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迷茫的大眼睛,忽然道:"晏殊,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我心内一跳,急忙道:"乱说什么,你还有母亲要照顾。"
"其实,她本来就活不长了呢。"他神经质地又笑起来,"即使用你的命来换,她还是要死了,她得了很重的病,与我一样,就要死了,呵呵......"
在红彤彤炭火下,他点点莹光,双颊如玉,那笑愈是美丽到诡异的地步。
我心头窒息难耐,如此冰清玉洁的一个佳人,竟落得如此境界,可是红颜薄命?而心内,竟是对他一点恨不起来。
怕他再胡思乱想,开口问道:"东方禹、二哥和、和肖佩旬他们可是已经逃脱......"
宇文留琉冷笑起来,道:"在这个时候,你还是担心自己罢。他们逃脱了,宇文留璃定会把气撒到你的身上。"
听他语气,那些人似都没有事,我不由放下心来,叹道:"已经到这个地步,要撒便撒吧。"
"放心吧,"那人不怕冰冷,把脸靠上墙壁,低声道,"你的锦月虽然受了些伤,却早就逃了。肖佩旬和允乾他们,应该也被玉佛带走了。只是你二哥么,没听他提到。"
"晏殊,你说,人死了,会到哪里,会冷吗?会饿吗?会、会想亲人吗?"他又低低的说着,似在自语,又似在问我,而如水的长发纠纠结在一起,顺着面颊流下,愈显得面色苍白剔透。
我低叹道:"别乱想了,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没听说过,好人一生平安吗?"
他清清的眸子睇向我,唇边含笑,"晏殊,虽然我一直想做个好人。可惜,我不是。不过,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过的好开心。"
唉,我何尝不是呀。
猛然,我发现他的红肿的唇有些发紫--很冷的缘故吧。
"你这弟弟忒差劲,竟如此对你。能靠过来些么?两个人挤一挤会暖和些。"
他摇头,"他在强迫我的那一瞬时,便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说罢,竟往地上一倒,闭上眼睛再不理我。我叫道:"留琉,留琉,不能这么睡,会生病的。"
那人唇角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可那嘴形我尚能分辩出,他在说:"你管我。"
我不由苦笑连连,这人,端的是喜怒无常......
似曾相识燕归来
"让你睡,让你睡,朕睡不成,你到睡得蛮香的......"
鞭影蓦然闪过,胸口刀子割裂般痛的全身一绷。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对面站定的宇文留璃面目狰狞,瞳眸恍惚,手里握着一柄鞭子。第一拨痛感还未过去,第二鞭又抽了下来,如此轮翻着,痛的我全身紧缩,若不是四处被锁著,当即便蜷缩在一处。
你母亲的......我尚存的一丝意识不由自主地骂道。
"宇文留璃,你给我住手,住手,住手......"宇文留琉也被这鞭声惊醒,高声嘶叫着欲冲过来,却被脚上铁链绊倒,滚在地上顿拳。
宇文留璃足足抽了几十鞭,才放下鞭子,坐于那里喘气如牛。一招手,旁边人上前,哗啦一声又一桶水,浇个满头满脸。
那水竟是、竟是盐水。痛得我如触电般,浑身神经质地抽搐起来。在忽明忽暗的混沌世界,挣扎半天,才喘上那口气来,而一股股甜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
"舒服么?你不叫朕舒服,朕也不会叫你舒服。"宇文留璃咬着牙用鞭子指着我,"说,东方禹的战术,是不是你教的?竟然给我来个声东击西。"
东方禹,好样的,你、你攻过来了么?我咧嘴笑了起来,而鲜血随之溢出--看来,我的那招明修栈道暗渡陈苍真的管用了。
见我如此,宇文留璃似乎恨极,又要轮鞭打下,一旁的宇文留琉,手终于抓住他弟弟的脚足,嘶声力竭道:"弟弟,他不过一介书生而已,能懂什么。看在咱们兄弟一场份上,你就饶过他吧。"
"他不懂?这世上便再没懂的人了。"笑面虎一脚踹开宇文留琉,正踹在胸口处,疼得那纤细身形紧缩在一处,晕了过去......
