗的意味不言自明。

……变态……我才十岁……他想残害幼苗不成……愤恨惹起心头火,我瞪他的眼神更是恶毒几分,眼见得我怒气升腾,他却是更加开心,爽朗的笑声加上悠然自得的动作,气的我双眼赤红,举起床上的瓷枕便要扔过去。


闪亮的银丝擦过鬓头,撩起一丝发,接触的刹那却如被利刃所割,红发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婉转落下。

缓缓捧起桌上一盏茶盅,递到嘴边略一润喉,那醇厚的嗓音清亮依旧,却明白的散发出威胁:“脾气好不代表可以让人适意妄为,做娈童便应紧守本份,念你初犯,姑且饶你。”


惊起的一身冷汗尤未退下,那娈童二字更是吓的我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街上的人都死光了么?居然沦落到买‘乞丐’当娈童的,他倒是不嫌脏……虽然我们兄弟并非乞丐,但至少……他认为是……


“若我们不答应呢?”紧抱住怀中坚硬的瓷枕,我稳声勉强问他。

“那便罢了,只是不知道下次你们可否能找到个只侍一主的人家了。”优雅的起身,扇柄挑起我的下颚,那语气里满满都是对我们的同情与可惜。

“光天化日强拐孩童,淼迟国还有没有王法了。”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现在的处境叫人胆战心惊。

“王法?王法是给穷苦的小老百姓遵守的。”理所当然的口吻,让我从他的美丽外表中,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只有统治阶层或者是短视的二世祖才能说如此谬论,只不知……他是其中哪种。“更何况,淼迟小国的王法也管不到这来。”


一阵冲击席卷而来,连连的打击让我脆弱的心脏难受负荷,浑身刹那冰凉透骨。

“这到底是哪?”抓住他的前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绝望的嘶吼。

“鑫皓国都?”短短四字却如霹雳一般轰鸣。

怎么会?只是一片树林而已,我们只是奔跑一夜穿过一片绿意盎然的杨树林,即使是缩地成寸也不可能跑去别国的国都,总不至于,这鑫皓国竟将国都建在边境之地……


“那淼迟国呢?在哪?在附近吗?”心中虽然清楚可能性根本为零,却仍是天真的抱着希望,希望奇迹发生、希望……这是噩梦。

“你们是淼迟国人吗?毕竟不过是小孩子,居然连自己国家在哪都不知道了……”他推开我,慢条斯理的回到桌前坐下:“从这里前往淼迟国边境,快马两月或许能到,只你们两个孩子,劝还是死了那条返乡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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