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开始变暗，我默默闭上眼，美人还在那大笑。
"啊哈哈......"
"！！"
"哈......门？啊！"
"若若！"撕心裂肺的惨叫像狼嚎，师兄你的武功精进了。我一口血震上喉口，噗一下喷出去，终於如愿昏倒。
一双大手，温暖的，轻柔的移动著。厚厚的茧子刮得我有些痒。张开眼，师兄覆在我上头，脸色憔悴不堪。
"师兄......"师兄的眼里全是血丝，"你好像小兔子，呵呵......唔！"只是稍微动一下，胸口处便一阵抽痛。上头的师兄一阵慌乱。
"别动别动！"轻按住我的肩，师兄神色懊恼，"痛吗？都怪师兄......"师兄不问，我还不觉得委屈。被师兄那麽懊悔怜惜的问著，我眼泪刷一下直往下趟，止都止不住。
"别哭啊，乖，若若乖啊。"多少年了，师兄还是没学会安慰人。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
"师兄，你为什麽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在那个路口，告诉自己你马上就会回来，像走的时候那样朝我挥著手笑，"师傅也很想你。"虽然他只在烂醉时才说。
"若若......"师兄轻叹，拿手覆在我脸上没有动，"当年我下山後，发生了太多事，直到年初我才解决掉全部麻烦。"
"那也不能连信也不寄啊。"师兄参加武林大会的消息，还是师傅手下的掌柜在死当年收的时候说的。当时我心里那个难受，师兄的事情我们竟然是最後一个知道的。
师兄似乎有些无措，想了一会，试著跟我解释，"我家里，想争那份家产的人实在太多，为了打击对手可以不择手段。我怕连累你们，所以才不去信。不过年前事情一完，我立刻就给你们去了信的。"
"我没收到就出师了。"我嘟嘴，扭过头。"什麽叫连累，知道师兄有难，我跟师傅才不可能置之不理，怎麽会怕连累？"
师兄失笑，叹息著摇头，"就是这样，我才不愿意说。若若，我不愿让你们遇到危险。"到头来，我们都是傻子。"年前我去了信，想著你大概也要出师了，想去接你，可师傅一直没给我回信。"
"他还气你呢。"师傅其实最小气，耍起小脾气来轻易不消。
"那若若呢？还气不气我？"c
"气啊，"我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指指胸口，"你要赔我。"我本来只是开开玩笑，谁知道师兄的脸上忽然结了冰，冷得骇人。
"放心，白鸠伤了你，我绝不轻饶。"师兄语气依旧轻柔，我却相信，他是真的有心让那个叫白鸠的小美人生不如死。
"......师兄，把他留给我好不好？我要自己报仇。"我眨眨眼，期待著看师兄。师兄低头深深看我，展颜一笑。
"你喜欢就好。"
014
"师兄最好了。"我伸出手，师兄立刻接过去握住，"对了，陆小光呢？"
"在客房躺著，是你朋友吧？"
"恩，算是吧，我本来想走正门，看到他翻墙才跟进来看看。"
师兄皱眉，很是不满。"以後不准做这麽危险的事。"
"知道了......啊，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了。"师兄又叹气，一脸怜惜。我张大嘴，好半晌才惨叫出声。
"完了完了！师兄，你快点让人去聚富客栈，告诉牡丹我在这里！"
"牡丹？"
"恩，啊，他是魔教的刑堂长老，你快去啊。"我急了，想挣著坐起来。
"好好，"师兄急忙把我按回床上，"你好好躺著。墨鸦。"
"门主。"一个人影印在门上。
"你去，还有，把白鸠放出来。"
"是。"师兄动作真快，白鸠都下牢了......
