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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都上——by尤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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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昊,你应该知道,当初独爱是被‘魇’住了才会造成大祸的!”

  “季爷爷,我也是罹族人!我是双生噬魂之一!”受不了的咆哮出声,罹昊索性把积压在心头十七年的痛苦一股脑的吼出来,“对罹族的了解,我不可能会比您还少吧?!您真的以为我跟嗔什么都不知道吗?!您说她被‘魇’住了才杀了我爸爸,那么后来呢?!她甚至还要杀了我和嗔!假若小叔叔不在场,结果会怎样您想过没有?!”

  “魇”是一种对人的言行举止进行控制的高深咒术,只要能力足够的强,都可以施行。

  相较于另一种被称为“提纵”的咒术,魇的禁制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被施术的对象在完成施术者布下的任务后,马上就会解除咒术。

  而如果施术者所定的任务是“诛杀”,则只能做一个。也就是说,在被施术者完成了诛杀任务之后,短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再杀什么人的。

  “小昊,”花白的浓眉紧蹙成川,季燧连无奈的绷着微凹的脸侧,“不管怎么说,独爱是你和嗔儿的母亲,她当年也是有苦衷……”

  “有什么‘苦衷’可以允许作为一个母亲的她,动手杀掉自己的丈夫?!”无理的截住季燧连的话,怒极的罹昊脸红脖子粗,神情狰狞至极,“季爷爷,不是我不尊重您,可您要是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马上就走!”

  第六十二章求:涤魂净心的哀恳(中)

  罹昊回到浣世阁的时候已是深夜,正巧碰上洛宁从季承鞅的房间里出来。

  一见到情绪不佳的罹昊,洛宁回身在灯光幽暗的走廊里站住了,难掩担忧的看过去,“昊哥,你……你心情不好?”

  烦躁的叹口气,罹昊挤出个笑,摇摇头,“没事儿。小洛儿,你回去睡吧。”

  抿抿嫩薄的嘴唇,洛宁索性走到罹昊跟前,仰头看着他,“昊哥,我想陪陪你。”

  罹昊低头望进洛宁清澈的眼底,心头忽地没来由的一疼,“你有事情找我?”

  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总是乖乖的、小猫儿似的守在他的身边,一心一意,没有要求。说实话,罹昊不是不感动的,但是……

  绽开一个甜美的笑靥,洛宁语气轻松,“没有啊,只是想陪陪你而已,我保证不会吵你。”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罹昊转身进门,“来吧。”

  罹昊的房门刚关上,季承鞅和丁烯葵的房门却仿若有默契般的同时打开,两个同样没睡的男人,无奈的冲对方露出个了然的笑容,又退了回去。

  有些时候,默契,是一种不必言说的心照不宣。

  ——※—※—※—※—※—※—※—※—※—※—※—※—※—※—※—※—※——

  今晚,没有月光。

  罹昊靠坐在床头,深邃的目光紧缩住窗外黑黢黢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宁屈膝跪坐在铺着长毛毯子的床脚,尖尖的下巴抵住床沿儿,安静的瞅着罹昊半隐在影翳中的俊朗五官,绵密的心思一时间千回百转。

  静谧到连对方清浅的呼吸都能听到的气氛,却意外的叫人觉得温馨和愉悦。

  “小洛儿,你知道,我在憩风谷见到谁了吗?”沙哑的开了口,罹昊忽然苦涩的扯开嘴角,“是承鞅的爷爷。”

  “咦?”疑惑的挑起眉梢,洛宁瞠大了眼,“承鞅哥的爷爷?”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回来后为什么没先告诉承鞅?”敏锐的察觉了洛宁的想法,罹昊疲惫的闭上眼睛,“石楼那个地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

  既然承鞅哥不能去石楼,那请季爷爷过来就好了啊。“也就是说,季爷爷不想见承鞅哥?”聪明的听出罹昊话里的意思,洛宁讶异的收敛了笑容,“为什么?”

