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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都上——by尤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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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明白,他是真的“死”了——凭借他冷静的思考,他推断,自己是不明原因的借尸还魂了,而他所借的“尸”,就是那个被称作“承鞅”的人。

  察觉到这一点,令李恪异常绝望,他开始期待有人来看他,他想试着了解这个世界。但是在罹昊和洛宁之后,除了每日的三餐由沉默的酽赐送来,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过他。

  长时间的独处,让李恪心里萌生出一片乱七八糟的混乱情绪,他很想从浣世阁逃出去,却又极度的畏缩,洛宁离开前的那句“你已经回不去了”令他寝食难安。

  冬末的寒风凛冽的灌进大敞的门窗,李恪伫立在窗边,漠然的注视着随风曳动的湘妃竹,胸口积郁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痛。

  “你想走,”冰凉的细腻嗓音来自身后,面无表情的田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李恪跟前,“是吗?”

  李恪脊骨一僵,绷着脸转向田薰,“你是谁?”眼前的孩子,美丽的不似真人。

  “我是田薰。”简洁的自我介绍着,田薰眯起猫儿似的深瞳,“你真的不认得我?”

  李恪苦笑,“我来到这里后,你是第三个这样问的人。”到底还得要他解释多少遍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田薰淡声提醒,

  李恪愣了愣,随即醒悟,“是,我是想离开,但是……”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田薰的目光掠过李恪的肩膀,落在他身后灰蓝色的天际,“昊哥在乎承鞅哥的程度绝对超出你的想像,哪怕只是承鞅哥的身体,昊哥也不会容许你伤害。”

  “我没有要伤害……”

  “你离开浣世阁就是在伤害承鞅哥!”

  犀利的瞪了正欲急切辩解的李恪一眼,田薰诡异的漾起轻笑,“承鞅哥并没死,他和你同住在一具身体里。你何不问问承鞅哥,他愿不愿离开?”

  “休要诓骗本王!”惊惧的连退好几步,李恪失控的嘶喊道:“纯属无稽之谈!”两个灵魂如何能在同一个身体里共存?!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心里有数。”不紧不慢的扫了他一眼,田薰依旧微笑。

  第五十三章赐:隐匿心底的真实

  热闹喧哗的市中心。

  浅淡的冬日暖阳洒落在中央商务大厦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明亮到近乎刺眼的白光。T型的巨大建筑物犹如振翅欲飞的苍鹰,横跨浮着坚冰的环城河,为它投落大片抽象的影翳。

  酽赐一身铁灰针织平领衫搭配黑色长裤的休闲装扮,斜靠着汉白玉的桥栏杆站着,正抬头望着大厦最顶层。微乱的发丝自额顶垂落,半遮住他冰绿色瞳孔中闪熠的点点寒芒。

  酽赐刚从法医公寓出来,结束了对高岐的调查。

  该说罹嗔的直觉实在太准了吗,高岐居然是……

  “消,你怎么不上去呢?”清朗的男声自酽赐身后响起,须臾,身穿黑色手工西服的轩辕破出现在酽赐的身侧。

  酽赐不意外的回眸,“懒得动,我只是过来看看。”

  轩辕破叹气,骨感的温暖大手亲昵的拍着酽赐的肩膀,“怎么有空呢?”

  “嗔儿让我过来查点儿东西。”简短的一笔带过,酽赐摆明自己不想多谈的态度,“破,你有没有办法让沉睡的灵体醒来?”

  “是谁?”轩辕破一挑眉,精准的直指问题核心,“你们已经开始双生祭祀了吗?”

  “嗯,十几天前给承鞅做了祭祀。”凝重的点点头,酽赐喉咙发紧,“但是醒来后,他忘记了一切。”

  “这很正常啊。”轩辕破耸耸肩,“想必罹嗔是给他下了‘血噬魂’吧?按照常理来说,罹昊的那个‘暗炙’,本来是要死的。”

  轩辕破淡漠的语气惹得酽赐极其不满,愠怒的横了他一眼,“承鞅对昊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如果你还想守住这个世界,最好想办法让承鞅醒来,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其实,酽赐不是不羡慕承鞅的,同样都是守护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承鞅得到了罹昊的回应和珍惜,而他呢?什么时候,他才能对嗔儿说出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爱语呢?

