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勾着细长的尾巴撩动几下,实在懒散的可以。
屋里的人不少,空气却并不浑浊。
罹昊身后的窗台上放着一盏黑玉的赑屃香炉,此刻,赑屃尖锐的嘴里正郁郁的燃着加了
薄荷和冰片的龙涎香(是罹远风调来镇定情绪用的),袅娜娉婷的烟岚随着窗页缝隙中
漏进来的风飘散到整个房间,沁人心脾。
轩辕破一挑眉,颖悟的扬起薄唇,“看来,你们的‘双生祭祀’已经顺利完成了。”
“是呢,”罹远风淡声道,苍灰色的眸子先顺向低眉敛目的轩辕消,再看看轩辕灭,“
真是托了各位的‘福’呢。”虽然是在“帮忙”,却也把偌大的罹族折腾的鸡飞狗跳。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轩辕灭终于开口,“阁下这次要我们来,是——?”
罹远风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在咱们开始之前,我先拜托‘消殿下’一件事可以么
?”
轩辕消宽肩一晃,蓦然抬头,冰绿色的瞳眸里依稀泛着水光,“族长,我……”
罹远风欣慰的笑了笑,“酽赐,去看看嗔儿吧。”
难以置信的瞠大了眼,轩辕消一脸渴切的看看自己沉默的兄弟们,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他可以去见嗔儿吗?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轩辕末蹙着眉暗啐道:“嘁,那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好啊?”值得消这么痴心待她?
罹昊手里的光球忽地光华大炽,浓白的气浪翻滚,昭示着他内心极度压抑的汹涌情绪。
森寒的瞥了莽撞的少年一眼,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
轩辕灭敏锐的察觉了罹昊的变化,无声的叹口气,他拍拍快急疯的轩辕消,“消,既然
罹族长都首肯了,你就去吧。”这么久都没见罹嗔,也真是难为他了。
轩辕消感激的向他一颔首,旋踵疾奔而去。
目送轩辕消离开,蚩尤一甩尾巴纵身而起,庞大的身躯以极其灵活的动作跃到轩辕灭的
跟前,“小子,你来告诉我,”高高的抬起自己的右爪指向形容略显枯槁的清秀少年,
来自上古的神兽咧嘴露出雪白的锐齿,“‘我’——和‘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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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千年来,就只有轩辕破参透了黄帝死前保留的关于他和蚩尤之间的秘密
——而真相,就藏在黄帝的棺椁之中。
蚩尤的确是死在了黄帝的脚下,死前也确实立下了那样一个残忍恶毒的誓言,但是,它
却并没像传说中的那样,被黄帝施以魂飞魄散的咒术。
实际上,在黄帝请来的神兵天将们散去后,黄帝用自己的精血收了蚩尤因立誓而残破的
灵体——这也是现在的“蚩尤”会呈半透明状的原因——因为它根本就不完整。
而能让黄帝这么做的动机,还需要多说吗?
是,黄帝骗尽了全天下的人,包括蚩尤,包括炎帝,甚至包括他自己。
但是黄帝的心,那颗深爱着蚩尤的心,是真的。
只不过,他实在是掩藏的太好了,“好”到连他都险些忘记了自己的真心。
如果轩辕破没有发现黄帝亲手绘制的那副蚩尤的肖像,没有看懂画里的暗示,在五千年
后的今天,可能不会再有蚩尤的出现,也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一切事情。
相对的,世界则必将如鸢珞预言的那般,毁于双生噬魂之手。
完全的,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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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陛下,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您。”轩辕灭缓缓的说出这个掩藏了几千年的秘
密,脸上是混合了凄怆和安慰的复杂神情,“所以,他才宁肯冒着被您永远‘误会’下
去的锥心之痛,蒙蔽了整个天下的人。”做了那么一出惊天动地的讨伐“大戏”。
现在想来,黄帝能够“不近女色,德性双修”的治理天下,可不是他的定力好修为高,
更不是他全心扑在万民社稷上——他是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怀念蚩尤,为它“守身”。
黄帝不是没有私心,他的私心甚至比任何人都大都重,却也比任何人掩饰的都深都隐蔽
。为了能和蚩尤有一个不能确定是否能够到来的“未来”,他付出了能付出的一切。
蚩尤垂首看地,周身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哀绝气息,半透明的赤红身躯泛着几不可察的
水色光辉。许久许久,它终于抬起脑袋,笑了,“所以,我还能再见到他?是吗?”
轩辕破古怪的凝视着蚩尤,沉声道:“您……您似乎不相信我们——不相信黄帝陛下?
难道,您还在恨他对您隐瞒他的感情和心意?”
“我怎能不恨!我如何不恨!”嘶哑的咆哮着,蚩尤目露凶光,眼底微潮,“我一‘死
’他便收了我的灵体,所以再长久的时间对我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挥,毫无意义!而他
呢?!他呢?!他背负着对我的愧疚和思念走完了一生——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子孙后
代还一直都在跟他的孩子作对争斗!我欠他的比我爱的他的多了百倍千倍不止!你教我
如何不恨!”在他最需要它陪伴守候的时候,它却不在他的身边……它竟然不在他的身边!
