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桌边脚印不远的地方,还有两排另类瓷实的脚印铺着,不是走向桌子,而是一直沿到床边--一排来,一排回。
和奴才们脚印的单一的不同,这个却是雕龙画彩,精美异常的。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他。
我坐到桌边,拍拍手,等外面伺候的人进来。
小刘子推门而入,恭敬的问安。
我说:‘我是谁你知道的,这种虚礼还是不必了'。
小刘子说:‘爷不要妄自菲薄,您是金贵人,谁都不敢轻视'。倒是和我老娘一个说法。
‘谢谢',我笑开,道:‘给我一坛酒好不好'。
‘这......',小刘子低着头,脸上透着为难。
我换上轻松的表情,道:‘不必担心,我就想喝喝你们家东西,那么宝贝的好酒都被死小子一人给祸害光了,你分咱老百姓一点不也是应该的'。
小刘子想了想,说:‘爷等一下,小的这就去拿'。
我挥了挥手,说:‘快去快去'。顿了顿,补充道:‘酒酿和桂花酒别给爷拿来,不然揍死你'。
小刘子停下脚步,等我说完,摇摇头,关门走了。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
是夜远。
臭小子抱着一坛酒,醉醺醺的,浑身湿透。看的我不由的胃痛。
站起来给他找可以擦拭的布。发现自己的衣物行李都已好好的放到各自的地方。打开衣箱,翻了套看似适合他的衣服,扔到他面前,说:‘换上'。
夜远眯着眼睛,吃吃的和我笑,没有动手。
真是和死小子一样风情万种啊,而且一样毛病......两人还真是象。
把他拽到床上,强行扒了衣服,臭小子嗷嗷叫着,弄的跟老子强奸了他一样。
门第三次被推开;接着是酒坛摔碎的声音,一股桂花味飘进来。我把衣服往床边一扔。头也不回的说:‘你来,湿的恶心死了'。
小刘子有礼的走进来,喜怒不行于色。
担心他误会,我没话找话,说:‘爷不是说不要桂花酒的,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刘子没有回答。我走到他身后,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脚顶在他腰上,象后拉来。
小刘子呃呃呃的哼哼了俩声,松开夜远,突然抓起我的手;然后不知道怎么一弄,就争开了我的束缚。他回过头给我拱了个手,他笑道:‘小王爷,得罪了'。
我嘿嘿一笑,拍拍他,道:‘看不出挺厉害'。
话音刚落,床上的声音骤起,夜远猛的站起来,摆出姿势,几乎全裸。他说:‘有本事和小王比比',
我看着他,指指边上的衣服;说:‘小王爷这么厉害,小的呈让,呈让'。
夜远勾起眉眼,貌似挺满意我的答案。
小刘子蹲在床边,拍了拍床板,道:‘小的先给王爷换身衣裳'。
夜远低头看了看他;躺下去乖乖给小刘子穿衣服;既不挣扎,也没见他有什么不自然,真不知道是不是真醉了。
帮他穿好衣服,小刘子站起来问我还要不要酒,我想了想说:‘不要了,夜远这坛里有好多'。指指夜远,‘要不,你把这个东西拖走吧'。
没等小刘子回话,夜远又一个翻身起来。盯着小刘子,用清晰的口齿说:‘小刘子,你退下;本王与小王爷有话商量'。
小刘子看了看我,应声退下。
夜远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口齿又变回含糊状,他说:‘哥,你......你......奴才......真、真......丑'。
我一个劈掌飞过去,道:‘谁是你哥'。
夜远松开我,耷拉着头走到椅子旁坐下,抱起酒坛就喝。
我也找个位置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碗,递过去给夜远,说:‘分我一点'。
夜远迷离的看看我,摇摇头,笑:‘不要'。
我再说:‘分我一点'。
夜远还是摇头,他说:‘我就......一......一点了,不......要......和......和......我要'。
我伸手去抢,边抢边说:‘你分我一点怎么了?喝的都快的不认识娘了......'
