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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都上——by尤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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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宋三个人面面相觑,意外于罹昊的冷静,心里的疑惑却渐次扩大……

  ——※—※—※—※—※—※—※—※—※—※—※—※—※—※——

  同一时间,浣世阁。

  罹嗔一袭白衣,端端正正的盘腿坐在列阵图上,脑后的青丝松松的绾了个发髻,露出优雅细致的颈项。

  龙鳞刻成的珠子幽幽的漂浮在罹嗔的周围,给她纤细的身子罩上一层朦胧的玉色。

  罹嗔轻阖着眼帘,樱花瓣儿似的嘴唇无声的念诵着长长的咒语。

  酽赐隐在罹嗔身后的暗影中,安静到没有丝毫的声息。

  许久之后……

  “赐。”

  “什么?”酽赐俯身过来,修颀的身子竟没有带起一丝的风来。

  “去找昊。告诉他,第三个魂器已经出现了——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娃娃。”罹嗔缓缓的睁开眼,龙鳞珠子应声坠落了一地,有嘈嘈切切的凌乱声音响起。

  酽赐颔首领命,身子轻晃,人已不见。

  ——※—※—※—※—※—※—※—※—※—※—※—※—※—※——

  田薰的尸体是高岐亲手送过来的。

  站在解剖室的门口,罹昊神色复杂的瞅着仿佛一夕间苍老了几十岁的高岐。后者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脸色灰颓沮丧,夹着香烟的手颤抖的不能自制。

  “高主任……”罹昊干涩的启齿,声音里渗进浅浅的痛楚,“您节哀。”

  猛地吸了口烟,高岐看起来狼狈又凄惨,“小薰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

  同情的蹙了眉,罹昊点头,“我知道。”

  “他……和他母亲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沙哑的念叨着,高岐的眼角泛起泪光,“我本来还以为总能让他理解的……”再吸了口咽,他转向罹昊的方向,“罹昊,这就是报应吧?十年前……十年前,我就该听你的……如果把小薰交给他父亲,或许……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高主任,”罹昊的脸半掩在浓重的阴影里,所以高岐看不到他嘴角讥诮的痕迹,“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是你们的报复之心太过强烈,又怨得了谁呢?

  衰颓的瘫坐在椅子上,高岐的意识一片混乱,已经说不出话来。

  “罹老师,”小穗从办公室探出头,手里拿着无线话筒,“您的电话。”

  罹昊眼一眯,某种不好的熟悉预感窜上了他的后脊。大步走过去,他从小穗手上接过电话,“喂?我是罹昊。”

  (主子,我是酽赐。)

  “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真稀罕。”罹昊挑挑眉,戏谑道。

  (您在上班,我不方便过去,所以只能给你打电话了。嗔主子让我跟您说……)

  “别跟我说罹嗔又算到第三个‘孩子’的出现了。”不耐烦的打断酽赐的话,罹昊肯定的作出结论——妈的,他终于知道刚才那种感觉所为何来了。

  田薰就是第三个。

  (是的。)酽赐简短的回答。

  罹昊用力的捏紧话筒,“好吧,我尽快把‘他’送过去——可是,葵怎么办?”

  (嗔主子说可以同时进行。)

  “好,我知道了。”深吸口气,罹昊挂断了电话。回头看看还在呆坐的高岐,他头痛的翻了个白眼——老天爷,你是想玩儿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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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亮蓝色闪电撕裂泼墨似的天空,爆炸似的雷声随之隆隆的自天边滚过。巨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的摔落在巨大的玻璃窗上,瀑布似的冲刷着那层透明的介质,发出沉闷的噪音。

  罹昊支开了想留下帮忙的小宋他们,自己一个人守着田薰的尸体,从傍晚到现在。

  发愣。

  罹昊还记得,十年前在高主任家见到当时自闭的很严重的田薰时的样子,那个向日葵金灿灿的盛开了整座花园的明朗季节,九岁的田薰据说是第一次对着母亲以外的人露出了可爱的笑容——因为罹昊的怀抱,是那样温暖的拥抱着他小小的身体,给了甫离开家的他莫大的安全感;

