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巴掌扇下来，打得我晕头转向，耳边嗡嗡地响。郁璎珞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手轻柔地像是羽毛，一遍遍抚弄着被他打过的地方，"红了。痛不痛？我帮你揉揉。"
这个变态，我拍开他的手，趁他不备撒腿就朝东弦跑去，脚下猛地被绊了一下。
"洛伽！"东弦惊呼。
我狼狈地撑起上身，擦了擦嘴唇上的血，怨怼地看向罪魁祸首，他轻蔑地回看我，道，"今天，就让你看清什么是真相，谁是会真心对你好的人。"
常青突然扯过我，把我推向了东弦那边，他像疯了一样嘶叫，"你快把旭还我！把旭还我！"
东弦把怀里的人像扔破烂一样扔了出去，随即稳稳地接住了踉跄而至的我，"有哪里痛？"
"你不是睡了吗？"
"你在身边我怎么舍得睡着，我一直都醒着，一直在暗中看着你。"
"你......"
我无言以对。回头看，只见常青泪流满面，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事物，死死地抱紧了不能回应他的身体。我心里一下子通透了起来，常青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这个昏沉不自知的旭。如果换成了是我，也会不顾一切，唯求深爱的人能够清醒过来，再一次四目相对。
"啊啊啊！"常青忽然长嘶一声，双手十指插入了泥土之中，他霍地直起身子，红了双眼向我们这边杀了过来。
"拦住他。"郁璎珞命令道，四、五个侍卫上前也架不住疯狂的常青，"你杀了他！是你！你杀死了他！"他拼命挣扎着，双拳不敌这么多只手，渐渐地，狂叫变成了受伤的动物般的呜咽呻吟，"怎么会这样，不要，不要啊......"他艰难地爬向了旭，抱住他的身子，摇晃着，"你醒过来啊，我求求你，醒过来啊，我不要你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已经疯了，带他下去。"郁璎珞挥了挥手。
"洛伽。"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和众多的脚步声，楼辰语不看我一眼，径直越过我们，直接面对郁璎珞。而西新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见到我不感到惊讶吗？郁璎珞。"
"楼巫师果然神通广大，机关算尽，你的步步为营令人叹服！"郁璎珞假惺惺地鼓了鼓掌。
楼辰语轻笑，"既然被你识穿，也就不值一提了，也罢也罢。"
"这个女人，还给你。不过也不知她给自己喂了什么毒药，傻傻愣愣，白给她吃了这么多月的米饭。"
"这话说的，多养一口人难道还会折损了你不成。"
"好说好说，你不也帮我养了洛伽这么多个月。是时候一物换一物了。"
楼辰语沉默了，他转过头来凝视着我，许久，他说，"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记得。"
东弦搂着我的手紧了紧。
"记得就好。郁璎珞，人是人，而非物。洛伽要去哪里，要和谁在一起，该由他说了算。"
"你少装好人！"郁璎珞怒喝起来，"邵洛伽，你给我把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这个人，楼辰语，他为什么杀了邝水晗他们而不杀你，偏偏还留了个麻烦的小孽种，让你遇到个怀了孕会带孩子的女人。"他抓起盒子里的玉玺，道，"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这个女人借由你潜入我的皇宫。"
"不可能，如果要偷玉玺，他早就叫薛晰晶动手了。"
郁璎珞笑了，他说，"你还有点脑子，可惜你的弯儿转不了他那么多。他要你相信我因为嫉妒，杀死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身孕的女人，继而一颗心奔到他那里去。"
我失神地听着他的话，心里默默地摇头否认，不是这样的，这都是他的臆想而已。可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是，我曾经无数次想当面问问楼辰语，为什么，当时他没有一并要了真世的命。
第五十五章 与否
我的目光投向了楼辰语，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我眼中读出怀疑来。
我不想。
"你没有对不对？要不然薛晰晶会帮你弄来你想要的，不是吗？"
"他说的都是真的。"楼辰语淡淡地说。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我不由地后退了一步，"所以......你杀了邝水晗和哑姑......还有收留了我们的老伯？"
"不错。"
"然后指使文欣跟着我？"
"是。"
"再散布谣言，让我下决心和薛晰晶一起逃出皇宫，最后遇到了你？"
"正是。"
"你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让我答应你，什么事都为你做？"
"反悔了？"
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说你喜欢我的话都是假的。"
"你又何曾真的喜欢过我。"
郁璎珞满意地笑了，"洛伽，你都听到了，他只是想要利用你。楼辰语，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但说无妨。"
"你不是要吞并天下吗？你不是想要我手中的这块玉吗？我，殊勋的王，拱手相让，要你就拿去，条件是洛伽要和我在一起。"
没等楼辰语开口，我挺身而出，"好，我答应你。"
"洛伽......"东弦浑身一颤，我回抱住他孱弱的身子，道，"但是，我要留在这里，照顾他。"
