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知道,相思心想。
“我原本在离这里百里远的寒山镇上戍兵,后来我爹这里军情紧急,上面下的旨让我带兵就近先来了。”
“相思相思,我们好久没见了,自从十四岁我跟我爹出来戍边就没再见到,我都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
“相思,你又变漂亮俊俏了,怎么办怎么办,你怎么比我还俊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漂亮?
“相思,这就是我地盘,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颀相思看了慕容天赐一眼,发现他与从前丝毫无异,无奈起身,走了。留下后面慕容天赐一堆牢骚。
这人哪来这么多活力?怎么说话就没完?而且偏偏自己对他说得话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冲动。
这六万行军来的虽然不算晚,不过战事已起,硝烟四散,避无可避了。玄国太子上官入夜共带领十万精兵驻扎在玄齐交界以西,而己方共有慕容博原有兵力三万,慕容天赐带来的一万以及颀肃清六万共十万精兵,在人数上是势均力敌。而这几日战事吃紧,对方好像知道会有增援前来,仗打得很急。慕容将军这里则是等待增援牢牢死守,终于等到了。
颀肃清此人还是很谦虚的,并没有仗着自己是钦点的镇西将军便孤高自傲,而是命六万西征军投入慕容博军下,由慕容博统一发号施令,他做二把手。颀相思的身份只有军中几个衔职较高的知道,对下并没有宣布其身份,因此他只是挂个牌,不在乎自己降至四把手。
可惜的是,四把手要被三把手压迫。
于是出现了以下画面。
一个身材较高较状肤色健康的小伙子经常拉着一个相对偏矮偏瘦肤色雪白的同性徘徊于人们的视线之中,为这种消息闭塞的边陲之地增添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话题。
慕容天赐趁着停战期间,带着颀相思穿遍了大街小巷,将木瑜镇里里外外溜达个遍,好在他们慕容军在这里口碑不错,只要一提出来,乡亲老乡们都会乐呵呵的对待。
颀相思感叹于这里民风淳朴,乡民热情,只是要饱受战乱之苦,许多人家的男丁都去前线打仗了,剩了一家子老老小小。
若是谁能够停止战争,那他才是真正的强者吧。因为想要挑起战乱是很容易的事,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有了贪婪就会引发战争。人,什么时候才能知足常乐呢。
颀相思不懂的是,有野心的人,永远不会满足于现状,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知足常乐。
“呦!慕容大人又来体察民情啦?”
“嘿嘿,是啊,老头,知道哪里有卖芙蓉糕吗?”
说完还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颀相思看着他,原来他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啊?可是我宁愿你自己去给我买回来,也不想跟着你前街后巷的这么折腾。
谁让慕容天赐说,“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有王爷与皇子,只有管理与服从,因此我是你上级,我说话你就要听!”
颀相思虽然知道他说得话其实很不合理,却也懒得与他辩论,就当是自己作为齐国一员应尽的义务吧,若是这里有什么不合理的举措,以后也可以上奏,为民谋些福利。
一个很简陋的小茶肆,里面倒是坐了不少人。人们都在谈论此次战争。一些年纪较大的长者看起来很受人尊重,被人围着问。
一个鹤发老人,捋着胡子,慢声慢气道:“好在明王带了援兵来。现在局势是控制了,这战争啊,打的就是双方的士气,以及主将的头脑,其行军布阵的策略啊。”
颀相思忍不住多看了老者几眼,发现这种闭塞之地果然世外高人颇多。这个老人几句就分析出了局势,并且话语轻松,丝毫不见勉强,可知这话说出来对他来说不过是聊天一般简单。相思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慕容天赐看他看老头连眼都直了,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道:“看什么呐?那老头是木瑜镇的镇长。”
哦,怪不得与众不同,大小是个官呢。
当然,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香甜的芙蓉糕,慕容天赐只好叫了听起来最好吃的糕点——长白糕,‘孝敬’给颀相思。
颀相思拿着长白糕,心中百感交集。长相满分,颜色满分,咬了一口,口感满分,味道满分。说了句:“带两袋回去。”
走在路上看着手中的两小袋长白糕,面上也乐了,竟然跟现代那种叫长白糕的糕点那么相似,真是怀念。
旁边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带起一阵冷风,这里明明是盛夏季节,这股风却是丝毫不见温度。只是相思顾着手中的长白糕,并没有留意。慕容天赐倒是回头看了看刚刚过去的人,面露疑惑。
颀相思与慕容天赐刚逛完街回到军营,就看到颀肃清正站在宽大的门口。背对着他们二人,与一些武将交流情况。相思停到他身后,便不再走了。
慕容天赐奇怪道:“相思,怎么不走了?我带你去各个军帐看看,你也要了解一些情况啊,走啊。”
颀相思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总喜欢自作主张啊。
颀肃清回头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皱了皱眉。颀相思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来才发现那个白痴正拉着自己。