我正想著白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被抽了鞭子，师兄忽然捧住我的脸。"若若，你怎麽会认识柳微？"
"师兄，他改名叫牡丹了。"
师兄扬扬眉毛。"好，你怎麽认识牡丹的？"
我来了劲头，把我出山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跟师兄说了一遍，包括，我跟牡丹两情相悦的事。师兄一直静静听著，听到最後，脸色暗淡得可怕。"晚了吗？"师兄近乎自嘲的笑笑。
"师兄？"
"没什麽，你好好休息。"
"哦，好。"师兄帮我压好被角，默默起身。我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不知道是因为什麽缘故，师兄的背景，竟然显得十分哀伤。伸出手，我只拽住师兄的一个衣角，师兄却刹时停住，转过头来。脸上神色平淡。
"恩？"
"师兄，陪我一会好不好？"没有理由，虽然看不出什麽端倪，却觉得不能就这麽让师兄走。
师兄默默看我一会，露出一个熟悉的宠溺笑容。"我不走，你睡吧。"师兄隔著被子轻轻拍著我的手臂，哄我睡觉。我本来还想继续追问，无奈脑袋还有点昏昏沈沈，没一会又睡了过去。
□□□自□由□自□在□□□
醒来的时候，师兄靠在床头，怔怔看著窗外出神。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师兄有些陌生。当年虽然我常常闯祸，师傅又爱闹脾气，总是让师兄不得安生。我却从来没见师兄露出过这麽无奈的神情，露出这种近乎落寞的哀伤。
"师兄......"我低声唤，师兄蓦的一惊，转过头来，有些歉意的朝我笑。
"醒了，疼吗？"
我轻轻摇头，紧紧盯著师兄看。"师兄，你怎麽了？"
"怎麽？"师兄似乎有些困惑。
"你不开心。"很不开心。"不能跟我说吗？"
一刹那间，师兄整个人僵了一下，许久，慢慢摇头。"没什麽，不过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什麽事？"
"呵呵，这事只能由我自己慢慢想。若若你帮不上忙的。"我默然，忽然觉得有些寂寞。我跟师兄，莫非再也不能跟从前那样，无话不说了麽。
或许是见我沮丧，师兄反倒有些慌。"若若乖，别瞎想。"
"什麽事情非要自己想，说出来，我帮你想想也不行？"似乎只要遇到师兄，我就会比平日不讲理。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看著师兄自己缩在一边，就像疗伤似的舔著伤口。我盯著师兄，希望他能明白。我们是一家人，是最亲密的，没有什麽不能讲。
师兄默默看著我，眼中流光闪烁。忽然，师兄勾起嘴角，笑容中带著些苦涩。"若若很喜欢他吗？"
我一楞。"谁？"
"牡丹。"
牡丹？不太明白师兄为什麽突然提起这个，我还是乖乖点头。"恩！牡丹对我很好。"
"那麽，难道我就对你不好？"
"怎麽会？"我看著师兄有些黯淡的脸色，十分疑惑，"师兄一直对我很好。"
"那若若为什麽不喜欢我呢？"师兄微低下头，眼睛和我的平齐，一眨不眨的看著我。这下，换成我整个人僵住。我自诩不是笨蛋，我没办法骗自己说不明白师兄的意思。
"......为什麽？"我从来不知道。师兄对我竟然是这样的感情？
"我也觉得奇怪，"师兄用手指沿著我的脸颊温柔的滑过，眉毛，眼际，鼻子，嘴唇，爱怜的笑容柔和的让人心醉。"明明只是个小孩子，爱哭爱闹，可出了山那麽多年，见过那麽多人，没有一个有他看著顺眼。"师兄凑上前，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都说除却巫山不是云。若若，你长大了呢。"
如果没有师傅，我或许早就冻死在那年元宵。如果没有师兄，我不知道原来有家人的感觉竟是这麽温暖。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负天下人，但我绝不会负师傅和师兄。但如今，我又能负了牡丹吗？
心头一阵绞痛，我怔怔看著师兄，久久不能言语。
"师兄，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拿手捂住眼，我细声呜咽。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我却完全拿不出决定来。心里头乱成了一团。师兄展臂讲我搂进怀里，轻轻抚著我的背。
"若若乖，师兄不是在逼你，你有了喜欢的人，师兄为你高兴。"师兄轻声叹息，"我就知道，说出来会让你为难。别哭，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就算你不哽咽著嗓子说话，我也不可能会说好。当没听到，这份心意也会随之消失不成？师兄，我们师徒三人果然都是傻子。
那天我一直在哭，师兄轻声哄著我，感情的事却是再也没提。
躺了几天，我的伤好了一些。我求师兄让我见见小光。
"再躺两天吧，你现在最好别下床。"师兄皱著眉劝我。我摇头。陆小光一人在这，夜杀门在外向来名声一般，他又是失手被擒。虽然师兄一直都好汤好药的帮他治著，我还是怕他会一直胆战心惊的养不好伤。
"我就去看他一下，至少让他安下心也好。"
"你啊，对小动物总是这麽照顾。"师兄半开著玩笑，小心翼翼的用被子把我裹好。抱起朝陆小光的房里走。
015
陆小光住的其实离我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小光正抱著被子在那发呆。见到我被师兄抱著进去，一双眼瞪得老大。
"若谷？你没事吧？"一把掀了被子，陆小光似乎想要跳下床。我急忙喊住他。
"你别下来，别下来。我没事。"
陆小光一只脚伸在床下，看看我，又看看师兄。终是慢慢缩了回去。
"伤怎麽样了？"师兄抱著我坐下，小心扶著我靠好。我轻轻扭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光似乎相当吃惊，张大著嘴巴看我们。
"若，若谷......"
"什麽？"
"那个是......"