争了一会儿,突然,夜远把酒坛狠狠放下,吓我一跳;我伸手打算去揍他,手还没下去,却见他低垂着眼睛,不动了。
我把头探到他头底下去看究竟。却不想夜洵正埋在酒坛上掉眼泪;细细听去,坛子里还有一声声清脆的水滴声。
半晌,他抬起头来,拍着心口失神道:‘你......你说,你......这里......有......没有......我'。
没等我回答,臭小子抱起酒坛又喝了一口,然后把坛子重新放桌上。呆呆的盯着坛里面,说:‘你......做什么......看我?你......不......是......都看......别人......看别人......的吗?我、我......看......你的......时候,你......看着......他。他......都......都让......你哭,你......还、还是......看他'。
‘你醉了',我站起来,离开桌子。
‘我......在......你......身、身旁......时候,你、你......就......算......接触......尘、尘埃,我......我......都......好痛',夜远锤着胸口,越锤越响:‘这里......好......痛'。
我抓起他的手,试图不让他动。
夜远站起来,嘴巴也跟着覆过来。
一股酒气从他嘴里度进我喉咙。我想躲开,却被夜远拉的很牢。
我挣扎了一下,挣不开。于是不再动。闭上眼睛,想象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就是那张让我不再敢正视的脸。
亲了有一会,夜远把舌头伸进我嘴里,方法和死小子一样。蓦然间,沉重的感觉从体内散发开来,压的我喘不过气。
我推开夜远,冷冷的盯着他,我指着门,说:‘你回去'。
夜远看着我,不动;良久,幽幽说:‘一点......味道......都、都......没有......'
我拽着夜远的衣领走到门边,想把他推出去。
走到门口,瞥见夜洵就站在内外。在绿色的琉璃窗外,那张异常清冷的脸,看起来阴森的可怕。
我拉开门,把夜远推出去。
夜远摇摇晃晃的站着,看了夜洵一眼,飞速跑开。夜洵回头瞥了一下,既而返回来看我;原本清冷的脸,已看不出喜怒。
我别开被他盯着的脸,关上房门,看似平静转身向房里走去......心里却并不那么平静--期盼他能推门进来,却又担心他进来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希望他过来和自己说话,却又担心自己开不了口......
然而,想法归想法;等了很久,竟什么也没发生。小心的转身看门外;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是,风静了,雨也停了。
深吸一口气,推门走出去。
之前的一切都象是个梦,更象一个故事......
天的西南边,出现一片看不太透的云--老人们说:那个叫作雪幡。当第一个雪幡出现的时候,第一场雪也跟着来了。
小的时候,总会把第一个雪天当做冬天。
看样子,这天,真的要冷了。
第41章
第一场雪终于来了又走了。
我站在阳光下,和太阳对视;思考自己留下来的原因;一个下午,什么结论都没得到。
晚上,院子里传来格格的笑声。一会儿,只见俩个小鬼门也没敲就跑了进来。
站起来迎他们进门,顺便去关门。走回房间,拉起俩孩子的手,我问:‘你们是自个儿来的'。
夜伶点头,象丝摇头。
我再问:‘是不是你们自个儿来的'。
象丝点头,夜伶摇头,真是不默契。我抓起象丝,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道:‘说,到底谁带你们来的'?
小鬼抓抓头,道:‘皇上不让说'。
我好笑的扯了扯嘴角,把两个小鬼抱到膝盖上。
夜伶抱紧我的腰,歪头靠在我胸口上,说:‘大叔,我想你了'。
我说:‘小鬼,我也想你了。给你偷偷叫我一声小爹爹好了'?
