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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穆良朝——by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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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良朝先给范离输了功力进去,在他的丹田中保护住真元。再从药柜里拿出药鼎,千年晶涎,挑出几样药草。要快,要快,後天就是赏花会,自己必须得去,不然万一傅圣袈带著那个修魔人找到自己,那连这两位都保不住。
聚精会神地碾药,磨粉,炼药。不顾自己因炼药而释出功力过度,全身都被汗湿透,穆良朝手脚不停,皱著眉,转得象个陀螺。终於在鸡鸣天微明时,炼成两粒仙丹,一个玉一样乳白,一个血一样鲜红。
"只能暂时压制,范......李白,你等我,千万等我。"穆良朝不知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恐惧,声音不由地颤抖。捏开范离的嘴,把白丸轻轻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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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很管用,范离一会儿就醒了。睁了眼,看到穆良朝松了口气,又闭了眼睛。穆良朝见他如此,本来有千百个问题要问,也停住了嘴,过去摸了摸脉,暂时没事。过了半晌,范离才再次睁开眼,很疲惫地牵唇笑了笑,道:"小朝,我给你带回了一样东西,你一定喜欢。有了它,你能做成你所有想做的事。"
说著,慢慢撑起身子,伸出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一拿,一对破破旧旧带著铜锈的青铜方戟出现在范离手上。范离喘了一口气,把方戟举到穆良朝眼前,手一直在发抖,目光殷殷地看著穆良朝。
穆良朝有些愣住,看了一眼还在流著冷汗的苍白的范离,再看看因著范离发抖的手而不停晃动的青铜方戟。接过来。触手冰凉,沈沈地狠狠压在掌心里。穆良朝几乎能感觉到这方戟的呼吸,一下一下和著自己的拍子,让人安心的感觉,见著铜锈一点一点地从自己所执之处剥落,最後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全新的青铜方戟。
穆良朝感觉有些奇怪,抬眼看著范离,却发现他变得更加苍白,白中还泛著隐隐的青,汗把鬓角都打湿了,看自己看向他,就咧嘴对著自己笑了笑,眼中晶光流转,想说什麽,却张了张嘴,只一瞬又倒了下去。
"范......"穆良朝叫了一声,冲过去,摸摸脉,竟是心脉全无!穆良朝不敢相信,绝不敢相信。不死心,再摸摸鼻息,却也是一片冰凉。
穆良朝的手停在范离的鼻端动也不动,足足有一刻锺。呆呆看著闭眼如沈睡的范离,他的嘴角还留有对自己最後的一抹笑,比活著的时候更安详。穆良朝心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似乎应该痛哭,应该愤怒,可打开心里的一道门,却全是空的,什麽也涌不起来。空的,什麽都没有。
穆良朝安静地把范离扶起来,试著从膻中输入进去自己的功力,可是,却象是船行沙地,半步也无法前进。进不去,进不去,怎麽都进不去。使劲,使劲啊。穆良朝憋红了脸,内里脉息乱作一团,一径地被穆良朝强行往掌心输去。可是,没有用。感觉手已经炸开,全身都已经炸开,范离还在那里嘴角噙著笑,无声无息。
脱力倒下,浑身都在发抖,穆良朝想大喊,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象海面上乌云翻滚的日子。轰隆隆,狂风乍起,屋外突如其来的雷雨闪电,照得屋内一片惨白。握紧手中的方戟,感觉有一股冰凉冷静的力量从手中直直传入丹田,穆良朝不再发抖,有了些力气,慢慢站起来,打开门。
风很大,夹著暴雨迎面扑过来,冲过穆良朝,把屋里的物什吹得叮叮光光乱响一通。穆良朝一步稳似一步地往外走,雨打在脸上,浸湿了眼眶。一道接著一道闪电,直直地往这院中劈来,穆良朝只觉得这光劈开了自己的头,把自己从头到脚劈了个通透。眼前蓦地一片光明,亮得什麽也看不见。盲目地走,往院外走,回忆,哗啦啦,潮水一样,全都回来。
