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的长叹一口气,如果这样能让大家都高兴,自己又何乐而不为?于是在众望所归的期待中,颀相思安安稳稳的做了他的七皇子。
就颀相思对历史的熟知程度来说,这个北齐绝对不是历史上哪个齐国,他可以对着这盏冒着黑色油烟的油灯发誓,至少他考了那么久古,从来没听过业内人士说到过这么一个国家。官制官职与清朝颇为相似却也有些出入。而与北齐成掎角之势的还有西玄国和东南的莫国。北齐还有两个附属的蛮族。
齐国现有五个皇子三个帝姬,估计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小生命降生了,因为好像宫中犯了什么忌讳一样,十个怀孕的能有三个保住孩子,一个保全母子已经是不错的了。颀相思觉得有些遗憾,因为这表示大家对他的智商关怀不会因为别的小孩出现而降低。
除了与自己交情较好的五皇子颀入鸳和那天被自己撞破奸情的太子颀鸾鉴和二皇子颀肃清,还有四皇子颀锦字,尚有颀慕云,颀春朝和颀暮秋三位帝姬。
宫中度日如年,步步为营步步惊心,除了叹息只能羡慕高墙红瓦外那方天地,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这种窒息的束缚。
第三章:学识
朱雀苑位于皇宫深处,地势较高。各殿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迎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而朱雀苑的海棠却只长了叶子,花骨朵偶尔冒出一两颗。宫中最喜种梅、兰、竹、菊四君子昭示宫廷的祥瑞。
所有皇子帝姬在五岁到十六岁十二年的光景都要在朱雀苑学习,齐国所有皇子接受的都是储君式教育,也就是说若太子无德无才便可由其他皇子取而代之。而帝姬,总归是要为他人做嫁衣的,学一些大道理和女红就够了。
五岁到十岁时进行基础教育,学的都是浅显的知识,过了十岁才是真正的可以成为储君的政治与策略性教育。
颀相思与六皇姐颀春朝处于基础阶段,说白了呢就是幼儿园。但是皇宫这地方毕竟与别处不同,宫中的孩子尽是早熟,因为他经常会被六皇姐戏耍。作为一个弱智更兼一个有气度的七皇子怎么会与一个九岁的小女子一般见识,便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瘪嘴。
终于挺过了十五日的‘禁足’期,颀相思很‘不情愿’的早早来到朱雀苑,看着园中的海棠树又长了几颗花骨朵,看着武校场上又多了什么兵器。懒懒的趴在桌子上等着先生来。
先生有个好听的名字,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对了,先生叫柳下舟。与被孟子赞誉为‘圣之和’的圣贤君子柳下惠一样,也是个坐怀不乱的人物。何以见得?因为无论六皇姐用多么柔媚身姿和水嫩的声音都无法令这位先生神态出现半毫变化。九岁的女子,对于颀相思来说固然是个小孩子,但是除了没有发育健全,其他已与一般女子无异,九岁就嫁做人妇的也比比皆是,不过也许,厄,只是童养媳,不行房事……
“七皇弟又是这么早啊?”想曹操,曹操便到。颀春朝与年龄无关的妖艳着身姿的影子在清晨斜阳的照射下投在了殿门口。颀相思起身恭恭敬敬的给颀春朝见礼,便又趴了下去。
他总会是最早到达朱雀苑的人,因为身体较差连带着神经也有些衰弱,无论是否有事叨扰他都不能熟睡到天明,早期闲来无事便会早早到书苑耗时,而白天则会精神不济,好在他只是个‘白痴’,人们也不屑拿这件事说事。
巳时(九点)一到,柳下舟便踏着沙漏的翻转背着阳光出现。他也只是双十年华,书香门第世代都在朱雀苑教习。他爹继承了他爷爷的事业,而他也沿袭了他爹的意志。
颀相思觉得这位先生像是蒙了尘的美玉,他自心知肚明却不想别人也知道。只是甘心的教书。
柳下舟看到从自己踏入便改变坐姿坐的一板一眼的颀相思,慰问性的点了头,翻开了课本,平平淡淡的读文章。读完一遍,再重复一遍,便合上书,用眼神示意有没有人要提问。然后习惯性的坐在红木方桌后两眼一闭,哼着不知什么小曲,惬意的品茶。
