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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暗度——by明月五十【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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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起身,单单身上的草屑,凌酥锦坚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到崔翰身上,足尖一点,片刻消失在重重树影中,而立在原地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唯有崔翰乖乖的睡在草垛上,兀自香甜。

高高的城墙,巍峨的立在淡淡的晨光中。凌酥锦下马后,就静静的凝望着这人类发明,完善的坚固防卫。
龙阁凤楼,华屋彩梁。这里成全着男人的梦想,女人的悲哀。绽放出这世界上最绚丽的浮华。
守宫门的禁卫军疑惑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玉冠玄衣,这是皇子,不过,只是哪个皇子呢?守了五年的宫门的,这个皇子实在是眼生的很。迟疑的走过去,想要接过他手里的骏马,然而,他却只望着高高的城墙独自出神
"殿......下?"
凌酥锦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无言的将缰绳递给了他,走进了高大的宫门。方方正正的青石砖路,仿佛无限的延伸,对凌酥锦来说,这是个陌生得很又熟悉得很的地方。毕竟,他在这个皇宫里偏僻的角落蜷缩了三年。
朝靴厚厚的靴底温吞的在青石板路上敲出稳稳的声音。大殿里,凌酥锦会见到太多并不十分愿意见到的人,比若说,对皇上找借口离开他身边的崔浩,还有,对他忘情的肃晴阳。睚眦必报的太子,狐狸一样的凌攸汶,当然,还有态度不明的皇上。
而他的人,是隐在各个皇子势力下的青鸟和他们发展的羽翼,还有,他的哥哥,凌攸黎。来到大殿之外,人山人海,早朝还没有开始,所有大臣都在小声的窃窃私语,间或因为寒冷,搓搓手,跺跺脚。
太阳还没有露脸,天蒙蒙亮。凌酥锦走到角落里隐蔽处用袖子掩着嘴,轻轻的大了个呵切,按照他的体质来说,昨天晚上的爆饮,会在今天中午之后出现酒醉后的各种状况。区区一个两个时辰的早朝,应该是不用担心的。
"打扰......可是八殿下?"
年轻的声音,温和内敛。陵酥锦抬头对上了一张微笑着的脸,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此人当得起君子如玉四个字,尤其那微微上翘得嘴角,使这一张直鼻朗目的脸庞,更加赏心悦目起来。
"正是,敢问阁下是?"
"下官,翰林编修花濯,见过殿下"
"花大人不必多礼,不知大人......?"
"花某两次得见殿下风采,堪称绝世,心向往之,慕于殿下相识。故,唐突殿下,殿下莫怪"
陵酥锦心里叹了一口气,翰林编修,文人,说话文绉绉的,太累了。面上依然和煦
"怎会,能得翰林编修垂青,倍感荣幸"
"上朝--------------"
百官自动成队,鱼贯而入。陵酥锦一愣,寻思,我站哪啊?衣袖被一拉,径自被花濯拖了进去,站在众皇子身后。粗粗的扫了一眼,右侧,太子一身淡黄色的袍子,站在最突出的位置上,然后依次是凌攸汶,凌攸黎,凌攸禀,那个......一脸帅气骄傲的,看次序应该是凌攸阳,皇上的儿子,这两年没了两个凌攸昊凌攸霄,那这个站在自己像蝴蝶一样的少年应该是简贵妃生的儿子,凌攸清。
左侧,那个鸡皮鹤发,看起来脾气暴躁阴险的老头,估计就是皇后柳若宜的老爹,柳相柳劲。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酥锦哀叹,这可不是办公室,你可以对老板向打招呼就打,不想打招呼,顶多卷铺盖滚蛋的时代。入了朝堂,就更清楚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民主这个词,现在还没产生,现在流行的是君权神受,一个不小心,就得卷铺盖投胎了。
"众卿平身"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凌酥锦低头敛眸直身闭气,俗话说得好,千言千得,不如一默。少说少错,多做是祸。大殿里拉拉杂杂的开始议政,什么明年农耕啊?什么屯兵驻地啊?什么军粮供给啊?什么租税盐运啊?凌酥锦慢慢悠悠得听着,分析着这些事件牵扯的人和事,一一和青鸟的来报对上号。
"皇上,臣有本要奏"
"讲"
"京城近日发生投毒事件,12名儿童暴毙"
朝糖之中忽然喧哗起来,皇上睁开眼睛轻轻一扫,所有人立刻噤声。
"此事应交与刑部查案,按律承办就是,薛爱卿拿到大殿上来说,意欲何为?"
