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离去
"被你勒得血脉不畅,麻痹是当然的。"逝辰裹好伤口,轻轻在他手臂上揉捏。
"谢了,舒服多了,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流云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动动手臂,酸麻之感已经渐渐褪去。
逝辰微微一笑,坐回椅上问道:"昨晚可有收获?"
流云敛了笑,点点头:"昨晚我和弦佑在郊外遇到一批天绝的杀手,领头得叫什么‘逍辰使',后来,我略施小计,打晕了其中一个,跟他换过衣衫,在将我那张人皮面具戴在他脸上,跟着他们混进了敬王府..."
逝辰微笑道:"真不愧是御流云,光是这份胆识和智慧就使他们望尘莫及了。不过,那弦佑公子莫非..."
"逝,你倒猜猜,这弦佑的身份。"流云凤目一弯,想起当时他看着自己撕下一张"脸"的复杂神情,就忍不住好笑。
"他气度不凡,不似普通权贵,衣饰更是华贵,弦佑..."逝辰眸光微闪,"玄!太子玄煜!"
"不错,他倒是个有趣的家伙。"流云勾起一摸轻笑道。
逝辰垂目,淡淡道:"后来呢?"
流云将大致的经过三言两语说了个干净,最后从怀中摸出那封信的给他。把玩着光滑剔透的玉杯,待逝辰看罢,问道:"如何?"
"恐怕属实。"放下信笺,逝辰脸色凝重起来。
流云颇为犹豫的开口:"当年的男婴,我想我大概认识,其是他..."
"我想我知道一些。"逝辰微笑打断,续道,"就是那日与你一同进宫之人,而且他还是那晚的黑衣人,也就是天绝宫主,是也不是?...怎么了?"见流云忽然由惊愕转为抓住他的双肩,对着前额猛瞧,逝辰怔愣。
"我是在找你有没有第三只眼。"居然什么都知道,也忒神了吧...
"呵呵,第三只眼我是没有,不过,可别小瞧了‘暗翼'的情报网。"逝辰失笑道。
流云斜眼睨着他道:"耍我是吧,原来你早就知道,害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翻个白眼,心里却轻松了不少。和他说话想来毋需费力,这也是流云习惯遇事先找他商量的原因。
逝辰道:"我也不能完全确定,直到看到这封信。只是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流云,你可有线索?"
"糟了,差点忘了。逝,你可知离皇帝大寿木槿山狩猎还有多久?"
"还有十天,怎么了?"
"十天..."流云凤目一转,又问,"从玄耀到御风山庄,来回需多少时日?"
"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八日。你要回山庄?莫非你怀疑在山庄里?"
流云点点头,"我有一个猜想,但没证据佐证。那是惟一的线索,必须找到它。"说罢便欲起身,却被逝辰一把按住。
"你也好歹休息一下,也不急于一时。"
"你有资格说我么?"流云挑挑眉,指指他肩处不甚露出的伤带,"你也一晚没睡吧。"
流云起身,轻轻拍拍他的肩道:"我熬夜早习惯了,相信我,还有,好好休息。我可不想看了流霄一双兔子眼之后,又见你变熊猫。"
逝辰目送流云离开,眸光久久不曾离开他挺拔的背影。
秋意已然不知不觉转淡,渐入寒冬,冷风凝碎,猎猎呼啸,如火的红枫由盛渐老,零落满地。
流云站在一座僻静的庄园前,楷书的朱红"枫苑"二字,工整地刻在门匾之上。
他轻轻叩门,一个颇为秀气的小僮探出头来。
"这为公子有何事?"小秋眨眨眼,盯着眼前俊美无比的男子。简直跟公子爷有一拼,不,说不定比爷还好看...
流云露出一抹微笑道:"在下云霄,慕容公子可在?"
小秋一愣,回过神来,恭敬道:"原...愿来是云公子,爷刚回来,云公子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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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一路走来,只见道路两旁枫梧环绕,庭院里灵石各异,亭檐翼然,楼阁清幽,曲水流觞环伺,甚是宁静优雅,别有一番风情。
"小秋,你刚才说你们爷才回来?"
"嗯,爷似乎很累的样子,像是病了,可有不肯请大夫。公子劝劝爷罢。爷经常提到公子,一定很在乎公子,想必会听你的话的。"
"哦?是么..."流云敛目,心间似有什么滑过。
穿过两道雕阑玉砌,勾心斗角的回廊,尽头处一片碧绿的湖水波光粼粼,碧光潋滟,菡萏虽殁,莲叶犹浮,湖心处一座八角幽亭,薄纱环绕,悠悠风扬,依稀可见一袭白衫勾勒出男子高挑的身段。
"不是说了么,什么人都不见。"里头传来某人慵懒而沉悦的声音。
"可..."小秋刚欲禀报,却被流云拦下。
他挑帘步入,就见慕容背对着他,倚躺在白虎裘琉璃榻上,全身裹在雪白的狐裘之内,只留细黑的墨发散在枕边。亭中央摆着一盆煖炉,悠悠冒着热气。流云微怔,他何时这么怕冷?