  痛楚的翕动着褪去血色的嘴唇,罹昊抱着头,说不下去了。

  罹昊现在完全陷入了巨大的迷惘和痛苦之中——浣世阁中唯一能够理解罹昊的两个人,偏偏都不能成为他的听众,无处倾诉的感觉令罹昊焦躁不安,睡意全无。

  洛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站起身,抱住了罹昊。

  罹昊一怔,随即反手把洛宁拉入怀中,不带丝毫情欲色彩的抱住了这具温润的纤细身子。冰冷的额头顶住洛宁的脊背,嗅着鼻端熟悉的青草香,罹昊笑了,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脱口而出,“小洛儿,原来,你也已经到了可以安慰我的年纪了呢。”

  原本温顺的依靠在罹昊怀里的洛宁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拼命的挣扎开来,“昊哥……”难道……难道……难道,昊哥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小心的以不会伤到洛宁的力道止住他的动作,罹昊闷声说出答案,“小洛儿,我记得你。我一直记得你。”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才让小洛儿进屋的吧。

  和洛宁一样,罹昊一直都记得他们第一次的邂逅,虽然不记得洛宁的名字,但是他记得那个在冬日海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祈祷的娃娃,更记得那个娃娃的模样和所说的每一句话。

  “昊哥……”洛宁潸然泪下,声音破碎,“昊哥……我以为你忘记了……”忘记了他,忘记了海边的那场相遇,也忘记了他生命中最温暖的那个短暂回忆。

  “没有,在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认出了你。”

  “所以,”缓缓的接上罹昊的话,洛宁的眼角溢出一颗泪珠,“你才没有给我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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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窗外,隐隐有了清脆嘹亮的喜鹊的鸣叫。

  淡蓝色的晨光凉薄的涌进明净的雕花玻璃窗,水波一样漫进整个房间。

  洛宁蜷缩着身子,紧闭着眼睛背靠着罹昊温暖的胸膛,睡得正香。

  罹昊的手臂从洛宁的腋下穿过,紧紧的抱住这个小小的、娃娃似的孩子,浓黑的长发铺散在雪白的枕上,纠缠着洛宁微长的发丝,勾勒出暧昧又旖旎的痕迹。

  清朗的光影投落在罹昊的脸上,沿着他线条完美的脸侧一路向下,清晰的描摹出骨骼匀称的肩膀和腰线,直至隐没在薄被中的紧致臀瓣。

  似是被鸟叫所扰,浓密的睫毛抖了抖,洛宁先于罹昊醒来。

  迷蒙的眸子眨了眨,再看看交握在小腹前不属于自己的双手,洛宁猛地红了脸,一骨碌从他的怀中坐了起来——剧烈的动作惊醒了浅眠的罹昊。

  “……洛儿?”甫醒时的沙嘎嗓音透着说不出的性感,罹昊拧眉瞪着眼前单薄的背影。

  洛宁的身子一震,缓慢的近乎迟钝的转回头去,“昊哥。”

  乍见洛宁染着红晕的脸孔,湿润的眼睛,罹昊忽然愣住。

  很久很久,罹昊才开口,“你哭了。”是陈述,不是疑问。

  慌张的抬手拭去脸上濡湿的痕迹,洛宁勉强的笑笑,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昊哥,我回去换衣服,先走了哦。”依稀记得,昨晚自己是睡在昊哥床脚的毯子上的啊,怎么会……?

  罹昊细细的端详着洛宁,不错过他丝毫的反应,“小洛儿,我……冒犯了你吗?”坦诚的问出自己的怀疑,罹昊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

  “昊哥!”惊愕的回头看向罹昊,洛宁脸上血色全无,“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与人同睡。”直起身子,罹昊沉声道:“如果我的自作主张伤害了你,那么我道歉。”真是要命,为什么他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伤害到身边的人呢。

  被罹昊无意的一句话戳破心底的隐痛,洛宁的双手紧握成拳,“昊哥,我不是不喜欢与人同睡。”真的不是。

  “那……?”

