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纪——by猫凝千秋

今夜，我第二次落泪，却是欢喜的泪水。
桃子，最起码，你团圆了不是吗？

明朝人事随日出，恍然一梦瑶台客。

第二十六章 阴谋
"洛伽，你的身上有一股奶香。"这日，轩子维偷得半日闲，陪着我坐在凉亭。他从背后搂住我，把脸埋进我的一侧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相同的话几天前刚听过。
我回过身学着他的样嗅了嗅，打趣地摇着头说，"你身上有股猫腻。"他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干咳了两声。原本的玩笑话现在却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皇兄说，等到了重阳节，我们一起去鹫峰登高，插茱萸，赏红叶。你可不要再病倒了。"轩子维的手不着痕迹地伸向我的下身抚弄，轻轻咬住我的耳廓。"你还要我等多久，洛伽？"
灼热的呼吸吐在我的脖子里，酥酥麻麻的感觉引得我浑身一颤。
我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你说好不逼我的。"
"是，我不逼你！可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他受伤地看着我，"求你了。"
我无法给他理由，默然不语。他突然激动起来，"难道你不喜欢我了？"
"不，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急急地表明我的心迹，可是我不能害了你啊。我不能告诉你螟蛉虫的事，不然你要怎样，郁璎珞绝不会轻易解蛊。不能给你快乐，或许我早该离开你，远远地离开，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皱着眉看着我。只是我做不到，是我贪恋你温暖的怀抱，我想每天能够看见你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笑脸。现在的我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再给我一点时间。"
轩子维听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换上嬉笑的面孔。

夜里，我看见桃子鬼鬼祟祟遁形到了一间别苑，便跟了过去，待进了院墙却不见桃子身影，我正想走，里屋响起了人声。是轩子维！他在这里和谁说话？我知道偷听不好，好奇心促使我捱着墙脚跟靠近了窗子。
"楼巫师已经准备好了祭典，只等那天你把他带上大觉寺的祭台了。"说话的正是轩子若。
"是，皇兄。但是我很担心，这样不会伤害到他吧？"
"子维，你只要服从我的命令就可以了，其他的不是你该考虑的。"
"但是......是，皇兄。"机械的回答。
"知道就好，你可以退下了。"
轩子维走后，一个白色身影从帷幕后走出来。
"等他发现的时候就晚了，你这做哥哥的真狠心。"
"在国与家之间，当以国为重。若是你在我这个位子，巫师你将做何选择？"
楼辰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眼里是藐视一切的光彩，"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看来有比做皇帝更让你......"
"不错。"楼辰语打断他的话，"你不需要知道，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能借他三人之力保我轩赫千秋万代繁荣昌盛，我已别无他求。要是能得到另外二位法师的法力，征战四方亦不在话下，可惜......"
楼辰语伸出食指点住自己的唇，"嘘，别说这样前后矛盾的话。为君者，切勿贪心。安邦定国，抚慰民心才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
如果我的逻辑推理能力不足的话，或许我就不会知晓他们口中的三个人是我，还有南朔和东弦。
管他什么祭典，我只知道我被算计了，在轩子维的糖衣炮弹下，我将是轩赫求安定的炮灰。
我只知道我被欺骗了，在轩子维的甜言蜜语下，我将是大觉寺祭台上的鱼肉。
我只知道，我不能忍受夜夜搂着我的枕边人却在我的背后数着一二三四。我要逃开这群各怀鬼胎的人，逃离邝怡儿的阴影，找回自己的重生。
一直蹲在墙角直到他们都走了为止，伸展开麻木僵硬的四肢，周围寂静无声。我仰头望着树叶翩翩落下，在地上聚积起来，脸上露出思念的表情，拼凑出一个寂寞的季节。那一池绚丽奇谲的荷花也渐渐凋残，禁不起西风。再过段时间，满池的春色就会被冰封在池底。

回到住处，我毫无异样地洗漱更衣，一切都像昨天般，躺在床上很久很久，却闭不上眼睛。深夜，轩子维终于回来了，未掌灯，漆黑中他挨近我，小声地说，"洛伽，你睡着了吗？"
静静的，房间里只有我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唇落下，不带一丝情色地轻吻我的，"我爱你。"他说。如此情深，我几乎以为那是他发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奈何我不再相信。

我决然地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屏蔽掉所有的细枝末节，任凭阴谋下的阴谋者牵着我的鼻子走而不自知，为此而伤害了真心爱我的人。

第二十七章 山崖

我坐在前往大觉寺的马车里，自嘲地笑着，我的天使已经背叛了我。那么，大觉寺的神啊，您又是何方神圣，赐给邝云蓝眸的传说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蓝眸和你的两位法师今天就要祭奠在你的面前，你要将神咒降给轩赫了吗？
山脚下山麓的入口处，仰起头，面前的石碑上矗立着一只展翅的石鹫，碑上赫然是鹫峰两个粗粗的红色楷字，苍劲有力。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路上轩子维不安地左顾右盼，东拉西扯，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打哈哈。
"子维，大觉寺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
"是远古的创世之神。"
"他真的存在吗？"
"世间万物不是自然而然就出现的，背后一定有一个主宰，衣服是人做出来的，房子也是人盖的。在一切的背后，这个主宰就是我们的神。"
好深奥，但是今天我要主宰我自己的命运。

