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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人归——by囍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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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人轻敲,开门一看,无厌手端两碗汤施施然入内,双手将汤放至桌上,持盘又是一福。

“姐姐~~”娇笑着扑过去,欢喜的唤着。从刚刚亲眼见到她对荀公子等人的举动便知,此女身份应是不凡,领我们参拜时只有她从旁小心提点,心知必是见我们年幼,怜爱之心多于旁人。若得她真心相待,何愁这府里的日子不能过的轻松惬意?当然,更有一部分是为自己,多年的颠沛,对亲情的渴望强烈到焚心嗜骨,却无人可以真心相待。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小魄相伴,恐怕现在我早已心如死灰,哪里会有现在的开朗?


“少爷,不是说过千万别称奴婢为姐姐吗?奴婢担当不起!”面孔虽然依旧平淡若水,但那语气却更柔和了几分,我自然知道她并不是真心苛责我,于是笑道:“若姐姐怕人听去,我在人前不叫就是了,可是没人的时候要让我补回来哦~~


红红的菱唇向上划了个优美的弧度,急忙低头端汤掩饰,我看着不禁呆滞,如此风姿,唉……为什么我才五岁……= =

一碗褐色汤递过来,顺鼻一闻……药……怪道这个颜色……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呜~~能不能不喝?”

“少爷莫要为难奴婢,这药是补身的,外面雨打风吹的无人照料,身子骨自不比常人,其他公子也每日服用呢。”

万般无奈,我一把端起碗直直灌下,只呛的小魄咳嗽连连。

听到无厌在身后扑哧一笑,无暇回头欣赏,我现在关心的只是:“苦不?”

当胸一掌……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只手,死小子居然敢对我动手,反了还。

抬手欲掐,一只柔荑打后面伸来拉住:“看,弟弟都已经乖乖喝了,你也趁热吧。”不由分说,一碗已递到唇边,只得张口喝下……还好还好……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不难喝。


☆ ☆ ☆ ☆ ☆ ☆ ☆ ☆ ☆ ☆

晚间,被梳洗干净,送至松软的床铺,正欲入眠,一双手毫不客气的在腰侧狠拧。

吃痛的一骨碌爬坐起来,黑暗中只看到小魄的那双眼,星芒般闪烁。

“你给我说,白天干嘛说我是弟弟?”

“你不是么?”揉着腰肉,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就是了?”

“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真真奇怪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

……这什么状况?半夜不睡绕口令吗?

“这只有天知道了……”死也不承认他确实是哥哥,谁叫这小子在娘胎里给我窝心脚的,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他主动攻击,我能一脚把他踹出去,让他白白捡了个先机么?


“既然你不知道,做什么胡说?”咄咄逼人。

“既然你也不知道,怎么能说我是胡说?”不甘示弱。

人前不见这小子如此多话,这会子需要安静的时候到来絮叨,实在是……拉过锦被,蒙住脑袋,翻身不欲理他。

朦胧的听到说话声,朦胧的感觉到有双手在拉扯,无奈周公召唤甚急,我沉沉入梦而去,撇下可怜的小魄。

至于长幼尊卑的问题,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哈哈~~~~~古人有云:无毒不丈夫。

接连三日,府内躁动不安。撒娇的向无厌打听,只说是老爷收子之事传扬出去,许多人前来道喜。奇怪的是,连等三日也不见谴人来带我们兄弟前厅见客,这一点大大的与理不合,只是……看着小魄那个略有发茬的脑袋……咱们这样恐怕也不能见客吧……=
=

心虚的抱住小魄毛绒绒的脑袋仔细研究,大约1毫米的样子,在室内尚辩不出原本的红色,只有在阳光下才略微显的发色有些浅淡。心里明白,这样子下去恐怕拖不了许多时日便会原形毕露,得早做计较方好。可是,剃头已经决无可能了,想来国丈家的少爷,哪怕是半路收养的,也断不允许光着脑袋吧?愁、愁、愁、怎一个愁字了得!