"范离。"穆良朝轻声喊这个名字,却意外地没有晕倒。嘴角也学著他爱斜眼觑人的模样勾起,只是这笑,在闪电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狰狞。
"范离。"每一次轻声呼唤,穆良朝都可以感觉到手中的方戟好象回应一样,发出阵阵轻颤。是快乐的,解脱的轻颤。
"范离。"一幕幕回忆中的范离,竟全是笑脸,快乐的家夥,连死,都不忘记笑。可穆良朝记得最深的,却是他没有笑的那一次,他变成了女人,对自己说,你走吧。从此分离,从此物是人非,从此一切都变成了回忆。
穆良朝慢慢在雨中往裕王府走去。这夜深得,连打更人不在了。忽亮如白昼,忽黑如深海,这街,诡异地象地狱,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不知道是谁,化做风,在空中哀号。
裕王府在东南方,穆良朝直直地往东南方走,遇桥走桥,遇路走路,遇水走水,走到裕王府前时,穆良朝已不是穆良朝,而是索命的厉鬼。
手执双戟,一身孤戾。裕王府门前的守卫持刀相向,却经不起穆良朝轻轻一挥。跌落在雨中,血水和著雨水,一会儿就冲刷得好象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干净。
一戟劈开大门,听不见大门轰然倒地的声音,听不见人群四处奔逃的呼救声,听不见不得不前来阻挡的侍卫的问话,听不见自己随手挥过的血肉横飞的惨叫,只是见人劈人,见树劈树,一路劈往裕王府二进院重地。
穆良朝对裕王府很熟,当初范离的情报册子,他仔仔细细看过,一一记在心里。现在正好用得到。"范离,原来世事早就算好,所有都有轮回。那次就是让我来为你报仇的。"
挡在穆良朝身前的人越来越少,空旷旷的裕王府也不过如此。穆良朝冷冷一笑,踏进裕王府重地。
走至院中央,四周突然踏出十六个修魔人,各个手执拂尘,齐齐运功,燃血网密密罩在了穆良朝的头顶上,只有调皮的雨不顾一切地往下泼。
"哼。"一声冷笑,对面屋子的门此时洞开,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背对著灯光,不屑地看向穆良朝:"阁下功夫不错,若愿归顺本王,本王饶你不死。"
穆良朝盯住中年人半晌,突然也呵呵笑了起,声音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听起来异常凄厉。中年人在笑声中再也撑不住不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久居上位,倒也不失威势。可惜他面对的是已化身厉鬼的穆良朝。
"就算你饶得过我,我也不会饶过你的。"穆良朝的声音并不大,却实实在在地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脑海里,带著沈重的阴戾之气,带著浓厚的怨怼之气,带著深不可测的仇恨,只是轻轻地说:"你们,全部,都必须死。"范离那样跳脱的个性,就算到了阴间,也是会怕寂寞的。
说著,把范离留给自己的最後一个礼物举向天空,在燃血网上蓦地发出刺眼的光芒,映亮整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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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举也许可以称之为天地为之变色。光芒划破长空,把黑夜照成白昼,燃血网瞬间化为灰烬,十六个修魔人口吐鲜血,轰轰然一起倒在了地上,把整个院子都染成了红色。
"画天戟!"这个声音是厉胜文的,他与一群人一起站在裕王的身後,看著穆良朝手中的光芒惊呼。
"画天戟认主了。"这是裕王的声音,有惊讶,有茫然,有不信,还有些绝望。
雨还在往下泼,穆良朝惨白著脸,任雨水冲刷,不知道从身体的哪部分发出一声如夜枭般凄厉的呵呵笑声。盯住一脸迷茫的裕王,一步一步靠近,还没走到跟前,突然从裕王身後走上前一位中年人,挡在裕王前面,向穆良朝施了一礼,道:"还请穆公子三思而後行,杀了裕王殿下也於事无补,不若大家坐下来谈谈,看穆公子有什麽要求,裕王一定能帮穆公子实现。"
裕王回过神来,对於性命自然在意,听到有条件可谈,更是不怕,也略带矜骄地附和道:"冲智说得对,穆公子有什麽条件尽管摆出来。"
"冲智?!"穆良朝把看向裕王的目光调转过来,看了看这个神气饱满的中年人,轻轻慢慢,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你用定魂珠炼就的血煞阵?"
