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舞双天——by若篱

『恩......』
月舞嘴里轻发出一声呢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亮闪闪的眼眸微微睁开眨了眨，眼神由迷离变得清晰。
『醒了？』
月舞直起身，很慵懒地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一副很悠闲笃定的样子。
『我原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聿玄苦笑一下，在自己中刀的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就这么倒下去了。
『放心，有本大爷在呢，死不了啦。』
月舞朝聿玄露出一个很狡洁的笑。看着月舞脸上那种似乎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容，聿玄顿时心绪复杂。
『月儿......』
聿玄眼中有深深的疑问，而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问，月舞的离去让他日夜被思念和伤痛啃噬着心，再次见到除了喜悦，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再度失去的恐惧，所以他显得小心翼翼。
『有什么话就说嘛......干吗那么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是不是伤口痛？那也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又没人规定男人就不可以叫痛。』
月舞笑得有一抹奇异的光彩。
伤口痛？好像是有些痛，不过完全是在可以忍耐的程度，不知道月舞给自己用了什么药，好像有很好的疗效。聿玄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一回事，而且他相信，月舞绝对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现在只不过是和自己在胡乱打岔而已。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无非是好奇我这半年去了哪里。』
果然，月舞卷起聿玄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聿玄注视着他美艳的脸孔，等着月舞继续说下去。
『这半年来我都在一个地方。』月舞顿了顿，然后自性感的红唇中缓缓吐出三个字『魅影谷。』
闻言，聿玄感到如一道霹雳，再次见到月舞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释然，有了一种之前所不曾有的魄力，他虽然也诧异月舞能在短时间之内掌握如此了得的武功和悄然无息的暗器之术，他曾想到过千钟万种可能，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般柔弱纯真的月儿会在那种地方度过这半年的时间。
月舞本来是不打算告诉聿玄这段经历的，毕竟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太过麻烦了。但是，如果现在不说恐怕就没机会再说了，他暗自自嘲了一下，说吧说吧，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样无论是谁都没有遗憾了。
『月儿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看着聿玄沉痛内疚的神情，月舞淡淡一笑，如月般的眼眸中明亮一片。
『不苦，那里一点都不苦，比起之前的日子，我很快乐。魅影谷里是个奇妙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渐渐看淡人间冷暖，爱恨情长。』
月舞一句一字说的很清晰，他的脸上有释然的表情，仿佛魅影谷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温存的存在，但是聿玄越听越不明白，魅影谷素来只有杀戮成性的名声，而之培养杀手的手段更是惨无人道。一点都不像月舞所说的这般美好，而聿玄相信，能培养出各种冷血杀手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地方。而他的月儿......如今真的已经沾染上那些血腥了么......？但是眼前的他看上去依旧是雪一般的纯白，依旧是那样的充满灵性。
『别皱眉头啦，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适合这种深沉的表情。』
这次自从自己看到月舞，他就一直在笑，仿佛心情很好一般地在笑，只是偶尔，会出现那么一点点犹豫，他的笑永远是这么纯洁爽朗，仿佛乱世中的一朵雪莲，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安心，可是聿玄渐渐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月舞，这到底是故作坚强，还是月舞已经真的释然，看淡一切了？
『怎么一直不说话呢？安啦，你的伤不碍事，我都说了有本大爷在你死不了，何必一副哀丧脸。』
见聿玄不说话，只是久久看着自己，月舞忍不住调侃一下，聿玄在想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实在看倦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人么，何必老和自己过不去呢？看开一点，开心一点不好么？在魅影谷里他学会的不仅仅只是武功秘笈，毒术暗道，宛鵆焰那个家伙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道理，只是他的表达方式比较与众不同而已，而宛鵆御则一天到晚贴着自己，虽然平时笑嘻嘻的漫不经心，但时不时地冒出一些话有意无意间都开导了自己，该去的该来的，得的到的得不到得，一切就让他顺其自然吧......
