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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暗度——by明月五十【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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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问题了?"
"我记得你不喜欢解释,我可以认为我是不同的吗"
凌酥锦站起身来慢慢的着装
"我解释是因为你在我酒醉那天给了我个温暖的怀抱,当然,曾经我以为你是不同的。"
"曾经?"
凌酥锦理好衣服,笑着转过身来,手一翻,亮出一块翠绿欲滴的苍龙玉佩
"这是什么?楚末?"
楚末全身一震,桃花眼锐利起来,薄唇一勾,声音懒洋洋的
"没想到你喝醉了还能从我身上偷到东西"
"前朝遗孤的东西很稀罕,我没见过自然忍不住拿来看看"
楚末一闪飘身欺近凌酥锦,却突然停了下来,扶住胸口,喘着粗气
"你在茶里给我下药?"
"别紧张,不过是软筋散的效用,一会儿就没事了"
楚末苦笑
"你以为我会杀你?"
"你清醒的时候不会,毕竟我们互相用得着,唇亡齿寒。不过,凭你的武功,激动时候一个错手,我就要准备投胎了"
"我错手杀了自己,也不会杀了你!"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我们各取所需,就像我们相遇时那样打算的来好了"
随手将玉佩扔到楚末身上,凌酥锦转身向门口走去,楚末无意识的咬着嘴唇,一双桃花眼中星光碎裂
"凌酥锦!你迁怒我!这不公平!!"
凌酥锦停住脚步,回首,嫣然一笑,带着少年的芳香
"江山美人,你要哪个?国仇家恨,你会心甘情愿的看着仇人的后代自称天子吗?你,楚末,甘心跪拜那个男人吗?"
"我......"
凌酥锦静静的站在门前,淡漠的眼睛里空空如也,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痛苦挣扎不休,坚硬的梨木椅扶手被楚末抓出一道道痕迹,鲜血从指甲里渗出,滴在地上。
有这么痛苦吗?一个认识了几年的人而已。一个人和万里江山,同样不用太在意,因为都不能永远的拥有,不过一时一世,然而,抓在手里的江山可是比善变的人稳妥多了。
凌酥锦微微的笑笑
"楚末,记住,以后我们各凭本事"
门邦的一声响,楚末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胸前还留着凌酥锦身上的冷香。璀璨的苍龙佩在地上闪着光,楚末闭上眼睛,倾听着凌酥锦的脚步渐渐地走远,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身上慢慢的撤离,抓也抓不住,于身体相比,这是一种更让人恐慌的虚弱。寒冷渐渐的侵袭,楚末躺在地上,以手加额,眯起眼睛看着绮丽的藻井。
凌酥锦走出笑流年的后院,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
"除旧迎新,除得真是干净利索"
偏头看见恭候在一旁的蓝曲,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走吧"
蓝曲安静的跟在凌酥锦身后,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雪声和埋在雪下的枯枝被踩断的清脆声响。
大年初三,街上行人稀少,两人就那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良久。蓝曲感觉凌酥锦停了下来,抬头一看,那人已经取下了面具的冰凝般的侧脸上,黑得出奇的凤眼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在晨光中非黑即白有一种纯粹的圣洁,顺着他的眼光,蓝曲慢慢的展开视线最后定格在街角一个老人举的糖葫芦上,蓝曲等了半天,试探
"爷,那是糖葫芦"
"我知道"
"......爷,你......要?"
凌酥锦凝视着那鲜红欲滴糖葫芦,目光漾上莫名的温柔
"洛儿,你这次要吃几个?"
"......爷......你说什么?"
凌酥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没什么"
蓝曲随即沉默,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敢说敢问,地牢那一幕对他造成太过强烈的思想冲击,在他内心深处深深地打上了畏惧的烙印,毕竟那种景象对一个一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太刺激了
凌酥锦走上去
"大爷"
"公子,要糖葫芦?又大又甜!老汉我用的都是好果好糖"
凌酥锦笑得温暖,伸手取出五两银子递给老汉
"我都要了"
"......这位公子......这......老汉,找不开,要不,要不,这样,既然公子喜欢,老汉就送公子一个"
"呵,谢谢大爷,你不用找钱,都卖给我,回家吧,大过年的算我送给您的礼物"
"这......"