  尖锐的指甲狠狠刺进柔软细腻的掌心,洛宁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答案,“我是怕……怕我自己太脏……”

  自卑就像埋在沙子里的刺,不碰是不会疼,但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从十五岁到十九岁,失明的洛宁,曾以禁脔的身份,被洛铭拘禁强暴虐待折磨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生理上的伤痕或者可以痊愈,心里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

  洛宁并不是不想忘记那段梦魇般的回忆,但是,谁能要求一个人把浑身的血液都清洗干净,把浑身的骨头都敲碎了然后重新拼整起来呢?

  残酷的过往犹如致命的毒素,已经浸透了他的血液刻进了他的骨髓啊!

  所以洛宁很安静,所以洛宁不敢有要求,所以洛宁的微笑总是清浅柔和,所以……

  所以,洛宁才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自己藏在人群之外,只有在大家都看不到的角度,才敢偷偷的瞧着那个给了他温暖和幸福的俊伟男子——罹昊。

  他小心翼翼的爱着罹昊,也小心翼翼的隐藏好自己的感情,不想造成他的困扰,也不敢他所给予的温柔——罹昊的身边早就有了像季承鞅、丁烯葵那样优秀又出色的爱人,满身污秽不堪的他,怎么能配得上那个光华璀璨的人?

  第六十三章求:涤魂净心的哀恳(下)

  罹昊都不知道洛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季承鞅和丁烯葵相约走进他的房间,他四散游移的神智才略微的恢复了正常。

  注意到季承鞅和丁烯葵脸上奇异的笑容,罹昊微微的不解,“你们俩……怎么?”

  季承鞅挑起嘴角,跟丁烯葵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才缓慢的开口,“我跟葵,来跟你商量关于下一个双生祭祀的事情。”

  罹昊的脸色又青又白的变了好几遍,隔了半天才盯着丁烯葵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不是葵。”摇头否定罹昊的判断,季承鞅语调平稳,“我说的是小洛儿。”

  “洛儿?”意外的挑挑眉,罹昊不豫的抿起锐薄的嘴唇,“什么意思?”

  “昊哥,请你‘收’了小宁。”丁烯葵稳妥的接上话,郑重的强调,“请你!”

  罹昊绷着脸,“原因?”

  “昊,你该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季承鞅走到窗边,凝睇着窗外婆娑轻舞的浓绿竹叶。从侧面看去,他的下颚有着尖锐的弧度,“你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以这座城市为圆心,全球的气候在最近的几个月来明显的变化着,六月飘雪,隆冬惊雷,诡异到令人措手不及,无法预测。与此同时,国家与国家间的矛盾日益分化,战争日趋激烈,人性益发卑劣——在没有人觉察到的地方,世界正往堕落和消极的轨道上倾斜。

  在这种状况下,身负着扭转转轮轨迹的使命和能力,手里握着开启另一扇门的钥匙的罹昊,要么救世,要么灭世——总之,是要做个选择出来。

  而守护在罹昊身边的他和他们,就是那些让他作出选择的“助力”和后盾。

  至于爱情里的是非曲直悲欢得失,则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昊成为罹族的罪人。

  罹昊目光深暗,透出不悦的情绪,“承鞅,我觉得你们在赶鸭子上架。”

  所谓的逆天灭世,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令他舍弃身为一个人的一切?又或者,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只是个工具,只是颗棋子儿。没有感觉,也没有感情。

  眼前的这两个男子,明明就是他的爱人,却在鼓励游说他去拥抱另一个孩子。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他们疯了,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罹昊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和无助,自幼便被灌输便学会相信的东西,在此时此刻看来,却格外的可笑和荒谬,他忽然觉得自己渺弱到连选择的权利都失去。

  曾经坚持如信仰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个瞬间湮灭在了季承鞅和丁烯葵哀恳的目光中。

  “昊哥,我和承鞅绝对不是在逼迫你。”苦涩的咧开嘴,丁烯葵的笑容简直是破碎的,“我们,是在求你。”求你作出正确的选择,求你拯救那个快被自卑杀死的可怜的孩子。

  “求我?”罹昊笔直的伫立在房间中央,凛冽的视线刀刃般的在季承鞅和丁烯葵的身上来回游移,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和愤怒,“求我去抱洛儿?”