情绪快要崩溃的狮子在狭小的房间里步伐急促的兜转徘徊,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
睛里滚落,噼里啪啦的摔碎在大理石地面上,光华瞬逝,了无痕迹。
“如果您还爱着黄帝陛下,如果您确实觉得愧对他,”轩辕末轻启锐薄的唇瓣,漆黑的
瞳仁倒影着心痛如绞的雄兽,“那么,等黄帝陛下‘复活’,请您好好的待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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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殇一脸厌弃的站在表情痴呆的罹独爱身后,不太耐烦的听着逆鳞第无数次复述狙杀行
动的内容,一双棕眸里涌动着嗜血的残虐杀气,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筋脉毕露
。
“……所以,在结束之后,你就尽快的离开,由‘她’(往罹独爱的方向看了看)接手
,其他的不必你介入了。”逆鳞说出结论,抬眼盯着冷峻的雅皮青年,“洺殇,你明白
了吗?”
“只要你们把‘他’给我,”慢吞吞的蹭动着脚尖,洺殇的眼前有细碎的发丝垂落,“
我做什么都行。”他只求能保护“他”平安到老。
“可是……”逆鳞困惑的皱起秀致的眉心,“‘他’到底有什么好呢?值得你不管不顾
的牺牲这么多?还狠心的舍弃了心心?”
洺殇闻言大笑,学着他的语气,言辞犀利的反问回去,“逆鳞啊逆鳞,枉你也是一个痴
情人儿啊!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倒是想问问你,假若易地而处——你是我,寂光是
远风哥,你会怎么选择呢?知恩哪里不好?”
逆鳞摇头苦笑,知道自己是说不通这个钻牛角尖的孩子了,却提出了另一个更要命的问
题,“可是罹独爱呢?你就不怕罹远风恨你?”
十年前,罹独爱是被洺殇亲手逮住并施下之术的。为的,是报复深爱罹独爱的罹钺。
却没想到,又误打误撞的杀了罹千帆,重伤了罹远风。
洺殇自嘲的撇撇嘴角,以指为梳,耙了耙额前的乱发,“他从来就没接受过我,我只求
能保住他的性命,其他的从来不敢奢求。”哪怕不择手段。
“你就不遗憾?不觉得不值得?”
“远风哥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洺殇深吸口气,心血来潮的走到罹独爱近前儿,猛地伸
手去撕扯她皮开肉绽的双臂,“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我就没什么遗憾了。”至于要付
出怎样的代价,他并不在乎。
绝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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罹嗔侧身扶着白玉的栏杆站在石楼悠长的回廊里,静静的俯瞰着楼下忘忧池里暗沉沉的
池水和周围萎顿的芦苇丛,红色的眸子暗淡无光,宛若蒙雾。
其实雨中的憩风谷很美,犹如古韵十足的淡彩水墨画,处处显出一种柔润闲雅。只是…
…
“嗔儿……”清和醇厚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含着期待、彷徨,和永不改变的深情。
罹嗔缓缓回头,望进轩辕消的眼底,“你,回来啦。”
“是。”轩辕消哑声启齿,又往前走了几步,与罹嗔已是近在咫尺,“我,回来了。”
“再也不离开?”
“再也不离开。”肯定的点点头,轩辕消再补充一句,“就算你撵,我也不走了。”
“所以,”罹嗔垂下眼帘,悄悄的抿着嘴角笑了,“你都明白了?”关于她难言的苦心
?
心酸的红了眼眶,轩辕消猛地把那具纤细的仿佛风吹就倒的身子搂进了怀中,“是!我
都明白!”明白你的心意,明白你的……爱。
罹嗔柔嫩的脸颊紧紧的靠着他温暖的胸口,着迷的聆听着熟悉的怦动声,说了一句令轩
辕消险些落泪的话,“赐……我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第九十八章洺:绝情弃爱的封缄(下)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未怎么可能是黄帝的‘魂器’?!怎么可能?!”
丁烯葵尖锐的嘶喊响彻空旷的石室,涨红了脸的俊美青年激动的抓扯着罹昊松散的衣襟
,涕泗俱下,“昊哥——!你骗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葵!”反手握住他颤抖的肩膀,罹昊沉痛的喊,“你冷静点儿好吗?我怎么会骗你?
事实就是如此,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我……”茫然的瞠圆了眼睛,痛哭的丁烯葵神情狼狈,“我不信……我不信…
…”如果楚未死前就知道自己和轩辕末是孪生兄弟,知道自己跟他都是黄帝的“候补”
魂器之一,却主动选择了死亡,那不就说明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心灰意懒一心求死的吗?
