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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窗夜雨——by东边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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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么说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流封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忿忿地说,“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许大人,他难道没有什么问题吗?”
“你呀,发什么小孩子脾气。”流铧哭笑不得地看着流封,流封以前和许大人的儿子的过节他当然知道,虽然他也确实看不惯许大人唯唯诺诺的脸,不过像流封这样就因此把不满转移到许大人身上来,还真是典型的小孩子的做法。流铧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真是不知道,他以前出谋划策时的成熟哪儿去了?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流封不满地撅起嘴,问道,“难道真的有问题?”
“那倒不是。不过战事未完,就把军师召回去,也不是个好办法。不过依皇上对你的疼爱看来,他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什么伤害。反正让你出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让你回去吧。这边的战事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这次回京,把那些王府的侍卫带上吧。凡事有个万一。”

“回去就回去。”流封悠闲地起身,“虽然我实在不喜欢路上的颠簸,不过,就当欣赏风景吧。”转了转身,他自言自语道,“瑾儿这家伙,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算了,可别怪我没带你回去。”

“等等。”身后的流铧又叫道。
流封无奈地转身,“又有什么事啊?”
“王父给你的‘息月’你还没带上呢!”
“哦——”流封恍然大悟,那天他嫌麻烦,就把那把据说很宝贵的匕首扔给流铧了。认命地从流铧手里接过“息月”,流封盯住流铧的眼睛,“还有什么事吗?”
“有!”流铧的笑意渐渐加深,在流封额上烙下一个吻,他得意地说,“还有这个要给你。”
流封的脸微微泛红,捂住额头,他似嗔似怒地瞪了流铧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
“许大人,你不是说稍微赶快一点路,就能到前边的小镇上休息了吗?怎么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们还在这荒山野岭里头转悠啊?”流封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满地问道。

“这……回小王爷,这个……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了,马也有些累了,所以就……”许大人擦了一把头上原因不明的汗,战战兢兢地回答。
“……”流封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把头缩回马车,软绵绵地躺下——又是这样,每次他和许大人讲话,这许大人总是畏畏缩缩的,真拿他没办法,和他讲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好后悔没把瑾儿给带上,这样耳边虽然吵了一些,但总比现在没个人说话的好。哎,瑾儿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我都走了十几天了,他八成还会怨我没叫上他吧。还有流铧,我这个军师走了,他的事应该会多蛮多吧,不过有晟闳帮他,而且他也精通兵法什么的,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这次来到边疆,连西霖大名鼎鼎的大将军撒蓝走没见过,就被皇帝叫回去了,还真是有些气人,不过和毓芩大哥认识了,也算不虚此行……

正想着,马车摇晃了几下,停下了,然后只听见外面许大人有些颤抖的声音,“大胆山贼,竟然敢拦路!你们可知道这里面的是谁吗?是我们叶氏小王爷、军师。你们……”声音倏的打住了,然后是一个重物落地的闷声。

山贼吗?流封的精神一下子打起来了,抖擞地坐起来,拉开帘子往外看。外面的山贼不吭一声地就和侍卫们打起来,流封的眼睛失望地眨了眨——就是这样闷头闷脑地开打了?电视里的山贼不是都要来段开场白吗?比如说“此树是我栽,此山是我开”
什么的。反观这些蒙面人,从头到尾连个声音都不出一下,真没趣。无聊地正要继续观看眼前这场真人表演,那些山贼又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突然停手,隐匿在黑色的山林之中,侍卫们面面相觑地对看了一会儿,才收拾好兵器归队。

流封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还没看够呢!看着走近的侍卫身上似乎有斑斑血迹,他心里一紧,为自己游戏的心情有些惭愧。“你,过来一下!”冲着走在前头的看着有些眼熟的那个侍卫,他大喊。

