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by郁卡德

      「不知道这四个里面，你最喜欢哪一个？你最喜欢谁，谁就先死。」
      四个人闻言都把目光转向了赵小宁。
      小雷到此时也知事不可挽回，目光静静的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落回赵小宁脸上，慢慢地添上温暖，但语气却十分霸道，「小宁，你要敢说你最喜欢的不是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小风淡淡地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小宁，我宁愿死，也不要你为了救我，而说出你最喜欢的人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我会受不了的，你最喜欢的当然一直都是我。」
      轩辕直仍然只是冷冷地盯着我，却没有说一句话。
      南库宗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雷，再看了看小风，最后才对轩辕直道，「轩辕直，虽然我的确不如你，但在感情上我们都是失败者，不过这一次，我却胜过你了。我知道他会说他最喜欢的是我，哪怕只是一句谎言，我也满足了。」
      「流相醉，你说呀，你到底最喜欢谁？」玉伏叶语气更轻柔了。
      赵小宁颤抖不已，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绝望过，看着玉伏叶手中的弓箭，锋利的箭芒闪着深冷的白光，两边的倒钩狰狞的外翻，这种箭最为歹毒，一旦射中人体，就算不是要害位置，中箭者也往往会由于箭不易取出而在痛苦挣扎中失血过多至死，而他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死，不管自己到底喜欢谁，爱不爱谁，都无法背负别人因他而死的愧疚。
      「玉伏叶，你只是讨厌我，何必为难他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好了。」
      「正因为我讨厌你，所以他们才更要死，我也要你尝尝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夺走的感觉。」玉伏叶笑得残忍，「我要你痛苦，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你面前痛苦挣扎，他们是被你害的，你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你这个疯子，你要杀就杀我好了。」赵小宁终于忍受不住了，一头朝他撞去，「你根本就是心理变态，为了一己之私，你竟然要牺牲无辜人的性命。」
      可惜他那愤恨的一击对玉伏叶一点作用都没有，只伸手一推，就把他推倒在地上，又把他踹得满地打滚。
      「你不选是不是？你不选我来替你选。」玉伏叶恨恨地道，把箭对准小雷和小风，「这两个中间必定有一个是你最喜欢的，你选不选？不选我两个一起射。」
      赵小宁目眦俱裂，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明明被捆得牢牢的，却猛地跳了起来，冲到小雷和小风面前挡住他们，「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小宁，你让开。」小雷和小风异口同声地道。
      「不，我不让。」赵小宁头也没有回，只是激动地吼道：「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们的，如果一定要死，我也希望我能死在你们前面。」
      吼完这句话，心里突然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原来的焦虑、彷徨、迷惑全都不存在了，连死亡也似乎并不可怕了。
      原来，一切竟如此简单。
      小雷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吼道：「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愿意看着你死在我们前面？」
      「小宁，你一直都知道我胆小，既然都是要死，就让我在前面吧。」小风向前跪行几步。
      「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玉伏叶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一群愚蠢的人，愚蠢到连性命都不要了。」
      「玉伏叶，也许如你所说，我们很愚蠢，但我觉得幸福。」赵小宁静静地道，心情从未像现在这么平静过，「我可怜你，因为你永远都体会不到这种幸福。」
      「幸福？」玉伏叶冷哼，「谁稀罕这种幸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响箭突然从山崖那边「吱」的一声升到了半空，那些本来已经退出谷口的士兵，突然像疯了似的从谷口奔逃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玉伏叶惊讶的四望。他周围的那圈士兵也吓得围小了圈子。
