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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人归——by囍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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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接管,便已是如此,还是早日起程,觅得良医要紧。”他轻叹一声,掩帘而出。

深色的兽皮被一片鲜红铺满,火红的发烈焰般散在枕边,染血的布巾胡乱丢在一角,衬着他因失血过多而显的惨白的肌肤几近透明一般,鼓起勇气走上前去,那坚毅的双眉因痛苦而皱起,薄薄的双唇已干枯皴裂,伸手颤抖的抚上那张即使无意识仍是痛苦扭曲的容颜,本就虚弱高烧的身体终是扛不住,跌坐在他的身边。胸前衣衫因为鞭打已多处撕裂开来,肌肤上的伤痕和瘀青也看得清清楚楚,脸上殴打过的痕迹红肿难消,原本的俊逸早不复见,心脏的位置现出一道刀伤血痕,鲜血渗出,伤口凌乱地分布在身体每一处,右臂的银环闪动着光芒,却诡异的在一片伤痕中不沾半分血液。
背上、胸前、腹部、四肢布满了鲜红的鞭痕,全身像火一样的溢出鲜艳的红,凹凸不平的布满了不同的用刑痕迹,小心的抚过他的身体,仍是令他痛得浑身发抖,豆大的汗水滑过脸颊,口中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呻吟!


贴耳细听,从破碎的语句中分辨出几个音节:“蓝……给我……”

心被压得一点点在收缩,冬天的寒风飕飕飕地穿过帐篷从四面八方灌进,深入骨髓,将我的心挤得几乎迸裂破胸而出。

是她吗?即使重伤若此,仍然念念不忘……你的胸膛里究竟有颗怎样的心脏,这几乎夺命的刀伤,散发着玫瑰的色泽,是给她的献礼吗?万军丛中,舍弃坚实的屏障,单身前往,是去赴她的相约吗?你这失去理智的头颅里,装的都是儿女情长,生死爱恋吗?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豁出性命保全下来的,又是为谁?为什么……你却不知道珍惜……


指间从面颊滑上胸膛那道伤口,柔软的指腹沾满了粘稠的液体,那是我曾经最害怕从人体溢出的生命之泉,放入唇间,轻轻的吮吸,我一直知道,血液的香甜是任何美味都无法取代的,浓郁的芬芳染满我的口腔,我不同于你,是的,我会珍惜,珍惜那会流逝的生命,珍惜那,久等不归的人。


伸出双手,将你残破的身躯轻揽入怀,每一道的痕迹,都是生命的礼赞,值得膜拜。探舌舔过,舔你的颈项,专著而执着,最深的吻,是啃咬与吞噬。
温暖的肌肤、柔软的肌理,热烫的,是你的血,还有,我的体温,四周都溅了腥甜的液体,我轻轻沾染,望著满手的鲜红,一指指耐心舔拭,那炽热胸膛里鲜红的热情怎样也耗不尽,泊泊向外流淌,挑开你心头缓慢凝固的血痂,血肉随着我的指舒展出一道沟壑,半寸的深度,仍是不够……因我无法触及你跳动的心,它潜伏在肌理之下,害羞如同幼兽。指尖施压,你本能的挣扎,瑰丽的红蜿蜒滑过健美的胸肌,贴着肋骨缓缓流下,低头,浅酌,一路吻上你的胸膛,浅薄的呼吸若丝,盘旋在我的发上,微弱的脉动若有似无,我用柔软的唇细细感应,浓稠而芬芳,一点一滴吻在你的心头之上,这样的亲密,这样的缱绻,你可会忘记??舌探进肌理的深处,吮吻,嫩滑的血肉蜂拥而至,在我的唇齿,合齿咬下,柔软的落入口腔,虔诚的吞咽入腹,感觉你激烈的震颤和压抑的痛楚,埋首在你的胸膛,我浅浅笑了,这是,属于你的,心头之肉呵~~~