凌酥锦接过老汉手中的糖葫芦棒,对老汉微微一笑
"五两银子,换来我得快乐,你的幸福,不是很值吗?"
蓝曲跟在举着糖葫芦的凌酥锦身后,看他左一个右一个的把糖葫芦分发给一路上露出渴望的小孩子,那些孩子溢着单纯喜悦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裹着透明糖浆的鲜红的山楂果,在零星的鞭炮声响中,有一种过年的祥和喜庆。
锐利的鹰眸时不时地瞄到凌酥锦散发着温和味道的背影上,蓝曲很困惑,头脑中闪过凌酥锦地牢中寒冰一般的脸色,却怎么也套不到这样一个纯粹的快乐着的背影上。
"最后一个"
蓝曲顿住脚步,猛地抬起头。一只鲜艳的糖葫芦在他面前闪着光,抬眼看向笑意隐隐的凌酥锦,蓝曲觉得有些迷茫,忘了自己最不喜欢甜的,也最不喜欢酸的。不由自主地接下了糖葫芦,张嘴就是一口。
"好不好吃"
蓝曲点点头,垂下眼睛。凌酥锦笑了笑,拍拍手
"打道回府!"
初三也是喧闹的,豫王府里喜洋洋的。凌酥锦闹了一天,回到自己房里一头就扎在床上,侧脸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冷香端着水盆轻轻的走进来,拧了帕子,为凌酥锦擦手擦脸
"爷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才一转眼就不动了?"
"做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都是一定的,爷不是累,就能累的"
"爷......累?"
"累!从心里往外累!!"
冷香扑闪了一下长睫毛,轻轻的咬住嘴唇,凌酥锦扯开一抹笑容,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冷香的手背
"想说什么说吧"
"爷要是留着他们用,他们就算不会死心塌地也必会权衡的,爷。冷香清楚地知道,爱一个人,总是想着办法的尽量纵容他一些的,再说,就太子派人暗中割裂琴弦这件事,利用肃公子很好整回到他!"
"......有些事情,做一次就知道能不能做了,爷我......我还没那么......唉--香儿,爷还不能算是枭雄,你可失望?"
"嗯,不,香儿还是很开心"
凌酥锦苦笑一声,心想,你不失望,因为小女孩总是存在浪漫纯洁的思想的,就是不知道联合的那些老家伙知道了会不会痛心疾首了。待冷香服侍他躺下,凌酥锦挥挥手,冷香便退下了。
无论如何,时间依然在继续,这新的一年在鞭炮声中不紧不慢的来临了。


风声过际
大年初四,冷香和冷芳挂完牌子,同时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两个大字‘庸园',同时眯了眯眼睛纳闷,主子今天一大清早起衣服也没换,就提笔改了住处的名字,这倒还罢了,结果,好好的,改了个庸园,庸?庸俗?主子想庸俗?
庸园里,凌酥锦在点着火盆的客厅里,抱着豫王凌攸黎的小世子,和蓝曲手忙脚乱的给这个五岁的,扭动哭叫的小玩意儿喂药
"世子......世子,来,喝一口,不哭不哭......啊!"
胖乎乎的小手挥舞着推翻了蓝曲手中的调羹,药汁一滴不落的撒在凌酥锦大腿上,天翎瘪着小嘴,葡萄般的大眼睛泪水涟涟,一扭头埋进凌酥锦怀里,鼻涕眼泪和脸上碰上的药汁蹭了凌酥锦一身。蓝曲满头大汗的看了看苦笑的凌酥锦。
"主子......"