我往前看，透过洁白的幔纱，南朔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贴在轩子若的身上。后头东弦也被请了来，他依旧捧着一本药书津津有味。如果真的只是过个重阳就好了。一股悲伤浸透了我，如同溺水的人般，我死命抱住轩子维，他困惑地看着我。
"怎么了？"
趁他开口的瞬间，我封住他的唇，探进他的湿热，与他的嬉戏，舌尖扫过他的牙床和每一颗贝齿，他难奈地抓紧我的手臂，发出享受的呻吟。分开的唇牵拉出一条银丝，轩子维被情欲熏染的红扑扑的脸上，一双痴迷的眼半眯着，红润的嘴像是到了陆地上的鱼一张一合。
"洛伽。"他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吻了上来，又一阵激情与缠绵，天旋地转。

站在大觉寺朱红色的门口，我做了一件自古以来最为人称道和不齿的事情--落跑。下轿子的瞬间，没等站稳，我撒开腿脚用跑一百米的速度朝山头的方向奔去，我知道轩子维会追上来，那正是我要的。
后面不仅仅是他，还有一队侍卫，我咬紧牙没命地跑，终于到了我的终点，我放慢脚步回过身，喘着粗气坦然地看着他，背后是青山环绕下的悬崖峭壁。
他停在我面前一臂远的地方，气息平稳，疑惑不解地问，"洛伽，你要看风景吗？跑那么远做什么？"
还和我装，我背对着他，伸展双臂，如同山脚下那只展翅的鹫，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张开的双手仿佛能拥抱群山，四周缭绕的云雾让人产生如至仙境的错觉。讽刺啊，几天前我是怎么教桃子要珍惜生命的。追求幸福吗？金钱和地位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幸福，真正的幸福源于身边的人，能够给你带来快乐同时你也希望给他快乐的人。可是没有这个人啊，不会再有了。绝望比冬天还要寒冷。
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我踏出几步就到了边缘，谁也拉不回来的边缘，闭上眼睛，一脚踩空，身体开始往下坠落。
一只手从上面被抓住，突然停止下落的身体晃动着甩到了崖壁上，胸口猛地受到撞击，好疼！嘴角溢出的鲜血往下滴到了胸前衣襟。
"放手！"我昂起头看着轩子维命令道。
他的表情由惧怕担忧转为震惊，不敢相信地问，"你要寻死？"
轩子维趴在地上，身体已经探出了一半，双手死死地抓牢我的，赶来的侍卫慌张地按住他们六殿下的身子，有的向我伸出了手。
"洛伽，为什么？"他惊喘着，竟是乱了呼吸。
"我说过，不要背叛我。"在泉岭的第一次，我说，也许我会爱你，如果你永远不背叛我。
"我没有！"他的声明在我听来只是狡辩。
"你们不是已经准备了祭典吗？"被拆穿的轩子维瞪大了眼睛。
"你都知道了？不、不是那样的，你上来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使劲往上拉，看着他皱紧的双眉，心还是会痛。
我抬起另一只下垂的手却不是伸向他，转而摸进了胸前左边口袋，掏出深藏在里头的东西，尤带着体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绚丽的光彩，刺痛的不仅是我的眼睛，上头一只小猫不知人事的贪睡着。我握住小猫这一头，反手用力扎进轩子维的手背。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我拔出簪子，他还是不松手，鲜红的血飞快地从伤口涌出滴落在我的脸上，滚烫滚烫的落下的还有他的泪水。
"洛伽，不要......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他的哽咽和啜泣是那么哀伤，"你相信我，快上来，不然、不然，你会死的。"
簪子抵进那个伤口，更深地扎了进去。血水与汗水交融的三只手湿润滑腻，趁他因痛觉不备的瞬间，我挣脱他的手。
"别了，子维。"我不知道满脸是血和泪的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惨然？抑或是解脱？
"不要啊！洛伽。"双手一下子空了，恍然反应过来的轩子维惊呼着伸长了双手，却被身后的侍卫拉住。
子维，你再也抓不住我了。m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轩子维撕心裂肺的嚎叫回荡在山涧。
合上眼，却依旧抵挡不住强烈的阳光，如同那日般，我用手覆上眼睛。
你知道蒲公英的轮回吗？
"我要做你生生世世的阳光、雨露、大地！"
生生世世果然太贪心，我连一世都没有......