苦着脸看向书桌上的砚台,若实在无法可想,少不得借它一用了。

这几日,倪从、冷裔天天跑来找我们兄弟闲聊,杂七杂八的天上地下一通乱说,好在童言无忌,到是叫我探听出不少内幕。

离弦(他自己说的!),世居修竹,脚下站的这座豪宅便是数代经营留下的祖业根本,二十年前不知何故因缘际会,居然同当今宰相之女喜结良缘,遂得到提拔,曾任御史台长,弹劾百官、推鞫刑狱,虽秩品不高,但威权甚重。其夫人过逝后,数年前将独生女儿送入宫门,如今已是位列四妃之首,且诞有一位皇子,可以说是风光无限。所谓的曾经,当然是因为现在无官一身轻,早在倪从他们入府前国丈爷便已辞官,具体原因从他们口中是无从打探的,且放心思到旁人身上,例如……无厌。


只是……据我所知,宰相亲戚和由宰相推荐任用的官吏历来是不得为台长的,以避免宰相与台长勾结为祸。虽然实际上宰相仍能控制御史台,并利用为工具以打击政敌。同时,御史台长也拥有弹劾宰相的权利,两相制衡下方能保证朝廷内外一片清明。不过现在的国号『盛享』却是我从未听闻的年代,说不的以前学到的历史知识根本无法结合这里的实际情况也未可知。


说到府里这帮男孩子,年岁各异,身份不同,唯一的共通点只有……都是孤儿……也难怪听闻我们兄弟是孤儿时,倪从虽然急忙抚慰,但是并无惊讶,差只差我们孤的比他早而已,连个姓都没落到……=
=

国丈爷膝下无子,想来拜父时他也叹到若大家业需人继承,因此收养男孩原本是没有什么令人讶意的,只是,何故偏偏收养孤儿,而且并不限制门第、人数。难道是怕自己辛苦培养,到头来反叫亲生父母得了便宜,不想万贯家财落入他人手?如此这般,想来也略有几分道理。


连日里府中人员混杂,管家特来吩咐我们无故不得踏出院门,不公平的是倪从他们到没接到这样的命令,实在是叫人心生不爽。荀公子这几日也未曾登门,好奇的问起,倪从只说他身子弱,旧疾复发,前儿个又开始上吐下泻,总归是经常这么折腾,到是府里的人习以为常了,连药方都是现成的,不过是加派人手守夜照看而已。


细想起来,那日踏出院外时惊鸿一瞥,隐约另有两位同荀公子一同走在前面去往偏厅,只是当时倪从他们过来相谈,后又惊险万分,并没有分暇留意,到现今被局限于这一方小院,外人不来探望,反倒无从得见了。


“倪哥哥,怎得也未见昨日和荀哥哥同行的两位兄长?”自正式拜父亲后,连带的称谓也改的顺口,只叫的两个孩子喜笑颜开。

“你说么魏行和区止怀?区大哥和荀哥向来亲厚,每次荀哥发作,必是相伴的,这几日怕是脱不开身了,至于魏哥哥,嘻嘻~~~他被老爷叫去亲自授课了。”眉目间满是笑意。


“授课?府中难道不请私塾么?”这到奇怪。

“也不是,只是老爷向来因才施教,昨个看过魏哥哥的习作,只说大有长进,故而亲自教导了。”冷裔自将手中一块梅糕塞入倪从嘴里,抬手又从盒中拿起一块递于我。


接过糕,我顺口问道:“爹爹经常如此事必躬亲?”

“对呀~~凡是老爷亲自教导的哥哥们,都因为文才出众被送进宫去了呢,听说娘娘喜欢的紧,留在宫中长住了~~~”

噗~~一口糕呛在喉管,引的我咳呛不已,小魄从书桌走过来,将手中一杯温茶递过,抚背轻拍好半饷才止住咳嗽。

胡闹!满脑子只有这两字蹦出。

宫中是如此好进的么?何况是男子,虽说我们几个不过是孩童,但看荀公子的年纪,以及魏行和区止怀不受我影响的样子,起码已经十四,绝对不是能随便入宫,并能长期留住的。这种烂说法,骗骗无知孩童和不解世事的少年尚可。


除非……一个念头炸雷般浮现……不要,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可是,既然收养孤儿的目的是为了延续香火,那我的想法断然不应该成立呀?如此矛盾的两件事现在混为一谈,脑海里翻江倒海一片混乱,不禁令人抚额。

无厌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只当我身体抱恙,慌忙送出倪从他们,急奔院外请医去了,我眼望着那一缕香风飘过,连拦都未及拦便扫门而出。

