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璃——by篱璃

　　
　　参见教主。韩绪拱手说道。恩......怎么感到有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
　　
　　教内互相残杀是不是很愚蠢？看着满地的尸体，落璃有一瞬间的怜悯。
　　
　　教主今后不要大开杀戒就好。韩绪的语气有掩藏不住的愤怒，即使这人是教主了，恼怒他杀了楼中如此多人的情绪还是无法压抑住。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先去把楚寒的盅解开吧。轻叹了一口起，落璃往后楼走去。
　　
　　经过楼间的走廊时，沁凉的晚风吹过，落璃顿时清醒了不少。自己和这世的纠缠是越来越深了。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到了楚寒的门外，落璃没有马上进去，背对着韩绪说：以后直接叫我落璃好了，我想要的是臣服而不是屈服，或者，是一个朋友。说完便推门进去了。
　　
　　好的，落璃。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醇厚嗓音，落璃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第八章
　　
　　回到客栈，天已经开始泛白。落璃一手摁着有点发疼的太阳穴，一手推开房门。
　　
　　舍得回来了？凤月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进来的人，又立即躺下并闭上眼。不看正走他的落璃，他讶意自己为何脱口而出就是这句话。
　　
　　落璃走到凤月身旁，俯下身去，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在吃醋呢？
　　
　　凤月悠地睁开眼睛，对上落璃戏黠的眼神，冷冰冰的说着：我不想计划出任何纰漏。
　　
　　你要相信我的。说着落璃也和衣躺上床。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味立即包围了凤月，压抑下心头莫名的萌动，凤月强迫自己赶快睡去。
　　
　　已经是出行的第七天了，今天从天赐离开，大家的伤都好了很多，速度快了不少。但就因为太快了，到达小镇时还很早，便不做停留，现在又要在野外过夜了。
　　
　　月，一起去打猎吧。落璃对着坐在对面，一整天都在看书而不理自己的人开口。
　　
　　不去。
　　
　　喂......那些都是你的侍卫。他们受伤了，吃些肉才能好得更快吧。而且......
　　
　　好吧。说完，凤月拿出人皮面具往脸上贴。而落璃早就窜出了车外，向楚寒大喊：楚寒，和我去打猎。为了不让人起疑，也为了更方便的联系殷楼，还是把楚寒带上了。
　　
　　凤月的出现还是免不了一阵抽气声。可惜美人虽美，却太冷，还是王爷好啊，没有一点架子，总是笑容满面，待人亲切。
　　
　　三人策马进了树林，天已经有点暗了。大丛的灌木足以掩盖任何危险动物的身躯。走了一阵，没看到动物的影子。落璃正纳闷，按理说古代的动物应该很多啊。他转过头去，想跟几丈外的凤月说，是否换了方向，却瞟见凤月身后的草丛中有双绿色的眼睛。月！你身后！声音带了几分担心。
　　
　　凤月立即转身，却在同时，一头猛虎冲了出来，直往他身上扑去。凤月敏捷的跳开，反是落在了老虎的身后。落璃看到，微微地笑着，挥手阻止了楚寒欲射箭的动作。凤月看了落璃的动作一眼，伸手抓住老虎的尾巴，用力地一扯。老虎咆哮着转身，声音在树林中回荡着。再次就着老虎扑向自己的动作，他一跃而起，骑在了老虎的背上。老虎开始剧烈的摇晃，虎哮一声高过一声。似乎玩够了，凤月抽出别在腿边的匕首，全数插入虎颈之中。顿时，老虎轰然倒地。
　　
　　落璃大笑着鼓掌，豪爽地赞道：你可比老虎还勇猛。楚寒，你先把老虎拖回去吧。
　　
　　是。楚寒点头应了。
　　
　　等楚寒走了，凤月看着落璃，一只老虎足够了，你还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但药材不够了。