侍卫仿佛没有料到流封会叫他似的,愣了愣,才向马车走过来。
“你的伤怎么样?”流封看着他手臂上的一道血痕,关心地开口。
侍卫又是一怔,“回小王爷,只是些小伤而已,不碍事。
“其他的人呢?”流封言简意丰地问,见侍卫的神色微微有些迟疑,正色道,“我要听实话。”
“王府里有几个弟兄们伤地严重些,有些影响,还有……许大人被吓晕了,恐怕是不能继续赶路了。”侍卫的眼神闪了闪,回答。
“让他们好好包扎一下,还有你。”流封叹了口气,“今晚就在这山上歇下吧!不过注意点,不要找空地,不要弄火堆,就在树下聚在一起休息就行,让几个没受伤的人守夜,小心防备着。”不暴露过于明显的目标给那些来历不明的山贼,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受袭吧。

“是。”侍卫有些感动,黝黑的脸微微发红,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走开。
按照流封的吩咐,大家聚在了几棵相隔很近的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马车也给空出来了,放在很远的地方。夜色渐渐加深,整个山林又重归宁静。听着周围均匀的呼吸声,流封却怎么也睡不着觉。抬头看着头顶密不透光的叶丛,流封心里暗暗后悔,虽然说是为了安全着想,才按照卡尔•麦的西部小说里写的那样让大家这样安排,可是对于失眠的人来讲,连星星都没得看了,还真是一个不好的选择呢!流封微微移了移身子,站了起来,见周围的人没有要醒的样子。舒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向几个守夜人的相反方向离开。

与阴沉沉的树下相比,外面的一草一木实在是美极了,白色的月光泻在所有它所能达到的地方,娇娇嫩嫩的,柔柔软软的。空气中是山林所特有的清新的味道,静静的,几乎没有任何声息。

 一声清响,似乎是刀剑出鞘的声音,接着,林子那边就响起了打斗声。流封一惊,正要过去看个究竟,一个黑影挡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亮闪闪的剑。
流封本能地往旁边闪去,剑锋险险地划过他的发梢,丝丝黑发飘逸地落下,在晶莹的月光下有一种别有情调的美感。但流封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边试图寻找些抵挡的东西。

又是一剑刺来,流封避无可避,他苦笑了一下,想不到自己竟要命丧于此啊,不过眼前人一直背对着月光,让他连自己是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还真是不甘心呢。
一柄长剑从侧面伸出,“当”的一声挑掉了已经近在流封眼前的利剑,长剑横向一挥——一剑封喉,那人无力地倒下。
流封兴奋地睁大眼,眼前的人一身熟悉的黑衣,冷峻的面容,丝丝长发在夜风中飘动。——“夜!”流封又惊又喜,“你总是来得这么及时。”
看到流封的笑脸,夜脸上的冷峻稍稍松了松,低头答道,“小王爷受惊了。”
流封扯住夜的衣袖,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反正有你在我身边嘛!不过这次真的吓死我了。”
他有些后怕地吐了吐舌头,把注意力移回到旁边的尸体上来,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眼前的人,不就是身穿皇家军服,皇帝派来保护他的么,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迹,似乎是刚溅上去的,难道……流封脑海中灵光一闪,刚抬脚准备向宿营地冲去,就被夜拉住了,只听得夜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传来,“他们都死了。”

什么?流封一怔,知道夜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这些天来日夜保护着他的王府侍卫,不由一阵火大,“你知道他们有危险的,为什么不救他们?”
“夜誓死保卫小王爷的安全。”夜低下头,平静地回答。
“你……”流封瞬间泻了气。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天地之间又重归宁静,一片和睦,仿佛刚才的杀戮没有发生过一样,沉默在蔓延。
猛的,夜身形移动,抓住流封的手,把流封拉在身后护住。
四周脚步声响起,很快,便能趁着月光,依稀看见人群从各处树丛下的阴影出钻出,向夜和流封逼过来。周围的人渐渐逼近,流封认出周围的人大多身着这几天已经见惯的皇家军服,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黑衣蒙面人,可不就是刚才拦路的山贼?