  轩辕破闻言陷入思索,半晌,他略显犹豫的低声开口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

  泾渭集团,总裁办公室。

  只套了件白色衬衣的轩辕末,蜷着双腿缩在狭窄的真皮沙发里好睡,一把浓黑如墨的长发潦草的扎在脑后,衬出他粉嫩的精致脸孔。

  轩辕破一推门,就见到这幅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苦笑着摇摇头,轩辕破伸手轻触轩辕末有着细嫩肌肤的颈子,“末?末?”

  “唔……”沉睡的轩辕末紧蹙着眉,慢吞吞的睁开惺忪的眼,“破……你回来啦?”甜甜的笑着,他撒娇似的抱住轩辕破结实的手臂,“消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轩辕破点点头,弯腰把困倦的轩辕末打横抱起来,“怎么不去床上睡?”虽然明知室内的21℃的高温不会让轩辕末感冒,轩辕破还是会不自觉的担心他。

  在轩辕破的怀里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轩辕末舒服的打了个呵欠,“等你呀。”破不在身边,他根本睡不沉。

  宠溺的挑起嘴角的弧度,轩辕破迈开长腿走进休息室,“末,你真是吃定我了,嗯?”

  “跟我一起睡啦。”脊骨贴上柔软的床单的霎那,轩辕末忽然耍赖的扒住轩辕破,两条光洁的长腿撩人的攀上他有力的腰肢,“破?”

  “末……”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嘟着红润的嘴巴连声的咕哝着,轩辕末孩子气的眨眨眼,“破,你跟我一起睡啦。”

  “你呀……”没辙的低头用鼻尖蹭蹭他的,轩辕破无奈的直叹气,“我真的把你宠坏了。”

  得逞的“咯咯”笑着,轩辕末吻上他性感的薄唇,“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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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酽赐回到浣世阁的时候,天已擦黑。

  院子里的残雪将融未融,毛色乌黑的碧眼猫儿蹲坐在雪中,见酽赐回来,细长的尾巴高高的竖起,喵的一声跑远了。

  罹嗔一袭火红的丝质束腰长袍,娉婷的站在有森寒穿堂风刮过的回廊下,曳地的青丝在风中凌乱的起舞,描绘出邪异阴森的图案。

  酽赐疾跑了几步冲过去,替她挡去刺骨的寒风,“嗔儿。你站这儿干嘛?”

  颜色鲜丽的明媚眸子凝睇着酽赐眼中藏不住的关切,罹嗔抬手松松的环住他,“赐,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心蓦地一揪,酽赐的胸口生出隐约的抽痛,“傻瓜。”

  “呵呵”的笑出声音,罹嗔扬起脸儿,“如果我真的变笨了,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呢。”傻人,才会有傻福么。

  “嗔儿……”是他的错觉吗,嗔儿似乎话里有话?

  “呐,”微微的和酽赐隔开些许的距离,罹嗔敛了可人的笑容,神情拧肃,“我要你办的事情怎样了?”

  “我们进去说好吗,”软语哄劝着,酽赐下意识的攥紧了垂在身侧的一手,“外面风太凉,你会受不了的。”

  罹嗔咬牙,素手推开毫无防备的酽赐,率先往屋里走去。

  “嗔……”痛楚的呼唤哽在嗓子里,酽赐的双手紧握成拳,嶙峋的骨节白的泛青。

  有许多心痛,是无法言说的。

  ——※—※—※—※—※—※—※—※—※—※—※—※—※—※—※—※—※——

  现在,丁烯葵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承鞅会为了罹昊找他回来——看着那个神采奕奕、俊美无俦的男人,因为季承鞅的失忆而变的沉郁忧伤、落落寡欢,那种混合了悲哀和绝望的复杂心痛,就仿佛一把利刃,正一刀一刀的将他的心凌迟致死。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罹昊就这么憔悴下去,丁烯葵倒宁愿和季承鞅共同拥有他。他终于深刻的理解了承鞅的痛苦——即使再不甘,也无法罔顾罹昊的心情独占他,谁叫他们都深爱着他!季承鞅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命,不可抗拒的命。

