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什麽叫应该是？
小李眼神有些飘，"我还小嘛！你到底听不听？"
"听，你快讲。"
"哦。反正，家里只有我跟她，没吃没穿的，家徒四壁就是那样了。我满屋子翻了下，就找到两个铜板。"小李撇嘴，"一看就知道是饿死的。"
"你从那时候开始记事？"我觉得有些玄乎，三四岁的事我根本回想不起来，小李记事还挺早。
"算是吧。我没办法把她葬了，只好带著两个铜板离家。在街上晃了两天，差点没饿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小李得意大笑，我有些心疼。那麽小的孩子在街上挨饿。师傅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
"那块玉？"我猜测。
"对！我翻了屋子，忘了找身上，後来才发现脖子上挂著个玉坠。我把它当了，当铺掌柜欺负我小也不多给几个钱，不过我总算没饿死。"小李有些愤慨，握著拳头哼气。"那可是白玉！就当那麽一点钱！那钱只够我花了四个月吧，还好我遇到了那家客栈的掌柜，就是我们遇到的那家。"小李看我，我恍惚点头，有个念头在心里闪动。"他让我去客栈帮忙打杂，管饭，後来我大了就当了小二，恩，就这样。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小李，"我吞了口口水，有些艰难的开口。"你家是在临川吧？"
"是啊。"
"你......跟我一样大？"
"我大概是十八吧。"
长出一口气，我死死盯著小李，小李悄悄往後缩。"你记得玉坠的样子吗？"
"啊，啊？"小李呆呆看我，"就，一坠子啊，这麽大吧，白玉，哦，好象有什麽图案，记不清了......你做什麽啊？"我把手伸进怀里，掏了掏，摸出了那个白玉坠子。
"像这个吗？"
"恩？啊，挺像的！好象......真的很像啊。你怎麽有这个？"小李伸手摸了摸玉坠，一脸好奇。我伸手握住他的手。
"小李！"
"啊？"
"苟富贵，勿相忘！"
"啊啊？"
我悄悄推开宫门，一个侍卫立刻凑上前来。"公子？"听这称呼，应该是牡丹的人。
"你知道牡丹去哪了吗？"
"不知，长老没回来过。"
"那那个小太监呢？"
"也没有，公子您饿了吗？"我一楞，伸手按按扁扁的腹部。都这个时候，总该有人来送饭才是。莫非真的出了事？
"有听到什麽动静吗？"
那人想了想，摇头。"没听到什麽声音，也没人过来。"
"好，辛苦了。"我合上门，小李站在我後头，还是一副呆头傻脑的样子。我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太子殿下，回魂吧。"
小李吧嗒吧嗒嘴，伸手挠头。"我真的是太子？"
"十有八九。"我长叹，没想到风回路转，真龙一直在我的馆子里管杂事。"我知道一时半会你接受不了。"
"唉，"小李也是一声长叹，"没想到我还是摆脱不了那个套路。"
"啊？"
"没什麽。"小李扭过头不看我，我撇撇嘴，不稀罕。
"到现在都没人来送饭，估计是真的出事了，我们去找牡丹吧？"
"可是，待在这不是更安全吗？"小李指指门外，"二十几个人在外後呢。"
我也清楚待著比出去乱走安全，可是这不急著告诉安王爷麽。真太子找到了，明日见朝臣的人该换换了。"我得把你的事告诉安王爷。"
"他能信吗？"
"那是他的事！走不走？"我甩手，大有他不走我一人走的架势。小李眼一瞪。
"走！"
029
"殿下！"一个侍卫扑通一声跪倒，"王爷吩咐，殿下不能离开这里。"
"现在事情有变，我必须找到王爷。"被侍卫堵在门口，我和小李面面相觑。
"公子，我去找安王爷，请您留在这吧。"
"请殿下三思！"呼啦啦一排人跪下，我头皮一阵发麻。小李缩在後头小声嘀咕。"以後天天被这麽跪？天......"