颀相思在听柳下舟读第一遍时便能将文章记得八九不离十,第二遍便能默诵下来,然后对着课本,将里面奇怪的字对号入座。他不知道别人都是如何识字,他会汉字,英文,日语,有了这么多的先入为主的语言学习方法,学起齐国的字便特别的困难。好在记忆力尚佳,仗着勤能补拙,只要出现过的字他便能记下来。如今他不识得的字已经很少了。
许是皇族的人都有奇高的骄傲,他从没听到过有人提过什么问题,而先生也并不像传道授业解惑之人,只像个轻闲的白领。
巳时过,铜漏转。柳下舟站起来宣布课程结束,进到他的内室午休。其实不过是腾时间,因为下午的武课与他并无关系。桌案上是一本蓝皮不到半厘米厚的书,颀相思看颀春朝兴奋的跑了出去,便坐在柳下舟的椅子上,翻看那本书。
这本书是志述当今三国的国君和国君登基后采取过什么政策以及人民对这些政策的反映。颀相思看了书页,原来真的只是相当于八卦杂志的不定期书刊。那些政策是百姓都熟知的而这类书刊最大的优点是有重点的表达出人民的呼声与民生疾苦。
颀相思歪着头从头翻到尾,又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新意。看着铜漏转了再转,一个半时辰很快便度过了。随便吃了几块芙蓉糕,站起来整理衣袖,向武校场走去。下午是学武的时辰,也是颀相思觉得头痛的时刻。因为很累很痛,比上体育课跑步还令人畏惧。
武场很大,两旁是惯见的两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样样不缺,可以随意挑选趁手的兵器。
颀相思现在的习武任务是扎马步,无穷无止的马步。站马步一练腿力,二练内功,含胸拔背,胸平背圆。而他,每天五分钟已是极限。不会有人胆敢强迫皇子习武,因为皇子都是好强的,不需要激励便能做到最好,只是颀相思不能。
他常常遭到四皇子颀锦字的嘲笑,颀锦字可以站到半个时辰,这对于十岁的皇子来说已经是较好的成绩。
这天,颀相思站了五分钟的马步已是大汗淋漓,收势便要去歇息,颀锦字大摇大摆的走到他面前少年老成的‘啧啧’两声说“我说,小白痴,你还不如个女人!”颀相思看了颀锦字一眼,绕开那个找麻烦的,恰在此时颀锦字伸出一脚,状似无意的绊倒了颀相思,然后哈哈大笑离去。颀入鸳匆匆赶来,扶起了倒霉的他。这招已经中了很多次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白痴了。
颀入鸳一面担心的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一面还安慰他不要难过。哎,这些兄弟姐妹也只有颀入鸳待自己如同兄弟了!
颀相思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他没事,颀入鸳才又进入校场习武。同样是十岁年纪,颀入鸳比颀锦字要成熟的多了。
校场的另一面,是颀鸾鉴和颀肃清的私人领地。那两个人都是皇子中的佼佼者,能文尚武,善骑善射。此时他们二人正缠斗在一起速度快到看不清形体,只能辨识出影像。颀鸾鉴的武功就像他的人一样,华丽与妖异隐隐透了丝煞气,翩飞中招招凌厉狠毒;颀肃清的武功却让人看不懂,明明是压倒的阵势与强势的攻击,却每每处于下风,而总于绝处得以逢生,急转时柳暗花明。颀鸾鉴每一招都是拼尽全力的搏命之击,颀肃清反攻式弱却似只用出了能保命的几分力罢了。
颀相思不懂武功,一招一式都看不懂,只是看的久了也能得出一些心得。在他扎马步三个月时,那位教他武功的武林高手便摇着头惋惜的说,“七皇子殿下奇经八脉并无异常,却无法聚集内力,既无内力便无法修习武功”。而轻功乃是武功中的上乘,没有浑厚的内力做支撑也没办法。因此颀相思之后之所以还会扎马步并不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修出内力,只是闲来无事强身健体。
颀相思想也许就是心不诚则不灵,他的观念中就没想过世上真的存在这种神乎其神的武功,可以破招可以点穴还可以轻功踏水而行,因此失了先机。又也许他身体素来欠佳,某个可以‘聚集’内力的地方破掉了。再或者……