  最近,罹昊的状况很不好,丁烯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不同于上次丁烯葵的离开,承鞅这次的失忆,也许,会是永远。丁烯葵不敢猜想,倘若承鞅永远都想不起来的话……

  “葵……?葵?”虚弱却坚定的唤着走神的丁烯葵,罹昊翻身下床,“我要去找承鞅。”

  “昊哥?”丁烯葵回神,却被罹昊意外的行为吓的心慌意乱,“你找承鞅做什么?”自从双生祭祀之后,每每提及承鞅的名字,昊哥都会黯然神伤,他现在居然又要去找他?

  “我不相信承鞅真的会忘记我。”赤裸的脚踩上冰冷的地面,罹昊挣开丁烯葵拽住自己的手,“我得再去看看他。”

  “可是昊哥,你不是说现在承鞅的身体里是那个李恪吗?”

  “那又如何?!”罹昊回眸,声音森寒,“葵,你懂得‘双生’的涵义吗?!”

  丁烯葵错愕的瞅着罹昊,说不出话来。

  见他略显呆滞的模样,罹昊内疚的叹口气,走回来拥住丁烯葵,“对不起,葵,我刚才太急了,说话有些冲。”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呢。

  “不,不是的。”眼里浮上深浓的泪意,丁烯葵回应的抱住罹昊,“昊哥,你不要跟我道歉,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真的。”

  “葵……”

  “昊哥,我跟你一起过去,好吗?”

  罹昊闻言凝视着丁烯葵,半晌,终于笑着点点头,“好!”

  葵,谢谢你肯陪我,谢谢你。

  第五十四章恸:至哀至伤的杀意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心里有数。”

  田薰的话清晰的在李恪耳边低回萦绕,让他思索了很久很久。

  李恪一直很疑惑,自己醒来的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近似逃避的态度拒绝罹昊的接近。如果说是因当时的状况而觉得尴尬,似乎也不至于。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他跟罹昊第一次的见面,不是吗?可是他的本能却告诉他,他不可以靠近罹昊,不然他会很危险。

  该怎么形容呢,虽然他不认识罹昊的模样,但是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却会萌生出一种类似于颤栗的本能反应——就好像“罹昊”这个名字是烙刻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印记,不碰的时候察觉不到他的存在,若是碰触了,就会让他心痛,剧烈的绞痛。

  李恪不是个傻瓜,所以他很轻易的就能猜出,叫做季承鞅的那个男人和罹昊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抵触,还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李恪的心情相当复杂和混乱,不过有一点他却十分肯定——那就是,他还不能离开。

  且不说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单就是浣世阁,都令李恪倍感困扰。他敏锐的发现,看似结构简单的浣世阁,隐藏了不少玄异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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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闭静谧的暗室里,燃着数盏溢彩流光的琉璃灯,冰凉的空气里沁着微甜味道的茉莉香。

  在重重的烟岚缭绕中,罹嗔以酽赐的大腿为枕,姿态妩媚的侧卧在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微抬的纤细十指正夹着一小叠脆薄的纸张,“真是教人意外呵,小薰竟然是姜家的后裔!”难怪那孩子会有那么出众的容貌和吊诡性格,难怪小叔叔会把萃魂珠给他。

  酽赐轻柔的自罹嗔手中将资料取走,纹路清晰的掌心里“腾”的冒出明亮的火焰吞噬了那些纸,“其实,他也不算是纯粹的姜家血统吧。”

  “就是因为他的‘不纯粹’,我才无法预料他的能力。”蹙眉闭眼,罹嗔烦躁的转个身,柔嫩的耳朵紧贴酽赐的腿部,“该死,轩辕破上山那天,我就该发觉的!”

  “所以你才会常常跟他接触——你在观察他,是吗?”

  蓦地睁开血红的瞳眸,罹嗔向上笔直的瞪着酽赐,却抿着唇不说话。

  酽赐浅笑,声音里有不甚明显的颤动,“嗔儿,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罹嗔艰难的扯起嘴角,“赐,你为什么会选择做我的影御呢?”