"哦，对了，"我伸手拍拍师兄的手臂，"忘了介绍，这是我师兄莫忆尘，夜杀门门主。所以你安心养伤吧，伤好了就送你走。"
我敢打包票，陆小光这辈子，是第一次把嘴和眼睛张得那麽大。接下来的几天，我闲著无聊就让师兄把我抱到陆小光那去，逗著他玩。一开始，陆小光对师兄十分警戒，瞪大著眼睛，师兄一动他就往里缩。後来似乎发现师兄完全没有攻击他的意思，再加上我偶尔胡闹，师兄都由著我，渐渐用很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师兄。
今早师兄把我抱来後便走了，留下我跟小光闲聊。"若谷，"小光忽闪著一双大眼，一脸纯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经过这几天後，他认定师兄是好人。我点头，"那当然，魔教教主也是好人。"这个当然是开玩笑，我根本不认识他。可是陆小光听完後居然一脸懊悔，发誓以後再也不说他坏话了。下午师兄来接我，我跟他学了小光当时的表情，自己差点没笑岔气。师兄轻拍著我的背，目光温柔似水。我不禁有些心疼。
师兄对我的好完全没变，最好的总是给我，胡闹也由著我，最多便是叹著气摸我的头，笑得无奈却宠溺。我知道师兄并非真的不在意，只是不想让我烦心。我若是真的狠得下心，又怎麽会烦恼。虽然还像以前那样赖著师兄，我却不能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的享有这一切。我不想逃避，只是还需要时间仔细想想。
身上伤口好了很多，大多已经收口。只是伤处太大，稍一用力就会扯到，还有些疼。师兄让我继续待在夜杀门休养，我没有拒绝，只是让师兄派人告诉牡丹一声。牡丹让那人带话过来，说他回一趟魔教後再来接我。我有些担心，牡丹怕是真的生气了。师兄听到那个接字脸色骤然阴沈下来，忽然又像想起什麽似的硬换成笑脸。我咽下冒到嘴边的叹息，心里酸涩不堪。
另一件让我想叹息的事是，小李也被回话的人带了回来，美其名曰照顾我。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牡丹嫌他累赘。
"小若谷啊，你家牡丹偏心眼，就这麽把我扔出去给那个乌鸦啊！"小李比了个用力扔的姿势，抓了一大把葡萄往嘴里塞。葡萄是师兄让人找的，只有从西域快马加鞭送来的葡萄才能那麽新鲜，我倒没吃上多少，全让见著葡萄後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小李吃了。
"他叫墨鸦。"墨鸦和白鸠是师兄的左右手，带回小李後他特意代白鸠向我赔罪，白鸠在牢里被抽了好一顿鞭子，饶是他武功高强也躺了一天才起得来。
"还不就是乌鸦的意思，对了，你不是说要整治一下白鸠麽？"
"恩。"虽然白鸠一样被抽了鞭子，不过既然师兄答应了把他给我，我小出口气也不过分吧？让师兄来，少不得是分筋错骨的大刑，我可不会。
"嘿嘿，"小李阴笑著伸过头来，"要怎麽做？"
"这个嘛......"我跟著嘿嘿笑，身後一双大手扶住我的肩。
"想什麽笑成这样？"师兄挨著我坐下。
"师兄还记得那只叫铃铛儿的小鸭子吗？"我攀上师兄的腰，笑得不怀好意。
想了一会，师兄恍然大悟，"那只被你喂了番泻叶，拉稀拉了师傅一床的鸭子？"
"对！我想拿那个让白鸠尝尝。"
师兄低头轻声笑了一阵，摸摸我的头。"要我帮你找些番泻叶吗？"
"要。"
"怎麽不用巴豆？"小李歪头看我。
"那个容易吃死人。"
"......骗人的吧......"
翌日，白鸠来见我。
"若谷少爷，白鸠无意冒犯了少爷，请少爷责罚。"白鸠跪在堂下，脸上没有一丝的不甘愿。我恼他，也只是因为他犯傻，封了我的穴道却让我招。现在看他一脸真心的请罪，气早消了。小李在一旁捅捅我，手里端著个杯子。只一杯，最多就是拉上两天，好吧
"也罢，你喝了这杯东西，事情就算揭过了。"小李把杯子一递，白鸠接过杯子看也没看一下仰头喝干。
"多谢少爷。"我心虚点头，拉著小李跑了。刚刚跑到庭院，一个人忽然在我面前跪著，我急忙停下，小李吓得哇的一声大叫。我定睛一看，不认识。
"若谷少爷，魔教长老牡丹求见，现正在大厅。"
"牡丹来了？"小李抓住我就往大厅拖。我心里头七上八下。
"小李你等等......"没理会我的话，小李直冲入大厅。师兄坐在上首面无表情，牡丹侧过头看我们，笑得云淡风轻。
小李甩开手跑到角落的凳子坐好，一脸看好戏的得意。我硬著头皮上前。"牡丹......"
"伤可好了？"
"好了。"s
"恩，"牡丹笑著起身，转向师兄，"承蒙门主照顾多日，馆中事多，这便告辞了。小若，走吧。"我楞住，没想到牡丹这麽快就要带我走。
"若若，多保重。"师兄微侧著头看我，微笑著。我心里一痛，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不走。"牡丹忽然不笑了，我颤了颤，"牡丹，我想跟你谈谈。"
牡丹侧过头，半晌，轻叹一声。"如此，便借门主的地方一用。"
"请。"师兄的眼里流光闪烁，我猛低下头，心中一片紊乱。
016
我坐西头，抱著被子拧。牡丹坐东头，神色恍惚。"牡丹......"牡丹动了动，没有看我。
"恩。"
"牡丹，"我小心朝牡丹爬过去，没敢碰他。"你生气了吗？"
牡丹顿了顿，慢慢转过头，"没有。"眼神停在被子上，还是没有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