看着周围的人气势汹汹地逼近,流封不由有些紧张地拉紧了夜的手,夜握住流封的手也紧了紧,低声道,“不要怕,跟紧我。”话音未落,长剑就挥舞起来,毫不留情地刺进一个人的胸膛。

流封站在刀光剑影之中,被夜时而护在身后,时而护在胸前。看着夜的长剑天花乱坠般地舞动着,不时刺在围攻上来的人身上,发出一声沉闷又奇异的钝响,但马上,伴随着红色液体的奔涌而出,夜的长剑又挥向另一个人。不断溅出的成串的血珠在空中飘洒,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构成一副无比美丽却又诡异的画面。

突然,流封被夜用力一拉,跌入夜的怀中。夜一个旋身,和流封的位置互换过来。接着,流封感觉到身后的躯体蓦的一震。流封诧异地抬头,正看见夜的肩上插着一支箭——箭头透胸而过,带着班驳的血迹,闪着致命的蓝光——箭上有毒!

“夜……”流封惊呼,担心地看向夜的眼睛,手颤颤地抓紧了夜的衣襟。
夜的眼里闪过一丝情绪,嘴角咧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只手用力地抱紧流封,反手一剑,夜毫不懈怠地劈上逼上来的人,趁着空隙,响亮地吹了一个口哨。夹杂在刀剑声中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匹俊俏的黑马得儿得儿地跑过来。夜抱住流封,一个飞身跃起,稳稳地把流封放在马背上,自己却跃下,对付重新围过来的不知死活的死士。回首一看,见流封还在马上愣愣地踟躇,不由皱了皱眉,顺手用剑带起一个人迎面刺来的长剑,剑的空中转了个圈,剑柄直直地飞向马身。

马受痛地长鸣,箭一般地向前飞奔,流封不甘心地死死抓住缰绳,却被受惊的马吓得不敢轻易转身,只能在马上大呼,“夜——快走。”
听到渐渐远去的流封的声音,夜的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手里却没停,不顾肩上蔓延开来的剧痛,奋力挥动着越来越显得沉重的长剑。任凭敌人的血溅到他身上,和自己的血混杂在一起,黑衣显得更黑了。

几个似乎是领头的蒙面人见到流封离开,极有默契地相视看了一眼,同时抽身离开,立马有几个人补上去,填补了空缺出来的位置,重新把夜团团围住。
不——夜在心里急呼,却被周围的人缠得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人招来几匹马,飞速地向流封离开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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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流封紧紧地抓住缰绳,闭着眼,任凭受惊的马飞奔着。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眼中的泪忍不住从眼角溢出,被疾风吹落,在身后洒下一道道完美无暇的抛物线。一开始,他还想着夜或许能追上来,然而眼看马儿越跑越远,这个希望也就显得越来越渺茫——好愚蠢的想法,流封苦笑着,心一阵阵地痛起来,夜被那么多人包围着,还中了毒箭,怎么可能安全脱身?现在,恐怕……流封不敢再想下去,紧紧地抿住嘴唇,眼前仿佛又浮现了夜浴血的身影。

后面似乎传来微弱的马蹄声,急切的节奏,正向流封追过来。流封一怔,马上变得欣喜若狂——是夜!一定是夜追上来了。正要强行勒住烈马,却猛然察觉到身后渐渐变大的马蹄声显得有些纷杂——不只是一匹马,也就是说,后面的人不是夜!流封心一惊,想到八成是那些人追上来了,刚才的血光漫天又回荡在眼前,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恐惧,不行,一定不能落在他们手中!流封牙一咬,心一横,双腿一夹马肚,顺手一抖马缰,马跑得更快了。

而后面的马也不甘寂寞地赶上来,马蹄声渐渐清晰,距离在渐渐缩短。
流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纷乱的马蹄声似乎也不能掩盖住呀越来越大的心跳声,而听着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流封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的痛苦与可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催动马儿快跑。