　　
　　你想救苏镇上的百姓？凤月有一丝惊讶。
　　
　　我也不认为自己是那么有爱心的人，但想救便救了，何况我还向那里人打听了得到药的办法。
　　
　　你可能会死的。
　　
　　摇了摇头，落璃玩笑道，若百姓知道自己的君王对他们那么冷血，会很伤心的。
　　
　　若有所思地看了落璃一会儿，凤月跳上马背，走吧，但我不会救你的。
　　
　　别让我救你就好。带笑的声音。
　　
　　通过眼前的沼泽地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困难很多。而要采到生长在中间的药材，没有非人的功力完全是不可能的。也难怪即使镇上那么多人得了病，也知道医治的方法，却束手无策。落璃看着投下的数枚石子都被淤泥吞没，深刻认识到突发的善心给自己带来了大难题。
　　
　　怎么，知道办不到了吧。凤月看着落璃皱眉头，有点坏心的说道。他其实何尝不希望能医治好自己的子民？但这片沼泽可不是普通的沼泽，由于长期的降水和周围都是树林的特殊环境，泥潭众多，陷落程度大，且被草丛掩盖得很好。想从上面走过是几乎不可能的，唯有用轻功跃过去。只是又有几人的功力能跃出如此之远呢，更别说还要停下采药并折回来。自己的轻功已是极好，仍无法保证能做到。
　　
　　不，只是在想，万一我撑不住了，你是否能接住我抛过来的草药？落璃偏过头来，眨了下眼睛。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百姓才应是你最关心的。说完，他纵身跃了出去。
　　
　　其实落璃也只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摘到草药，至于回不回得来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事情够刺激才有挑战性不是么？这是他在看石子被吞没时唯一想到的。
　　
　　因为飞跃的速度很快，空气划出了呼呼的风声，吹着经过的高草摇摆。
　　
　　凤月看着落璃挥剑将大片药材连地皮拔起的动作，紧张感腾地从心底窜起。千万别掉下去啊。
　　
　　空中的落璃就如同一只展翅的鹰，矫健优美。很快的，他便打转身形，往回腾空了。就在到达一半路程的时候，他脚下一个踉跄的动作。
　　
　　落璃！！凤月的声音未落，一大袋草药就往他这边砸来。
　　
　　此刻的凤月根本没有多想，将袋子踢到身后的同时，已飞身向落璃了。幸而在落璃就要掉到沼泽前一秒抱住了他的腰身，急急回转。当两人刚好返回岸边就摔下来时，凤月才意识到看着落璃撑不住的一瞬间，自己的心跳有多么快，而自己又做了件多危险的事情，再后退一尺，两人都会被沼泽吞没。
　　
　　不是说了不会救我的吗？落璃笑着看同样摔得一身烂泥的凤月，但那笑容少了掩饰，少了疏离，少了算计，纯粹，绝艳。
　　
　　我还需要你统一天下。凤月看着这样的笑容，也极其罕见地笑开。
　　
　　是吗？只是如此？那真可惜了。又恢复了痞痞的样子，落璃起身拾起袋子，我们赶快回去吧，要不就等着啃骨头了。
　　
　　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凤月垂下眼帘，翻身上了马。
　　
　　回到营地时肉正好烤熟，香气四溢开。大家看着两人一身狼狈，都很是疑惑。凤月没说什么，坐到火堆边上。落璃看着一干人奇怪的眼神，忍不住大笑出来：你们不要那么奇怪好不好，马有失蹄，王爷也有失足的时候嘛。说着将袋子抛给樊淳茜。
　　
　　王爷，这是？
　　
　　草药啊。
　　
　　王爷您说的草药，莫非是苏镇的......朴非惊喜道。怪不得王爷执意不在苏镇休息。
　　
　　是啦。明天派个人送过去吧。我现在很饿啊，可以吃了吧。落璃已经迫不及待地也坐到火堆旁。老虎肉耶，还没吃过呢。
　　
　　可是王爷......那片沼泽极其危险，您以后不应如此贸然行事。樊淳茜低低地提醒着。
　　
　　没关系，他的轻功很好。我刚刚就是他救的。指了指身边的凤月，落璃完全一副我的命就系在他身上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已经开始用匕首切老虎肉的凤月身上，只见那人神情自若，丝毫不在乎他人的视线，切肉的动作即使是在野外，且面对的是栓在木架子上的庞然大物，也优雅异常。众人开始觉得这个王爷偷偷带出来的男宠或许不只是貌美。
