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上天一向公平。"范离接著喂饭,笑道:"你这算什麽?真的经历天劫的人,要有的要休息两三年。你这下可知道你这所谓的小型天劫有多小型了吧?"
"那你呢?范离,你当时虚弱了多久?是谁照顾你的?"穆良朝兴致盎然地问。
"我才休息了一年。"范离是逮著任何可以得意的机会得意,扯起一边嘴角,勾起范离式的笑容,道:"当时一则是楼明在旁边帮我挡了一部分,二则,我本身也功能雄厚。"
楼明?穆良朝心思微微一沈,赶紧甩甩头把这种无谓的情绪抛开,努力笑道:"你休息这麽久,怕是楼明大人帮你炼了不少金丹吧?"
范离嘿嘿一笑,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了。"
"说起楼明大人,范离你应该赶紧去准备了。我这个,让老孙找个人照顾就成了。虽然我还虚弱,但普通人还是伤不了我的。"穆良朝暗自运动把心头那莫名而来的闷气散去,笑道。
"不需要准备什麽。我都想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范离说到这事,收了笑容,严肃起来。说到这里,看了看还皱著眉的穆良朝,道:"不必烦恼帮我做易容面具了,我想到了别的办法。"
"什麽办法?"穆良朝把心头的烦乱抛下,不禁好奇起来。
范离也兴起,笑著起身,道:"你等会儿。"说著,走到屏风後,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传来,半晌,穆良朝目瞪口呆地看著从屏风後面走过来的人。
一个年轻女孩,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如果不是范离的衣服还垮垮地套在身上,穆良朝几乎不敢认。嘴张了半天,穆良朝平复下惊讶的情绪,才慢慢反应过来,惊叹道:"你练了缩骨功?!你怎麽可能缩小一号就变成女人了?!!"
缩小了的范离半嗔半笑,道:"去。胡说什麽?是我缩小的时候,做了部分调整,才会看起来这麽象个女人。"
穆良朝上下仔细打量著这样的范离,半天,问道:"这种姿色虽然不俗,但不是绝世,很难说一定入得了常见美人的博圣袈的眼吧?而且你的眉毛......也有点太浓了。"缩什麽也没办法缩眉毛,真是可惜。但想到范离要是把眉毛弄成现下女子流行的眉妆模样,穆良朝忍不住想笑。
范离摆摆手,道:"我的气质再装也装不了那种柔弱女子的模样。索性就装成英姿飒爽的女子也好。"看著穆良朝怀疑的眼神,范离勾起嘴角一笑,一侧头,使出魅惑之术,慢慢走近穆良朝。
穆良朝忽地就见范离款步走来,一摇一曳都是风姿,豔光不可逼视,知是他开始使出魅惑之术,可就是躲不掉。明明知道只要运功是可以抵抗的,但,心里怎麽就有些舍不得这麽美,这麽对著自己笑的范离呢?任自己呼吸粗了起来,任自己眼神迷离了起来,任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穆良朝不知道是为自己迷惑还是真的被范离的魅惑之术迷惑了。
范离越走越靠近穆良朝,当然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他的表情,他的痴迷,他的爱恋的眼神。明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魅惑之术,心却不由自主地也怦怦乱跳起来,慢慢地连脸都红了起来。其实如果此时,有人抱守元一,看破本相,这时最本原的范离竟也是很美的,而且因著自然情动,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魅惑之术完全不同。可范离自己不知道,穆良朝也任自己沈浸其中不知道。
越走越近,范离可以看见穆良朝微微抖动的唇,可以闻到穆良朝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还有空气中波动著的他呼出的气息。范离身上一紧,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想把眼前人紧紧抱住,想狠狠吻住这个在眼前抖动的唇的欲望。是的,欲望!范离突地一醒,自己自入道以来,何时起过这种人类才会有的欲望?!自己这是怎麽啦?!心中一慌,猛地往後一退,再也无法保持住魅惑之术,穆良朝蓦然变回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范离。
惊慌失措的范离?!穆良朝呆呆地看著,范离怎麽可能惊慌失措?心中一疼,伸手一把拽住还在往後退的范离,急声道:"怎麽啦?范离,你怎麽啦?"
范离心中乱做一团,哪里还容得自己还呆在让自己心乱的穆良朝身边,突地跃起,竟从窗子就飞了出去,留了一截红色衣袖在莫名其妙的穆良朝手里。
穆良朝拿著范离的衣袖,脑中各种各样的猜测不停地往外冒。为什麽突然见到自己跟见到鬼一样?看看镜子,自己并没有变化,难道是......难道是自己刚才在魅惑之术的诱惑下做出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穆良朝想到这种可能,心中一紧,如果真是如此,这......这朋友便难做了......
这样的认定之下,重新回想著刚才范离的表情,以及看著自己的惊慌,那种惊慌还带著些脆弱,自己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是觉得美的。
深深地叹口气,闭上眼睛,手中轻轻摩著范离留下的衣袖,穆良朝第一次觉得无助,觉得不知所措,觉得弥漫天地的感伤。
47
之後的几日,穆良朝再也没见到范离,老孙管家很贴心地招了个手脚利索的使唤丫头,穆良朝的生活倒也过得安然。换了厉家兄妹没事过来陪伴,虽然不孤单,却倍感落寞。穆良朝什麽也没问,只这样一日一日地过。
是雨季了,没完没了的雨,让整个人都发霉起来。厉为善不能去采药,下雨天也不用去上学堂。见天地磨在穆良朝跟前。这孩子显然更喜欢现在平易近人的穆良朝,说起话来越来越亲密,也越来越没大没小。
囚笼似的半个月即将过去,穆良朝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虽然力气还不太够,但已经不疼了。这一日,厉为善来到病榻旁,陪著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叹气道:"张哥哥都走了那麽久了,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
"什麽?"这麽久以来第一次听到范离的消息,竟然是走了?穆良朝大惊。
"李哥哥不知道麽?"厉为善也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道:"李哥哥你当时生病了,不知道也对。张哥哥十几天前突然说有事要离开曦州一段日子,还让我和妹妹好好照顾你呢。说是,用不了多久,他会回来接我们一起回应京找我娘。"
穆良朝完完全全地呆在当场。范离只身犯险,连话都没给自己留一句,就走了?这个事实,让穆良朝的心凉凉的。半晌,才醒了神,故意叹口气,道:"呆在屋里闷死了,为善,给哥哥哥讲讲,曦州城里,最近,有什麽好玩的事情发生吗?"