"......无妨"
豫王妃在一旁气定神闲的绣着一朵牡丹,蓝曲试着去哄小世子,谁料凌天翎竟然猛地窜起来,死死的抓住凌酥锦的衣领,把脸埋到他小叔叔颈窝里号啕大哭,粘粘的温温凉凉的液体顺着凌酥锦的脖子流下,娇嫩的嘴唇吸着凉气,发出刺耳的尖叫,脊背僵硬,活像一只炸起尾巴的猫。凌酥锦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双手却不敢用力的继续轻轻的拥着怀里软软的小身体。
"皇嫂......皇嫂,能不能把药做成蜜丸,再夹到水果里,这么苦的药,别说小孩子......"
"不行!!"
"为什么啊?"蓝曲几乎是哭着问
"男孩子哪有怕苦的道理?就算是世子也不能这么娇惯,那长大成什么了?他是个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省得以后连马都上不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当年阿蛮扭着不吃药,我一顿巴掌拍在屁股上,还不乖乖吃了?就是你皇兄心疼孩子,我才把他带到你这儿管教"
说着说着,肃月儿啪的一声撂下绣花绷子,伸过手来就要抱孩子,凌酥锦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一栏
"皇嫂......皇嫂,我们......我们还是说服教育为主,暴力教育为辅......"
肃月儿挑了蛾眉,哦了一声,坐回到椅子上,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住凌酥锦。凌酥锦硬着头皮的抱过天翎,轻轻的抚着他温温软软的小身子
"天翎,你喜不喜欢漂亮的骏马?"
"喜......呃,喜欢"
"天翎,那你喜不喜欢像爹爹一样保卫凌国?"
"想"
"那,天翎,保卫凌国不管是在边疆,还是在朝堂,天翎要是当个大英雄,都要很苦很苦,比药还苦,做很多不喜欢还必须要做的事才行,就像不想喝还必须喝的药一样,天翎还愿意做吗?"
"......就像小叔叔明明不想笑还要笑一样吗?"
"......是"
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凌天翎憋红了脸,稚嫩的小脸上一脸严肃的悲壮
"是不是,我要是做了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就可以让小叔叔少做一点儿,开心一点?"
凌酥锦喉咙有些滞,点点头,半晌
"就像现在,天翎要是喝了药,小叔叔就会开心一点"
凌天翎抓过药碗一抬手,一口气干了,一脸苦不堪言的皱褶五官,挤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来
"小叔叔,咳咳,凌天翎不怕苦,凌天翎要变成大英雄,凌天翎要保护小叔叔,凌天翎要让小叔叔想笑得时候就笑,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
凌酥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开头吸了两声鼻子,转过脸来,笑着帮凌天翎擦了擦嘴角的残药,郑重的说
"谢谢天翎"
"拉钩"
轻轻的伸手,凌酥锦张开手掌包住凌天翎的小手
"我相信你,何必拉钩"r
肃月儿在他们身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走过来,抱起凌天翎
"锦儿,要学会相信誓言,要学会期待,期待付出之后的回报,那才是公平的"
"......皇嫂,你......那就,请你相信我吧"
肃月儿莞尔
"我永远相信你,锦儿。我们是你的家人,这里,是你的家,记住,锦儿,这里,是家"
送走肃月儿母子,凌酥锦拂袖吹落躺椅上的残雪,轻轻的坐在上面。天空不是湛蓝的,而是温柔的淡蓝,薄纱一般的漂浮在天幕上,中午淡淡阳光落在身上,在料峭的冰冷寒风中依然能够感觉到融融的温暖。
冷香拿着件灰色银丝绣花的貂皮袍子张着大眼睛痴迷的看着半躺在椅子上的凌酥锦。良久,凌酥锦转过头来,慵懒
"香儿,你手里那件袍子......不是给我的?"
香儿大眼睛一亮,飞奔过来,神神秘秘的说
"主子,我一直以为你穿黑色最漂亮,结果,有一次我看见你穿宝蓝色,啊......我的心啊,真是真是很枪眼的华丽啊。可是,可是听别人说,你穿白色,就像一抹淡淡的月光,却满室华光也不能夺其色!!可是我现在才发现,你猜怎么着?"