曾经以为,是你,我必会包容,是你,我定能容纳,而今,我的包容与容纳又有何意义?你终是不需要了……而我,能拥有的,不过是相同的血脉,我的体内,流淌的,你的骨血……


我不要别人夺走你,
你是我的,只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是不是这样的相守,放任你躺在我的怀中,安静的逝去,就是永远?是不是将你的肌肤骨血,全部吞咽,让你存在于我的体内,化为我的血肉,才不会失去?若实若虚地按在颈间,只要一个用力,世间就会少一个可气可恨……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手渐渐地缩紧,看着因呼吸困难而急剧起伏的胸膛,感觉着这一刻,你仍是在我掌握之中,似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快意,诡异的欢愉,在腹中蔓延,低下头,轻吻着干枯的唇瓣,伸出舌尖细舔润湿,压抵在喉间的手,不由松懈下来,静静贴着那微弱的脉动,终是,放开手去……


我已放手,你且保重,这一路的山高路远,愿你勿忘,那曾经的悉心守护,那曾经的……朝夕相伴……

生死自有定数,这一去或是相见无期,而,这样的结果,是你一手造成。

指间残留着出行那天的悸动,那双震惊的眼眸,那微恼怒倔强的神情,郁白……定然会照顾好你,哪怕,那只是对我牺牲的补偿……

离开郁白,舍弃了前世的亲情,送你归去,抛开这世的牵挂,却仍是放心不下,醉儿,我欠你的,要到何时……才能偿清。

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遇故人

两国战事已歇,议谈的官员就着双方盟约的事宜互相争取着最大的利益,小魄因着伤势,被随我同来的众人急急护送回国都,没有了挂碍,我纵然留在此地,也是于事无补,娄曳几次同我说,不妨随他先行反回鑫皓,一则他去交了任务了事,二则离了这边疆偏僻之地,也好少些劳苦,我不置可否。


若说劳苦,却是不怕的,但随我一同交付的万余战俘,养伤休整期间,几乎遍布在营地的各个角落,略微出去走动,便会惹来无数怨毒的目光。黍邛一战,鑫皓派出十万大军,两万受俘,五万得以成功突围,约有三万多人在此殒命,马革裹尸永无归期,军人间的感情,都是在刀山火海中历练出来的,铁铮铮的汉子不惧血汗,却是最讲情义,如今折损在此,我偏又顶着张敌军主将的脸,若不是娄曳长在身边,军威甚严,想来投到我身上的断不止怨毒的眼光这么简单了……


拦阻了所有欲同我共赴鑫皓的家人,郑重将小魄托付给他们,此一别后,纵我有心,也照顾不了很多,但求上天眷顾吧。

只身一人踏上准备好的马车,回首,再望黍邛一眼,都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各中因由,人情冷暖,我又何尝不知?多带些家人同去,或许可以排遣寂寞,以慰离别思乡之情,但我现在这样的状况,能保全自己尚属不易,何苦连累他人一同受罪?顶着个使者的名义,身份上的定位,即使有人存心相扰,人数毕竟也是有限的,而身边的人少了这层屏障,若被屈打责罚,又该去找谁?不如就此一别,和风丽日或血雨腥风,自凭我闯去,也可少些顾虑……


马车在路途上颠簸,掩在竹帘之后,我已多日未曾踏出一步,原本的伤寒未愈,偏又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即使是铁打的,恐怕也熬不了几日,何况于我……娄曳翻上马车揭帘看我的时候,我仍是精神不振的趴在垫子上懒得动弹。


“看看你这摸样,堂堂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一点小风寒就让你趴下了,以后怎经风雨。”递过一只烤的滋滋作响尚在滴油的山雉,他也不管我有没有胃口,直接塞过来,急忙用手挡住,却被弄的满手油腻。


几日的相处,娄曳为人本就豪爽,此刻完全把我当了幼弟,照顾的虽然粗枝大叶多有疏漏,于他,却已是及至了,毕竟他没有一定要待我好的义务,无论是从他正式的身份还是私人的关系,都是!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已经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来得要好上太多太多。


低下头去,默不做声的撕一块肉放入口中,即使油腻的味道让我虚弱的想吐,还是强迫自己咽下,没有营养怎得康复,要如何应付将来的‘盛大欢迎’。

“你呀,那日进帐看到你们在血泊里,还当你看见兄弟没救,想不开要自杀呢,偏你见了人来,又呼救,这样应该是有求生意志吧,如今又来躲在马车上不露头面懒吃懒喝的,我看你这样瘦下去,到了都城见了皇上,直接就可以请旨帮你建个陵墓埋枯骨了。”油晃晃的大手在我脑袋上摩挲,直接将鸡油当头油给我使了。