‘小爹爹',象丝抱紧我,二话没说,叫了一声。
我一听,就是是一个飞掌过去。我还真把老太太的招牌动作当宝了。
‘你不准叫',我摸摸象丝的头,‘我是你大哥'。
象丝不解的看着我,眼神里明显埋怨我厚此薄彼,大概想问:为什么她能我不能。
小丫头挤挤眼,挑衅的的看着我家小鬼,甜甜的叫了声‘小爹爹';然后捂着小脸,跟得了多大便宜似的笑开了。又贼又得意,那个小狐狸精的样子,象足了她爹。
象丝怒起眼睛,不满的拍了夜伶一下;夜伶收起笑,也不示弱的回了小鬼一巴掌,象丝又不吃亏的来了一掌。接着,两小鬼在我大腿上你来我往的打了起来。你拍一我拍一,小巴掌一呼一呼的甭提多乐。
不过拳脚无眼,他们闹来闹去,巴掌却几乎全落在我肚子上。挨了几个锅贴,我终于怒了;把他们放在地上,爆吼:‘不准动'。
俩人顿了一下,相互对视,然后无视我。
老虎不发威当我老鼠。
我把象丝拉到左腿的左外侧,把夜伶拉到右腿右外侧;威胁道:‘再动就把你们扔出去,不信你们俩就试试。
夜伶眨巴了两下小眼睛,停住。象丝看了看小丫头,又看了看我的脸;大概也相信我会把他们扔出去,于是也停住了。
夜伶瘪瘪嘴巴,颠颠的靠门走去。
我看着她,才发现,两个小鬼是拖了个包来的。我拉起象丝的手,低头去问:"那个‘本公主'的包里是什么"?
夜丝没说话,甩开我的手,跑过去帮小丫头的忙,看起来挺相亲相爱的。我看他们拖了一会儿,挪的吃力,忍不住过去帮忙,我问:‘抗哪去'?
小丫头指指桌子,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颐指气使。拎起包袱,我腾出一手,朝她后脑勺拍去,‘你爹我怎么教育你的?没礼貌'。
夜伶抬头看我,‘哼'了一下,提着裙子跑到椅子上跪着。‘死大叔,亏本公主帮父......帮你拿来这么多东西'。
我把包袱放在桌子上,问:‘给我的'?
夜丝也爬上桌子,把两只手撑在桌面上说:‘哥,里面是什么'。
我解着包袱是的扣子,边解边说:‘我怎么知道'。
刚解开包袱的一端,就有一只白色的银狐皮手套露出来,色泽透亮,做工精细。
夜伶一把拿起手套,咋呼道:‘哇,好漂亮的手套'。
我拍开她的手,拿回手套,问:‘不是你们拿来的吗,你们没看过'?
夜伶看看我,两只手垂在两边,闭着嘴巴不说话,有点手足无措。
‘哎',叹口气,把两个小鬼抱下椅子,牵着走到门口,打开门,我说:‘你们俩先回去,我明天去看你们'。
俩家伙歪着头看着我,明显不想走。
我推推两人,道:‘去吧,路上小心点'。
站在屋檐下,看着俩个小家伙走去院子。然后朝着院门,道:‘进来吧'。
不时,夜洵从拐角的地方走出来;脸色微红,应该站了很久了。真不知道他干什么那么爱玩‘无声无息'的游戏?
我把手套拿给他,再跪下去给他道安。
夜洵向后退了两步,有点吓到,讷讷的,他问:‘悱......悱这是怎么了'?
我抬起头,道:‘皇上不让臣起来吗'?
夜洵拉起我,手一直不放开。我稍稍用了点力,状似不经意的把手拿出来。夜洵也没再计较,坐到左边第一条椅子上,咳了咳,以化解两人间尴尬。他说:‘住的可好'?
我点点头,‘还好'。
‘那就好',晃晃手套,他道:‘这是'?
‘拿去捂一下,天太冷'。说完,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冷场......
一天没见,为什么能生疏成这样?真是郁闷。
都说没有共同语言的夫妻会离婚。咱以前还以为没有共同语言的生活,顶多是枯燥无味,让人乏味的。
可是,事实原来不是这样的--事实是:它让人痛苦。
‘你没有东西要问吗'?夜洵说。
‘没有',我摇摇头,没看他--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不敢看他还是不想看他。
‘悱......'夜洵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一个KYE,既而坐下,口气疲惫的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回来面对那样的责难,我不该和你说那样话。可是......原本只是想,叫你回来面对他们,能把你骗回来的......没成想,你会和他们吵起来,更没想过:你会说出和我没关系的话......'停了停,‘听到你说和我没关系,我......'