冲智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穆良朝手中的戟,大悟,道:"穆公子问的可是守护画天戟的阵法?是家师借助上古仙阵炼化定魂珠所成,在下并不知晓是不是穆公子所说的血煞阵。"
"楼明?真是楼明?"穆良朝突然很想笑,真想让那个情意深重的楼明看看,是谁一手把自己的爱人送上黄泉。他要是知道怕是比自己还要生不如死吧?爱恋百年,结局如此,上天怎生的安排,可以如此残酷?"哈哈哈哈~~"穆良朝仰天长笑,直笑得声音从哈哈哈变成了呜呜呜。穆良朝跌坐在泥地上,不管不顾,痛声大哭。
为什麽幸福的时光终要逝去,为什麽美好的事物从不停留,难道必定全是虚无?难道永远无从圆满?这世界无边无际,流动的全是忧伤。
一群人,连带裕王看著穆良朝忽笑忽哭,如此疯颠,都不禁呆住。忘了上前去逮住这位以下犯上的刁民,这位以武犯禁的贱民,这位天下凶器之首画天戟的主人。齐齐望著眼前这个在雨地里哭得象个孩子一样的穆良朝。
凄凄惨惨凄凄。等穆良朝哭至声音嘶哑,才慢慢抬头,却见,围著自己已形成了铁桶似的九宫八卦阵,每个人的武器都指向自己。穆良朝勾起嘴角一笑,看向裕王,道:"这就是裕王所谓谈条件的阵式?"
"阁下神勇,本王不得不防。"裕王对於这样的指责根本不以为意,顿了一下,又道:"阁下有什麽条件,还是可以提。"
穆良朝冷笑一声,平生第一次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一个人,看向裕王如看蝼蚁。语气轻飘飘地道:"如裕王所言,我很神勇。所以,我要的,你给不起。"
裕王闻言骄气隐现,一个竖子小民而已,再修行,修行成楼明那样?还不是为自己所利用?裕王也勾起嘴角一笑,道:"只要阁下说得出。"
我要范离活著,我要李逵还是一只快乐的虫子,我要时光倒转,我要我从来没来过这世界,让范离和李逵可以永远开开心心,可以永远活著。穆良朝仰头,任雨水冲刷眼帘,黑蒙蒙的天代替自己掉泪,用忧伤把自己完全地封印。这些,岂能与眼前的凡人俗子讲?呵呵笑了两声,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这句纯粹恶搞,抄袭。)
话音刚落,就远远地听到一声鸡鸣。天,要亮了。
裕王听了这话,也不由呆住,这算什麽条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绝无可能。明摆著是不成的事,裕王脸色一敛,手一挥,九宫八卦阵启动。
穆良朝嘴角含笑,不为所动。转眼看著厉胜文,道:"不是我不救你,是你不情愿让我救。那麽,黄泉路上请别怪我。"说著,一举手,功力往画天戟中送,画天戟发出阵阵轻吟作为回应,光芒暴长,不过尺长的戟,转眼变成与人同高的大物,穆良朝闭上眼睛,用灵识感受身边的一切。
一举一动,一个呼吸,一个心跳,都逃不过穆良朝。能团团围住的绝不是现在的穆良朝。"惜命吧,各位。"轻身跃起,直直向著正准备撤退的裕王劈去。你死了,战争就不会开始。没有人应该是世界的中心,你就代替天下苍生去死吧。不管对错,不论理由,穆良朝闭著眼睛追寻那个终於因为害怕而急促起来的呼吸。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
人挡人死,佛挡佛亡。风涌过来,血涌过来,闭著眼睛,看不见漫天飞舞的红色与范离的袍子有多象。斩杀中,穆良朝可以感应到画天戟的兴奋,一下一下,也不管斩向谁,一路往那个仓促逃走的呼吸追去。
终於,听到那个呼吸停止,有血溅到自己脸上,竟是热的。穆良朝笑了笑。扬起画天戟,当作飞剑,捏诀而起,升上高空,让冰凉的雨水把自己淋透,洗掉这一身的血污。
飞回家。看见厉为善站在药房门口,正一脸惊恐地看著自己。穆良朝无心多语,随手一指,把他点倒,丢到他屋里的床上。转身进到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药房。
走向前去,范离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嘴角噙笑,神态安详。给他整了整头发,理了理衣服。爬上床,躺在范离身边。穆良朝深深叹了一口气,刚才是靠成画天戟的力量支撑才不至倒下,眼下,放下一切,画天戟白光一闪从手中消失。空荡荡的感觉如海水一样袭上来,终於脱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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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良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有安安静静的范离在身边,好象特别安心。神志醒来,本能地先伸手去摸了摸身旁,却发现手触之处都是凉凉的缎面,空无一人。心中一惊,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自己的药房里,白色的幕帐,温软的被子,还有缎面的床单,都比自己的住处要华丽太多。
转过头,看见一个坐在桌前的男人的背影。穆良朝还没开口说话,此人就转了过来,赫然就是楼明。
"醒了?"声音轻淡,透著说不出的疲惫。
穆良朝点了点头,皱眉问道:"范离呢?"