第二十八章 梦境•记忆
我做了一个梦，梦很长，分成了几个片段，梦很真实，就像是......记忆的再现。

风和日丽，还是萝卜头的邝怡儿，一手牵着纸鸢奔跑在青草地上，欢快的笑声不时地响起，突然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张大了小嘴，还没发出一个单音，一个高大的身影飞快地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见到来人，邝怡儿像是见了催泪弹，小脸涨得红通通的，大大圆圆的蓝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哭声震天。
来人一边安慰着一边撩起邝怡儿的裤腿查看伤势。"乖乖不哭，大皇兄给你吹吹，不哭不哭。"邝水晗心都慌了，他坐回椅子，把邝怡儿横放在自己腿上，低下头轻轻地吹着他手上的伤口，还好只是有些肿，还没有磨破皮。"怡儿不哭了哦。"
邝怡儿仰着嫩嘟嘟的脸看着自己的哥哥，撒娇地撅起了嘴皱起淡淡的眉毛，"疼。"说着伸出肉肉的小手揪起邝水晗胸前的衣襟。"怡儿疼。"
邝水晗拭去他的眼泪，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轻拍着他因为啜泣起伏着的小胸脯，"真的很疼吗？"
邝怡儿嘟着嘴，蓝眼睛重又蒙上了一层雾气，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他点点头，两串泪珠掉了下来。邝水晗看着他浓密的睫毛上湿湿的，便凑近他，邝怡儿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轻柔的吻，柔软的唇逐个地吻干他双眼的泪。"怡儿记着，你越是说疼，明明不疼也会变成疼的，如果你说不疼呢，就真的不会疼了。"
邝怡儿半信半疑，抽着鼻子声音糯糯的，"不疼。"
"你是个男孩子，男孩子啊！不要怕疼，知道吗？"
"有大皇兄在，怡儿就不怕，什么都不怕！"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邝怡儿扑进了哥哥的怀里。
"乖，大皇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

"再坚持一下，香很快就点完了。"邝水晗纠正邝怡儿的马步，扶正他的腰杆。"身为皇家的人，更要有好的武艺。腰再直一点，扎马步是练武的基础，大皇兄当年也是这么练过来的。"
"可是，真的不行了。"说完，邝怡儿抿紧了嘴，大滴的汗水落下，双腿止不住地打着颤。胯下的香还有小手指那么长。他往后跳了一步，"怡儿不练了！真的好累，怡儿坚持不住。"
邝水晗心疼地绾起袖子擦去他的汗水，语气却很严肃，"不可以！"
"有大皇兄在，我就不用练了嘛！"浑身臭汗的小怡儿不管不顾抱住了面前的哥哥。
邝水晗无奈地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你啊！"
......

"大皇兄在哪里？他在哪儿？"长成少年的邝怡儿惊慌失措地质问着面前一个形容和他相似的人，那人不急不徐，只是如同说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事实般开口，"他走了。"
邝怡儿绞着自己的衣袖。"去哪里了？大皇兄说过要陪着怡儿的，大皇兄，他说过的......。"
"怡儿，不要任性，大皇兄他是幸运的，他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你该祝福他。"面前白皙美丽的人儿如玻璃般透明易碎。
"二皇兄，你真的要......"
"这是我的使命，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以后，你也要好好地辅佐父皇，做个有能耐的男儿。"
年少的邝怡儿没有轻狂，他只有依赖、懵懂和稚嫩，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我不要，大皇兄已经走了，我也不要再留在这里。"
话音未落，屋子里走进四个人来。
"莫非这位是三皇子殿下？怎么，来和你二哥拉家常？"
"南朔大人，各位法师，以后还请多担待。"邝水昭恭敬有礼地说道。
"那是自然，和你们蓝眸之人立下血誓是我们的本分，"说着南朔走到邝怡儿面前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邝怡儿躲躲闪闪不敢看向他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你这小不点，知道你大哥哥为什么走吗？他怕了，他是个懦夫！"
"胡说！你胡说！不是这样的，大皇兄不是这种人！"邝怡儿倔强地对上南朔的眼睛，"他不是！"
南朔收回手，背转身去，冰冷地说，"你知道什么，要立下血誓就要付出代价。每用一次神启，就要耗去鲜血与精力，消磨掉的生命力一去不返。你们这一代很难得，蓝眸之人有三，死掉一个马上就能有接续，如果你二哥哥死了，下一个就是你。除非......你学你的大哥哥，做一个懦弱的逃兵，是是非非就与你无关！"南朔回过身，轻蔑地看着邝怡儿，嘴角挂起一丝嘲笑。
"你说什么？！二皇兄会死？二皇兄......"邝怡儿艰难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邝水昭，"这是真的吗？"睫毛忽闪之下，已经有两行清泪划过了脸颊。
邝水昭默默地点了下头，"怡儿，这是我的使命，我生为邝云的人，不能弃国家于不顾。"
"非得这样吗？二皇兄，我以后一定好好练武，亲自率兵打仗，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怡儿，你还是不明白。你听我说，神启是远古的神对邝云的赐福。"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邝怡儿捂着耳朵蹲下身，"谁都不要死，谁都不许走！"他已经泣不成声。
南朔昂起头俯视着他，"你就是下一个，不然，就等着亡国吧。"
"别太过了。"另一位法师站出来阻止南朔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