我进退两难，正想回头拉住小李商量，一个侍卫忽然弹起朝我扑来！
"呃！"我倒退两步，那侍卫半靠在我身上。我眼睛往下一挪，半截尾羽在他的肩头露著。
"刺客！"与啸声同时响起的是弓响。侍卫瞬间将我和小李围在中间，挥剑抵挡箭矢。这些侍卫都是一流的高手，除了帮我挡箭的那个，一轮箭雨下来，似乎无人中箭。只是箭雨一停，如箭一般的黑色人影同时从四处飞射而出，直朝我们扑来。我抽出鞭子，一手紧抓住小李。
我从没有真刀实枪的跟人打过，鞭子握在手上怎麽也施展不开。敌人的数量比我们多太多，一样都是高手，没多久，已有几个侍卫倒下。
"殿下，快走！"一个侍卫凑到我身旁，另一个伸手把小李拦腰一抱。侍卫们尽力抵挡著敌人的脚步，可是敌人依然在往我这边逼近。我瞧那侍卫有些眼熟，确实是王府的人，於是咬牙伸手搭上那侍卫的肩，提气跟他扶持著往另一边跑。
杀戮声渐渐远去，似乎一时还没有人追上来。我喊住抱著小李飞奔的那个侍卫。"等等，我们找个地方躲一下。"皇宫这麽大，只要抹了脚印，大晚上的想找到我们怕也要费一番工夫。"附近有人吗？"我侧耳倾听，四周非常宁静。
"没有。"扶著我的侍卫轻声答。带著小李的那个侍卫停下，放下小李。我和扶持著我的侍卫也停了下来。离小李只有几步，小李脸色惨白，猛喘著粗气。我松开搭在侍卫身上的手朝小李探去。
"啊！"是小李先喊还是我先弯腰？只知道一阵凉风贴著脖子滑过，我没有回头，回手抽出一鞭。"啪！"伸手，抓住小李的领子，我提著他跳跃几下，停下，回头。
虎视眈眈得盯著我们的，是双目血红的两个侍卫。我没有问为什麽，默默与他们对峙，心里飞快想著办法。小李不会武功，那两个又都是高手。"小李，"我压低声音，"我说跑，你就跑到附近找个暗处蹲好。别叫，我用的是鞭子，要地方施展！"小李恩恩两声表示明白。我凝神注视著对面。
两个侍卫身上飘荡著浓烈的杀气，我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耳边响著，一下一下敲击著太阳穴附近。蓦的，一人弹起朝我扑来，在我举起鞭子的瞬间，另一个也飞扑上前。
"跑！"j
师傅说，鞭子这种武器，最大的好处在於群战。特别是敌弱我强时，一扫就是一大片。若是敌强我弱，至少也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眼前明明是生死相拼，师傅和师兄的话却乱糟糟的在耳际回荡。我把鞭子舞得密不透风，那两人一时攻不进来。命暂时是保住了，可是我拖不得。小李缩在一道阑干後面，若是他们回过神来抓了他，我便是投鼠禁器。何况那些侍卫只怕拖不了多久，一会敌人追来，十条命都不够用。
转身的时候，我放弃防护，出手攻向一边。那两个侍卫久攻不下，必定心中愤恨。见到我露出空隙，其中一个立即出剑抢身逼近我身边。我本来打算拼著一人的攻势不管，先夺另一个的武器。谁知道目标竟像知道我想法似的，忽然急速收势後退。我出手无果，身後凌厉的剑气已经直逼後心。
果然是经历不够麽？我苦笑，曲膝全力往下坐。来不及抵挡，只求能避开要害。多年後回想起那一瞬，後心那里还是会一阵阵的发凉。师兄总笑我後怕的有些慢。其实当时我是真的没有觉得害怕，直到坐在地上回头，看到师兄挡在身後，我还有些发懵。师兄的背影，比起当年下山时要伟岸许多，犹如黑夜中的高山般，不显，却无法撼动。
"若若？"师兄有些焦急的唤。我手脚无力，趴跪在地上无力的应了一声。
"我没事......"师兄剑势顿时凌厉几分。两个侍卫比起师兄来毕竟还是差了一截，游斗了不到百招，一人已悲鸣倒地。另一人见状，忽然回身朝我扑来。