"小秋,是爷平时太纵容你了?没听我说的么?"闷闷的声音里似带着一丝沙哑。
"是么?那我可走了。"流云修眉一抬,佯作欲走。
慕容翎闻言一惊,倏的转身,果见流云略带戏谑的俊脸近在眼前。还以为他...不知为何,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你回来了?!"慕容翎飞快从裘被中钻出,忽然一阵寒意掠过,冻得他突地一颤。
"啊欠--"
不知何时,亭外已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帘络绎不绝落在湖面,寒风骤,云霭起,映衬着他的脸庞更显苍白。
流云身体比大脑快了一步,抢上前去将他抱起。待回过神,两个人都愣住了。干笑两声,将他抱上床榻,用狐裘裹好。也不知是否因为无力的原故,他竟难得的没有挣扎。单薄的衣衫透出微高的体温,甚至还有飙高的趋势。那人突然的温柔,简直让他淬不及防。
"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样?也不请大夫。"流云微微蹙眉。"怕冷怎么也不在屋里带着?"
"哼,若不是为了找阁下你,本公子会染上风寒?"慕容闷闷道。而且只有这里可以看见天空...他的脸被埋在裘被之中,看不清表情。
流云心中一动,不由轻笑道:"难不成你一直跟着?我竟都没发现。不过,公子厚爱,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果然,这家伙...莫不是在外头守了一夜?
"...再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来玄耀的,若是云公子被大卸八块了,我于心难安。再者,本公子要追踪什么人,岂非小菜一碟?"哼,看谁说的好听!慕容抬起头,本来青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润气,轩眉轻挑,一双桃花眼挑衅的朝流云斜睨,眸光却扫向流云胸前"中针"之处,"还道云兄轻功有多了不起,几枚小小的毒针也挡不开。"
"呵呵,我可不像某人,明知有毒还往上撞。我哪有那么笨,你看我想中毒的样子么?"流云邪邪一笑。还有力气跟我调侃,应该没事吧。
"你没中针?"慕容惊诧地抬头,裘被顺着肩滑落。他明明看到....
流云捻捻狐裘,将过程大致说了,只略去信笺一事不提,以免他难堪。最后将玉牌交给他,道:"你父亲的遗体应该是被火化了,找不到了。"慕容翎却没有预料中的喜悦,一瞬的惊诧后,神色复杂的盯着那绛红的玉令,良久未发一言。
流云也不作声,淡淡看着他俊秀的侧脸,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却终于没有抓住。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能再耽搁了。流云心中绕过一丝不舍,终于还是得走。
慕容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紧抓他的手,"你去哪儿?"
流云坏笑,挑起他的下颚玩笑道:"怎么,舍不得啊?"话毕才忽的后悔,尴尬地收回手。罢了,最后一次了...
第四十三章 矛盾
慕容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紧抓他的手,"你去哪儿?"
流云坏笑,挑起他的下颚玩笑道:"怎么,舍不得啊?"话毕才忽的后悔,尴尬地收回手。罢了,最后一次了...
慕容脸色微红,随即挑眉冷笑道:"你要去和那弦佑公子饮酒畅谈,还杵在这儿干嘛?"
流云怔忪,正欲解释,忽然想到什么,脑海中千丝万绪,凤波流转,终于只淡笑道:"那么,告辞了。"转身欲走。
"喂,你当真了?"慕容这才唤道。
流云停步,敛目,回过脸来依旧笑的轻浮:"无妨,随你怎么想,我无所谓啊。"
慕容倏的抬头,瞪大一双美目盯着他,手中不由死死抓住那剔透的玉牌,咬牙道:"送、客...等等,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办得到的。"
"等我想好了,自会知会你。"
"...为何不将这玉令据为己有?你大可不必送来..."像是疑问又似喃喃自语。
"为什么把秘密告诉我?是因为相信,不是么..."磁性的低语轻轻传来,却让慕容翎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流云回过身,笑容却已变为苦笑,只是身后之人看不到。直到他走到回廊尽头,依旧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
时至今日,他再迟钝也能明白慕容翎的心意。这一点,恐怕连慕容翎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说不愿去想,不愿承认。只是,现在他连自己的心都不明白了,叫他如何去回应他?更何况,十日之后,自己还是吉凶难料。
他是没什么贞操观念没错啦,但是,却从不屑于玩弄感情。或者说,是托了流霄的福,以他这自我中心的个性也开始下意识为别人着想,至少对在意的人吧。且不提上一辈还有慕容二小姐间的恩恩怨怨,身为慕容世家长子,终有一天要娶妻生子...好吧,他承认这只是个借口。对于流霄和潋寒,他早已视之为"自己的人",既已认定,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翎...
再还未陷进之前,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云公子?"一声如莺出谷的清音拉回流云的思绪。
他抬头,却见一妙龄女子,笑靥盈盈的站在面前,女子一袭耀红的长裙及地,火凤翩飞,正是『媚凤阁』的凤瑶。
"凤姐..."忽然想起那两盏龙凤彩灯。流云掩住眸光中的一丝涟漪,稍一摆手,微笑告辞。不顾凤姐的叫唤,快步离去。来找他的?难怪要呆在湖心亭,多有情趣...