郁璎珞邪佞一笑，"你不怕我把他给杀了？"
"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想我真的恨你。"
郁璎珞深沉地看了我一会儿，说，"好，一言为定。对了，我还带了样小东西来收买你的心。"
"真世？"我已有预感。
侍女从屋里抱出一个小孩来，我慌忙上前小心翼翼搂进自己怀里。真世踢动着腿脚，挣扎着搜寻四周，终于看到了郁璎珞，高兴地叫着"爹爹"，郁璎珞一脸慈爱，凑过来把脸蹭了蹭真世，他笑着说，"这才像一家人不是？"
我尴尬地看向东弦，只见他一脸难掩的伤痛，我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明白的。"东弦嘴角微笑，眼神哀伤。
自此，郁璎珞住了进来，全然无害地成了我们的一支力量。
"下一步，你要做什么？"我找到了楼辰语，平淡地说。
"为什么答应他的条件？"
"接着要对付轩赫了是不是？"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他的。"
"巫师大人！"我打断他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我只是履行了我的承诺，做了我该做的，你难道真的不希望我为你换来这一切。多好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吞并了一个国家，史书都会把它写成一段佳话，民间会传成一个笑话。"
"洛伽。"楼辰语突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我，他隐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声不断地在我耳畔响起。
"对不起什么？"我任由他抱着，被迫地吸进他的气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有，在那个篝火的夜。"我无所谓地答。
"听我说，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我和你之间有一种深深的牵绊。你不是无缘无故到这个世界来的。"
"我知道是你运转时空把我和轩子维弄来的。"
"对。"楼辰语吞了下口水，"我和轩子维联系上以后，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还有......你那个世界的事情，那时我只是好奇，我以为我听到的都是光怪陆离的神话。"
"然后？"d
"然后我见到了你，我从你的口中亲耳听到了更为奇妙的描述，是你，让我对你的世界怀有向往。"
我似乎开始明白了些什么，琢磨着，我开口，"所以......你想去我的世界？"
楼辰语清明的眼神散发着神往，答案不言而喻。
"我没有足够的法力把自己输送过去，一定要借由首德和次符的力量。"
"吞并天下是假，夺取玉玺是真？"
"洛伽，也许你现在再也不信我了。但是我要你知道，我真的把你放在心上，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或许，是喜欢也不一定，总而言之，你对于我来说很特别，好像跨越了千年的隔阂，梦回瞬间的空落。"
"楼辰语，我不懂，为什么你执意要去我的世界？"仅仅只是为了那些科技神话？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楼辰语垂下眼帘，隐藏了他的眸子。"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谁。你能了解吗？从我有意识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我有法力，有见识，却不知道是从哪里获得的。我害怕哪一天，我突然就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就像我出现的时候一样。可是我又有一种感觉，似乎我要的答案就在你的世界里，它在召唤着我。"
我想了想，道，"是不是还要借助蓝眸的力量？"
"是。"他迟疑道。
我就知道他大费周折地笼络我，一定还有目的！
"好，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但是，你也要向我保证，不要再在我背后做小动作。"
楼辰语抬眸，"不再有欺骗。"
天下乱了，轩赫人人自危。
原先四分的局势转眼间成了三对一，如果作为邝云后人的我也还算是其中一国之主的话。人人都在笑话殊勋的君主为了个做过小倌的亡国皇子背弃了自己的一切，但求醉卧男人膝。
"我好想念你。"郁璎珞在我的体内驰骋。
"你想念的是这具身体。"我不带一丝情欲地说。"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放不开手，你知道的......这是什么？"郁璎珞惊诧地盯着我手心上狰狞的伤痕。
"你的好哥哥送给我的见面礼。"
"郁彬？他找过你？"他停下身体的动作。
"郁璎珞，你的哥哥很爱你，他不在乎你夺去了他的江山，他说那些本来就该是你的，要不是你为了一个男人，你该是一个英明的王，郁彬把所有的怨恨都报复在我身上，他本来以为我已经死在他手上了，可是不然。如果你还是不肯放手，你应该知道他还会回过头来找上我，因为这一次，你又做过火了。"
"邵洛伽，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第五十六章 踪迹
西新虽然换上了俊朗容颜，可依旧是一张扑克脸，我感到了他话语间责备的意思，他说，"邵洛伽，我们不能够为你召神启了。"
"这是何故？"
"东弦的身子不允许，如果硬来，他的肉体凡胎会崩溃。为了你的孩子，他不能变回真身。"
"对不起......"