      一阵呐喊声，两边的山崖上「轰」的树起无数面明黄色的旗子，草丛石缝里不知隐藏了多少人马，一排排的弓箭手整齐排列着，齐齐指向他们。
      就在这时，又是两支响箭窜入了云霄，山谷两边的入口处也升起了明黄色的旗子，无数轩辕皇朝的军队竟将整个山谷都包围了起来。那些奔逃的联军士兵全都被堵在了谷内。
      「不好，快将轩辕直押起来。」玉伏叶尖叫了一声，自己来奔过来想将轩辕直抓在手中。
      轩辕直却一声断喝，全身的肌肉鼓胀，「扑扑」几声，他身上粗绳立时被绷断，他手臂一伸，猛地拽过赵小宁，双手揪住他身上的绳子使力一拉，赵小宁瞧见他手上的青筋贲立，「喝」的一声，自己身上的绳子也被他扯断了。
      赵小宁风回过神，就瞧见一个士兵在轩辕直身后举起了刀，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轩辕直却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转身就握住那士兵的执刀的手，然后用力一折，咯嚓一声响，那士兵发出惨烈得不像人声的惨叫，手臂已被活生生的折断了。
      轩辕直看也没看那个倒在地上翻滚的士兵一眼，只是抬起头扫向玉伏叶身后的那队士兵，他们就骇得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他又扫了一眼两壁山崖上的弓箭手，轻轻地抬起了手，然后做了个向下切的动作。
      顿时，两边山崖上万箭齐发，山谷里被围困的联军发出被屠杀时的惨叫，那些箭矢射在人身上发出「扑扑」的声音，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响彻山谷。
      赵小宁看见有不少联军丢弃兵器，跪倒在地上求饶，但那些弓箭手却毫不留情将之一一射杀，鲜血染红了整个山谷，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轩辕直拽着他的手，「不想死就跟我走。」
      几只箭从身边擦过，赵小宁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那原本围着他们的联军士兵也一一倒地，那些弓箭手的箭都似乎长了眼睛似的百发百中，没有一支是飞向他和轩辕直的。
      他回过头来看向小雷和小风，喊道：「雷和风还被捆着......」
      轩辕直却像没有听到，只顾拽着他走，他抵不过轩辕直的力气，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突然一声轻哼传入他的耳朵，但那声音却像雷打一样响亮，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猛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小风肩上中了一箭，歪倒在地，他猛然醒悟，轩辕直竟是要将他们全部射杀的。
      赵小宁脑子里瞬间空白了，眼睛里只瞧得见小风肩上的那只箭以及瞬间就被血染红的衣裳，「风......」他狂吼了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像要从头顶冲出来，像一头野兽那样疯狂的挣开了轩辕直的掌握，转身冲进了箭雨。
      「小......」轩辕直也没有料到他有此一举，大惊失色，想要抓住他，但赵小宁跑得飞快，觉得两脚像踏了风火轮。轩辕直只好拾起一把刀追了上来，劈开射向赵小宁的箭。
      那些弓箭手似乎怕误伤了轩辕直，等赵小宁扑上去一把抱住小风时，射向这里的箭也停了。
      「小风......小风，你怎么样，别吓我......」赵小宁把小风从地上扶起来，搂在怀里，用颤抖的手摸摸他惨白的脸。
      「没事，我没事......」小风还没有昏过去，但被箭射中了肩膀，却疼得他直冒冷汗，「中了一箭，但不是要害......」
      赵小宁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想去解小风身上的绳子，但那绳子很粗，捆得又结实，一时间竟怎么也解不开。转头看到轩辕直提着刀站在身后，想也没有想，也顾不上看他的表情，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就朝绳结割去。刀很快，一下就割开了，侧过身，又去割小雷身上的绳子。
      小雷只看了赵小宁的动作一眼，就侧头去问小风，「怎么样，要不要紧？」
      「死不了。」小风抬头回答。然而他抬起的脸却猛然色变，凄厉地大喊，「小宁，快闪开。」
      「什么？」听小风喊得凄惨，赵小宁本能地侧过身子看他。
      有什么东西朝他飞来了，他还没有看清是什么，剧痛就从胸口猛然传来，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穿过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心脏......
