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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homme est mortel——by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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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就抽吧,想当年被拓拔仪抽的时候我不也这么过来了嘛。
我皱着眉头挨鞭子,我被抽烦了,困倦难当。
等我一觉醒来,偌大的地牢里只剩我一人了。血和衣服粘在一起,活动起来竟然疼。
眼看着放在门口的饭菜,我就是挪不过去,脚下无力绊倒在地,等我再抬头的时候饭菜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靠,玩阴的,想饿我是不是,你爷爷的,本少爷什么没吃过,生吃老鼠我都挨过一个多月!
我索性就趴在地上等老鼠,老鼠闻着血味跑来,我抬手去揪,却发现手已经重的抬不起来,只能眼看老鼠舔我伤口,我扭动身子驱赶它,它却舔得更来劲,利牙几乎扎近我肉里。
疼,我明确的知道自己很疼,一抽一抽的疼。
除了疼我连赶老鼠都做不到,我躺在地上弓着身子被一只又一只老鼠撕我的肉。身上的汗臭掺着血腥气在夏季的燥热里鲜明。
意识始终在迷糊中飘忽,我招待了多少只老鼠,我多久没吃东西,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能感觉有人把我背起又摔下,我感觉自己在流血,一直在流血。
我听见女人指挥的声音,不是符嫔,这个声音很熟,很熟。
大概只有少女才能有这样甜腻的声线。
我闻到焦味,肯定是从我身上来的,可我不知道是哪一部分被烤炙,是脸吗?应该是的,在那股焦味里我嗅到了头发烧焦的味道。
不想看到我的脸吗,又是因为我们很像吗。
真是傻丫头,女大十八变,等你长大了不就不像了嘛,怎么都不愿意等呢。
一阵焦灼过后,我被人拽到地上,有人扒开我眼睛,眼前是一面铜镜,我能看到自己半张清晰的脸和半张模糊的脸,我还看见绯梦拿着毛笔在那半张模糊的脸上画点圈圆,毛笔上蘸着盐水。
"压住他。"
我的身体肯定抽个不停,肯定还在流血。
真搞不懂,人怎么有这么多血能流。
"疼吗?"她忽然问我。
我该告诉她这是句废话吗。
脸上火一样的烧,一路烧遍每一根疼痛的神经。
"我也疼啊,你知道吗他在宠幸我的时候竟然叫你的名字,你能想象吗,他不停的叫你的名字。我十四岁跟了他,对他一心一意,我为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他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
绯梦一边用毛笔戳我的脸,一边流泪。
她没有错,错的人不是她,她只是爱错了人,我们都爱错了人。
慕容熙你看看,你的罪都是我在替你还,你的爱怎么能这么罪孽深重。
第四十九章
地牢里夏天的味道逐渐消散,从皮肉腐烂的速度就可以察觉出秋天来了。身体关节开始酸痛,阴冷潮湿的地面贴在身上,感觉我成了一棵蘑菇树,不断的发霉,长蘑菇,蓝蘑菇把我裹得紧紧的,只要一呼吸就能嗅到蘑菇的腥味儿。
我开始被人遗忘,这也代表着我正被慕容熙遗忘。
我不知道他用多久忘记一个曾经活生生在他身边的人,或许有一个季节那么长,夏天过去的时候,他看见第一片落叶的时候就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那片薄而又薄的落叶上承载了十年的记忆,它落下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也惹不起一点尘埃。
就这样我会被很多人忘记,然后我会自己忘记自己。
所以,听到有人喊"聂子青"的时候,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抬头看喊我的那人,是个大夫模样的人,一身粗步衣服胡子邋遢看上去却有些面熟,他朝我走来,把药箱放在地上,替我看身上的伤,我很怀疑他是不是个兽医,因为他检查我手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在看一只猪的蹄子。
他给我的伤口上了药,其实这些药有些多余,溃烂的伤口等到它烂的生出了蘑菇自然就会长出新鲜的肉来。
"大夫啊,这是要送我去刑场特意给弄干净些吗?"我清了清嗓子问那大夫。
他撩开我眼前油的发腻的头发,用湿布擦我的脸,白布上落下黑红色的痕迹。
"想喝稀饭吗?"他擦完了,歪着脑袋问我。
我朝他眨巴眨巴眼,有种想笑的冲动,可为了那断了的肋骨能长的好看些,我强忍住笑靠在墙上。
"走吧。"他把白布扔在一边,蹲下身来扶我。
"不行。"我摇头,我这条命可值钱呢,性价比高达一比一百,怎么能随随便便跟他走。
"你想让我再绑你一次?"