话音一落,楼明愣了一下,道:"你的血咒怎麽解的?"
"范离呢?"穆良朝心中著急,怕楼明瞒著自己把范离的尸体做了什麽处理。不想纠缠,对楼明也有说不出地不耐烦,直问重点。说罢,想起身,却发现手软无力,叭得又倒回床上。
"他......"楼明盯住穆良朝,慢慢走过来,接著道:"他还有七十九天的时间,你可愿救他?"
"你......说什麽?"穆良朝愣了半天,眨了几下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问:"范离他......还,还......活著?"
这话出来,连楼明都是一愣,瞪著穆良朝,半晌问道:"你不是给他配了药,为了他免受痛苦,隔绝了身体与灵魂的关联吗?不是你配的药?"
"我只是配了药,让他少受些痛苦,但......没想到把什麽隔绝的功能......"穆良朝被楼明说得,把心中的排斥都忘了,说起话来理不直气不壮,期期艾艾。心中却满是欢喜,还有什麽比范离还活著更好的事呢?想著,忍不住就笑弯了嘴角。连这个在自己心里的大恶人楼明,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有定魂珠在,范离一时死不了,你放心。"楼明走过来,坐在穆良朝床边,看紧穆良朝,一字一句地强调道:"但是......也活不长。"
穆良朝的欢喜之情还没完全涌起,又被这句话打翻在地。心头一痛,猛地抬起头来,瞪住楼明,道:"他要是死了,我定会杀了你祭他!"
楼明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不用你来,我自会去陪他。"说著,把慢慢俯身下来,贴近了穆良朝的脸,盯著他的眼睛道:"现在,有一个救他的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一试了。"
"你说。"穆良朝往後仰了一仰。
楼明突然发力,穆良朝以为他是要进攻,猛地往边上一退,却见他只是往自己胸口一抓,眼见著他蓦地脸色苍白下来,手中拿出块红玉,正是从自己那里拿去的韶光玉。
"别怕,要杀你你早死了,不用等现在。"楼明把玉递给穆良朝,气息不稳地闭上眼睛,青白著脸,半晌,才道:"你知这玉的功用麽?"
穆良朝想了想,道:"好象有稳定的功能。整理内息,保持人形之类的,在我身上都应验过。"
楼明摇了摇头,道:"远远不止这些功能,你说的,都是小节。韶光玉,很多人抢夺,是当年是论道会的宝物之一。它最大的功能是......"说到这里,楼明转过有些疲累的眼光看住穆良朝,沈声道:"可以让人回到过去。"
穆良朝一愣,喃喃道:"穿越时空?"这是不是自己能够回家的机会?心头一跳,手中捏著还带著楼明温度的玉,一时有些无措起来。
听到穿越时空这四个字,楼明反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点头,道:"不算时空,只是时间。回到过去,再回来。"
穆良朝知道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心中叹息。让脑中纷乱的念头缓了缓,平静地问:"这麽多的人想回到过去?楼明......当初要这块玉,也是如此打算?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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