冤枉!我也是身不由己。然后甩了慕容天赐的手,道:“我累了,我要休息。”
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慕容天赐竟然张开双臂抱着颀相思转了两圈,边转还激动的说:“相思相思,你第一次连着跟我说两句话诶。我好高兴啊,走,我带你回去。”
旁边好像有一阵秋风卷着一片惨黄的叶子打了个转飘下。颀相思汗道,我好像只说了一句话,中间那是,逗号……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他圈养的宠物啊。
慕容天赐这种性格到底能不能带兵打仗,那么多人命可不是儿戏啊。
相思回到帐中就感觉头晕目眩,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睡不着不说,白天还要被拽着四处查看情况。清醒的时候就会想想如何才能得到玄国的蛊笛。虽然自己现在离蛊笛的实际距离是比在皇城中近些,但是要拿到只有皇室才有的东西谈何容易?可是想到玉隐痛苦挣扎的表情,或者毫无生气的样子,想着他是为了自己才变成植物人的样子,便更要想方设法了。
若是第二人有玉隐的轻功,也许在玄国皇宫不被人发现的绕一圈问题不大,关键是他本人现在不行了。玉箫也没想到什么办法。若是能够生擒玄国太子……
据说那个太子是个很凶狠的人物,恃才傲物,视人命如草芥,功夫只怕不在颀肃清之下,哪有那么容易生擒?若真能抓到他就好了,他是独子,相信用他性命换一只笛子还是很可行的。
因此颀相思开始思考如何擒住贼王的问题。
虽然颀相思认为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在首次商量军情时他还要意思意思到场使得本就已经步伐虚浮,视界发黑的他硬生生给抓到了慕容博帐中。其中除了他们这四把手还有两个个参将。
几个人围在一个矩形的木桌上拿着一幅地图指指点点。相思只是装作认真的看着,其实眼中已经失去焦距了。他没什么意见,因为根本听不懂,在哪里布什么阵,用哪路兵摆什么阵型。头脑发昏想干脆晕过去却发现疲乏的睡不着。
抬头看着颀肃清,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于是,起身,将他旁边的人挤走,挪到他身旁坐下。“继续。”
那些人还在马不停蹄的讨论,相思已经终于开心的迎来了睡神的降临。
第二十三章:首战
相思再次醒来是被刺眼的阳光晃醒的。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况非常好,满足的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看到玉灵正端了一个木盆。
“殿下,玉灵伺候您洗漱吧。”
“不必,……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颀相思套上外衣,转身开始清洗。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马车之上休息虽好,毕竟走的不是平地。
玉灵诡异的笑道:“昨晚是明王抱着你睡的……”
颀相思正在洗脸,听到这话,呼吸紊乱,以至于被洗脸水呛了一下。玉灵看着窘的连脖子根都泛红的相思,给他递过脸帕,擦干了脸上的水珠道:“又不是没抱一起睡过,以前主子还那么主动呢,怎么这会倒窘上了?”
颀相思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这是两码事。在马车上,别人可以说明王是休息;可是一起睡在帐中,传出去,自己倒是无所谓,对他的名声一定会有影响的。难道说明王千里迢迢来这里竟然与一个男人同食同寝?
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相思暗道不好,慌忙冲出帐子,声音渐渐清晰,那是混着嘶吼的战号。他再没常识,开战了这种号角还是能听出来的。为什么这么突然?难道昨日众人研究的正是今日的战事?来不及细想,叫来颀右善让他骑马带着自己迅速的赶到了城楼之上。
那里,迎着狂风站着两个人。
颀相思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放下心来,别人他没有力气管,只要他没有危险就好。
慕容天赐回过头,发现颀相思竟然来了,开口问道:“相思怎么来了?今日不用你来。”
颀相思看着他,觉得今天的他很奇怪,没有那种让人无奈的难缠样,若是平日,他应该是扑过来兴奋的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关心他才来,会兴奋的给他介绍这个那个。然而他只是平静的说了两句话。
慕容天赐已经习惯得不到回应,继续道:“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去吧。”
颀相思心想果然战争能让一个男人真正成熟,看着这样严肃沉稳的慕容天赐,才觉得或许他以后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将领。
而另一个人,由始至终并没有回头。
斜阳透过帐帘洒进,照了一地金黄。相思搬了个木椅坐在帐外,听着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眼前一片柔和,忽又想起皇宫中此时又到了海棠花落的时节了吧,潇湘殿中的秋千椅上定然遍布海棠花瓣,似乎能看到一个六岁的小孩时常坐在秋千上摇晃,听曲,吹笛。
今日的战争应该完结了吧,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厮杀声音了。这城池外面又埋葬了多少白骨?上位者想要争夺领土实现野心,却要用先天的身份优势命令无辜的人为其丧命流血。世上到底能有几件事是公平的呢?