假大夫撕下脸上的面皮,成了真稀饭。
"我死是我所谓,可我不能连累其他人。"
"你发什么神经,你们家早就没了!"冯稀饭看上去很生气。
我给自己设想过很多剧情,当然也想到了这样的剧情。
我想过这种只在戏剧里演出的剧情真的会落成现实砸在我身上,只是想不到我竟然一点都不愧疚和难过。
我觉得无所谓,死在多的人都无所谓,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当时愿意以一抵百是一时冲动,我也不是被人揍多了对生命冷血,我只是想那些死去的人,在一瞬间因为死亡而恐惧和痛苦,在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他们将会在下一个瞬间忘记这些刻骨的疼痛成为一个无知婴孩,呱呱坠地。这样的死,死再多次又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想走,真的不想走。"
出去了又如何,不走又如何。
倒不如变成这里的一摊烂肉滋养老鼠。
"哼。"冯稀饭冷哼一声掉头就走了出去。
我躺在地上,他忽然进来。
我想起他,我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他,那时候他告诉我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还问我要不要去他的世界,那里是个仙境。
我可以描述他的样子,他的身上一定是一席红色长袍,手里一定是一柄从不出鞘的长剑,他的头发乌黑,随意束在脑后,他的面容精致,不染尘埃,他一定是站在滚滚红尘中喊我的名字。
他像是安抚动物一样摸着我的脊背,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冯稀饭看上去像个兽医,在他们师徒二人眼里世上都是些牲畜。
"你该出去看看慕容熙。"他贴在我耳边私语。
"怎么我的破事你都知道。"
他坐在地上,拿根干草戳我背。
只要一点契机一点时间,我们的关系马上就能恢复如初,没有一点隔阂。
"注意点注意点,我可是伤患!"我手上没力,一挥把手给挥到了墙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觉得他长不大,我看你们都没长大。"他捏我的手,"疼吧,你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挥上去也没用还是要出手。"
"你个劫狱的怎么闲工夫那么多,等着皇后娘娘来人把你捉走吧!"
"慕容熙带着皇后去打仗了,我闯空城进来的。"他忽然扶起我。
"干吗,干吗,我不都说了吗,我不走!"我不怕疼的挣扎。
"你不走我就不能带你走,我才不想看你成块长蛆的烂肉!"他的手贴在我半张被烧毁的脸上。
我终于看清他的眉眼,一下子清晰的让我哽咽。
"完了,白木,我看见你竟然想哭。"我趴在他背上闷声道。
"我已经老到你想哭了??"
"你眼角都有皱纹了。"
"哎,我可不比你,哪能次次都是青春活力少年二十一只花啊。"
"你这个老不死,再提这事我和你急!"
他拍了拍我的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说,我们两个一个是死了又死,一个是死不了,不如我们凑合过吧。"
他叹了口气,道:"我能凑合,你凑合得了吗?"
我被噎着了,直到被他弄上马车我都没再说半句话,冯稀饭赶马车把鞭子抽得啪啪响,白木坐我对面,撑着脑袋发呆。
"这是要去哪儿?"我往外张望,一路荒凉。
"不知道。"白木摇头。
"哈?"d
我不跟他计较,他大概是活太久了,脑子开始老化,思路有些堵塞。
"啊,对了。"他像是被皮老虎捅过的抽水马桶,发出顿悟的轰响。"稀饭,掉头,我们去刚刚那家客店吃青团去!"
我不想再搭理他,靠在马车上打盹。
"诶,你别睡啊,等会儿我就把你送回去,你想想好要和那谁谁说些什么吧,比如好久不见啊,想不想我啊之类的,你干吗这么看我?"
"你不是来救我脱离苦海的吗?"
"脱离苦海?"他认真地看我,"夷光,"他挪过来摸我头发,"你该洗头了。"
这样的人我都不和他计较似乎有背天理。
"那你去吃团子我借个房间洗个澡好了。"
"好。"他点头,又挪了回去,抱着剑继续发呆。
到了客店,他变戏法似的从车上拿出一件白袍子塞给我,在我上楼前还严肃地叮嘱道: "洗洗干净。"
我把水泡到凉了三次,估摸着大概干净了哗啦从木桶里站起来,白木也哗啦推开了门。
"你干吗?"我一楞。
"看你洗干净了没有。"他走过来。
"你吃饱了?"
"我没有思淫欲。"他走到我面前,拿我手上的毛巾给我擦头发。
"那你干吗?"我费解。
"我在想,春天到了。"他擦着擦着斜看向窗外。
"那和思淫欲有什么区别。"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毛巾,抄起边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套好了之后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在是春天了?"
"忘了你在地牢里比外面晚一季,哎,你都是个二十五的老人了。"白木无奈摇头。
"我快死了。"我郑重宣布。
"所以得在死之前去见见慕容熙。"他似乎很想让我去见他。
"我不想见他。"
"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不是救你脱离苦海的吗,"他推开门,门外吵闹,冯稀饭板着脸门神一样站着,白木背对着我,"夷光,你还不在苦海里,我帮不了你。"
"是吗。"我倚在靠窗的墙上。
"走吧。"他回头冲我笑,他越过百年时光如此鲜活的站在我面前,就像我辗转百年站在他面前一样生动。
而慕容熙,我听见他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样子,他再次模糊成了一团阴影,浓重的盘踞在我的心口,吐不出散不去,郁闷难奈。
"我已经记不得他了。"我把头探出窗,看见不远处的湖,波光粼粼。
"你记得起谁过。"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稍一用力就可以从耳朵里把它挤出去。
我回头对他笑。半张狰狞的脸上没有丝毫牵动。
如果我不是我,我谁都不记得,又或许我谁都记得,我就能想起一切或是忘记一切。
第五十章
我决定回去,回去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谁都没记得过。
白木送我到门口,给了我件侍卫衣服和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到底是一起革命过的同志,真是贴心。
"你千万别摆出这种脸来,丑死了。"白木白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我看他离开,感觉我们明天还能再见面,可我们的明天又在哪里?