  田薰对罹昊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你真好”——就是那么短短的五个字,深深的震撼了罹昊。十七岁的罹昊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只注意到罹嗔忽略了自己的——至少,被他叫作“薰娃娃”的田薰眼里就只看到了他。

  谁都不理解田薰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罹昊,因为在常人看来,罹昊是个性格冰冷、总是一脸硬邦邦的僵硬表情,怎么看都是那种特别不好相处的人。但就是这样的罹昊,却给了田薰快乐和平和,只是最后……

  是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田薰是罹昊的救赎——他的出现肯定了他的存在。

  罹昊站在宽敞的解剖室里,深深的注视着那个曾经趴在自己怀里哭得声嘶力竭、笑得灿若芙花,现在却赤裸着身体躺在解剖床上的少年,已死的少年。

  房间里蕴着一股隐隐的暗香,办公桌上的录音机正在播放的是莎拉布莱曼的《gloomySunday》,妖娆的女声轻吟浅唱,有种诡异的美感。

  窗边那一株半人高的九里香长的蓊蓊郁郁,明灭不定的闪电把它的影子以奇怪的姿势投射在惨白的墙壁上。

  罹昊拿惯了手术刀的手指轻轻的拢上田薰紧闭的眉眼,顺着那明丽的线条缓缓下移,困惑而仔细的描摹着有些陌生的轮廓,心里五味杂陈。

  “小薰……”

  叹息般的唤着少年的名字,罹昊弯腰扶起少年的尸体,温柔的用洁白的裹尸布仔细包裹着,然后打横把他抱起往门外走去。

  一道惊雷震天动地的炸响过后,解剖室里已然冥黑一片。

  第十九章咒:拘魂净神的束缚

  自从见过莫扎特之后,丁烯葵就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他一直隐居在浣世阁。

  所以晚上见到抱着尸体的罹昊时,丁烯葵着实有种反应不过来的感觉。

  “昊哥……”傻傻的跟着罹昊走进罹嗔的房间,丁烯葵奇怪的发现罹嗔屋里又开始燃起浓重的檀香,薰的他几乎站不住脚。

  把尸体放到贵妃椅上,罹昊回头炯炯的逼向罹嗔,“罹嗔,我有事儿问你。”

  罹嗔心底一动,缓缓睁开半阖的眸子,“你要问什么?”

  “除了洛儿,另外三个魂器会不会都是跟我有关的?”危险的眯起眼,罹昊难得严肃的瞅着笑不出来的罹嗔,“也或者,其实洛儿也是跟我有关的?”

  丁烯葵安静的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脸色煞白的罹嗔。

  他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开始失去控制了。

  罹昊单膝跪到罹嗔眼前,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用力,强迫她与自己的目光相接,“罹嗔,告诉我答案——我要真相。”

  罹嗔忽然微笑,颤抖的柔荑挣扎的抚上罹昊的脸孔,“昊……你若是一直都没发现该多好……”那样会活的轻松许多的。

  罹昊拧眉,“我从来没说过我希望失去选择权。”毫无预兆的松开对罹嗔的钳制,他向后坐到地上,“从小到大,你和你们,一直都在我的耳朵边‘嗡嗡’的说着我该这样、我该那样,所有人都在对我不厌其烦的念叨着‘罹嗔是正确的’‘罹嗔会帮你’……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想怎样,我想怎么选择的!”

  湛青的眸子在半空与赤红的深瞳两两相望,罹昊笑的疲倦而无奈,“罹嗔,我一直知道你是很优秀很出色的,我从来没有想和你争什么的意思——你是我姐姐,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容易吗?”

  随手拾起一颗龙鳞珠,罹昊使用念力令那颗珠子在自己掌中幽幽的漂浮,叹息着继续,“我本来也想装傻到底的,反正到最后,不过是一帮愚蠢的人跟我一起走向灭亡。可是当我看到承鞅就那么冷冰冰的躺在冰棺里,我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质疑——罹嗔,我觉得我前二十几年都是白活了,我其实不应该让你们觉得我好糊弄的,不是吗?因为我这么做,无疑给了你们一个隐瞒我更多事情的正当借口!”