月舞扶着聿玄的手臂，让他借力可以坐起来，然后月舞在他腰部垫了几个垫子，以保不会压迫到背部的伤口。
『月儿你......真的变了好多。』
半年不见，他的月儿竟然如换了一个灵魂，扑朔迷离，捉摸不透，一度被自己伤害过的那颗心仿佛也被小心地修饰起来。
『半年不见，你也变了不少嘛，知不知道现在你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颓废。』
两个字从聿玄口中吐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是此时最足以形容聿玄现在样子的词语。
『恩。很有自知之明。』
月舞露了个赞赏得表情，聿玄则是只有暗自苦笑得份了，以前得月儿可是绝对不敢和自己这样说话得，那个有点胆小，有点懦弱，会缩在自己怀里的月儿，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月舞从怀中掏出几片色泽剔透的水果，开始仔细地剥皮，不一会功夫，露出里面粒状的果肉。
『这个给你，吃吧，魅影谷特有的水果，吃了延年益寿，对伤口很有好处。』
月舞把仔细剥好的果肉递到月物嘴边。其实说白了就是柚子......只是这边好像没得这种水果。
聿玄伸手想去接，却被月舞拒绝了。
『我喂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让我喂嘛，我从来没喂过你。』
有点撒娇的语气，就因为没喂过？这是什么破理由？不过既然月儿高兴就随他吧，于是聿玄有点尴尬地接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喂食。
『聿玄，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等聿玄吞下最后一口柚子，月舞突然正色道。
『什么事？』m
聿玄现在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身上，如果一直有他陪，那受一辈子的伤又何妨呢？
『关于那些刺客......』
月舞顿了顿，明亮动人的脸蛋上有了一抹犹豫的神色，是不是要告诉聿玄?如果不说，如果暗中直接把这些暗杀者给处理掉，这件事情或许就可以永远秘密。
但是月舞想起那双眼中的怨恨，很深很深的哀怨，很沉很沉的伤痛，被人所伤，被情所伤的烙痕。他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那种世间绝望的眼神。
所以还是说了吧，自己已经看开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自己的，强夺有什么用呢，说不定自己可以同时拯救两个灵魂。
『他们不是魅影谷的人？这些人不用管他们，过几天交给刑部的人查办就可以了。』
聿玄间月舞不说话便接口道，作为一个有纪律的杀手组织，是不可能出现内斗这种现象的，既然月舞是魅影谷的人，他出面与那些杀手公然对抗，那么他们的身份就不点自破了，而在见识了月舞几招就不着边际地把四人制住以后，聿玄不得不承认魅影谷的人的水平能力和普通杀手根本不是在同一个等级上，甚至有些太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月舞摇了摇头，如果交给刑部的人他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杀人偿命，做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逮到只有处死的份。
『那个和我长的很像的人......』
月舞说到一半停下，像是在考虑怎么说才比较恰当。
『他并没有使用易容术。』
聿玄是个聪明人，这么说他应该会明白了吧？
『那是恰巧相像？』
聿玄的语气很平缓，似乎只是在问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他那微微颤动的手臂逃不过月舞敏锐的眼睛，他......是在自欺欺人么？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再要自己将话挑明呢？这是一个选择，一个聿玄不得不作出的选择，一个他逃避不了的选择。
『你知道......我不是你六年前你所认识的那个月舞，而那个刺中你的刺客才是正真的月舞。』
月舞说的很清晰，再也不留一丝空隙。
如果可以聿玄情愿选择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当听到‘正真的月舞'这几个字时，聿玄终于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脑子里顿时混乱一片。
『可是......我在六年前亲眼看到他......他的尸体，血肉模糊。』
聿玄无法自制，连声音都跟着颤抖。
『尸体怎么样并不重要，可能是冒充的，也可能本身就是个替身而已，重要的是......他记得你，爱着你......并恨着你。』
月舞的语气里面不经意飘出一缕悲伤，本尊回来了，那自己这个替代品是不是该识相一点呢？
『不可能的......这决不可能......』
聿玄一把紧紧抓住月舞的手臂，力气之大，五指紧紧地陷进肉中，压出一片淤青，他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月舞，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对上那双有些慌乱，又带点期盼的眼眸，月舞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被压制在喉咙之中，告诉他这不是真的，自己又何尝不想这样呢？但是，聿玄有知道事实的权力，自己也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意，在他心里到底是喜欢那个‘月舞'多一点，还是喜欢自己多一点？
月舞决定赌一把，一者是三年的恩怨情长与整整六年的回忆，一者是仅仅几日的情感纠结外加半年的思念，那边会胜出其实是显而易见的，虽然相信一切顺其自然，但是他有他的执着，不试一样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明显不是自己的风格嘛。
『聿玄，你不要再骗自己了，这......就是事实......你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我最近要回魅影谷几天，那些杀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药方我留下了，每天换两次药，几日之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说罢，月舞抽回被聿玄抓着的手臂，转身就往外走去，任凭聿玄再怎么叫他的名字，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重归于零
月舞回到魅影岛，直奔宛鵆焰的厢院。院内的侍从见月舞风风火火的样子，都不敢上前阻拦，反正这位泺鹮大人突闯谷主的房间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月舞推开房门，看到的不是宛鵆焰，却是正在房内更衣的宛鵆御。
『阿宛你......怎么在这里？』
月舞没想到是他，一下子愣了。
『我......在这里等谷主。』
宛鵆御同样没想到月舞会一下子闯进屋子，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宛鵆焰不在？』
『他......好像有事情去办了。』
『是么......对了阿宛，我正好有事情问你。』
如果要问神兽的事情，那找宛鵆御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宛鵆御平时神出鬼没一般，可不是说要找就能找的到的人。
『关于你身份的事情？』
月舞闻言脸色一冷。
『你跟踪我？』
『还不是因为我不放心你？』
宛鵆御照旧笑的一脸无害，每每看着这样的宛鵆御，月舞就不忍心责难。
『其实对于小月你的身份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不是按惯例出现在魅影谷呢？』
宛鵆御悠闲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大有一派说来话长的架势。
『简单点说明吧，我知道你有答案了。』
月舞只要知道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至于过程么，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不是么？
『那我就直接说重点了。』
宛鵆御看了月舞一眼，似乎是有了一点点犹豫。
『你所见到的那个人是原本的月舞。』
月舞点点头，代表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示意宛鵆御继续往下说。
『那......你应该说是个复制品。』
复制品？那是什么东西，还克隆人了，不过这个时代更本不会有那种技术吧......
