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陈黎,真巧啊,来我介绍一下。”说着拉过她身边的女生,“这是我的好朋友陈黎,呵呵,跟你同名同姓,今年高一。”
跟我同名呢,我饶有兴味地开始打量那个微微红着脸的小女生,有些枯黄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扎成一束细细的马尾,双眼皮,大眼睛,看起来倒也很有精神。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你好,我也叫陈黎,今年高三。”
“你好,经常听缇菱说起你。”
“啊,你们要去打球么?我跟你们一起好不好?”两个陈黎还没有寒暄完,假小子就插嘴了。
“好啊,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球场。”照理说跟女生打球不太带劲,但是这假小子可不跟一般的女生一样,所以我们非常爽快的接纳了她。
“那好办,我带你们去,我住这里,熟得很呢。”
虽然场地像是有些年头的样子,但是总也比没有好。
假小子打得似乎很顺手,笑得渐渐有些得意忘形,倒也不只是因为我们几个有意退让,她的篮球打得的确是很不错。
我刚刚得了球,正要来个漂亮的带球上篮,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韩缇菱的一条腿正陷在下水道盖破了一块儿形成的洞中。幸好那洞破得不大,只陷了膝盖之下的部分。
“他妈的,老子真倒霉,倒霉透了,居然掉到下水道里!!”我早已见惯了这假小子的粗野,倒也不以为意,但旁边的那位陈黎就不同了,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兀自疼得皱眉的假小子。
“慢慢往外抽,来。”我轻轻扶住她。
还好,顺利地抽出来了。看了下伤势,没有伤到骨头,只有些擦伤,大家也就放了心。不看不知道,假小子的腿比我想象得要,呃,粗壮一些,丝毫不像其他女生一般柔弱。
她看我还盯着她的腿看,但显然不是在观察伤口,自然而然地说了句:“怎么了?看我腿粗?我整天踢足球踢的。”
“啊?呃,是吗?”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在是太失礼了,还好是对这个大大咧咧的韩缇菱。
于是今天的活动只能到此为止了。韩缇菱坚持不去校医院包扎,在另一个陈黎的搀扶下,略略有些瘸拐的走了。现在才注意到原来这假小子长得真够高了,估计快要一米七了吧,平时她老跟男生们混在一起,倒没显得怎么高。
晚上去超市买牙膏的时候,无意间转到果冻区,忽然想起来好久没有吃这个东西了,于是挑了几个不同口味的大大的果冻带回宿舍。我并没有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因为正好有一个姐夫在本校教书,分了一间教师宿舍,他这两年又去外地进修了,所以就便宜了我。
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跟老妈讲了阵电话,就开始吃买回来的果冻,果然还是一样的美味。不过,这段日子老妈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嚷着好无聊,说老爸忙,没空陪她玩,家里没有了小孩子只有她自己,小领领也不给她写信了……我像上一世一样,使尽浑身解数安慰她,可以看看电视,做做衣服,绣绣花儿,照顾照顾熊(熊是老妈的宠物猫),出去打打扑克,给那个小领领写写信……唉?不对,小领领不写信了?为什么?老妈说不知道啊,可能人家孩子长大了,不喜欢你了呗。我晕!给我写信就是喜欢我的吗?!不过听说他不写了,那我回去也就只能看报纸了,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算了,不管他,我继续吃……
还剩最后一个果冻了,不过似乎是吃太多,有点儿不想吃了,顺手就装到自己的校服口袋里……
上午四节课,第二节与第三节之间的休息时间最长,有二十分钟,大家都习惯性地去阳台上透透气。正当我两手扶着栏杆看地上玩得正欢的高一新生,忽然被一双猴爪子抱住,我正要喝斥,那小子就大叫起来:“口袋里有个果冻!”说着就往我口袋里掏去,我就不让你小子得逞,紧紧按住。
不过我发现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因为那小子的吆喝,好几个臭小子也过来凑热闹了。一阵混乱之后,我掏出果冻,朝一旁女生堆里的韩缇菱扔去,她稳稳接住,有点儿疑惑地望着我,我一边对付身边的猴崽子们,一边冲她喊:“掉进下水道的英雄,这个果冻当是给你的慰问品好了。”
电光火石的须臾,我脑中闪过上一世的两个场景:一个是韩缇菱笑呵呵地一只手拨着身边女生想要抲她痒的手,一只手把一颗糖向我仍过来;另一个是我站在大学里六号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把一只果冻向陈体领扔过去,口中喊的是跟现在相同的台词“掉进下水道的英雄,这个果冻当是给你的慰问品好了”。
“学长好细心啊!”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我适才莫名的思绪。
原来是那个高一的女生陈黎。我冲她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看到陈致远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一失神,就被那群猴崽子们摁在了栏杆上,不知道谁用了一下力,我被栏杆硌得疼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使出了一招擒拿,拨开钳制着我双臂的几只猴爪子,灵活地逃开了,剩下一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会武功?你上过武校?”我看着问话的韩缇菱,心里暗叹,真糟糕,本来因为不想跟经常惹事的小混混们扯上关系所以才刻意隐瞒的我会武功的事,现在肯定瞒不住了。
于是大方地承认:“会一点儿。”韩缇菱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让我分析不透那究竟是一种什么表情。但是那个陈黎脸上的我是看懂了,非常明显的花痴表情,两只眼睛都快成桃心形的了。天啊!我才13岁啊!