一旁的小魄细细打量我半饷,收到一记白眼,立即知道我不过是在伤神而已,转身撇下我继续照帖临摹去也。望着那背影,真是……以前随牙婆乱跑时,曾经半路捎带过一位广授天下有教书癖的秀才,万般不幸,耳濡目染的荼毒到纯洁的小魄,若不是当时没条件正式开章授课,只略微教了几个大字给他随地演练,恐怕他现在也之乎者也的开口卖弄斯文了。想起那酸秀才,额角的筋也开始隐隐抽痛,噩梦!他绝对是所有正常孩子的噩梦。


请医问药、望闻问切,无奈我根本没事,带累的周围人等一通忙乱,最后,仍是被灌下那碗补身的汤药,好在我并不孤单,因为,小魄也未能幸免。

一晃又是数日,老爷那里闭关修炼似的,除早上请安,连用餐都不见人影,不过……也没什么奇怪就是了,府内各院似乎都是分开自制饮食,无厌只说各位公子的口味不同,分开也好各取所喜。唯一让我白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的发色奇迹般的变成淡淡的棕色了,虽说仍和纯正的黑有些区别,但毕竟不若红色扎眼,小孩子一头棕发除了营养不良,也不会引出其他的猜想。只是被无厌越发的有借口灌那些补药而已了。


待到初五日,我们入府已有大半月的时间了,日常起居有无厌照看,自无不妥。前阵子道贺的风波也渐渐平息下来,禁令一除,管家也依照其他公子的日程。开始给我们安排课业,早间卯辰闻鸡而起(当然院里不是真的养了一群鸡……),随武师傅扎上半个时辰马步,然后练习拉弓。辰时用过早餐,便去前厅书房听些启蒙的子子曰曰。午时饭必,再临摹两个时辰帖子方散。其中,不得不说的是……饿肚子扎马步、拉弓,真TNN不是人受的罪。初时被挖出被窝并无准备,整整一个时辰饥寒交加,外带重体力劳动,饿的我们兄弟头晕眼花,四肢打颤。第二天有些经验,去前悄悄填塞了些点心方好些,有时候夜间点心被我贪嘴的吃干抹净,又不想惊动无厌,少不得摸清厨房方向,连夜偷运些回来。


※※※z※※y※※z※※z※※※

隐约发现不对,缘于那日傍晚。

那日无厌被管家叫去前厅问话,忙碌间将补药放在桌上,交代我们趁热服下便匆匆而去。

难得等到这么个机会,我自然是喜出望外,端起汤药全部贡献给窗外的一株幽兰,连带的也便宜了小魄,他休想独善其身。

次日起来,不禁被小魄吓到,那一头已经寸余长的棕发,竟然又开始透着抹熟悉的……红。

揽镜自照,我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只是……怎会如此?思前想后,除了前段时间发色的改变是自然变异外,我只能想到……急步向前,推窗一看,窗下那株兰花如遭风霜般的,已然软倒在地。心中突的一跳,不动声色的拉小魄出门练功,这是不是正确答案还未可知,自然不能声张,且等晚上一试。


酉时饭前,无厌照例又送药而至,我故意在桌下伸腿绊倒从身边经过的小魄,在无厌低身扶起小魄的刹那间,将碗中大半的汤药倒入早已塞进一块棉布的茶壶内,只余一口。装模作样的当着无厌诧异的眼,将剩下的那点药含入口中,随即皱眉,状似嫌苦般,举起茶杯漱口,正大光明的把那一口连带茶水吐入一旁痰盂内。只是可怜了小魄,若我猜测没错,这药多喝一碗便多一分危险……不是我不厚道……晚一天再来救你吧……=
=

果然,早上刚起,我连续两天没喝药的效果明显到连小魄也注意到了,忙碌间只得用水稀释了砚台里的墨,悄悄在发上涂抹均匀……菩萨保佑今天可别下雨!

午饭时间,满怀心思,喝着解渴的酸梅汤,眼前一亮,现在正是暑热,要点绿豆解暑也不突兀,只不知那碗汤的底细无厌是真不晓又或是她也是蓄谋?真真叫人难琢磨呀!