颀相思觉得锋芒在背,如坐针毡,对准了焦距发现颀鸾鉴正手持宝剑向自己飞刺而来,势如破竹不可抵挡。他是来得及躲闪的,若这一剑是冲着自己眉心而来,那么他躲过的下场便是瞎了一只眼,于是他不躲,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宝剑来袭。不出所料,剑尖堪堪停在了眉心两寸处,剑风掠过,刺断了他束发的黑丝缎带,缕缕发丝飞扬。
只看颀肃清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剑中,颀鸾鉴收剑负手而立,颀肃清温柔的询问道:“七皇弟怎不躲?”温柔的表情却到达不了话语深处而温柔的声音却与眼底那抹冰凉相悖。颀鸾鉴则嗤笑一声道:“不躲?是不敢躲或是不会躲吧?真真是个呆儿,枉我还要费心与你置气!”低头将他那精致的眉眼靠近颀相思,小声道:“若想活命,就要瞎了你的眼,哑了你的嘴。”然后开心的转身而去,颀肃清也只是好奇的看了颀相思一眼便与太子同行。
颀相思是第一次发现颀肃清内里与外表表现的如此一致,怎么,他是个痴呆这件事有这么好奇怪?
颀相思没有躲开这剑,并不是相信太子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拿自己祭剑,在校场发生流血事件是再平常不过,他上面有一个夭折的皇兄便是如此成为不知谁剑下的亡灵。并且太子那一剑底气充足灌注了全身内力,若不是颀肃清挡住,他命已休。只是颀相思知道,颀肃清不会允许太子作出这等事,尤其是,他在场更是不允,这会给他的英明添污,若是他不在场倒希望太子做出这种事来。所以颀相思没有必要躲,颀肃清在,自己便是安全的。他自己当然是瞎了的哑了的,不然怎能活到今天?
颀相思起身,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色,煦暖的和风微微吹过,像一只手缓缓拂过面颊,惹的人浑身舒适。他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没有人看见。
英贵人那传来喜讯,她喜得龙鳞。英贵人是个幸运的人,原本是个侍女因帝王一次宠幸便怀上龙胎,她的小帝姬如今才四岁,尚不够年纪来苑里上学。看来宫中又能喜庆两天了。
第四章:设计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春去秋来,转瞬之间。园中的海棠开了又败,真的是年年相似。繁花终要落,究竟抵不过时间蹉跎。
年秋恰逢太子满十六岁及行冠礼,又逢中秋祭月,平日沉闷的皇宫终于也生出了些许生气,各宫都在准备贺礼,宫女太监趁机也能得不少好处。
太子颀鸾鉴的冠礼乃是皇子之中最盛大的典礼,由大齐的皇帝亲自为其主持,并有其母妃皇后作为正宾,还请了二皇子颀肃清为赞者,由全国人民百姓进行观礼,声势之浩大,令人咋舌,因此每年一度的祭月都被给比了下去。太子众星捧月般风度卓然的走上礼台,接受来自各方的奉承。他成年了,可以参理朝政了,便是更接近了权利的中心。
而只有六岁的颀相思并没有去观礼,首先他不是主角,其次他没有受到邀请,再次,他没有兴趣。目前他比较上心的是半个月后的皇家秋游。因着好事成双,齐帝很是高兴决定冠礼之后带着妻儿子女举家南下。母妃慕容静自从自己那次翠荷池事件,整个人与平日喜静的性子不同的忙了起来。她每日早早的便去给太后请安,每日午茶之后还要去陪太后谈天。渐渐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颀相思知道,这也许是慕容静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给自己找了柄足够大的遮阳伞。
有资格随皇帝秋游的除了皇子帝姬外,还有品位较高的嫔妃。而皇太后最近凤体违和身体抱恙,便留了下来不能同游。慕容静最近时常去给太后请安,自请留守照顾太后。皇帝只好多派了些下人照顾太后。留下值得信任的辅政大臣和五王爷颀苏共同暂理朝政。
明黄色的仪仗随着南迁的秋雁浩浩荡荡出行。这个世界无所谓庙堂与江湖,江湖人可以为官,而官吏也可以出行江湖。因此在皇家仪仗中正经有不少武林高手护驾,也令得许多恶从胆边生的毛贼大盗望而却步。
