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by肆水

　　浑身是伤。
　　左臂的伤决计是不能恢复了，往后能不能灵活使用左手都不得而知；肩胛的伤即便是好了，也会留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而且，他们，也未必有往后。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玄炎的双腿已经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
　　天微白。
　　夏日的天空晴亮得很快，刚才殿外还是漆黑一片，现在却已经亮得让红烛的烛光都显得暗了下来。
　　单容，终于缓缓开口。
　　九渊。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交代你的吗？单容一开口，话锋就凌厉地直指当年转世之时的约定。
　　陌九渊抬起头，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或是后悔。
　　是。我记得一清二楚。
　　单荣微微一笑。说来给我听听。
　　陌九渊脸色平静，缓慢清楚地说道，取走玄夭的九成灵力。我不能再和炎儿相爱。
　　单容满意地点点头。忽而脸绷了起来，脸色是震怒前的铁灰。你，可有做到？
　　陌九渊还是一脸无澜。没有。我放不下炎儿，违反承诺。炎儿对此事毫不知情，九渊甘愿一个人受罚。
　　单容不再看着陌九渊。他转过头看向玄炎，脸绷得紧紧的。他的话，你可有听到？
　　玄炎点了一下头，说道，玄炎与九渊生不离、死不别。旦请天帝责罚。
　　玄炎和陌九渊说得真挚，誓当生死与共的决心已经表露无遗。
　　单容刷地站起身来。
　　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单容手上的小茶杯咣啷一声掉落下来，一下子碎得四分五裂。
　　戒律里明明白白规定下来，天神不得有私情，你们明知故犯，我先前已经给了你们两个一次机会，你们居然一犯再犯，倒是把天规放到了什么位置，把我天帝放到了什么位置！
　　单容怒气极大，随怒气散发出的气场震倒了桌上所有的茶盏，乒乒乓乓歪倒了满桌。
　　玄炎没有震慑于单容的怒气，而是心平气和地回答，天神也有情。我与九渊不过是天性相互吸引，我和他，本不是什么私情，这些话上一世我已经同天帝说过。不论时空如何改变，我们都不会离开彼此。
　　陌九渊握住了玄炎的左手。
　　玄炎微微偏过头，朝陌九渊会心一笑。
　　单容忽而呵呵一笑。真是到死也不知悔改。如今我必是要狠狠惩罚你们才行了。
　　玄炎和陌九渊坦然看着单容。
　　单容缓缓开口，眼神有一丝漫不经心，我惩罚你们，回到各自的天宫，不得相见。
　　玄炎和陌九渊的手蓦然握紧。
　　......还是拘禁吗......
　　冷冷清清的天宫，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永远只能遥望看不见的天际那一端，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勾勒着对方的模样。
　　永世的相思不能相见。
　　......但是，这已经是恩泽了。
　　能在生命中再见到对方一眼，于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泽了。
　　玄炎和陌九渊开口道，多谢天帝。
　　单容闻言摆摆手，说道，且慢。我尚未说完。他微微笑着，脸上竟是怒气全无。从现在开始，你们被剥去水火二神称谓。五百年后，你们可以下界相聚，只是从此不再享有永生。
　　玄炎诧异地睁大眼睛。
　　陌九渊明显也吃了一惊，脸上是掩不住的错愕。
　　单容含笑着微微点点头。
　　即使是天帝，也会有改变。转世后的我看到了许多事。天规，有一些确实是要改改了。
　　玄炎和陌九渊相视一眼，脸上都是满满的惊喜。
　　还有五百年。
　　......只有五百年了。
　　五百年后，与君共游秀丽江山。
　　
　　方泽、方典番外
　　
　　寒冬，腊月。
　　百年罕见的大雪扯絮般绵绵十日未断，南疆举国皑皑白雪，溯江江面也已冻得断流，冰层晶莹剔透。
　　南疆宫殿。
　　宫中各殿一入冬便早早生起了火炉，更何况是如此三九寒天。殿外供侍卫取暖的薪柴哔哔啵啵发出声响来，一下子升起好大一团白烟，浓浓的烟雾扑面而来，熏得那年轻的侍卫就要一阵猛咳，却又反射性地一下子紧掩住口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殿内。阴沉空旷的偏殿。
　　没有炉火，甚至闻不到一丝熏烟的气味。就连烛台上的红烛也是纤长笔直崭新崭新的，看起来是从没有被使用过。整个宫殿内的光源全部来自那自窗扉斜斜射进的严冬冷冽的阳光，没有丝毫温度。
　　最阴沉的角落里有一张大床。洁白若雪的花帐中，两个清瘦挺拔的美男子身影若隐若现。
　　柔软的衾被下盖着的赫然便是方典。而在他边上紧紧握住他的手神情紧张的人，正是他的兄长，南疆新王方泽。
　　方泽紧紧握住方典的右手。
　　方典痛恨南疆最高贵的一族--玄族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五百年来，他几乎每年都到玄族滋事生非胡作非为，身为南疆王的方泽劝过责罚过，奈何方典对玄族的成见根深蒂固，至死不知悔改。玄族虽是古老的族群，族内却是也有热血少年，比如，玄族新一代中锋芒最盛的玄深。玄深对方典的作为早看不过眼多年，终于在十年前方典又一次挑衅进入玄族禁地之时，借机与方典动起手来，出手意在泄尽这些年的憋屈及厌恶。方典一向养尊处优，自然不是玄深的对手，玄深年轻，下手也不知轻重，拼了全力，最终重伤方典，方典险些丧命当场。亏得玄族长老赶来得快，自打斗红了眼的玄深手下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方典，玄深被处罚紧闭十年，而在鬼门关兜转了一圈的方典自那以后最终也没有再清醒过来，至此成了一个毫无知觉的人。
　　方泽自然心痛这个唯一的弟弟。只是方典有错在先，且对方是玄族人士，玄族又早早关了玄深的禁闭，方泽拿玄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亲自赶到玄族带回方典到南疆王宫照料，每日朝会后到偏殿看一看他，十年如一日。
　　然而十日前方典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竟一下子恢复了知觉，只是身体依旧孱弱。宫中御医皆说这是回光返照，他的大限，恐怕就在这几日了。
　　近两日方典昏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方泽看着床上双眼紧闭额头满是虚汗的方典，心下一片恻然。而方典仿佛感到了哥哥的注视，竟自昏噩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朝着方泽惨然一笑。
　　......哥......