过了几天,韩缇菱臭着一张脸,悄悄把一个恶俗的粉红色信封扔给我,我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她对我有意思?这是她写给我的情书?可是我才13岁,太小了啊,大家都知道早恋是不好的,再说我好像对她还没有那种意思,那么我该怎么拒绝她呢?
“喂!我告诉你陈黎,你一定要拒绝!”啊?这下我是真的糊涂了,自己写情书给我,居然还亲口命令我一定要拒绝?!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了没有?!你要是敢说对陈黎,我是说我那个女生朋友,你要是敢说你对她有意思,咱们就绝交!”
这下我是明白了,感情这是那个小丫头写给我的啊,那她这个死党也太不够意思了,来送情书给我却又非要我拒绝。不过,这些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什么啊!我对她没有意思,你放心,这个嘛,要么你拿回去,要么你扔垃圾桶去,我没兴趣。”
一边感叹现在的女孩子都太早熟太大胆,一边继续做我的数学题。
11磕碰
周二的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教化学的邹老师是个非常搞笑又格外严厉的小个子。他总能十分准确地把正在走神的同学叫起来回答问题,若是谁胆敢在他的课上打瞌睡或是看与化学无关的东西,一准会被他的小粉笔头砸到。全班没有几个人没被他整过,所以当看到陈致远率领他宿舍的全体成员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打报告时,大家都知道有好戏看了。也不看谁的课,居然还不要命地集体睡过头,呵呵~果然,化学老师笑眯眯地对门口的那队说:“回位子上拿自己的习题集,上次布置的作业,从第一题到第六题每人一题写到黑板上来,快,小伙子们!”
正当六个人在讲台上一字排开之时,又有个倒霉的家伙来到了门口。
“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啊,是韩缇菱呀,不晚不晚,上次作业的第七题正好还没叫人上来写,你把答案写到黑板上来吧。”
看到所有的作业题都有了着落,下面响起了一大片松口气的声音,要知道如果被点到名去黑板上做题,做得好了就罢了,若是做不对,就有的瞧了,轻则去教室后面罚站,重则去教室外面罚站,都那么大的人了,谁也不想要去当展览品。
这些题目我早就做完了,现在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黑板上抓耳挠腮的众人,心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忽然韩缇菱转身小声问我:“你做完了?”我回头看了眼老师正背朝黑板呢,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韩缇菱急速地转过身去了。我也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低下头。
忽然一只手臂伸到我面前,飞速地取了我的书去,丢下一本白花花的。我一眼瞥到是陈致远,我们的教室小,人又多,虽然我是坐在第二排,可是从讲台上一伸胳膊还是能够到我面前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又伸过来一只手臂,取了我面前那本刚刚被丢下的白花花的,又丢下了另一本白花花的。邹老头布置的作业,看来大家都没有做啊。我翻了翻面前的这本,居然是韩缇菱的,抬头看看黑板上的她,正拉着一张苦瓜脸。呵呵,这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怪就怪陈致远吧,他先把我的书取了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唉?不对啊,上一世时我和韩缇菱不同班,所以只有陈致远被叫到黑板上做题,是我自己主动把自己的书扔给他的,之后我们的交情就越发深厚,以致于后来我傻傻地为了一个幼稚的理由失却了一年的大好时光。这一世,好多东西已似是而非,我是不会再做前世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讲台上就只剩下韩缇菱和另外一个小子了。我看了下她写下的答案,很好,除了条理上有点儿乱之外,一切都很正确。难怪每次她的数理化成绩都那么高,这么短的时间能把这道题做出来是不简单了。然后她也下了讲台,站在座位上,等着邹老头点评完了才可以要么坐下,要么出去站着。
邹老头看讲台上的那小子实在是吭哧不出来什么了,就走过去,阴险地笑着,直接把他发配到教室门口去了。然后是挨个题目点评。
陈致远完全是抄的我的答案,自然是轻松过关,安全地坐到了位子上;韩缇菱做的时间虽然长些,但是结果是正确的,邹老头也没说什么,让她坐下了;其余的家伙们可没这么走运,全部都发配到教室后墙哪儿站着。
刚刚下了课,假小子就杀过来嚷嚷着:“好你个陈黎!差点儿害死我!你书上明明什么也没有!”