  紧紧的咬住自己的舌尖,罹昊凭借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痛楚,生生咽回说不出口的那句质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背对着罹昊揪扯住自己钝痛的胸口,季承鞅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无波,“昊,你该知道,这是你不能推卸的责任。”

  “昊哥,别误会我和承鞅的心意。”冷静的凝视罹昊湛青色的眸子,丁烯葵习惯性的咬住自己的唇瓣,“如果有第二种选择,我和承鞅不会……绝对不会……”勉强你。

  沙哑的哽咽细碎的溢出喉管,丁烯葵说不下去了。

  ——※—※—※—※—※—※—※—※—※—※—※—※—※—※—※—※—※——

  罹昊很愤怒,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和冲动。

  季承鞅和丁烯葵伪装着自己真实的心意,用带着点儿急切的口吻,翻来覆去的说着那同样的一件事情。

  罹昊冷冷的睨着他俩,冷冷的听着,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不是不理解他们的苦衷,不是不能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只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是他呢?

  就因为他是那个该死的双生噬魂之一?

  季承鞅和丁烯葵何其的敏锐,又是何其的了解罹昊的脾气,当然早就看出了他在生气,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昊,有件事情,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深吸口气,季承鞅走进罹昊,决定使出犹豫了很久的那道杀手锏,“你还记得葵的那次出走吗?”

  几乎是季承鞅的话一出口,丁烯葵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承鞅——!”惊怒的低喊出声,他急冲几步,把季承鞅拽到一边,“你想干嘛?!”何苦再把隐讳的疮疤撕开?!

  季承鞅盯住他熠着暗蓝光泽的瞳仁,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说·出·真·相。”

  “你疯了吗?!”震惊的瞠大狭长的眸子,丁烯葵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灰白,“你这么做,会……会伤了‘他’的!”那个孩子已经那么可怜了,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

  “你们俩,”到了这个时候,罹昊终于听出了不对,“到底在说什么?”

  轻易的摆脱了丁烯葵的钳制,季承鞅笔直的看向自己深爱的男子,“昊,就在葵出走后不久,小洛儿想下山帮你把葵找回来——但是,他却被洛铭抓了回去。”

  宽阔的肩膀剧烈的一晃,罹昊难以置信的吼了起来,“怎么可能?小洛儿不是……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如果洛儿真的被洛铭那个变态抓走过,那么……那么……老天,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没错,就是你猜到的,”季承鞅死死的攫住罹昊的视线,不错过他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洛铭再次强暴了小洛儿。”忆及当时洛宁的惨状,季承鞅的眼底一片薄冰似的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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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罹昊的耳边嗡嗡的轰鸣着,他僵硬的看着季承鞅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像被一只手掐住了咽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洛儿被强暴了……洛儿被强暴了……洛儿被强暴了……”

  罹昊满脑袋里都在回荡着这句话,挥之不去。

  对于洛宁,罹昊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

  十二岁的冬天,在那个弥漫着阴霾的海边,洛宁的出现,给了罹昊人生中最单纯的肯定和关心。洛宁不像承鞅不像罹嗔,也不像罹族中的任何人,并不是因为罹昊的身份才对他说这说那,而只是在单纯的关心着他——即使当时幼小的他遍体鳞伤备受折磨,即使当时他们还对彼此一无所知,小小的洛宁,却毫不吝惜的把自己仅有的笑容送给了罹昊。

  虽然罹昊马上就送了个“愿望”给洛宁,但是直到洛宁以魂器的身份重新在他面前出现,他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假若洛芯萌夫妇不死,他起码不会失明,更不会被洛铭性虐了整整四年。那样一个玲珑剔透、性格乖巧的娃娃,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而失去了他本该得到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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