我刚要挥鞭，发觉手竟然颤得几乎握不住鞭子。"扑！"利剑穿膛而过，半空中的人影委顿下坠，！一声倒地。我楞楞看著血水从那人身下蔓延开，一双大手把我抱起，头被按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没事了。"师兄声音有些颤，我手一松，鞭子啪嗒一声掉落。一个人影蹒跚著往这边跑，路过尸体边上时狠狠吸了口气。
"妈呀，吓死我了......若谷你没事吧？"小李瞪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凑近我再三打量著。有些费力的提起两边嘴角，我轻轻摇头，伸手攀住师兄的脖子抱紧。小李捡起我的鞭子，瞄了眼尸体，又歪头看了看师兄，忽然咧开嘴笑，带著七分亢奋。"大哥你最後那一剑实在厉害！我看得心都忘跳了！"
我鼓起脸，就知道小李那汪泪水不是吓出来的。"糟了！师兄，我们快去找牡丹！"那两个侍卫是安王爷的人。他的心腹中出了叛徒，禁军中只怕形势严峻。我飞快把牡丹的猜测说了一遍，师兄脸色凝重。"我到的时候，侍卫和黑衣人都折了大半。杀掉黑衣人後我沿著步迹寻来，路上一个卫兵都不见。只怕那边已经出了大乱。"
我心里一紧。"我们快走！"
"可是禁卫军在哪？"小李昂著头一脸迷茫，我也是一楞。师兄凝神听了一会，看向一个方向。
"那边有声响，去看看吧。"这时也顾不得那麽多。师兄一手抱紧我，一手抓住小李的腰，腾身往那边飞射。我闭起眼，心中酸涩。牡丹，你们一定要平安无事。
030
遥遥看到一丝火光，师兄带著我们朝火光处飞掠。待再近些时师兄忽然一滞，折转朝另一边跑，闪进一处围栏後头。
"嘘。"师兄压低声音，伸手轻掩住我的嘴。我悄悄抬头，凝神望去。零散的火把围了两圈，小圈在内，大圈在外。安王爷傲然站在最里，牡丹衣诀飘飘立在一边。围在他们身边的有府里的侍卫，还有些，应该就是禁卫军。看来禁卫军里真的出了问题，大圈里的人，穿的也是禁军服饰。
"哈哈哈哈......"隐约能看到一个穿著亮紫色衣袍的人隐在大圈内，笑的无比嚣张得意。"没想到你竟然只带了十几个侍卫进宫，你也太小看我庆王了！"
安王爷声色平淡。"我只是忘了，你女儿实在多，禁卫里有你五个女婿。"安王爷语气实在平淡，不明白的人听起来，还以为安王爷真的只是在感慨。
显然那庆王是听明白了。"安贼！你把持朝政多年，本王今日定要将你伏法！"
"莫非这算清君侧？"安王爷朗声大笑，"那你刺杀太子的举动又算什麽？造反麽？"大圈中一阵骚动，庆王怒吼。
"圣上无嗣，何来太子！众将将此贼拿下，等我禀明圣上，所有将士必定大有封赏！"众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些人早就是投靠了庆王的。听到庆王这一说，哪还会管什麽太子，造反。眼看大圈开始收缩，师兄蓦然一动，我反手一把抓住师兄的手臂。
"你们待在这。"师兄另一只手掌搭住我的，轻轻按下。我摇头，不肯松手。
"我能帮上忙。"人数悬殊这麽大，我用的是鞭子，绝对能帮上忙。师兄默然，这时大圈的人已经和小圈的对上。"师兄！"
"别离我太远。"师兄叹息，我一把抓过小李握著的鞭子，边把小李往里面按。
"你藏好啊，千万别出来。"小李嘀咕几句，用力往墙跟处挤了挤。师兄带著我从混战中的人群头上飞过，跳进尚未被攻入的内圈。安王爷见到是我，挤了过来。眼中满是关怀之色。
"没事吧？"
"没事。"明白他是因为太子没事而欣喜，我心里竟然有些堵。现在不是告诉他的时候，我朝他点点头，一边寻著牡丹。