　　
　　第九章
　　
　　王爷，马上就要到沙漠了。过了沙漠就是花枝的国境。
　　
　　我知道了。落璃看了一眼策马到旁的樊淳茜，轻点下头。但还未等他走出两丈远，便转身直接从马背上跃入身后的马车中。那......话刚要出口，即被打断了。
　　
　　我国边境有三百里沙漠。跟着商旅的驼队走，大约六天就可到达花枝。当然，如果遇上沙暴的话就很难讲了。看着兵书的凤月白了一眼进来的人。
　　
　　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会有沙漠？
　　
　　你有问吗？
　　
　　我不去了。落璃睁大眼睛瞪着凤月，决心坚定的样子入木三分。
　　
　　你发什么疯。凤月放下书，眉头皱了起来。沙漠怎么了，这是两国往来的必经之地，虽然凶险，却平常得很。
　　
　　反正你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吧，我今晚就走。不容拒绝的口气。
　　
　　不行。
　　
　　这不是你说不行就可以的。我拒绝过沙漠。情绪有些激动，连语气也夹带了怒意。落璃不想再讲下去，反正凤月也不会答应，今晚就偷偷溜走好了。
　　
　　夜深人静，正是跑路时。
　　
　　营地扎在沙漠的边上，带了沙的风呼呼地打在脸上，有些生痛。今夜是满月，圆盘一般的月亮在无边的沙漠中显得格外的壮丽。月光撒在沙子上，泛出象牙白的奇异光芒。可惜落璃无心欣赏，确认凤月已经熟睡觉后，掂手踮脚地出了马车。收了气息，轻轻运功，一掌打晕了守在车外的楚寒，悄无声息地绕过守夜的卫兵，溜之大吉了。
　　
　　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落璃开始狂奔，掂量着天亮的时候可以碰到人家，就更大限度地发挥着功力。但跑着跑着，猛然觉得一阵眩晕，之后四肢发软，几乎站不稳。停了下来，他双手撑膝，大口喘着气。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不适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了。凤月......一定是你做的好事。
　　
　　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落璃把凤月从头到尾骂了一遍的时候，一名穿了玄黑纱袍的男子立于前。
　　
　　战场上，逃兵是要砍头示众的。
　　
　　你下的是什么药？
　　
　　你为什么怕沙漠？
　　
　　会不会有很大的副作用？
　　
　　先回答我的问题。
　　
　　顿时，落璃的眼睛迸出了火花，那少了平日温和笑意的双眸，剩下的是那日朝堂上的冰寒。还多了恼怒。没错，他不是轻易会将怒气展露的人，但他现在一刻都不想在这沙漠之地多呆。
　　
　　然而，凤月却似乎没看到他的怒火，走上前去，竟轻轻地拥住了落璃，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柔柔地说着：你在害怕呢，你不应该有弱点的。为什么呢，或许我能帮你。
　　
　　落璃没有回答，但凤月能感受到他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他并不逼他，只是更紧得拥住了他的身体，让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得扫在落璃颈项上。
　　
　　过了良久，沉默在夜风中显得冰寒，凤月轻叹了口气，刚要放开落璃，却被一双手回抱回去。不自觉地，他的嘴角荡起一抹纯粹的笑意。
　　
　　我十四岁时第一次执行杀人的任务，在沙漠，我追了他七天七夜，在几近脱力的时候终于追上了。我们在沙子中搏斗，就像两只绝望的野兽。我没想过在他比我大那么多，在那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情况下还有那么大的力气，在被他用刀抵着脖子的时候我知道我输了。但他在割下我喉咙的一刻犹豫了，我立即夺过他的匕首朝他心口刺去，反应太快，没有思考他犹豫的原因。就在那一刻，沙暴来了，卷着旋涡，我想，我也死定了。但最后我没有死，因为他用最后的力气翻身压在我身上，挡住了沙子，同时附在我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最爱的儿子。
