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殇——by壹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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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羞耻地惊呼,房廷奋力地搡著他,试图逃离这悖德的“酷刑”,怎知那男人却似上瘾般,恁是对自己不依不饶地索吻──
力量上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呢──挣扎了几下,就被蛮力治服……慌乱间被抵上了冰凉的石制廊柱,凹凸的纹饰磕得房廷背脊生疼──还没缓过劲来,那狂王就在头顶上出声:
“抬起头──”
温热的吐息,却伴著冰凉的命令语调,房廷心头一怵──依言乖乖昂首──
眼看尼布甲尼撒的嘴唇於眼前翕张了一记,欲言又止的样子……
正奇怪他为何忽然什麽都不说了,颊上一热,自己再次被亲吻了。
被唬得别过脸去──预想中的侵犯却并未来临。
肩膀一紧,被拥住了。
“我不许你……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尼布甲尼撒没头没脑地说了这麽一句,房廷听得莫名其妙。
於怀中,视线确认般探向上方,怎知这回男人很干脆地松开了自己,背过了身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人间微妙流转的诡异气氛,即便是再懵懂,房廷也察觉了。
这般反常──却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致使他如此呢……
第十九章 中
数日後。
巴比伦城议事殿。
“昨日,吕底亚同米底开战了……”
从黎巴嫩赶回王都的传令官此时正跪在殿前,向王座上的男子以及廷中朝臣们通报战事。
诸人听之,间或有两句闲话冒出来──仿佛都见怪不怪般,对於两个邻国间的战争无甚兴趣似的。
这也难怪,都已经是第六年了,两国为了各自的疆域归属,总是争斗频频──最初,阿斯提阿格斯王还曾邀尼布甲尼撒支持己方,遭拒──只因为当时这边也正在积极备战攻陷耶路撒冷。
今次已经是第几次开战了?十次?还是二十次?恐怕都无人能数得清楚了。
汇报的空档里,百无聊赖的众臣纷纷将视线投向主事人──
高高在上的尼布甲尼撒王倚於王座,看样子,今次有点心不在焉。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著那新封“宰相”──伯提沙撒的黑发……轻柔的动作,简直就是爱抚一只溺爱的宠物……
好暧昧的姿态呢──这个小动作惹得下方的人群议论纷纷。
“啧啧,赛美拉丝殿下才刚过身咧,王就另有宠爱了麽?”
“听女官们讲,王整日在後宫招幸他──果然不假呢,伯提沙撒是个嬖臣!”
“以色事君麽?下作男人!”
就算不想听,群臣们的闲言碎语,还是自动流入了耳内──激烈的言辞教自己无地自容,可上方的男子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般,径自动作著──使得房廷更是难堪,偏偏还忤逆不得。
真是太羞耻了……
从没有被那麽多双眼睛,审视般凝望──心中抵触的同时,不禁疑惑:
为什麽自那日之後,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开始渐渐改变了呢?
虽然有过一次禁忌的欢爱,可之後尼布甲尼撒再没了动静。
而当二人独处亦或就算有旁人在场时,他却总喜欢像这般,对自己做些亲昵的肢体碰触……譬如前日,还枕著自己的肚子睡了一个下午──虽然还没到同卧同起的地步,可是很明显地……男人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相当不喜欢,和尼布甲尼撒这般亲近呢。
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他又会做出什麽惊世骇俗的事情──於是就这样时刻处於警惕的状态……变得愈发憔悴了。
“在发什麽呆?”忽然头皮一紧,头发被狠狠扯动了一记,痛得回神,房廷看到王座上的男人一脸阴沈地盯著自己,心脏不由得向下一坠!
这对琥珀瞳仁──好像要将自己吞噬般充满威慑力,一点都懈怠不得呢……
还没忘记方才在宫室里,他还像个慵懒的孩子般伏在自己的膝上,完全不似一个长过自己十岁的成年男性──
此时却摇身一变,化作暴戾的君王,朝著自己呼喝。
他截然不同的两面,教人无法适从。
“……王先前吩咐建造的那座人像,正在赶制中,不日即可完工。”
一个负责土建的士官这时候上奏。听罢,男人揪住房廷的一缕鬓发,一边擒起笑容:
“那偶像,可是完全照著你所释梦境建造的……要我怎麽犒劳你呢,伯提沙撒?”
第十九章 下
尼布甲尼撒一向都是雷厉风行的男人,想得到什麽总是不遗余力。
可是建造那巨像──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麽快就建成了?!
房廷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向男子──
在现代恐怕都要耗费数月才能完成的大工程,居然在生产力如此滞後的古代用了不到一个月就快竣工?这是什麽概念!
想也知道,这其中耗费了多少奴隶与战俘的血汗──仅为了昭显他的权威!
此时又摆出一副宽大的姿态,问询自己需要何等赏赐……真是教人气愤呢!
可惜以一个立场不等、观念又全然不同的现代人身份,房廷无法对一个古代奴隶社会的统治者指摘些什麽,所以……恁是忿忿不平,也只得忍气吞声。
原本是想拒绝他的“赏赐”,可是正欲开口的时候,脑中忽然迸出了那四个少年的影像──
但以理、哈拿尼雅、米沙利、亚撒利雅……
就像之前自己曾设想过的那般,人像落成之时,很可能便是他们的受难之日──房廷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个世界存在著虚无的鬼神……所以“天使救赎”这种说法绝对不可靠──但又要怎麽做,才能保护那些孩子们呢?