差点忘了,他本就只喜欢女人。也许,对我顶多是一时迷恋,时间久了,总有清醒的一天...
流云自嘲一笑:"原来是我多虑了..."s
没有我,你仍是潇洒风流的世家公子,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你该走的路,我有何必非要搀和一脚?
牵过墨玉,流云飘然上马。一片淡红的枫叶打着旋子悄然而落,流云垂目,眼前忽然闪过当日与他共舞的情景。
"到此为止了...小斑,走吧。"流云微微一笑,策马离去。
日近中央,流云马不停蹄朝御风山庄奔跑,远远望见路旁的小茶棚,才忽的想起自己还滴水未进。
"这位爷,喝点茶解解渴吧。"小二一见客人进门,立即迎上。
"来壶酒,几碟小菜。"
"好叻。"
匆匆吃过,流云忽然发现一见极为尴尬之事--他居然忘了带银子...
"真该去看看今天的皇历,这两天大概不宜出行,运气真衰..."
是谁说过,生活真tmd好玩,因为生活老tmd玩我!
流云哭笑不得地叹口气:"为今之计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抬眼若无其事环顾四周,准备开溜。
"客官,还没给钱呢!"可惜,小二的眼睛是雪亮滴...
"呃..."流云凤目流转,随即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美人计!
抬眼却见几两银碎银放在桌上,温雅而熟悉的声音传过耳际。
"这为公子的帐我来付。"男子一身淡蓝长衫,浅青的腰带间紫玉流华。青色长剑在衣摆间若隐若现。束起的两鬓下露出一张俊雅的脸孔,剑眉之下,一双与流云七分相似的凤眸,缺少了几分邪浮,多了几分清傲。
"流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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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御风山庄赶路,一路的沉默。
"霄,你...生气了?"流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流霄拉了拉缰绳,减缓下马速,默然半晌,才道:"对,我是生气,不过,我是气我自己。我对你的事一无所知,甚至连你受伤也不知道!你总是不让独自承担,可是你呢?"怕我会碍你的事么...
"不是这样,我..."
"要不是逝,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说起来,我根本无法责怪你,若不是你的隐瞒,若不是你冒险潜入敬王府,我差点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流霄望向天际的双眸忽变的飘忽而高远。
"流霄,你听我说..."
"好了,别说了。"流霄忽然打断,目光微闪,轻轻一叹,低低道,"块点赶路罢。驾--"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还听你说什么,说你爱上别人,所以要离开我么?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微笑着祝福你,只要你幸福就好。可是真得到了这一步,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这种窒息的感觉几乎扼住我的咽喉,这是除爹娘离去之外,唯一感到无力至此。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知晓潋寒的存在,甚至你一直与他在一起之时,有一瞬,我竟动了杀机。可是,哈哈,该不该说是天意呢?他竟可能是这世上我仅剩的"亲人"!我从未如此手足无措,流云啊流云,我该如何....
"驾--"望着流霄的背影,"这个逝辰!"流云磨牙,蓦的低喝一声,策马追去。
一路马不停蹄,两人不到四日就赶到了御风山庄。流云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未感到如此郁闷过。他每每想向流霄解释,却都被他避开,又怕说僵了。只得讪讪作罢。大部分的时间,两人之间都充斥着压抑的沉默。
两头石砌的雄狮昂扬立守,雕栏高檐的墨匾刻着四个苍劲有力的鎏金大字『御风山庄』。
"到了,进去吧。"流霄翻身下马,直接进了大门。
流云注视着他挺拔缺略显单薄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即追去。我一向自私的性子大概已经深入骨髓,该也该不了,所以,我认定的,绝不罢手,逃也没用...
"你如何知道我们要找得东西就在你的房间?"流霄心中一直有些纳罕,这人怎么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流云挑眉,回过头,朝他微笑道:"谁知道呢?直觉罢。"
流霄一愣,淡淡别过头,不置可否。
流云推开他久违的房间,器物摆设丝毫未变,依然纤尘不染,显然是经常打扫。
角落中,一排陈旧的书柜,孤零零立在一隅,因年岁已久而微微泛黄,在其他质地精美的木具中更显突兀。(不记得这个滴看第一章)
流云依次拉开木柜上的铁环,却皆是空无一物。失望之余,拉起最后一处,竟没拉动。二人对视一眼--果然有秘密!
流霄运力于掌,拍在书柜上,铁环猛的碎裂断落,书柜却仍纹丝不动!铁环掉落之处,露出一个椭圆形的洞孔。
"这...钥匙孔么?"流云挑眉,这一掌使了七分力,竟然只震碎一个小小铁环,看不出这破破旧旧的柜子还另有玄机。
"不知道,但是,哪里有这样的大的钥匙?"
"应该不会是钥匙,这大小,连石块都能放进去了。"
流云抚着洞壁,忽而灵光一闪,"石块...对了,凝玉不就是这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