      赵小宁被那力倒撞得向后翻去，连小雷也一块儿撞倒了。小风扑过来扶住他。
      赵小宁眼前发黑，朦朦胧胧地只看到玉伏叶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一张弓，笑得张狂，「流相醉，我们一起死......」「扑扑」的几枝箭过来，立刻把他射成了马蜂窝，但他仍然站着，笑着。
      赵小宁呆呆地摸了摸胸口，伸手一看，全都是血，他皱了皱眉头，低下头疑惑地看了看胸口插着的那个东西，傻傻地看向小风，「我好像......中箭了......」
      「小宁......」小风也像是吓傻了一样，他的手颤抖着，似乎要去拨箭，却又迟迟不能动弹。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来，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算了，不用管这些，赵小宁又看向小雷，仍然是傻傻地道：「小雷......我胸口......好疼......」
      小雷看着他，嘴唇颤抖，只轻轻唤了一声「小宁」，眼泪就刷的一下流了出来，比小风大哭时还流得凶，怎......怎么回事，小雷......小雷不是一向都不爱哭的吗？赵小宁看见他猛地挣开自己割了一半的绳子，扑向自己，捧着自己的脸，他的眼泪一滴滴全都滴在了自己的脸上。
      「别哭......小雷一向都不哭的......」赵小宁伸出手，想抹去小雷脸上的眼泪，但他的脸却被自己手上的血染红了，勉强笑了笑，「看，我把你的脸都弄脏了。」伸出另一只手想把小雷脸上的血迹擦去，却猛然觉得想咳嗽，伸手捂住嘴，咳了几下，这咳嗽就像止不住了似的来势汹汹，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了下来，他不知所措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呵呵，怎么好像......好像在吐血......」
      赵小宁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大熔炉，火燎般的疼痛在自己的身上肆虐，真是很难受很难受......
      他想睁开眼睛看清楚一切，但双眼沉重得不由他控制，他努力呼吸，可空气总也到达不了自己的肺部，喉咙里像是被尖刺堵住了，连吞咽都很困难。胸口传来的痛楚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森冷的箭尖正残忍地随着自己微弱的心跳在脆弱的心脏上戳刺，痛苦、恐惧、焦躁已无以名状，这明明不是自己的身体，可是那痛却真实得无法逃避。
      意识到达一个极度清晰、敏感的境地，尽管他看不见、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可是他却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他能感觉到紧紧握着自己双手的那两双手，一双属于小雷，一双属于小风，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手指在颤抖以及无言的心碎和悲痛......
      一旁还有人在低声的说话，「皇上......这箭不能拨啊，箭射中了要害，眼下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箭一拨的话，立时就会断气的......」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皇上，一般情况下，被弓箭射中这种要害部位，没有当场毙命，还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了，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是啊，自己不是一向最怕痛的吗？
      这样痛苦的活着，根本就是一种折磨啊，可是自己舍不得，自己不想死去，更不想从这个世界离开，宁愿痛苦，也要留在这个身体里，真的好想留在这里，和小雷、小风一起幸福的生活，他舍不得他们曾经一起描绘的幸福蓝图，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想去管别人爱不爱的问题了，他只想保留自己的爱情，这世界能有一份爱，已经足够了......
      手被抬到湿润颤抖的嘴唇边，那从来都只是微笑的双唇轻轻在他的手上磨蹭，他却只感到那泪湿的双颊和压抑到几乎窒息的哭声。
      小风，你还是那么爱哭，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对你的眼泪免疫，那哭声仍然让我心痛和怜惜。对不起，曾经我想让你体会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我曾想抚平你内心的创伤和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可是我爱的宣言，却让你不得不忍受更大的伤害，早知如此，我何必......何必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爱......
      「小宁，不要害怕，也不必留恋......这一辈子能遇上你，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小雷的声音冷静异常，带着淡淡的温柔的语调，「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不论你的灵魂将去向何方，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不，千万别来找我，我宁愿你们忘却，我宁愿你们从来不曾认识过我，我只想要你们好好的活着，是我搅乱了你们平静的生活，是我给你们带来了不幸，这一切的心碎神伤只该由我一个人承担。
      老天啊，我祈求你，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吧，让所有的人都幸福的活着，我不要任何人死，我再也不敢高谈什么爱情的伟大了，只要能幸福的活着，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宁愿他们从未爱我过......
      「来人，将浦宣雷、回鹤风押下去。」冷酷的声音响起，「传令下去，即刻拨营南下，剿灭叛军。」
      然后是嘈杂的脚步声，赵小宁想伸手挽留，可是直到现在自己依然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安静。」轻轻的低喝声，「我们自己会走......」
      声音哽咽了一下，又转为温柔，「别吵着小宁......让他......安静地离去吧......」
      一室的沉默......
      赵小宁感觉握着自己的两双手都轻轻的放了，他知道他已挽留不住，只能听着悉索的脚步声轻轻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