　　方泽看着方典消瘦得没有人形的面庞，心低一酸，声音说不出的凄恻。我在，哥在典儿身边。
　　方典气息微弱，早不能清晰吐字，却艰难地一字一字咬牙道，哥......我恨，我恨哪......
　　方典蓦地反手握住方泽的手，竭尽全力向上抓住方泽的长袖，长而尖的指甲深深刺进方泽的手心，瞬间便有血珠滴滴嗒嗒滚落了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褥子。
　　方典用的力这样大，仿佛已经不打算再留一丝气力！
　　方泽伸出没有被抓住的左手，环过方典的脖颈，轻柔拍着方典的肩膀。哥知道......
　　方典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泽，然而瞳孔越来越涣散，最终，没有了焦距。
　　方典冰冷的身子被方泽抱在怀中。
　　冬日的白昼实在太过短暂，一下子天变黑沉下来，殿中很快便漆黑一片。
　　没有一点温暖。自那人走后，他和典儿的世界便只剩下无尽的寒冷。
　　玄炎，陌九渊。
　　这两个永远镌刻在他和典儿心上的名字。
　　典儿究竟恨的是谁？是玄炎？是陌九渊？他深深知道，典儿恨的，是他自己。
　　恨不该付出感情。
　　一如自己。
　　玄炎。
　　我恨不得将你的血一滴一滴喝干，看它是否真的要比溯江将面的冰层还寒冷。
　　五百年已过。
　　你，是否已经回来？......
　　冷月呜咽，寒风阵阵，方泽拥着渐渐僵去的方典，眼底黯然。
　　
　　后记，新文
　　《司天》到这里，全部结束了。我不是一个更新勤快的人，十五万字拖啊拖了整整三个月才写完，速度和晋江榜上那些月更十几二十万的红文比起来实在是慢太多了。不过我很幸运，《司天》的读者很有耐心，没有人因为我的慢速度弃文或是拍砖，我很感激。
　　谢谢你们。:-)
　　文章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最大的缺憾是玄炎的性格问题。这是我第一次写文，心里想要表达的东西太多，又不懂得哪里要着重描写、哪里一笔带过即可，结果就成了现在《司天》缺点多多的模样。
　　有时候真的很痛苦很难受。
　　我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一看到大家对文章不满意了，就会一整天都在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好，接下来要怎么改正，情绪会很低落。所以在写《司天》的时候我的情绪波动很大，有时上课上着也会走神想着接下来的情节，于是重点漏听了，回家做练习痛苦万分。这个坏毛病看来是没有改掉的一天了。:-)
　　有一些大人不喜欢《司天》。大家都说文章有很多地方看得不太懂，汗，是我功力不够深，想要埋下伏笔，却造成了大家思维混沌的情况。
　　所以很对不起看文的大人们。
　　但是，我有很努力地在学习。我真的很认真地对待我的文章，我塑造的人物，我真心希望，他们能更好。
　　很多大人让我很感动。泓酃、绪儿、sundy、ash、练练、竹溪风、落下、月、蓝、困困、似的、小杰......许多名字陪我一路走来，请原谅我无法悉数列出，但我每一个帖子都有认真看，大人们给我的意见、建议，令我受益匪浅。谢谢，谢谢。
　　要谢谢所有追文的大人。没有你们，《司天》也许永远只是一个坑。
　　最后还有我亲近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鼓励鞭挞，谢谢你们在我失落时瓶颈时，陪伴在我身边。
　　《司天》真得写得不好。有时我自己都无法看完全篇，只能皱着眉头在那找错别字，像我这样不喜欢自己的宝宝的人大概不多吧。:-)
　　因为不满意，所以不喜欢。但是，《司天》是我的第一篇小说，它带给了我一段美丽而毫无瑕疵的记忆。
　　我爱它。
　　嗯，另外，有大人问接下来我会写什么文呢，呵呵，我想过了，会开一个现代的BG，时间不一定，一定在寒假前就是了。我也担心过BL和BG的读者不会有交集，新文会没有老读者，但是这就是我呀，我的宏伟愿望是写尽晋江所有类型的文章......（自pia......）
　　当然纯粹只是臆想。:-)
　　最后，要再次郑重感谢所有《司天》的读者，谢谢你们和我一起走过了初次写文时这样艰难的日子，谢谢大家。:-)
　　鞠躬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