忽然想到什么,笑面虎一步步靠到我耳边,冷森森笑道:"晏殊,打个商量。反正你横竖是逃不出我的手心,而东方禹也已经不管你的死活。这样吧,只要你教我如何击退洛兵,我便放了你。不仅放了你,还让你和哥哥在一起。如何?"
望着这不要脸的宇文留璃,我竟被他气乐了,低笑几声,抬眸道:"你是小孩子么?这么浅显道理都不懂?帮你,你凭什么要我帮你?就凭你这张让人恶心的大脸么?我呸!"一口血水吐过去,却被他轻易躲开了。
他紧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又邪笑道:"我的脸,自然是没哥哥的漂亮。不过,下面的活儿,却是可以让你欲仙欲死......要不要比比试试,看看是东方禹那根厉害,还是我这根厉害?"说罢,那张爪子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人虽然长得差些,可这笑,到着实让我心痒的紧......"
"别碰我!"我一甩脸躲开他的爪子,厌恶道。
"给脸不要......到如今,你还有选择么?"被甩开的手反手一挥,啪--打得我眼前金花四射......
"那又怎么样?想要我帮你,痴人说梦!"我吐出血水,轻蔑望他。
"还指望东方禹那小子来救你?我到要看看,被人用过的破烂货,他还要不要?"说罢,手一用力,早就残破不堪的上衣便被他撕了下去,顷刻,渗着血的肌肤整个露在外面......
"这样子,叫我怎么忍得住呢......"说罢,厌恶嘴脸顶着无边欲望,一寸更比一寸大的移过来......
"留璃住手,你放过他吧?留璃......"地上的宇文留琉缓过气来,见此情景大急,上前紧紧抱住笑面虎的小腿,死活不放。
"心疼了?心疼了,就求我呀,哥哥?"笑面虎赤红着眼睛低头望向他哥哥,忽然,盯住他哥哥因为翻滚而露出的一段嫩白小腿笑了,"哥哥今天真漂亮......让我饶过这小子也行,就要看哥哥是否能伺候得朕开心。"说罢,那带着倒刺的鞭子轻轻划过那白皙的腿,鞭子经过之处,便是一道渗着血的红痕。
我瞠目,"宇文留琉,我不用你假腥腥的,滚一边呆着去。"而每一次挣扎,浑身鞭痕都如刀割般阵阵剧痛。
宇文留琉朝我惨惨一笑,踉踉跄跄站了起来,"你说话真的算数么?"见笑面虎点头,一手扶住墙,一手缓缓往肩头伸去,"晏殊,你可知道,我......"话没说完,手指一用力,雪白的俏肩已经整个露了出来。
"不--"我嘶叫,却苦于挣扎无功,只能把眼睛越瞠越大。
"还是哥哥漂亮,那小子,差得太远......瞧这皮肤嫩的......小子,就让你看看你眼中冰清玉洁的青竹公子,是如何在我身下欲仙欲死的。"
笑面虎肯定是疯了,眼睛不离那美丽香肩,手舞足蹈,来回走动着......然后,一挥手,遣退了正站在一旁傻了眼的狱卒。"滚出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进来,违者,必斩!必斩!"
只见他伸出色爪向雪肩摸过,"还从未见过哥哥如此主动过,再脱得快些。"说罢一用力,眼前之人满头的乌云整个飘落下来,披得满身满脸都是。
宇文留琉眼角含春,斜望着他弟弟,边脱着轻薄的青衫,边启红唇道:"留璃,过来。"丝丝声音媚软如甜,听之,令人牵魂荡魄、不能自己。
笑面虎眼睛愈见赤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双手齐上,用力往下一扯......