我明目张胆的从皇宫正门进去,没有人来拦我,因为我身上穿了身侍卫衣服一路散钱。守卫捡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闲工夫来拦我。
"你,你,就是你,站住!"我正徘徊彷徨到底去哪儿的时候,我的耳膜被一个熟悉的公鸭嗓给震撼了。
我立马立正稍息笑对魏耿。
"你哑巴啊??"魏耿气喘吁吁跑到我面前,我低下头,死命点头。
"那帮混小子,真是贪钱,连个哑巴都弄进来来当侍卫!算了算了,哑巴也好,快快跟我走,正缺人手呢。"
我就这么被拉到了寝宫。
一般魏耿说缺人手只可能是两件事,一是他偷的宝贝没人帮着运了,二是慕容熙想拿人当人肉靶子没人当了。
既然是来寝宫也只有可能是后者了,我长叹一口气,怎么我就是天声挨揍命??
"快,去皇上那儿等挨瓶子去!"
魏耿一把把我推到了等挨瓶子的队尾,转身又没了人影,大概是趁着空去忙第一件事情了。
我把头发披散下来,尽量遮住脸。
等我渐渐靠近慕容熙才看到他身后还站了个符后,瓶子的碎片基本都堆在了符后脚下,我再看前面几个人,都忙着收拾符后周围的碎片,等手被碎片划的不能再划了就换人,这倒新鲜,我还没见慕容熙这么支使人过。
"你倒是说啊,你找了这么个尸体来是什么意思!!"慕容熙一个碟子就朝符后而去,符后也不闪躲,碟子砸在她身上又落到了地上,正中地上一个宫女额头,宫女当下就晕倒在地,一边的小太监把她挪到一边又来催我当她替补,我乖乖俯在地上捡起了碎片片。
"皇上,他已经死了,人死了当然会有尸体。"
"死什么死,你以为朕不知道你骗朕说他逃出了宫,你骗朕她被拓拔抓走了让朕出兵打仗,现在又找了个面目全非的尸体说他已经死了,朕怎么会相信你,朕怎么当时就听了你的!!"
忽的一朵瓷花开在我脚边,我一闪,手压在地上,扎了许多碎屑。
"他一定是在朕去打仗的时候回来了,看见朕不在他才又走了,肯定是这样,他怎么会死,他不会死。"慕容熙踩在碎片上,我看见一块尖利的瓷片戳进他的靴子,他却没有停下来,他似乎扔东西扔烦了,我抬头看他,他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嘴巴一动一动在说着什么,距离太远我已经听不清。
"你们都下去吧。"符后柔声命令。
我很想跟着人群散去,可我发现自己停不下来,几乎是机械性的去撸地上的碎片,我想把它们归到一边,如果不这样做,肯定又会扎到他的脚,会疼,很疼。
"下去吧。"我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我惊慌地看那个人,那人也惊慌地看着我。
我对她狠命到摇头,她却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死死看着我,她认出我了,然后呢,然后她会怎么做??
我猜不到,我只希望她别叫我的名字,别引起慕容熙的注意,就算是她要把我拖回那个地牢也没关系。
她放开我的手,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看我,她说了两个字,悄悄地说。
她说:"保重。"
然后她和她流光溢彩的裙子隐匿在了宫墙之外。
慕容熙不受任何影响的继续自己的低语,我在原地,四周很静,我开始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故事,这个故事我曾经经历,可是被他讲出来之后我发现它原来是个全新的我不曾了解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他仍旧坐在那里,然后他转过身,看见我。
我也看见他。
他眯着眼看我,我把头低下,他高声问我,"他们走了,你怎么不走?想等着领赏钱吗?"
我摇头,快步往外走。
"呵,不想让他走的人走得最快,想让他们走的人偏要等人赶才走。"慕容熙低笑着逐渐成了呜咽。
我看他弓起身子的样子,我记住了他这个狼狈的姿势,在我混乱的大脑里,这样的姿势一定会最先被想起,然后我会想起他,最后我记得他。
他的这个姿势重叠在以前的影象上,覆盖在存储着的记忆之上,慢慢渗透到所有神经。
我可以相信他真的有喜欢过我,不过这样的相信太晚也太不牢靠。
慕容熙,你说这个世界怎么可以这样玩我,在我相信的时候背叛,在我想相信的时候欺骗,在我不相信的时候真实,在我不想相信的时候坦白,所以你不该哭,现在你哭我也不伤心,你不该让自己的脚这样不停流血,现在我也不会心疼了,你不该像个疯子一样告诉我你很想我,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可惜,可惜你把精力放在一个注定让自己难过的人身上,可惜你的娘娘们把精力放在一个注定伤自己心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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