  果然啊,从最初到现在,能够改变昊的,始终只有一个季承鞅。

  轻轻的摇头,罹嗔噙着泪笑,“昊,我从来都没认为你是真的那么傻。我从你十岁那年就知道你在伪装——所以我只能陪你演戏。”他苦,她就陪他苦。

  不大意外的挑挑眉,罹昊抿唇,“十岁那年,对你我都是一个转捩点,不是吗?”抬手在空中打出繁复的手势,罹昊低而清晰的道:“罹嗔,你别再转移我的注意力了——我要听实话。”

  身子一震,罹嗔敛下脸上牵强的笑意,“可是昊,有些事情……”艰涩的斟酌着词语,她难掩局促的嗫嚅着嘴唇,“即使你不再装傻,我也……我也……”不能说。

  了然的颔首,罹昊道:“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我的怀疑对不对?”

  紧紧的闭上眼睛,罹嗔用力点头。

  她知道,如果罹昊不弄明白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会作出令所有人都震愕万分的举动。

  “好吧,我明白了。”放松的长舒一口气,罹昊挥手叫丁烯葵过来,“老巫婆,你抓紧时间给葵拘魂吧,结束后我还要去找给小薰的魂灵。”

  一张嘴便是素日轻佻讽刺的语气,罹昊似乎又回复成了平常那个单细胞的楞头青。

  罹嗔蓦地睁开眼,却是看向丁烯葵,“葵,你真的想清楚了?”

  “是。”郑重的回答着,丁烯葵神色淡定从容,“洛宁已经跟我解释过利害——我想,我能熬过去的。”他不想忘记罹昊,哪怕醒来后罹昊会做一个印记给他,他也不想忘记他们曾经共同拥有的那些回忆——对他而言,那是他唯一珍视的宝物。

  “那好,”正了正坐姿,罹嗔端庄的面朝他俩,“昊,你所要做的,就是在莫扎特的魂灵进入葵的体内后,用你的血将之封印。其它的,都是我的责任。”

  漆黑的大理石地面上,朱砂绘制的阵列图闪起莹莹的磷光,沿着鲜红的曲线,龙鳞珠方向一致的滚动跳跃,有规律的往图案的中心聚集。

  罹嗔纤细的手腕交叠着放在蜷起的膝盖上,微乱的刘海半遮住她熠着寒光的眸子。稍显单薄的嘴唇飞速的开合,声调模糊的念诵着什么,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辽远而空旷,甚至能听到隐隐的回声。

  丁烯葵的身体开始有了明显的颤动,冰凉的窘迫感兜头罩上他——某个霎那,他有种体内的血管被冻碎的感觉。细密的汗滴沿着他的太阳穴流淌,一路无声无息的坠落到他的锁骨,然后继续向下,直至隐没无踪。

  疼痛越来越强烈,丁烯葵的意识像是正在被最尖锐的锥子一点一点的敲凿着,逐渐粉碎的过程漫长到令他绝望的地步。

  罹昊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

  随着时间的流逝,罹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都是些听来十分诡异的句子。

  在丁烯葵痛的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罹嗔的左手笔直的指向他的胸口——下一秒,一颗淡红色中缭绕着淡金的光球轻灵的撞了进去。

  罹昊及时而动,轻薄的利刃割破手腕上浅粉的十字疤痕,暖热的血液汩汩的哺喂进丁烯葵的口,染红他煞白若死的嘴唇。

  而接下来,不同于洛宁涅磐祭祀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喊,丁烯葵压根儿还没来得及出声,整个人便向后软软的瘫倒在地!

  丁烯葵修长的四肢以怪异的角度蜷缩着,冷汗涔涔的痉挛抽搐,却痛的完全发不出声。罹昊的双眉紧蹙成川,有力的臂膀牢牢的圈抱着他,心里一片烧灼的痛苦。

  “昊……”粗哑的声音宛若由砂纸磨出,罹嗔倾身探手,虚弱的拽拽罹昊的裤脚,“你别发呆了,赶紧把他抱你房间去,你还要去找下一个灵体。”

  点点头,罹昊抱着丁烯葵迅速离去。

  酽赐闪身出现,从罹嗔后面心疼的拥住她,“还好吗?”