‘别说了,我不生气,一点都不,真的'。
夜洵愣了愣,道:‘那......就好。我们把以前都忘了,你只当你,我只当我;以后我们好好过'。
夜洵把手伸出来,被我再次避开。
他无奈的和我笑了笑,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伤感,‘连牵手都不行吗'?
不行吗?好沉痛的三个字--痛到快不能负荷。以前,觉得一个人难过最了不起;直到现在,才意识--一个人难过并不算痛,看到让你珍惜的人难过会比自己一个人难过痛上好多倍。
吸了好几口气,突然觉得有些东西或许结束了会比持续下去更好一些--对我、对他,都好。鼓起勇气说出刚刚想到的话,我说:‘你让我走好吗?我们分手吧'。
‘八十年后再和我说这个',夜洵强硬的抓住我,口气却不硬,或者说甚至有点软,他说:‘你不会走的对不对?要走的话你就不会留下了'。
我拨开他的手,背过去,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我以为留下来会找到要找的答案;可是,当给你跪下的那一刻,没有找到答案,却觉得我们很遥远......'
‘我......没有......让你跪......的,没有的......'
‘不是跪。你知道吗,我不从来没那么爱过,也从来不知道爱情会是怎样。你让我知道了爱,我爱你......'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不好的'?
‘当我和你说我们可以试试那天,我就把它放在心里,一直好好的呵护着,让它也慢慢滋长。可是,当它滋长到快占据心脏的时候,我却发现它是残缺的......我这里好痛,痛到想拿把刀把它挖出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该一直把它放在心里,让它时不时割刺心脏;还是把它一次性拿出来,只痛一次?'
‘不是这样的,不是,我爱你;这个爱不会是残缺的,它有你、还有我'。
‘不,没有你;你是皇帝,根本不懂情爱的皇帝。这里面怎么会有你?'我扯起嘴角,继续道:‘而我,更可笑--我是......男宠,彻头彻尾的禁脔。我和你拥有的这个东西里,怎么能有爱情?它......什么都......不会有,连......我都不在里边'。
‘你......悱......你......真的那么痛苦吗?'夜洵不确定的看着我,问。
我低下头,没有回话。
他说:‘我这里也好痛......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下面的话哽住,夜洵闭上眼睛用力呼吸,象是要把肺都呼出来。
眼泪划出一个弧线,一滴滴掉在地上。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夜洵踉跄的向外走去,没有把刚才的话说完。
看着他走到门口,我问:‘我可以走吗'。
他摆摆手,很轻的说:‘你让我想想......想想......'
门外,雪再一次飘下,瑞雪兆丰年。
我想,下一年,大家都会好好的。
第42章
已是后半夜,我掩上房门躺到床上。虽然闭着眼,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白天的事就跟梦一样的留着脑子里,到现在还没能想通。
外面那场雪还在下,大有旷日持久的意思。
门被悄悄推开,是夜洵的脚步和他老人家的呼吸。
我翻了个侧,让自己的脸朝向床外厢。
夜洵慢速走过来,坐到床边。
夜很静,可以听出,他的呼吸也轻轻的,不过不是很匀称。
把手放在我头上,手指撂进头发,他开口说话,声音象笑又象叹气,他说:‘你真爱惹事;那么多权啊,爱啊;不知道谁教你的'。
也不似要得到我的答案,他继续道:‘走吧,走吧;你老说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
‘好好找出你要的答案,我也一起找'。
‘那么卤莽,我真怕......'
‘只要活着就好,以后的事要自己抗了,要学着长大'。
‘真不愿你长大,好好看着你保护你......很骄傲,不是帝王的'。
‘找不到答案就回来,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