"小若。"牡丹忽然闪身出现，脸色雪白。"你怎麽样？"
"我没事，还好师兄来得及时。"此时师兄提剑站在一边，想从那边突围的全被挡了下来。牡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伸手圈住我的腰。场面渐渐有些失控，大小圈的人混在一起撕打。我们几个被围在中间，师兄和牡丹硬是将想攻进来的人隔在外面。安王爷负手而立，不见急色。我眼睛一转，探过头。
"王爷，你有後手？"
安王爷眯起眼，"再撑一会。"他不说，我们也会死撑。我撇嘴缩回牡丹怀里。本来想帮忙，无奈牡丹死死抱著我不放手，我又成了累赘。大概只有闲著的我和安王爷，首先发现异状。一队人马正从远处朝这边奔来，我引颈眺望，没见过的服饰，也没打旗号。安王爷忽然轻笑出声。
"庆王，让你的人速速住手吧！"好不容易，我才从人群外围找到那个紫袍王爷。庆王是前皇上的弟弟，年届不惑。此时他在外围将来人看得真切，一张脸铁青。
"安贼！你，你竟引兵入宫！"他不喊这句，或许还会再混战一些时候。被他这麽一喊，双方的人都愕然停手。回首一望，最少也有几百数的兵士已逼近身前。
"庆王勾结宫中禁卫，谋害太子，操戈大内，意图谋反。将其拿下，等候圣上发落！"
"是！"领兵前来的将领一挥手，身後的士兵扑向庆王。庆王那边的人一阵慌乱，举起武器想要抵抗。
"尔等为庆王所惑，罪不至死。还不放下武器？"安王爷轻轻一句。那些禁卫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松的手，武器叮叮当当落地。
"求王爷开恩！"庆王那边的禁军趴了一地，剩下的一些心腹抵挡了一阵，终於全部被擒。庆王披头散发，被两个士兵压跪在地。
"庆王爷，您又是何必呢？"安王爷方才一腔正气，说著冠冕堂皇的话。走近庆王身边时，语气却是一变。我凑近去看庆王的脸，现时不看，日後怕是没有机会了。庆王一脸狰狞之色，目中满是血丝。
"哼！拥兵入宫，你我胜负未可知！"
安王爷站近，低头看著庆王，脸上的神情是我前所未见。明明已冷酷无情到极点，眼底却似乎埋著一丝怜悯。"若无皇上手谕，如何进得宫门？"压得极低极轻的一句，却浇熄了庆王眼里的火焰。庆王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几岁一般，惨笑几声，默默垂下了头。我忽然想起皇帝临去前那句话，心头骤凉。帝王之家，当真半点情分不讲吗？
"若谷，你怎麽出来了？"安王爷回头，换回平日的笑脸。我抿嘴微低下头，跟他说了被袭击的事。"我的侍卫？"安王爷听完，神色未动。我点点头。那两个侍卫叫我殿下，而且还算有些眼熟。安王爷沈思半晌，冲我笑笑。"这事我会处理。你快回殿里，可惜怕是没多少时间休息了。"
我惊醒，回身往小李躲著的地方飞奔。"小李？"
角落里一个人头探出来。"若谷......"小李哭丧著脸瞅我。
"受伤了？"我一惊。
小李摇头，朝我伸出手。"我的脚好麻......"
这个人，真是当今太子，我国以後的皇上？
随後赶到的师兄无奈得背起唉唉叫唤的小李，我看著小李舒服的趴在师兄背上，顿时觉得有些吃味。牡丹见我直勾勾盯著小李看，趴到我耳边轻轻吹气。
"要不要我背你？"
我脸一红，侧头。牡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真的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