  背靠着酽赐的胸膛闭目调息,罹嗔的唇角有满足的笑窝,“赐……你放心。”拍拍他的手,罹嗔慵懒的掀开眼帘,“你去照顾葵。这么关键的时刻,不能让昊分心。”

  “是。”

  罹昊回来的时候,罹嗔已经做好了准备,脸色却苍白的叫他忍不住皱眉,“老巫婆,你……”还好吧。

  斜睨了他一眼,罹嗔掩嘴一笑,“我没事。”

  罹昊咬咬牙,跪到罹嗔眼前,顺势扫了扫和刚才相比有了极大变化的阵列图,“我说你怎么净给我找些麻烦的家伙呢?”

  “总之,你尽快回来。葵的状况并不好。”

  罹昊欲言又止的看看她,最终还是狠狠的点了下头。

  第二十章风:扑朔迷离的涟漪

  造型华丽精致的二层别墅寂寞的耸立在微熹的晨光中,蓊郁的花树在墙角落下浓重的剪影。五官俊朗的青年画家安静的坐在有着繁复镶金装饰的窗边,浅蓝色的眸子柔和的俯视着楼下的景色,瘦削的脸孔透出一种异样的苍白。

  青年的身后,是一间稍显混乱的画室。

  曾经雪白的墙壁上,隐隐残留着笔杆甩动时溅上去的油彩,显出俗丽的凄美。墙根处,斜摆着一溜儿用厚纸严实包裹起来的画作。

  看起来用了颇有些年数的画架稳稳的支撑着一张巨大的画板,涂抹的混沌一片的画布肮脏不堪。

  清晨的凉风灌进画室,冲刷着屋里积蓄了一夜的污浊空气。

  阳光渐渐明亮起来,水波般的漫了进来,浅浅的包裹住男子单薄的身躯。

  公鸡的啼鸣和着家犬的吠叫隐约从远处传来,住在楼下的佣人们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习惯性的抬头,微笑着跟楼上的男子打招呼,“拉斐尔先生,您又一夜没睡吗?”

  拉斐尔颔首,“是……”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就毫无预警的喷了出来。

  “我的上帝!”佣人们尖叫,手忙脚乱的乱成一团,有反应快的转身就往楼上跑。

  血液以惊人的速度从拉斐尔的嘴里冒溢而出,拉斐尔有些呆楞的看着迅速在自己掌心蔓延的猩红,眼底写着难以置信。

  一周前大夫说的话,此时却讽刺的在拉斐尔耳边清晰的响了起来,“您啊您,亲爱的拉斐尔大师!您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不珍惜自己的身体——现在,您可遭到报应了!您的身体不堪重荷,已经快要崩溃了……”

  原来,所谓的“崩溃”,就是死亡吗?

  直到佣人们跑上楼,拉斐尔还是呆坐在窗口,嘴里大股大股的冒着血——嘴角,却依旧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优雅弧度。

  很快便陷入昏迷的拉斐尔被安置在床上,人们环绕在周围,担忧的注视着他,焦灼的向上帝虔诚的祈祷着、恳求着他可以平安无事。

  罹昊隐身在众人之后,淡漠的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须发皆白的大夫被匆匆的找了来,简单的检查过后,他遗憾的跟众人摇摇头。

  于是,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的拉斐尔,便在人们的痛呼声中溘然离世。

  必然的慌乱之后,将近中午时分,人们终于离开。

  罹昊悄无声息的闪身出现,朝着拉斐尔走去……

  罹昊没想到醒来会看见罹远风。呆呆的把拉斐尔的灵体交到他伸出的手中,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一撇唇,“麻烦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老巫婆呢?

  轻易看穿了他的疑惑,罹远风微笑,“嗔儿在休息,等会儿再给那个娃娃做祭祀。”

  难掩疲惫的呼口气,罹昊并没忘了担心的事,“葵呢?”他熬过去了?

  “他还在睡着。”小心的扶起罹昊,罹远风细致的整整他身上的衣褶,“酽赐和沣岸守着他呢。”沣岸是罹远风的影御之一。

  放松的点点头,罹昊边借着罹远风的帮助缓行着,边哑声道:“实在不行,你叫人去我公寓把洛儿找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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