  酽赐一怔,“嗔儿?”

  两个人长久的对视,无言以对。

  悄悄的喘口气,罹嗔握紧藏在袖子下的双手,修剪的极其尖利的指甲刺进肌理细腻的手掌,脸上却漾起甜蜜的笑,“赐,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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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见到罹昊,李恪内心已经不是震惊能够描述的了。短短的几天时间,罹昊憔悴到令他难以想像的程度。而在看到与罹昊形影不离的丁烯葵时,李恪竟然觉察到一种微妙的愤恨。

  干巴巴的咳嗽几声,李恪示意罹昊和他同坐,“有何贵干?”下意识的,他排斥和丁烯葵的目光相对。

  “承鞅……你真的,不愿记起我来吗?”勉强的扬起龟裂的唇角,罹昊微潮的视线痴痴的逡巡在李恪的脸上,笑的教人心碎,“承鞅……”

  漂亮的眉毛紧蹙成川,李恪“砰”的一捶桌子,“够了!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季承鞅’!我是吴王李恪!那个‘季承鞅’,”咬咬牙,李恪恼怒的冲口而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李恪理不清自己心里混乱的感觉究竟所为何来,但是看着罹昊在另一个“男宠”的陪伴下,前来探望自己——不,前来探望这具也不知是死是活的身体,他就很愤怒,无比的愤怒!虽然他被长孙那老贼逼得自杀,稀里糊涂的为他们所救,可那也不代表他就得什么都听他们的吧!他好歹也是大唐的皇子,居然还赶不上一个暖床的娈童?!

  残存的血色从罹昊的脸上迅速的退去,骨骼清晰的大手狠狠的攫住李恪的手腕,罹昊失控的咆哮出声,“收回你的话,马上收回你的话!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诅咒承鞅?!收回你刚才的话!”

  灼热的尖锐痛楚从手腕传来,李恪发现自己的腕骨可能会断掉,却依旧嘴硬,“我为什么要收回我的话?我说错了什么?”

  “混蛋,你别逼我动手!”湛青的瞳仁因怒极而泛出狰狞的血丝,罹昊的十指更加用力,“我警告你,不准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承鞅只是睡着了,他不会死!绝对不会死!”

  “你在骗谁?”身为皇子的李恪,性格比罹昊还强硬固执,“小小的一个‘男宠’,也值得你失去理智发疯发狂?”

  “妈的!”恨声咒骂着,罹昊反手一抬,以十足十的力道拍上李恪的胸口,“你不过是个千年前的孤魂,如果不是为了凝聚‘逆天灭世’的力量,你早已堕入轮回!你凭什么侮辱承鞅?!你凭什么?!”

  对于和承鞅宛若双生的李恪,罹昊不是没有怜惜的,但是当自己的爱人被诋毁污蔑时,能忍而不发的,还算男人吗?

  毫无防备的李恪来不及躲开罹昊的攻击,劲瘦的腰肢往后一折,生生跌了出去,白皙的额头顺势磕上了坚硬的檀木桌锐角。

  罹昊阴狠的瞪住受伤的李恪,字字揪心泣血,“我告诉你,承鞅不是我的‘男宠’,他是我的爱人!他是我心中谁都无法取代的重要存在!”

  不领情的拂开过来搀扶自己的丁烯葵,李恪抬手潦草的擦了擦遮住视线的血液,“哈!你说的好听!如果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你怎么会舍得伤了他的身体呢?”

  “你太过分了!”始终沉默不语的丁烯葵忽然发难,一巴掌扇向李恪,“你以为昊哥是为了那些肉欲缠绵才想让承鞅醒来吗?!”他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捂住烧痛的脸颊,被说中心事的李恪怒目一瞠,“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丁烯葵被李恪气白了脸,甚至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昊哥在乎的是承鞅——是承鞅的灵魂,承鞅的心意,承鞅对他的爱!哪怕承鞅换了身体,换了面容,换了一切,只要他还记得昊哥,还爱昊哥,他即使变成丑八怪昊哥还是会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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