"回皇上,因为此案惨烈异常,且,涉案疑犯身份非比寻常,臣等难以作主"
"大理寺丞何在?"
"臣在"
"大理寺卿薛茂是你下属,你不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理寺丞?凌酥锦心想,大理寺丞姚天宇,姚绮错的父亲,大理寺卿越级上报,如果不是这个大理寺卿是个直白的热血愤青,敢为民请命不顾一切,就是这是两派系斗争。凌国的司法其实挺进步,大的案子,竞能够查审分家,刑部好比检察院,而大理寺好比法院。而这姚天宇,就是最高法院的一把手。
"臣认为案情尚未明朗,不应该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姚大人,这可是12 条无辜的人命!何以叫做小题大做?!!皇上,卢景身为京兆尹,职责所致,恳请皇上下旨彻查此案。"
"查是肯定要查......不过朕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姚大人,不如你说说吧"
"回皇上,大理寺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刑部衙门的公文,公文里声称,京都于初三晚上至初四晚上一天之内暴毙三岁到八岁儿童一十二名,经查这十二名儿童均食用过糖葫芦,经仵作检验,均是中毒而亡,这毒物便是那糖葫芦所带。这嫌疑人的画像......酷似,酷似八殿下凌酥锦"
一时间抽气声在大殿里此起彼伏,凌酥锦身边的少年张开鲜艳的小嘴,两只眼睛瞪得好像要掉出来一般盯着凌酥锦,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父皇!这不可能!!锦儿不会这么做的!!!"凌攸黎跨出一步,将领身上特有的肃杀控制不住的散发出来。
凌攸汶瞟了纹丝不动的凌酥锦一眼,亦不动。
大殿里静悄悄的,居然除了凌攸黎之外,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凌酥锦反驳,九五至尊在位子上,泰然自若的看着。
"锦儿,快向父皇求情啊!!"
凌酥锦看了看满面焦急的凌攸黎黑眸微微一痛,心里叫到,哥哥......随即出列
"父皇,儿臣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是否可以询问?"
"可"
"不知,这案子,是要在大殿上审,还是要到大理寺去审?"
皇上扬了扬眉,朝前探了探
"皇儿何故发此疑问?"
"回父皇,早朝乃议国家之根本大政的地方,一言一奏关乎天下百姓安康,关乎国家兴亡之基柱。所以往往指大不指小,议宏不议详。儿臣深恐因为纠缠这件涉及自己清白的事,无端耽误了早朝,成为不识大体的国家罪人,故,请示父皇。这个案子,是只定下由谁审,在什么地方审。还是,干脆就在殿上审个明白?"
"那锦儿的意思是?"
"大理寺卿所述之事,儿臣并不清楚。刑部公文也未看到,实在是云里雾里,人证物证查案所录尽皆不在,儿臣若于大理寺卿空口争辩,恐不能服人,为全儿臣清白,皇家脸面,儿臣愿庭出大理寺,彻查此事。儿臣相信清者自清浊着自浊,大凌律法能还儿臣一个清白,亦能给枉死者一个交代!!"
凌酥锦转身盯住大理寺卿薛茂,看得他垂头弯腰一头冷汗,不敢仰视
"大理寺卿薛大人认为,是,也不是?"