"有啊,有啊。"厉为善还是个孩子,说起好玩的,就兴致大好,小嘴劈哩叭啦开始倒豆子:"前些天,雨太大了,把曦州城下游的一家酒楼淹了,据说水上漂了好些东西,学堂里好多同学都去捡了回来,我没去。"说到最後,嘴有些扁了起来。穆良朝笑笑,理解小孩子的这种心理,鼓励他继续说。
一件两件,全是些孩子眼中的稀奇事,全都与穆良朝想知道的事情无关。只好摆了摆手,提醒道:"有没有什麽才子佳人之类的好玩的事儿?"
"这个,这个......"厉为善眨巴著眼睛,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穆良朝几乎要失望的时候,他突然一声大叫,道:"前几天我听小翠姐姐讲,说咱们曦州城的什麽王的儿子最近遇到心上人了。"
穆良朝听得眼睛一亮。小翠是照顾穆良朝的那个小丫头,正是爱做梦的年纪,知道这种事也不稀奇,更何况是傅圣袈这样的大众情人。穆良朝这半个月来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笑完的同时,穆良朝的心就沈了下来。见了面,成功了,那就意味道范离现在非常危险了。范离的性子那麽跳脱,那麽没耐心,真的能忍得下去吗?而且是做为一个男人的心上人出现,那个男人......不会对他做什麽无理的事吧......?
穆良朝这麽想著,眉头就皱了起来。半晌才道:"为善,明天我们去采药吧。"该做些准备了。穆良朝暗暗下了决心。
随後几日,只要天晴,穆良朝就去采药炼药,下雨,就上各个酒楼茶楼闲逛。除了第一天由厉为善带路之外,其余时间穆良朝都自己去,带个没有修行的小孩子,很麻烦。
曦州城的雨季每年都过得战战兢兢,今年这个由穆良朝开启的雨季也不例外。水太多,天地失衡。每天都可以听到哪家哪家被水淹了,只要不是大面积的,大家都已经拿来当笑话听,酒楼里的谈资泰半如此。
这天,虽然还在飘雨,但只是毛毛雨,穆良朝披件蓑衣,带上斗笠,脚穿芒鞋,又往厉为善起名叫药草坡的地方而去。这个地方在郊外,其实就是曦州城外连绵不段的小丘陵中的一段,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这一段竟然仙级药草如此丰富。也没觉得那里灵气比别处充沛,也没觉得那里土壤有何不同,让穆良朝疑惑良久。
到了坡顶,已是阳光乍现,给乌云镶了金边,照下来,穆良朝用自己被小天劫改变过的身体几乎可以看到药草们欢快地颤抖,为难得的阳光。穆良朝身体里的功力好象在呼应药草们的欢快情绪,自顾自地突然运转起来。穆良朝不管它,一则是它的运转路线并没有错,二则,第一次来的时候,自己就尝试过阻止,结果是无能为力,幸而并不是什麽坏事,也就随了它去。
看著药草们的情绪这麽快乐,穆良朝收起自己的贪婪之心,除了寻找他要的那一味,其它的只是小心地拨开,慢慢前行。
走过外围药草地,进入千年晶涎的产地,一大片好象锺乳石的山洞。山洞的最尽头,就有千年晶涎的一个小池子。非常小,非常小的一个小池子,长年散发著荧光和冰凉冰凉的气息,有传说说,这是圣兽的体涎,穆良朝嫌恶心,一直不肯相信。穆良朝一次来只能带走一玉盒的量,过得几日才能补满。
采好千年晶涎,随意转过视线,突然,穆良朝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东西。普普通通的绿色枝叶上竟然长了一个非常象甲虫的蓝黑色果实。蓝黑色的背甲有淡淡的几个红色的斑,在千年晶涎的荧光下看起来闪著动物壳类才能反映的光,非常诡异。
穆良朝吓了一跳,稳了稳情绪,凝神观察,心道,没见过,也没见过记载,这到底是什麽呢?穆良朝正心中苦思,果实突然在头部张开两个眼睛,恶狠狠地盯向正看著它的穆良朝。一只昆虫的眼神眼神死一样的冰冷,让穆良朝蓦地打了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穆良朝这一退就退到岩壁,背上感觉到一片湿冷,把穆良朝清醒过来。穆良朝不禁失笑,应该只是株植物,怎麽会把自己吓成这样,真是没用。放下了胡思乱想,安静地向前,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之下,大讶,竟然会动,果然是昆虫吗?怎麽会长在一株草上?
那虫子见穆良朝凑过去的脑袋,努力地撑开翅膀张开嘴以示威胁,穆良朝看得很清楚,这张嘴里有很多又细又尖的牙齿,这虫,是肉食动物。穆良朝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住笑。看上去一付恶相的虫,其实什麽都动不了,他显然还没有成熟,腹部还长在植株上,这样的威胁在现下的情况下,看起来就非常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