于是那个冰清玉洁的青竹公子,宛如一枚洁白无瑕的美玉,光滑滑、清亮亮的站于红彤彤的炭火下。
笑面虎再不忍耐,一把抱起这美玉无瑕,便往角落处的木床上丢去,然后一个恶虎扑食,整个人压了上去。
瞬时明黄纠缠着玉体纯白、云发乌黑,交织在一处。
那恶虎双手握住纤嫩脚足上的铁链,往脚足上一圈圈缠绕着。铁链越来越短,而美玉修长的腿越分越大。不一刻,粉若桃花的花心便整个呈现于空气里,直直的冲入我的眼帘。
而恶虎腾出手来,两指并进,沿着桃花源整个捅了进去,只见留琉"呜--"的一声呜咽,疼得整个身体都如玉弓般拱了起来......
"晏殊,晏殊,把眼睛闭上,闭上......"听着他丝丝的哀求声,我痛苦得把眼睛一闭,再不忍睁开。而耳朵里随即传来扑噗扑噗的交合声、粗重的喘息声、极力忍耐的呻吟声和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呜--晏殊......"那玉人终是忍受不住一波更甚一波的撞击,嘶喊出来。
"哥哥,你......你不乖呢......竟敢叫这小子的......名字,看弟弟怎么罚你......"恶虎连连喘息着,只听铁链一阵巨响,猛烈的抽插又开始了。那些声音如大潮翻涌,一浪高过一浪,把小小的狱室震得淫孽不堪......
我心如刀绞,泪如帘珠,指甲紧紧捉入掌心内,越扣越紧,湿湿露露中却仍不觉得疼痛。而脑海里,那个任性冷傲的青竹公子,那个笑如春花的青竹公子,那个才绝天下的青竹公子,一幕幕滑得我翻江倒海--留琉、留琉,你已害我一分,即使再害我十分,我也是不怪你的。何苦,何苦,为了我这无用之人,受如此屈辱。宇文留璃,你等着,只要我晏殊活着,定报此仇,定报此仇!
"啊--"
正在我咬牙切齿之时,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留琉......
我猛得一震,立即睁开眼睛。只见一把镶珠青玉簪赫然插在笑面虎的眼睛里,鲜血流得满头满脸,一直溅到身底下白玉的肌肤上。
正是宇文留琉平时最喜欢戴的那枚青玉簪。
我彻底傻了,半天,才对直直发愣的宇文留琉吼道:"快起来,快,搜他身上的钥匙。"
经我一喊,宇文留琉再不顾赤身裸体,推开在身上挣扎哀号的笑面虎,拼尽全力,一个手刀,把那恶虎打晕,开始在他衣冠不整的身上乱翻起来,不一刻,终于被他找到钥匙。
"先打开自己的。"我叫道。
宇文留琉抖了半天,才找准钥匙孔,啪的一声打开链子。然后胡乱缠在宇文留璃身上,开始朝我奔来,可能是刚才动作太猛,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门外传来狱卒小心翼翼的叫声:"皇上,可要,可要小的帮忙?"
宇文留琉稍微镇定一下,媚叫一声,"讨厌,不许打扰我们......"
外面再没了声息。
宇文留琉自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上血渍连连,连滚带爬的奔于我面前,开始解锁。可是每一个钥匙都试过了,却都不是,我们相互看着傻了眼。
"怎么办,晏殊?"宇文留琉抓住我的腿,带着哭声颤动着问道。
我一闭眼睛,沉声道:"你快走,他身上定有令牌,带着你的母亲,走得越远越好。"
"不。不。"宇文留琉已经泣不成声。
我低吼他:"快些,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忽然停止了哭泣,也不怕我浑身是伤是血,一把抱住我的身体,笑道:"死在一处吧,晏殊。"
赤裸肌肤相贴处,传来阵阵温暖感觉......
我忍着心内阵阵疼痛,哄他:"痴人,活着就有希望,东方禹已经攻过来了,你出去找他,搬救兵来,我就有救了。"
"你骗我,东方禹根本不会再信我。"他摇着头,抱得我更紧了。
我不由苦笑,这痴人,这个时候如此聪明作什么......
正推诿间,我眼角一瞥, 竟看到满脸是血的笑面虎如恶鬼般,手举一把鞭子猛抽过来,我大惊失色,喊道:"留琉,快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那排满倒刺的长鞭带着风声,呼啸着朝我们袭来--
"不--"我绝望得大叫。
"阿弥陀佛。"
正在这紧要关头,一声清雅佛号,如天赖般,自头上徐徐传来......