凌酥锦懒懒的摇摇头,从对自己孪生妹妹一脸鄙夷的冷芳手里接过热茶,抿了一口,冷香继续
"主子,你穿灰色才最美!淡淡的灰,好像微雨过后的天空,挂着五彩的虹霓,吸引人不停的想看,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主子,香儿把你的衣服都换成灰色好不好?那样全城,不,全国的女子都会被主子吸引过来!!"
"香儿想收钱吗?"
"啊?"
"爷又不是花魁,要吸引那么多人来干什么?"
"呃......"
凌酥锦将手中的茶递给冷芳,笑着说
"香儿,对于男人来说,所谓美丽,所谓爱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只是一部分调剂,就好像大米白面是财富地位,罗卜白菜黄瓜南瓜韭菜是伙伴,而那些,是葱姜蒜花椒大料,有了好吃没了饿不死人"
"主子......"
"也许有人会把爱情放在主菜的位置上,就着粮食吃得有滋有味,但若是有人把爱情当成粮食,就算他不死也一定会变质,以爱情为名争夺地位,或者,祈求他人的施舍"
"............"
"那个露儿其实说得没错,凌酥锦爱她,拿什么爱她?......凭什么爱她?毕竟生存需求才是第一位的"
冷芳将凌酥锦扶了起来,小心的给他披上披风,凌酥锦对着女孩笑笑
"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残忍,但你和你哥哥不是普通人,你们是青鸟,所以我直言,如果有需要,我绝对不惜毁掉这张脸"
冷香一震,大眼睛在凌酥锦精致的脸上万般眷恋的转了一圈,好像马上就要看不到了似的
"主子,我会保护你的"
凌酥锦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
"我还没那么没有用,我去睡了,除了皇兄皇嫂和翎儿,别吵醒我"
看着凌酥锦背影,冷芳突然问
"崔二少爷呢?"
"拦着他还不得把墙拆了?别拦了"
"......肃侯爷呢?"
"不例外"
蓝曲凝望着凌酥锦,你......真的能,这么......决绝吗?
冷芳同样凝视着凌酥锦的消瘦的背影,主子总是白天睡觉,因为,在夜里,那些渐渐的充盈着凌国的策略,都是他整夜整夜的在摇曳的烛光下所书写出来的。那些堆满整个书桌的纸折,通过夜枭雪片一般飞向各地。
青鸟的根系慢慢的在朝廷中伸延,而凌国的国力,就在阳光下渐渐枝繁叶茂。
而,他,静静的待在黑暗里,从容而决绝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于这点冷芳不止一次惊讶,因为蓝曲说过,主子的体制特殊,又在中毒期间放血,所以那次中毒非常严重,即便解了,两年之内情绪也不宜太过激动,否则,轻则眩晕,重则吐血昏迷。
吐血,主子一次也没有过,眩晕......主子也没有过。是因为......主子不能在别人面前晕倒吗?还是,主子在晕倒之前,都会找张床,躺下,释放情绪,然后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莫名的。冷芳泌出了一层冷汗,假如......那是真的,该是多么惊人的控制力!

笑流年,是楚末起的名字,是因为凌酥锦的那句坐看流年暗度,被他看见了,嗤笑,不若笑看流年暗度,凌酥锦对他柔和的笑了笑,于是便有了这--笑流年
京兆尹卢景规规矩矩的坐在笑流年老板楚末的小轩里,干净修长的双手在斑驳的古琴的上奏出幽静的曲子。
楚末放浪不羁的斜倚在坐榻上,纯白色的长袍前襟大开,两条长腿,一条搭在榻上,一条垂在榻边,一头华丽的黑发肆意的铺开。斜着桃花眼
"卢大人,你大过年的来这,就是要给我弹琴听?"
"过年了,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只用眼睛看看?"
"楚末!!......楚末......你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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