『详细点呢？』
修长的身形斜靠在窗棂上，双手环臂，显得有些许慵懒。
『说白了，你就是被泺鹮神造出来的一个人物，我曾经解释过被神兽选上的人和历代君王之间都有种吸引力，正真的月舞在那个时候落崖，至于你为什么会是他的样子，大概是二皇子强烈的意念导致的结果。』
其实这些话连宛鵆御自己说的也很不确定，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听上去也是有些无稽之谈，不过经过一番调查，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得通了。
『那我算是人吗？』
月舞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算是吧。』
老实说，宛鵆御也不知道，不过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来一句‘你不是人'吧？
『那我会不会那天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的凭空消失？』
月舞说的很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而已，那无味的语调中竟然有了一丝释然。
『小月，你不要多想，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既然神兽选上了他，那就会保证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吧，不过身体可以虚构，但灵魂却不可能是造的，如果说月舞的身体是强烈意念驱动的结果，那么在这具身躯里的灵魂又是谁的呢？
其实宛鵆御是想问的，但是怕在这个时候刺激到月舞，所以也只能作罢了。
『我没多想啊，只是随便问问啦，看阿宛紧张的。』
月舞噗哧一笑，脸上顿时多了两朵淡淡的红晕，给略显苍白的脸蛋平添了不少艳丽。
『小月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很适合笑。』
月舞笑起来连宛鵆御看得也有一瞬间失神，从他刚来到魅影谷到现在，已经不再那么闷闷不乐，脸上的笑容倒是时常可见，只不过他笑起来并不邪魅，也不温暖，既不冷，也不热，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笑，别人看到他时仅仅只能看到他在笑，却看不到他笑背后的感情。
『因为我看到阿宛的时候你都是笑着的，看到宛鵆焰的时候他也总对我邪笑，所以我被你们传染了。』
笑能传染么？或许可以吧，反正现在他就是想笑，就是很喜欢笑，反正月舞知道，有些时候笑可以淡化很多感情。
突然间，屋子外想起纷乱轻微的脚步声，似乎都在朝同一个地方赶去。很快便有人隔着木门报告。
『御大人，有人闯魅影谷闹事。』
有人胆敢床魅影谷？不是存心不要命了么？月舞叹息，会发疯的人还真是多。
『人抓到了么？留个活口。』
宛鵆焰吩咐。
『回大人，属下们已经把他逼到了断崖边上......只不过他手上有人质。』
『有什么人的命可以拿来威魅影谷？』
完全是不以为意的语气。
『是......蒙面人挟持了二皇子......』
外面的人说的唯唯诺诺，宛鵆御听了一愣而月舞则是直接从窗子里翻了出去，像断崖的方向飞奔而去。
该死的，这怎么可能，自己刚刚离开聿玄竟然就被人劫持出来了？槿莫和奉黎那帮子人呢？搞什么搞，怎么可以出现这样的疏忽！
而最另月舞担心的是。就算用的药再好，聿玄现在的身子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如风般穿梭的身形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断崖，而宛鵆御也随之赶到，断崖边围了不少魅影谷的杀手，但碍于蒙面人手中的二皇子，都疑迟着不敢动手，看到月舞和宛鵆御过来，都自动让开了道。
那蒙面人劫持着聿玄立在断崖边缘的地方，这个位置的话只要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重心不稳就有双双掉下去的可能，蒙面人没有聿玄高，但是这段身高差异使他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聿玄的脖子，聿玄身上带伤是极不易移动的，这样被拽出来此时不免弄得一身狼狈，背后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被撕扯开来，殷红色的血液顿时就侵染了背部，整个身形由于失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月舞眼神聚变，冰冷到的目光在聿玄身后的那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心中的怒气剧然而升。在触及蒙面人那双眼睛的同时，月舞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分明已经让奉黎搜去他们身上所有的暗器和毒药了，他既然能逃出来，还能劫持到聿玄说明这是早有预谋，也就是说在他们之中肯定有内奸，吃里爬外，月舞最恨的就是这种小人。
『你是什么人？』
虽然看到月舞的表情宛鵆御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历，不过还是要着没做样地问一下子。
『别管我是什么人，废话少说，把影归交出来，否则我就杀掉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