"殿、殿下,说的,说得极是"
凌酥锦转过身来,跪在殿上,三叩首
"凌律规定多有庇护皇家贵胄,然,此案出在新年,下手居然为无辜稚子,其行恶劣残暴,令人发指!儿臣恐怕京城百姓会因儿臣身份而不肯承认儿臣的清白,难除恶人散布的谣言,贻害百年。"
"为保公平,儿臣求皇上降旨,凌酥锦以平民身份佐案。大理寺丞姚天宇姚大人谨慎持重,客观公正,凌酥锦钦佩得很。"
"大理寺卿薛茂薛大人急公好义为民请命,然而,未免先入为主,为公平起见,儿臣斗胆请求父皇,以姚大人主审,二皇兄和薛大人陪审,如此三堂会审,公示天下。不偏不倚,想必,再无人会有怨言"
"准奏,明日公审,退朝吧"
百官跪送,皇上起架。大殿中,凌酥锦第一个站起来,从容的从大殿中穿行,路过薛茂的身边时,对他微微一笑,笑得薛茂汗毛倒竖,好像明天要被提审的是他自己,而凌酥锦是坐在高高的殿堂上审他的一般。
"锦儿!"
"二哥"
"你有没有什么把握?"
"什么把握?船到桥头自然直呗"
"你!"
凌攸黎虎目冲血,狠狠地捏住凌酥锦的肩膀,心里只想拚命的摇醒他或者干脆把他脑袋拧下来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些什么!!
"疼,疼疼,疼,疼啊!!二哥,放手......放手,肩膀要碎了"
"你个!!......"
"二皇子"
"什么事!"
"这个,皇上宣您去御书房"
凌攸黎脸色铁青的捏着凌酥锦的肩膀,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一甩手,狠狠瞪了凌酥锦一眼,无可奈何的走了。
凌酥锦冲他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肩膀,待人走得不见了,才沉下脸转身向宫门处走去。

缀锦楼,是洛守钧的产业,洛老板昨天才回京,今日就坐在凌酥锦对面,坦率的直视着他,一十五岁的洛守钧面色沉稳,目光精明,带着商人的大气豁达静静的为凌酥锦添茶。凌酥锦看着手中的纸折,皱着眉
"夜枭什么时候从青鸟手中拿到的?"
"刚刚,我正想给您送去呢,您就来了"
"看来太子的势力在刑部和大理寺结成一条线了,青鸟居然这么晚才拿到资料,结成一条线就陷害我吗?难道是牛刀小试?"
凌酥锦嗤笑一声,洛守钧皱了眉,有些担心
"爷,我们要怎么办?"
"那些孩子的尸体现在肯定封存了,冷颜!!派十个人给我监视着那些证物,你自己带五个人拿着这块令牌去焚日谷给我找两个能办事的回来,焚日谷离这不远,中午,我要在这里看见他们"
"是!"
洛守钧看了看一闪即逝的冷颜,转过头来看着悠然喝茶的凌酥锦
"爷,我要做什么?"
"你陪我喝茶吧,顺便给我讲讲,你都是怎么教育夜枭的?办事效率不错"
"爷......我现在没心情"
"做大事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钧儿,你心不静"
"要是爷最重要的人在悬崖边上打秋千,爷会心静吗?"