或者该说,楚未就是被他逼死的。
“葵,”心疼的轻拍着他的肩膀,罹昊刻意的放缓了语气,柔声的说道:“你不可以再
胡思乱想了。楚未不是你逼死的,绝对不是。轩辕破那家伙说的很清楚,楚未之所以选
择成为黄帝的魂器,完全是为成全他和轩辕末的感情,他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要是没有我,没有我的话……”
“就算没有你,他也还是会这么做——轩辕末是他的弟弟,那是他这个做哥哥必须做的
选择。”罹昊叹口气,伸手耙了耙丁烯葵凌乱的头发,又顺势拭去他眼角未落的泪珠,
“葵,我了解你在‘自责’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假若你和他在一起,他就不会死了?
”
“我……”事实上,他的确无法否认自己这么想过。
“葵,”罹昊低头用脑门抵住丁烯葵的,低声的呢喃道:“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
如果楚未跟你在一起,那现在为黄帝选择魂器,他有牵挂,轩辕末也有牵挂,我们能忍
心把谁舍弃呢?老实说,我认为楚未很聪明,他恐怕就是预见到了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
子,才选择在你怀里死去——起码,他活在了你的心里。再者说,你不觉得楚未这一生
过的很苦吗?我们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以新的身份再活一次,得到属于他的幸福呢
?”
丁烯葵隔着朦胧的泪眼瞅着微笑的罹昊,哽咽道:“昊哥,我对不起他……真的……”
“葵,”罹昊摇摇头,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你还记得楚未最后对你说过的话吗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你不该继续自责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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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楼,地下室。
轩辕末站在冰棺前,愣愣的看着沉睡其中的楚未,温热的泪水不自觉的溢出了眼角,“
哥……”哽咽的低唤着,他抬起手往冰棺上摸去,却在半路被轩辕破半抱着拖走。
“破……你放开我!”轩辕末用力的掰着他的手,眼睛须臾不离楚未,“我要好好看看
我哥……你放开我……!”
“末殿下,”年迈的季燧连从隐身的暗影中缓步走出,挡在冰棺和轩辕末之间,“破殿
下是为了您好。罹族的冰棺,只有族长和噬魂女巫才能碰触,其他人会被冻伤的。”
自从上次“离开”后,季燧连一直遵从罹远风的吩咐,留守在石楼的地下室,守护着楚
未的尸体。他也是罹族中,第一个从罹远风那里了解到事情真相的人,甚至比文绣槿还
早。
“那我哥的身体……”不会被冻伤吗?他又不是罹族人。
“我给楚未施了防冻的咒术,”坐在摇椅中的罹远风淡声开口,双手交叠在胸前,“你
可以放心。”轩辕破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出什么状况,说的他耳朵都要长茧了
。
“行了,别说废话了。”火红的狮子不耐烦的呲着牙齿,看看轩辕破,再看看罹远风,
“赶紧‘动手’吧!”它和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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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无尽的苍茫雨幕中,几条模糊的人影交错着向前疾奔,一路留下四散溅开的水花。
为首的是用黑布蒙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罹独爱,她后面依序为洺殇,知恩,东麓和
逆鳞。妙心和寂光去市郊了,所以没过来。
“——站住,都站住!”
跑到憩风谷唯一的入口处时,洺殇压着嗓子低吼,其他人闻声而止。
“呵,”相貌清秀皮肤白皙的知恩眯着眼瞧瞧周围暗绿色的树木,“这就到了啊。”
“你——,”洺殇抬手指着石楼的方向,目光却落在罹独爱的身上,“继续往里走。”
罹独爱欠身行个礼,依令而行,迅即旋踵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终至无形,逆鳞温声道:“洺殇,接下来怎么做?”
“等。”洺殇甩手弹出藏在袖扣里的匕首,耍着刀花道:“只能等。”等她完成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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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轩辕破和轩辕灭在石室里为黄帝做“招魂祭”,罹昊把罹远风叫了出来,两个人回
廊上低声交谈着。怕罹远风受寒,罹昊还特意在两人周围布下一个避风迷障。
“小叔叔,”罹昊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选择开门见山,“您,是不是在我爸去世之
前就知道‘真相’了?”
罹远风干脆的点点头,“是。正确来说,是在你和嗔儿出生前后知道的。”
“……轩辕破说他是从黄帝的棺椁和蚩尤的画像中参悟的,那——你呢?”
“我吗……?”罹远风揉揉突突抽动的太阳穴,寥落的扯开嘴角,“有一半儿是我自己
猜到的,还有一半儿……是你父亲无意间透露给我的。”
“罹嗔也早就知道了?”
“没你想的那么早。”罹远风摇头,“嗔儿是听我说的,然后她就把酽赐赶回去了。”
罹昊震愕的瞠圆了眼,半天才说出话来,“为什么?”
“‘鸢珞的预言’你还记得吗?”
“当然。”罹昊不解的蹙起眉心,“可是……跟这有什么关系?”
“你父母,我和酽赐,分别是你跟嗔儿能力觉醒的‘契机’。”罹远风无声的叹口气,
“如果‘契机’完全达成,你跟嗔儿可以选择毁掉这个世界,或者把整个轩辕氏族‘根
除’。”
罹昊悚然一惊,“‘根除轩辕氏族’?!”失声的重复着罹远风的话,他的尾音变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