局面僵持下来,距离定格在一个既不拉近、也不变远的地方,山间的路上,就只见一马当先,几马在后的不懈追逐的画面。
后面的蒙面人有些不耐烦了,凭借着良好的骑术,其中一个稍稍在前的人,左手拿下挂在背后的弓,右手从挂在马鞍旁的箭筒里摸出唯一的一支箭。举弓,拉弦,瞄准,射箭,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完美地无懈可击,一气呵成——清弱的一声弓响,银色金属上带着相同蓝光的箭向前面那个孤单的身影射去。

唔——流封一声闷哼,感觉到后背荡漾开来的剧痛,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从同一个地方蔓延开来。中毒了吗?流封有些讽刺地笑笑,不由又想到刚才夜中箭时的情景——应该是同一种毒吧。那么,夜刚才也受过这种痛了!流封的嘴角弯起,扬起一抹凄绝的笑,夜,你真不该为我挡那一箭的,反正,迟早都是要落在我身上,你又何必……

感觉到身上的力气在一丝一丝地流失,流封反而觉得清明起来,看见前面的斜右方是一个高坡,他笑了,既然要死,就死地壮烈点吧,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强,说不定还会把我的头割下来作为我已经死了的证据呢!那我岂不是死无全尸?就赌一把好了。这样想着,流封把缰绳往右边扯去,指引马儿转变方向。走不了几步,眼前就豁然开朗,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河水缓缓地向东流去。

流封笑了,毫不减速地向前冲去。是的,这个坡比河面还要高出几十米呢!马嘶昂着险险地停住了,而流封却因为惯性被甩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半个转,流封面对着后面追上来的人甜甜地笑了,看着那几个人眼里的惊艳,流封感觉到那些人急速地升高,“扑通!”大大的水花溅起,泛起一个个圆圆的水纹。

几个黑衣人勒马在岸边停住,看着下面没有任何动静了的流动的水面,沉默了会儿。
“走吧!他中的那种剧毒无人能解。”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里看见这样的讯息。再看了水面一眼,他们策马离开。
月夜中,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在河岸边上,背上深深地插着一只箭,湿淋淋的衣服上大片的黑色血迹触目惊心,摇摇晃晃的身影显得格外消瘦。
走!往上游走!背着河走!他的脑海中迷迷糊糊的只有这个念头。深一步浅一步地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他身体摇晃了那么几下,终于一头栽倒在地。
月光柔和地披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转瞬,恍如仙人下凡般,那人的身上泛起一层微弱的荧光,和月光交织在一起,莫名的美丽……
“柳大夫!柳大夫,快起来啊!”屋外的人急急地拍着门,叫道。
“一大清早的,叫什么啊?”屋里传来有些恼怒的声音,伴随着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声,一个白色身影打着哈欠,一边把门打开。不满地问,“什么事这么急啊?”
“柳大夫,村口有个死人呢!您快去看看吧!”
“死人?”柳大夫一听,不感兴趣地就要把门掩上,“去找村长,我又不是验尸的。”
“不是的!”那人急忙用手挡住门,急着说道,“不是死人,他还没死呢!不过中了箭,流了好多血,快死了而已。大伙儿都不敢动他,就等着你去呢!”
“快死了!”柳大夫精神一震,身影一闪,人已经走远了,只留下袅袅的话音,“帮我把药箱带过来。还有,把王大婶家的牛车借过来。”
 
“是——”那人冲着远远的身影喊道,一边在心里偷笑,他就知道,这招果然管用。柳大夫最喜欢疑难杂症了,一直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把人就活来,不过一直愁着找不到实验品。毕竟也是,这村里的人都和和气气的,顶多是割个手指什么的,有谁会起争执受重伤啊(虽然这一直是柳大夫所希望的)。所以柳大夫一直长吁短叹的,前一阵子还要离开村里去找病人呢!不过幸好村长和婆婆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住了他,虽然柳大夫留下来了,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说不准哪天又会想走呢!不过现在好了,找到一个人受了重伤的,柳大夫应该不会总想着要走吧!他乐颠乐颠地跑去拿了药箱,又突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人家受了重伤,自己怎么能偷着乐呢?真是的!他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向村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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