咀嚼着食物,我苦苦的笑,他哪里知道,那日我确是有同死的欲望,握住小魄的颈项紧了又紧,虽是恨的没法,仍是下不了手去。得不到,便有股玉石俱焚的冲动从心底最阴暗处翻涌上来,它在暗处蛰伏,悄悄的寻找着出路,预备在脆弱的时候脱开理智的束缚,撕咬、反扑。我原是如此的邪恶,却一直给自己高扬着所做一切均是为你的旗帜……而,这双手,险些要了你的性命,唇边,仿佛还有你身体的温暖触感,抬手轻抚,我迷失在翻飞的思绪中……


“喂,你听到没有?”一掌拍在肩上,震的我险些跌出去,眨眨眼,无辜的看着他。

“我说,你得空去洗洗,身上的味实在太重了……”

“味?”狐疑的扯过胸口的衣襟嗅闻,却分辨不出什么,往常一说到味,只想到遍体生香,即使多日不擦洗,也不至于被人嫌弃,如今算来总有三、四日不曾沐浴,但出门在外的,有几个人能过的如同在家般的舒坦,因陋就简,少不得将就一下。


“一股子主子身上的味,怪勾人的,得亏你也没怎么出去,不然外面那一群毛小子,不知道弄出些什么乱子。”似是习以为常,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我:“前方不远有家客栈,今天可以不用睡在车上了,你收拾收拾,等下我再来。”说完,跳出车外,顺手挡住外面的寒气。


主子?师傅??勾人???难道醉儿他……

站在冒着蒸汽的浴桶旁,氤氲的热气袅袅而上,解开身上的衣物,一个物件从我怀中落下,啪一声掉在地上。

慌忙捡起,用脱下的中衣细细擦去沾上的水珠,正翻开的那页上面几个稍有些晕开的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至亲之血,心头之肉,得其一初稳其内,二者俱功则倍。”下面一式口诀,页册注明第二层,正是那日翻过一页便被抛到脑后的《寒心诀》

难怪……难怪师傅让我绝念冷情方能去找他,这样的要求,没有铁一样坚硬的心,没有冰一般冷酷的情,如何能做到……而我……居然全都……做尽……小魄染血的一幕在眼前不断闪过,似是提醒着我的罪孽和残酷。


小魄的改变,深深的伤害了我,他的堕落,他的冷漠,连浸泡在热烫的水中,都无法温暖我冷却的身心,既然前行的路途不再有你相伴,那便一同堕落吧,让我们一起堕落到黑暗的最深处,黑暗与光明本是一体,正如无人能把爱与恨分清一般,
而我,终于明白,得不到的爱……那便是恨了……

多年的疏于练习,让我几乎忘记了基本的招式,努力的回想当初武师傅的教导,不经意又忆起年幼时互相依靠的时光,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怀,相握的手已放开,但心中何时才能放下,按在阵阵抽痛的胸口,它诚实告诉我,很难,很难……


去往鑫皓国都的路程尚有月余,日日闷在马车中赶路,以前是枯燥,现在却是辛苦,得益于小魄的血肉,前两层的心法练起来并不算吃力,丹田一股充裕的真气缓慢流动,那熟悉的感觉如同每次醉儿吻我时激起的涌动。心法稳固,后面便是招式,狭小的马车根本施展不开,一日日闭目在脑海中冥想演练,到底威力如何,有何错处,却是无从知晓的,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不待我练到第五层,路途却已结束,迎着早春的第一缕风,沐着淡淡升起的晨雾,我将都城高大的城楼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一次,见到鑫皓的王。

他高高的坐在王座上,浑身透着凛然的傲气,严谨的礼仪令我难以抬起头直视他的面容,静静跪在殿中,耳听着群臣的纷纷议论,等待着或宽容或残酷的发落。

“抬起头来。”浑厚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我看到他如墨般幽深的眸,我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郁,我看到了他微启双唇,轻唤我的名字,带着似水的温柔。

“离魂,好好享受鑫皓人民如火的热情吧!”