一个格外兴奋的声音伴着一个让人无奈的怀抱突然出现:“相思相思,我们赢了,首战告捷啊,怎么样,我厉害吧。”
原来有些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成熟啊。颀相思被慕容天赐激动的抱着,感觉胳膊有些疼,抬眼看到随之而来的颀肃清,冷着一张脸。从旁边经过,不曾回头。
“相思啊,你不要总是这么吝啬嘛,偶尔也要夸奖夸奖我嘛,你不知道,今日玄国太子自负兵强只出兵五万,咱们也是五万,不是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虽然没看到他们太子兵败的样子,不过能想到他肯定脸都要黑了。”
你说话时能不能松开,快要没气了。
颀相思无奈道:“松开吧。”不然一场胜仗下来还要赔上一个王爷。
晚膳为了庆祝,几个重要的人物围在了一桌。这几日来要数这次菜色丰富些,不再是硬邦邦的干粮和略显苦涩的黄瓜咸菜以及咸的过分的腌肉。
众人都热血沸腾的讨论着出师大捷的问题。若不是军中不聚众饮酒的硬性规定,恐怕大家都要一醉方休了。
颀相思没有理旁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只是专心的吃着自己盘中的菜,顺便犒赏自己的肚子。
一双筷子神奇的落在自己餐盘之中,迅雷的速度夹走了盘中所有的红萝卜,起相思看着自己的筷子,又抬起头,顺着那双筷子找到了主人——慕容天赐。
对方很得意的说出让颀相思想要吐血的话:“相思你看,我对你好吧,我帮你把不喜欢吃的红萝卜都吃掉了,你要怎么谢我?”
谢你?我?因为你吃掉了我的红萝卜?
此时众人停止了议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
颀相思叹息一声,无奈的举筷继续。
身后的玉灵终于忍不住娇笑出声。“慕容大人,我家主子不会谢你的,因为你吃了他喜欢的红萝卜。”
慕容天赐一头雾水:“怎么会?喜欢吃他还一口都不动?我看明明是不爱吃吧。”
玉灵好笑道:“慕容大人不知,我家主子有个习惯,喜欢的东西都会留到最后才吃,所以主子才会将最喜欢的红萝卜都留下,之后一起吃掉,谁想到慕容大人都给抢着吃了。”
慕容天赐窘红了一张脸,讷讷道:“相思,你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习惯?那怎么办?我的红萝卜也都吃了,不然,你看我盘中有什么你喜欢的,尽管夹去,夹去!”
颀相思倒是煞有其事般,望向他的餐盘,只有菠菜还好,因为大力水手喜欢吃菠菜,所以,相思勉强自己喜欢吃菠菜,刚刚流露出对菠菜的向往,发现有人给自己夹了一堆红萝卜。
颀相思望去,忍不住弯起眼睛,含着筷子对颀肃清笑道:“谢谢。”
心中想:谢谢你哦,慕容天赐。
夜晚毫无预兆的披了下来,至少颀相思还没有做好迎接夜晚的准备。颀肃清今日一定很辛苦,虽然没有亲战,却是劳心。
颀相思提了一壶谭无尘给的桂花酿,向着颀肃清的军帐缓缓走去。两人饮酒不算是聚众吧。听谭无尘说这是采了入冬的第三场雪水埋在桂树下发酵的酒酿,醇香爽神,少饮却不醉人,有助于睡眠,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颀肃清也是第一次亲临战场,虽然这第一次自己并没有亲战,可是站在城楼上,看着万人征战的场面,是个男人都会热血沸腾,都会抑制不住想要大开杀戒,开土阔疆,攻城掠池。怪不得明知战争残忍,仍然有着前赴后继奔赴残忍沙场的人呢!
一日下来,身体却是很疲乏。尤其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昨夜在与将领们讨论行军策略时,颀相思竟然靠着自己睡着了,就像那几天在马车上一样,无论多大的晃动他都不会醒来。却在自己离开的下一刻,便会睁开眼睛。要不是问了玉灵,他会以为是颀相思故意耍自己。
想到他只在自己怀中能睡得安稳,就会有一种得意又很开心温暖的感觉。颀相思,是个很奇怪的人。自己却对这个人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昨晚竟然在对方根本没有要求的情况,主动抱着他睡了一晚。
今早很后悔昨晚的决定,那绝对是自找苦吃。看着怀里天真纯洁到引人犯罪的睡颜却是碰不得,真是需要圣人的忍耐力了。
颀肃清苦笑着,今夜说什么也不能去自虐。
可是相思与慕容天赐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刺眼,总是拉拉扯扯,难道这两人都不在意别人闲话?成何体统!
帐帘被掀开,却是颀相思慢慢走了进来。手中还提了一壶什么。相思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颀肃清打破沉默道:“你有什么事?”
相思深吸一口气,勾起嘴角笑道:“祝贺你首战告捷啊。”
说完转身坐在桌旁拿出两个酒杯,倒满了酒。
颀肃清也起身拂了拂椅面,坐了上去。
相思推了一杯过去,颀肃清接下。
颀相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他喝的这么干脆,颀肃清也不好说什么,干了。
颀相思微笑,不知道你派在我身边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我喝酒的底限是多少呢?又给他满上,双手只在桌上,脑袋支在手上,笑着看他。
颀肃清微恼:“看什么!”
“看看我二皇兄啊,你也仔细看看我吧,人生有很多意外呢,说不准你明天就见不到我了。”
“说什么胡话。”颀肃清开口阻止他再说下去,这话听着,自己心疼。这么想着便又喝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