　　
　　落璃的声音轻柔得不真实，被呼啸的风席卷而过，似乎是从天边传来的梵音。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不同，听起来就像在若无其事的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往事。但凤月知道，这个人当时定是悲伤到了及至。就如同一枚钉子，狠狠地插入心脏，太深，即使多年后也无法拔除。于是，疼痛就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从今以后，你，还有我。低沉、郑重的语气。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虽然清楚地感觉到心底一瞬间的萌动，落璃还是将话脱口而出。随即，低低的笑声在自己颈边溢开，似有一股暖流浸透全身。
　　
　　凤月的声音有点想笑有点无奈，你还需要保护么，教主大人？......把你的心交给我好吗。
　　
　　把我的心给你么？呵，杀手最不应该有的就是情，那会成为致命的伤。不管伤的是自己还是自己所爱的人。所以，我的心永远只能属于我自己，那样我才能活下去，血腥、悲伤或孤独，没有了发泄的出口也就不会泛滥成灾。
　　
　　人最不不应该有的就是妄想。虽然我不能把心给你，但却可以在心里为你留下位置。因此，我愿意和你一起走过沙漠。
　　
　　恩......
　　
　　回马车上去吧，还没入沙漠呢就被沙子吹得厉害了。落璃的声音恢复了笑意。
　　
　　凤月松开手，措不及防地将唇轻轻地印在了落璃的唇上。
　　
　　第十章
　　
　　天还未亮，商队的驼铃声便传来了。
　　
　　商队的领头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五官粗犷，嗓音洪大，很是憨厚老实的样子。见到落璃便立即跪了下来，高呼王爷千岁。落璃静静地站着，看那人漆黑的发顶，眼神有一瞬间的凌厉和轻蔑。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傲慢的声音：平身。
　　
　　中年男子兴许是被落璃吓到了，有点唯唯诺诺的起身后，没敢把头抬起来，王爷，趁着天色早，赶快出发吧。
　　
　　今夜你们就在这休息吧，明天此时出发。
　　
　　可是王爷，沙漠的天气异常，小民怕......
　　
　　你敢命令本王么？落璃陡然提高语调，搀杂了不容忽视的暴怒。
　　
　　马车内，凤月看着落璃似笑非笑：你生气起来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骇人。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刚刚还怒气冲天的人此刻笑如春风，好看的唇翘起优美的弧度，眼中爆出熠熠的光亮。
　　
　　看出来什么？
　　
　　跟我装傻很好玩么？拿了暗格中的长萧，转身就要出去。
　　
　　你会吹萧？
　　
　　你了解我多少？淡淡的说着，落璃低垂眼，出了马车。自然也没看到凤月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沙漠的晌午是最煎熬人的，猛烈的阳光照射在厚厚的沙子上，热气化成了烟，在空气中掀起层层的热浪。但更诡异的是，竟然有人站在太阳底下吹萧！卷着沙子的风吹起他的衣摆，在他的周围形成小小的旋涡，沙蒙蒙一片，让人看不清表情。曲调并非长萧一贯以来的哀怨，有些许的的激奋，但也不明显，反更像野兽的鸣叫，高亢、杂乱。说白了，就是非常难听。可谁也不敢有意见，只是远远地看着，诧异王爷哪来的如此‘雅兴'？
　　
　　隽长的一曲结束，落璃右手拿萧，径直向商队的马车走去。才来到跟前，中年男子已经下车行礼了，额边泛着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