站在囚车内,道旁笔直的梧桐是我的风骨,不躲开亦不闪避,任由蔬菜夹杂着大小不一的坚硬石块落在身上,额头的血滑落眼里,染的世界一片鲜红……

愤怒的眼、哀伤的眼、冷漠的眼、淌满泪水昏黄的眼,呼喊着亲人的名姓,嚎啕着上天的不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将所有的愤怒,失去亲人的痛苦,发泄在我的身上,却忘了真正让他们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人,如今仍高高坐在王座之上,是被他们高呼万岁的,王。


被粗鲁的拖进简陋的小院,扔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口唾沫落在脸旁,门被从后锁上,咧开破裂的嘴角,我轻轻的笑了。情况比预料中的又好上太多,起码,不是阴暗潮湿的牢房,起码,还有张床,蜷缩在地板上,放松的呼吸,催动着丹田的内力,检视着创伤。


轻浅的脚步落在屋顶,屋上的瓦被人揭开,月光幽幽从上面投射而下,聚光灯般,正好照在我的身上,一双黑靴站在眼前,静静的看着,他不动,我亦不动,就这么相对着。


“你不叫人?”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落,不带任何情绪。

“你认为会有人来?”暗暗将力量积聚在指间,我等着他靠近我的刹那。

一张纸轻轻飘落,熟悉的字映入眼帘,将那纸张拿在手中,拇指轻抚过光滑的纸面,并不急着去看。

“信已送到,看来你的情况很好,我会再来。”注视着我的举动,他冷冷的开口,纵身一跃,合上屋顶的瓦片,无声的离去。

黑暗里,那纸片发出新鲜的墨香,放在鼻端细细的闻,温暖的感觉溢满心田,只是……这送信的人……难道就不能顺手把我扶去床铺再走?无情的叫人唏嘘。

头顶忽又传来异动,不似方才的轻浅,步伐间的沉稳显示来人的功力深厚。

叹一口气,将信塞入怀里,今晚真是访客不断,果然我人缘不算太坏。

瓦片掀了又盖,室内明了又暗,终是有人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抱起,一双粗糙的手小心的在面上游移,布满了硬茧,刮的人脸上生疼。

“娄大哥。”偏头避过他只会加重伤势的检查,我赶忙开口唤他。

“你还好吧?身子骨没打坏吧?皇上的命令我无法违背,那时”

握住他的手紧了一下,打住他的话头:“我知道的。”

“这是金创药、活血丹,外面有人守着,点不了烛火,你身上的伤……”

“无碍的,皮肉而已,多谢你惦记,快些走吧,给人发现又是一场风波。”被放在床上,抬手轻推。

一手把住脉,沉吟片刻,又听我语气连贯,思维清晰,想来伤势果然不是太重,将药放在枕边,娄曳在我的频频催促下终是离去。

就着窗外的月光,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来看,短短八字而已:

别怕,寻机救你出来。

忍不住,将纸张盖在脸上轻轻的笑,冷冻了一个多月的心,被涌出的暖流融化,凌人呵,还是将我当做孩子,别怕?……我不怕……只要仍有人关爱,我便不会退缩、害怕。


 

涂上娄曳送来的药,盘起双膝调整内力,等到有人将不知道算早饭还是午饭的白米就咸菜扔在门口地板上时,昨日的淤血已是散开不少,至于伤口,恐怕还是得挂在脸上至少半月。


放眼仔细看看屋内,除一张床,外加一套桌椅,连个多余的洗脸架都没有,至于笔墨纸砚,那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无奈的掏出凌人送来的书信,这叫我如何去回?再想想雾许昨天那副表情……算了……


将信上的字一个个撕下,对着剩下一半的白纸,拣了其中几个放在舌间舔舔,就着口水粘在纸上,凌人呀凌人,不是我偷懒,要怪你就去怪七年如一日,脸部表情没有任何长进的某人吧。


半夜,幽灵般的某人如约来到床前,我递过那半张纸去,他淡淡看我一眼,眼都不眨的光速消失,留下我无助的朝天翻个白眼……算你狠……

只一拄香的功夫,走的迅速,回来的也快,将一个包袱一封信扔在我身上,雾许狠狠瞪我一眼,又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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