湖间清雾吹将尽
忡怔间,轻风拂过,屋中顿时多了种似有若无的佛香气息。
一缕灰白衣袂,快若闪电般掠了进来。再眨眼间,面前已经站立着双手合十、口道佛号的了凡。
他一见屋内情景,错愕一下,身形一抖,那件佛衣便整个罩在宇文留琉身体上,而回旋飞舞的脚尖,照定面目狰狞的宇文留璃踹去,瞬时,那恶虎瘫在地上,成了一只晕过去的纸老虎。
我半天脑筋没扭转回来,眨巴眨巴眼睛望向了凡。他飘然上前,一手按上了我左腕的铁环,稍稍一用力,卡吧一声,铁环应声而落。
另外几处铁环也如法炮制,当浑身禁锢被一一解开,我再也支撑不住,当即如烂泥般软了下去。B了凡用手接住,另一只手抱起宇文留琉,飘然出了狱门。
几十名狱间侍卫东倒西歪的躺于地上,人事不醒。
望着绿绿的树、蓝蓝的天、天空中飞过的小鸟......我咧开大嘴笑了--"哈哈,哈哈,留琉,我、我们还活着呢!"
而心中不断赞叹,这僧人真牛,大白天的就敢入狱劫人......还没容我想完,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钟鼓阵阵,浓郁佛香不断幽幽哉哉地袭进鼻孔。
动了动身体,各个感官慢慢有了知觉,于是钟鼓声和阵阵梵音更强烈的袭入耳鼻之间,我猛得一震,心道:坏了,不会睡了一觉,就成和尚了吧?
赶紧抬起手臂,往头上摸去......还好还好,一头长发还在。
心放到肚子里,终于有勇气睁开眼睛。
被褥厚实式样简单,有些象农村手工织就的老白布染色而成的,干净温暖且散着脉脉佛香。枕头很软,也有着佛香的味道,透过洁白的纱帐,往外张望着,我想,这床的主人,肯定是个干净整洁的和尚!
试着小小翻了一个身,浑身剧痛,衣服却是新换上的。
记得当时是了凡救得我们,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抱着我们俩逃出来的?不过,无论如何,活着的感觉真不错,连疼痛也一并跟着快乐......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注阳光跟着晒进来,阳光下,是含笑如风的玉佛。
不行大师依旧一尘不染的白色袈裟,顺着巨大轮椅滑落成优美的弧度。
他行至床前,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手中是一杯清泠泠的热热茶,"定是渴了,喝吧。"
我挣扎着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抹着嘴不好意思道:"多谢大师......"
玉佛但笑不语,顺势三根手指摁在我的脉门上,低眉沉吟......"已无大碍,只是伤未好,不宜擅动。"
说罢一招手,一碗冒着淡淡香气的粥便出现在眼前,顺着手往上望去,了凡面色安宁的立于玉佛身后。我朝他感激一笑。
玉佛拿走我手中的茶,接成粥碗,用勺子端起一点点,送到我的口边。
我涨红了脸,结巴道:"大师如此身份,如何使得......"
眼前玉面淡淡笑道:"喝吧。"
于是一口一口吞入肚子。虽然饥肠辘辘,但第一次觉得,原来吃饭,也是一件颇为很辛苦的事情。
等粥碗与了凡一起退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外面......外面如何了?"
玉佛手捻佛珠,沉吟片刻道:"且放心吧,一切皆好。"
我大愣,一切皆好?锦月怎么个好法?周允乾怎么个好法?肖佩旬怎么个好法?我二哥呢、齐风呢、徐纪道......他们呢?
战事如何?伤亡如何,攻到哪里了?亲戚朋友里,有没有人受伤?那个笑面虎又如何了......
一句"一切皆好"就全包括了么?
我苦笑,才要再问,玉佛双手一抬,合十道:"世事虽道无常,但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不必多想,养伤要紧。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