“女侠,您先手下留情,你看看那书可是陈致远的,你拿书之前他就把我的拿走了。”我拨开那只抓着我胳膊的狼爪,这假小子一点儿也不知道男女有别似的,老动手。
“呵呵,不好意思啊,韩同学,你可以把我的书还给我了吧。”陈致远拿着我的书及时赶到。
没能找我算成帐,假小子似乎有点儿不甘心,但是也没说什么,闷闷地把陈致远的书还回去,接过我递给她的她自己那本,“哼,还好我够机智神勇……”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和班里几乎所有的人关系都不错,唯独跟陈致远不太对付,有时候我们开玩笑地问她,她也就来一句“一个大男生,整天温温吞吞的,真让人难受”。
我无语。尽管我一直在刻意躲避着陈致远,但却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猜不透,抓不着,无法掌控,也很难应付。也正因为他是这么一个他,我才会在上一世连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地痴痴迷恋着他。即便是后来与他关系疏远了很多,也还是难以忘记他曾经在我面前展露的风采。这样优秀的他,理所应当受女生欢迎,可是偏偏入不了假小子的眼,哎!
12嫌隙
转眼,公园里的红叶林就被秋风染成名副其实的红叶林了。
周六,在级主任老头心血来潮组织的自行车秋游回程之后,我本想着快快回校躺床上好好清静一下,谁知,假小子以自己的腿尚未完全恢复为由非闹着我送她回去,想想反正也有自行车,送她回去就送她回去吧。可是我却低估了女人的难缠度。她看我答应的爽快,又得寸进尺要求先陪她去超市买了东西先。出都出来了,买就买吧。似乎是她看有了我这个免费的搬运工,竟买了好大一堆,吃的用的,杂七杂八的。
她住棉纺厂职工宿舍,说是她爸一个朋友的,现在不住,就让她先住着了,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从上高三的时候才转学到本校的,几乎是跟我同时入校呢。
开门的时候因为她手里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便让我从她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来帮她开。我犹豫了一下,本想拒绝,可又怕她说我婆妈,就快速地掏出钥匙。一只蓝色的铃铛赫然映入眼帘,钥匙串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使得那铃铛愈发显眼。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的确是跟我挂着的那只相同的款式,摇一摇,声音是有些浑厚的悦耳。
“你在干嘛呢,快开门,我快拿不动了。”
我回过神来,迅速地找钥匙打开门。她进了门就立即把怀里的一堆轰地一声扔到地上。我习惯性地把手里的钥匙往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一装。
“哎,哎!那是我的钥匙,怎么装你口袋去了。”这才反应过来,一边弯腰帮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顺手掏出被我装进口袋的钥匙递给她。
“哎!这不是我的那串。”
“嗯?哦,这是我的。”
“等等。我看看。”我正要拿回来的时候,她突然很有兴趣似的又收了回去。
“这铃铛,你怎么有?”
原来又是关于这只铃铛啊,“是别人送的。我看你不是也有一只,这铃铛有什么奇怪?大概到处都有的卖吧。”
听了我的话,她疑惑地摇了摇手中的铃铛,铜制品特有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
“谁送的?这是铜制的,跟到处都有的卖的那种不太一样。”
“哦?是吗?是小时候有人送的,我都不知道这铃铛有什么特别。”这是实话,无论前世还是现在我都对这种小玩意儿没有多大的兴趣。
“以前问过你是不是上过武校,你好像没有正面回答呢。”
嗯?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
“啊,我之前都是在武校上学的。怎么了?你也有女侠梦,对武校充满遐想不成?”
“你的头发小时候就是这么黑的么?”
我晕!这女生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强了吧,怎么又扯到我的头发上来了?!
“不是,小时候是黄色的,还有人叫我小外国人呢!怎么了?头发颜色和武校有什么关系么?难道你小时候因为是黑头发而被武校拒之门外了?”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却不曾想她在听了之后居然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似乎很委屈,有无奈,有不可思议,有难以置信,有不知所措,还有点儿愤怒?
我实在不知道女生可以敏感纤细到如此程度,好像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分地话吧,也送她回来了,也陪她买东西了,只除了刚刚到门口的时候她拿了自行车上的东西,我没有接过来。可刚刚不还好好的么?那应该不是进门之前的事。抬头看看她,居然还在那么直愣愣地瞪着我,我,我他妈可真糊涂了,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姑奶奶给个明示好不好?!
“谢谢,你先回吧。”如此简短的逐客令,实在不像是她一贯的风格。
但是根据前世自己做女生时的经验,很明白女生实在是一种很微妙,很难解的生物,而现在自己又无意间不知道触到了她的哪片逆鳞,在没有觉悟到自己错在哪里之前还是溜之大吉为上上策啊。于是我老老实实地退出房间……
第二天韩缇菱进教室的时候,我有点儿心虚地偷偷瞧了瞧她的神色,阴沉着脸,似乎还带着懊恼,我想还是离她远点儿吧,因为昨天我辗转反侧了半夜,思来想去也并没有意识到究竟哪里得罪了她。暗暗猜想她大概是来那个了吧,如此喜怒无偿。
不曾想,她居然也不来招惹我了,说笑的时候也不接我的话茬,玩闹的时候甚至有些刻意避开我,我心里有些憋屈。你就是来找我算一顿莫名其妙地帐也好过把我当透明人啊!
既然山不就我,那么我去就山吧。可谁知,每次找机会都碰一鼻子灰,她还真拿我当透明人了!
不过,不久我就发现,她的坏脾气似乎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连那个女生版陈黎似乎也受了波及,因为从那之后陈黎再没像以往一般亲密地跟她同来同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