历史自有他既定的轨迹……也许根本就轮不到自己去操心这些──但是在未看到结果之前,不得不未雨绸缪一下──
所以,打定了主意,房廷便毅然开口:
“陛下……我并不想要……什麽赏赐……”
男人挑了挑眉,问:
“那你想要什麽呢?”
“我只要……您……一个承诺。”
听到他这麽说,不禁有些意外──
“说来听听。”
又是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房廷──这奇妙的男子,总能适时地勾起自己,想要仔细探索的欲望──
好奇他会同自己索要怎样的承诺呢,男人弯起了唇角,饶有兴趣般支棱起下巴。
“请您……答应我,”操著不甚熟练的赛姆语,房廷缓缓道:
“从今往後,不再……滥杀无辜,不再将任何人的生命……视作儿戏!”
於男人一旁侍立的沙利薛早就看房廷不顺眼,一听到这话更是气得暴跳如雷,眉毛一竖,大声喝道:
“混帐!你在胡说什麽!居然这麽放肆地对王──”
“算了,沙利薛。”摇了摇手,尼布甲尼撒敛起了笑容,这回是以认真的态度,审视眼前的房廷──
好样的,这麽盯著还能面不改色──他是在挑衅自己“尼波神子”的威严呢。
真是自不量力。
不过,就是这点,才教人深深著迷──
房廷,房廷。
你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我答应你。”
男子应诺,房廷听罢这才释然般吁了一口气。
“喂,你再这样瞪伯提沙撒大人的话,小心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啦。”
看到沙利薛瞅著房廷时,那毫不避讳的妒恨表情,三甲尼波忍不住小声调侃了一句。
“你说什麽?死胖子?!”
易怒的美男子立时寒著一张俊脸,转向体态臃肿的同僚。
“呜……拉撒尼,沙利薛他凶我……好可怕啊!”
矫揉地饰小儿女姿态,三甲尼波退缩了一步,靠向同自己一直比较亲睦的战将。
怎知那一向最喜欢戏弄沙利薛的家夥,今次却反常地同撒西金热络起来──
“……刚才来找你的,是米底的使者吧?”
“对。”
“米底不是已经和吕底亚开战了麽?他们却还不回去,说起来还真奇怪呢……”
“是。”
“他们是有求於你吧?”
“嗯。”
“能告诉我,是关於什麽的吗?”
“……不。”
听到那一向沈默的同僚这样的回话,就连好脾气的拉撒尼都有点受不了似的挠了挠乱蓬蓬的黑蜷发──
“你还真是惜字如金哪,撒西金──有的时候和你说话真是累。”
“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不过,”话锋一转,“你若胆敢做出背叛王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
携著恫吓的声调,拉撒尼用鲜有的认真口吻警告自己的同僚──
“我不会背叛王。”板著一张硬冷的脸,撒西金面无表情地说,“王便是我的神,叫我背叛他,我宁可选择死亡。”
“哟,那就好。难得一句话讲得那麽长哩──”
“但……”
忽而说了这麽一个字眼,欲言又止,拉撒尼古怪地看他,他却再也不肯开口了。
第二十章 上
离开议事殿的时候,尼布甲尼撒被负责建造巨像的官员们引去马度克神庙前方视察建况──难得有脱离他身边的时刻,房廷松了一口气。
不过就算并非陪伴在那狂王的身侧,笼罩整个冬宫的压抑气氛,始终教人难得喘息。
出殿门几十步,看得到直插云端的巴别通天塔──巍巍稳立,金壁辉煌。
这神之门的骄傲,君王的荣耀──此时看来格外狰狞。
一切统统属於那个男人,包括自己……
越来越觉得自由这种东西──就像普洛采西大道上的空气,明明近在咫尺,却怎麽都消受不起。
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故国……业已变成一种奢望了麽?
都快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巴比伦滞留了多少个日夜,一天天忍受精神与肉身上的煎熬,变得越来越麻木……
回不到过去,亦看不到未来……同那些“巴比伦之囚”一般,自己一样被“流放”了。
真是悲哀。
房廷一边胡思乱想著,一边跟随内侍沿著长长的内廷走道,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所暂居的“朝圣者之家”。
忽然,行经的途中有一人阻断了自己的去路。
诧异地抬头,发现那是迦勒底四将之一的撒西金。他总是伴随尼布甲尼撒左右,沈默的战将,一向与自己素无交集。
他是要……干什麽?
警惕地凝眼望向撒西金,房廷退却了一步。
冷硬的男子,瞥了一眼矮过自己一头的“新宰相”,道了一声“跟我来”,却是冲著房廷身前的女官说的。
那内侍也无多话,乖乖随撒西金离开──将房廷撇在了内廷的回廊之上。
咦?
这是要叫自己一个人回去麽?
以往……为了防止自己轻生或逃跑,尼布甲尼撒总是吩咐侍从跟著自己寸步不离。今次,居然放松了戒备?
真是古怪。
不过,就算心怀疑窦,也没有太过在意──相反,忽然解开的禁锢倒让房廷生出一丝想要就此逃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