凌酥锦避开洛守钧的眼睛,侧头向窗外看,仿佛没有听见刚刚的话,微笑着说
"钧儿,你说太子的人现在跟着冷芳溜到哪了?冷芳的易容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骑着我的马,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呢"
"......爷,对不起,给您添乱了"
凌酥锦无语,半晌抬头看了看洛守钧,那双星眸依旧不闪不避的坦然地面对着他,几年了,这人从卖身青楼到腰缠万贯,这么巨大的改变,却没改变他的双眼,直率得逼人,坦诚得惊心。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凌酥锦垂下了双眸,纵使我许了你,也注定会负你,洛守钧,一个太过纯粹的男人,应该匹配一个笑靥如花,春光明媚的女人,而不是一个男人,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双手沾满鲜血,企图站在权力巅峰的复杂男人。


降乌龙
细腻的南泥茶壶,绵密的水雾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中缠绵缭绕。满室茶香。洛守钧和凌酥锦两人默默的坐得随意。这是个安静的上午,对两人来说,都很难的清闲。
时间仿佛能够用目光捕捉般的在眼前缓缓流逝,你只能竭尽全力的享受,却不能挽留。时间,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任性的,任你悲肠寸断,哀思如缕,它依然不管不顾,视而不见地走远。洛守钧直视着轻轻的转动着茶杯的凌酥锦,一丝苦涩的无奈从心底深处渐渐的升上来。无法抓住的感觉和面前这个男人岂不是一样,无论如何,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当年的那个少年拼了命的抗争命运,在灯红酒绿中衣衫不整的绝望奔跑,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一片冷香,半张面具,一双平静无波的深深的凤眼,高高在上的淡漠激发了他的野性,从此改变了他的生活。
凌酥锦成了他的主人,他们却很少见面。这个人用一封封书信扶助他开创了主业在边疆渐进京城的商业帝国。惊人的想法,严密的思路。对着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洛守钧渐渐的沉迷,渐渐的陷落。然而......却只可远观罢了。
"爷......您有计划吗?"
"没有,看看再说"
"......"
"钧儿......"
啊--------咣当!!此时出现如此煞风景的声音,是极度不风雅的,静室里以沉稳著称的两人不由得都有了点惊奇的表情。
"慢点慢点慢点慢点慢点慢---点-----!!"
吵嚷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听见冷颜压着怒火的请示声
"爷,人到了"
"嗯,带进来"
朴素的木门一开,一团鲜艳的红色被两个面色不善的青鸟直接抛了进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一块玄铁令牌飞了出来,在地上跳了两跳,打了个滚,停在凌酥锦脚下。凌酥锦挑着眉毛盯着地上蠕动的那团红色,那团大红色慢慢的爬起来,黑发凌乱的披在身上,绣着金色牡丹的血红色锦衣襟口大开,从肩膀上滑下,上身几乎一览无余,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猫眼被摔得七晕八素的还处在迷茫之中,玉琢的小鼻子鼻尖有一点点翘,艳红的小嘴微张。定定的看着凌酥锦,梦呓
"......美人......"
一边的洛守钧呛出了半口茶,剧烈的咳起来,那几乎男女莫辨的少年恋恋的不舍得将视线从凌酥锦身上挪到洛守钧的身上,嘟囔
"......你长得也不错啊"
朴素的门再度打开,一身白衣的楚末走了进来,那少年嘴巴张得更大了,嘴角溢出一丝疑似口水的液体
"......攥到了啊......"
"楚末,你来得挺快"
"冷爷召唤,楚末哪敢来的不快"
"白鼬呢?"
"放了,估计现在回去找蓝曲药肉吃去了吧?洛大公子好久不见"
"楚爷"
楚末的桃花眼闪烁不定,始终躲避着凌酥锦,而凌酥锦垂着眼睛,两个人都不看。有些冷清的寒暄之后,片刻的寂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少年整整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大大方方的转动着灵利得有些诡异的猫眼将屋子里三个大男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一抬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微一愣,立刻笑得娇艳逼人
"这位可是劫了我大哥,拿了令牌的皇子殿下?"
"不是"
"那......可是这位?"
洛守钧微微一笑
"阁下认错人了"
眨眨毛茸茸的猫眼,少年再一次将凌酥锦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散发,灰衣,垂眸,一脸淡然的靠在椅子上,一双做工精良的鹿皮靴大大方方的架在窗户上,细长雪白的五指转动着一个棕色的茶杯,他......皇子?莫说礼仪穿着,就单单讲气势,这个人的气势,他一丝也没感觉到,硬要说感觉,倒仿佛是个散仙。
"不会......是你吧? "
"说正事,阁下哪位?"
"喂,我问皇子是不是你?"
"你们来了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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