且行且游,路上风景怡然,平日没有机会出宫的皇子妃嫔都是眼界大开,玩的风生水起,一个月才到了此次秋游的最后一站。此处湖光山色皆是行程中最为出色的,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秀幽美如入画中,让人一见忘怀,再顾忘忧。
下榻处在一个座落在青山青水中的大园中,是专为皇室众人准备的。园中种了许多紫藤和杜若,即使是秋季,却也遍布细小的紫色香花,枝叶柔软,随风荡起的时候,香气细细的,如在云端。
皇帝在旅途中召见过颀相思,见他进了自己的乘辇,便喃喃道:“相思,相思,玉儿,你可知我们的相思也是如你一般玉一样的人物。”发现颀相思拘谨的坐姿,难得柔和的笑了,帝王威仪尽消,那一刻,颀相思甚至认为他可以成为一位父亲。但终归是在皇家,即使皇帝待你千般真诚,也难保下一秒自己是否会身首异处。于是只是像答辩一样一板一眼的回答问题。最后只得父皇的几声叹息。
若要彰显父子亲情,为何只有在每年各色宴会上才得见龙颜?若是真爱玉妃,何不爱屋及乌?在父皇眼中,他只是个不祥之人,出生就导致死亡,而活着却又辱没了玉妃一般透着呆傻。
颀相思与其他人玩不到一起,在皇子中又没什么地位,落得孤单一人,这倒是他所乐见。他每天东逛逛,西望望,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服侍他的侍从见他也不做什么危险的事,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看护。
等到第三天,没有人来寻他一起观景,打发下人各自去玩,他便去了园的后山。过了一片小树林出现的是一面峭壁。不知有多高,也不知底下是什么。颀相思并不是要跳下去,但是他却要跳。
他围着崖边的石碑绕了几圈,歪头托腮好像在想什么,然后朝着悬崖方向走了过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在他消失那一刻,闪电般飞身掠出三个绿色人影。一个循着颀相思的方向,毫不犹豫的竟是生生跳了下去,另一个迅速四望,像是在探查附近有没有其他人,剩下那个则是在崖边静候。
几秒钟后那个跳下去的绿衣人怀抱着颀相思踏草迎风而上,将怀中之人轻轻放在远离悬崖的阴凉下,三人转身像出现时那般没入林中。只是那个救了颀相思的绿衣人在轻功起势飞身跃起不过两米外,就听到身后惊叫一声‘啊!’
此时另两个早已无影无踪,他回头发现身后的小孩竟然没有昏迷,而是眨着闪亮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好似反倒是他做了什么错事。绿衣人楞然当场!
犹豫只是一个瞬间,他当即决定离开,但是好像自己与那个孩子之间有着什么牵引一般,动一起动,停一起停。只好回身正视这个问题。
颀相思看他折腾完了,才咯咯笑了出来。晃了晃手上几不可见的丝线,意思是就是他把你给绑住了。看绿衣人才要动,颀相思懒懒的说:“你现在就可以解开丝线离开,我也可以再跳崖一次哦!”软糯糯童稚的声音伴着隐约的沙哑,不经意的说出令人奇怪的话。
原来刚才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这孩子设的计!
这种丝线是集万根蛛丝芯拧结而成,同细度的铜线铁丝已经是结实非常,不易断的,而蛛丝线要比铜线铁丝的韧度好上何止千万倍。这是颀相思在父皇给慕容静的赏赐中无意发现的,进而向她讨了来。他在石碑转圈时已经将丝线牢牢固定在碑底,又检查了石碑的坚固程度,才放心的‘跳崖’。不过这些当时这位绿衣人根本不知道。
颀相思看着这位全身上下连脸部都不放过的‘绿人’,心想他们还挺聪明,知道迷彩效果。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得到对方的沉默。又问:“是谁要你们保护我?”看对方依然无动于衷,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解开两人之间的丝线,快速朝那个深渊跑去,被对方挡住,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却实是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