对上小魄探询的眼神,我夹起一块鳜鱼,侧身送去他碗中,小声道:“等下和你说。”

随即抬高嗓门:“小魄,咱们趁午晌去看看荀哥哥吧?兄长卧病怎么也要去瞧瞧的。”

略微有些诧异,终归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下来,双胞就是好呀~~

于情于理,我们探望病中的兄长都无可非议,只是这时间选的有些说不太过,好在只是两个小孩子且如今又是新主子,撒娇任性一番到无人阻拦。

唯一的漏算是……带路的还是无厌……

一路上冒着酷暑,浑身上下又如同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到也无妨,只是这脑袋上的墨,若被汗水润湿流淌下来……眼见的前方廊子上头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摇扇纳凉,晃身一过时,趁她们低头行礼的当口,一把抓过手中的团扇,挨头颈一番猛扇,好在止住即将汹涌而下的汗水。


无厌听得小丫鬟惊叫,回头谴责的看着我,无辜的眨眨眼睛,顺道扇扇旁边的小魄:“姐姐莫怪,实在太热,晚上一定还她们就是了。”

即使不满我的恶作剧,到底没有将扇子抢过。吐舌一笑,闲散的摇着团扇跟在后面继续向荀公子的『劲节堂』前进。

迈上台阶,一入院便是满目翠竹,郁郁苍苍、重重叠叠,使得堂前一片浓荫。乘荫步阶而上,上面小小的几间房舍,外挑一幅竹帘。帘外侍立着一个丫鬟,见到我们过来,忙过来一福道:“奴婢非忧,给两位小少爷请安。”


无厌问道:“荀公子可曾午睡?两位少爷得空特来探望。”

“且容奴婢通报一声。”说罢挑帘而入。

片刻,只听的里面一个声音笑道:“两位弟弟来了么?快请进来!”

不待丫鬟相请,我拉着小魄直接掀开竹帘,只见后室的屏风内隐约一道身影,便直直走过去,绕过屏风,不禁“呀”的一声,叫道:“荀哥哥,你的衣服……”

眼尾扫见跟在后面的无厌脚步一滞,随即低头退了出去。

哈哈~终于甩掉她了~~

“我的衣服?”他急忙低头检视。

“对呀~你穿的好整齐哦~不热吗?”摇摇手中的扇子,我一副想把外衣扒掉的样子。

“门前那些翠竹遮天避日的,这几间屋子已是难得的凉爽了。”他微微笑道。

“荀哥哥,这几日可有好些?管家安排的课业好重,弄的我们下完课就只想睡了,也没来看你。”撅起嘴,故意做出小孩子告状的可爱表情。

“已经大安了,我这身子一贯如此,略微吃点不太合胃的食物便如此的。”

噢?只是‘不合胃’么?挑唇一笑,此番前来,我便是为了你这‘胃’。

看我那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荀公子好奇的问道:“小魂你是在笑我么?”

“怎么会,我只是想到那碗补药,好难喝哦~~任谁喝了都会胃疼、想吐的~”拿团扇一掩嘴,笑的弯弯的眉眼直向他面上细寻,果然……一丝微征,转而却很快掩住。


“小孩子都不喜欢喝药的,无厌没有给你们准备糖渍梅子压压味道?”

“天天喝酸梅汤喝到牙都倒了,我们才不要再吃梅子呢~~~是不是~~小魄?”眼见他开始皱眉,知道定是不满餐前对他说过要解释的问题,到现在还是东拖西拉的在这里闲嗑牙,有些不耐烦了,赶紧的拿话引他,省得一副苦脸……哪里像是来探病的?


白眼飘飘然飞来,碰落我一鼻子灰。

“那你们想吃点什么?让为兄的这里好生招待~~”看我苦哈哈的诉苦,荀公子纵容的笑问。

“天好热~~我要喝冰镇的绿豆汤~~~”向无厌那里开口索要也许会打草惊蛇,但是看他方才的表情,我这句却可算作投石问路了。

清明的一双眼看过来,我坦然相对。若那汤药真有问题,一碗绿豆汤固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至少能稍做缓解,关键的是,那一碗绿豆汤所带来的信息。若那汤药本没有问题,改变发色只是药性使然,又或者窗下那株兰花恰好在那天寿终正寝……如此,在酷热的暑天要一碗绿豆汤就更是理所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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