"别跟我说这些。邵洛伽，我站在旁人的立场说一句，对他好一点，受孕会耗费他大半的法力。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他的魂魄无法再介入任何身体，只能四处飘泊。除非......"
"除非什么？"
"解开血誓，我们各自重新投入到适合的身体。"
原来如此，就好像邝水昭那次一样，不过还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解的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郑重地向西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西新哼了一声，"你已经让他受伤了。"
"你是指哪件事情？"
"你和其他人有染，他的心里就会有酸楚，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惹出祸端来。"
我见到东弦的时候，他手里正抱着真世上下颠弄，笑得一脸无忧。真世好像也很喜欢他，咯咯笑个不停。我抱过真世来，和他移进屋里让他坐下，正色道，"你小心别累到了。"
东弦的手握上了我的手背，"我没你想象的弱好不好，别把我当女人看。"
"弦，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法力会大有损失。"我回握住他的手，"你的辛苦我都知道，以后有什么心里话都要告诉我好吗？我不想你有什么不开心都郁结在心里。"
东弦的眼底一动，他苦涩地说，"洛伽，我胸口闷得慌......"
我靠近他，一手抚上他的胸口，"说吧，说出来会好受点，我听着。"
"我，我觉得很丢脸。明知道不能得到全部的你，这我是早就明白的，可是，一旦得到了一点，就期待着得到更多，直到你整个的心里只装着我一个人。洛伽，我的欲望在膨胀，却无法满足，我不该，不可以再要求更多了啊！"
我把真世安放到一边床上，回身抱住东弦的头，捋顺他微乱的头发，道，"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做到心里只有你。等楼辰语的事情完成了，等郁璎珞最后认清了事实，终于想通了之后，我和你，一起专心地养育我们的孩子，我许给你我的一辈子。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要觉得丢脸，我们还有一辈子。"
东弦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我鼓励他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要知道你在想什么。"
"洛伽，我认了，我该学着知足常乐，有现在这样我就应该满足了。"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你连你自己的话都不信，"东弦眼眸清澈，"楼辰语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你爱郁璎珞。"
"胡说！"我放开他后退了一步，叫道，"我怎么可能爱上他？他想着念着的不是我，他看着我的时候其实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
"那你为何如此激动，如此在乎他眼里看见的不是你？"东弦扑上来抱住我，"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因为......因为你爱他，你气他挂念着已经死去的那个人，你渴望他能有正视你的一天，真心真意地唤你的名字，洛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得没有错，我真的有希望郁璎珞诚意地对待我，而不是貌合神离地演对手戏。可是，这和爱有关吗？我同情他的悲苦，我愧疚自己占据了他爱人的身体，我震撼于他一意孤行的执意，可是，这些都不代表我要代替那个人去爱他，不意味着我要忍受他决绝不回头的行为。或许，在最初，我有心动过，甚至难过他对另一个人的深情，可是这些零散的思绪和情愫，在他固执的胁迫下又能维持多久呢？
"你的考虑是多余的，我对他没有那份心思。"
"但愿如你所说。"
我噤若寒蝉。
敲门声响起。
"法师，我能进来吗？"是桃子。
另一个声音桀骜地说，"问什么问，直接进去就是了。"
"不行，别......"
桃子似乎还要阻止，却有人抢先破门而入。
"你也在这里。"北望冲着我说，他还是原先旭清的样子，和桃子一样的发型，两人看着像父母故意彰显而整了相同发型的兄弟。
"望，你和那小孩的头是怎么回事？"东弦说。
"哦？这个啊。"北望回手撩过颈子后头的一束长发，"这是长命百岁辫，留着这个小孩会长得好。"
东弦摇摇头说，"不，我说你其他的头发，怎么都剪了？"
北望笑着挠了挠脑袋，一下子从背后缠住桃子，"还不是你家洛伽做的好事，把咱芝芝弄成这样，我啊，怕他一个人鹤立鸡群会无地自容，作为皇上的我如出一辙，也就没人敢侧目啦。"
只见桃子羞愤地在他怀里挣扎，分明比北望高了半个头，力气却没他大。"放手，我见你就是没那个好心，想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