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阿喀琉斯坐下，该亚也招呼赫克托耳坐下，卡珊德拉仍然跪在床边照看阿波罗。
“记得两年前地宫一劫吗？当时我是奉他之命企图拉拢克诺罗斯，将沉睡在地底的塔耳塔洛斯——地狱之神召唤醒来，但是克诺罗斯没有答应，反而引来你们，结果功亏一篑。
他想毁灭世界，天地，各个时空，也就是说他想要一切都回到原初，浑沌状态。当时我也是一心一意帮他，反正这个世界怎么样我在乎。而且，他短时间之内……※＆γεδ＃＠★○φψωρπκ↓〓※＃＆＠＼……呀，唔，啊——！”
该亚突然吐字不清，痛苦抓住喉咙跌倒在地，额上脖子上隐隐闪现墨色的图形字符，我这才想起她被下了禁制，有些话是说不出来的。
阿喀琉斯几个人紧张看着她，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连忙跪下，安抚她说：“平静下来，没事，你根本说不出来，静下来，他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该亚才恢复，满头大汗坐下来，卡珊德拉倒了杯水给她。
我们都静静等着她说下去，深吸一口气，她对我一笑，说：“谢谢，我们打算抓住你，却没想到最后关头宙斯插足进来。
也就是那一次，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和宙斯达成协议，以特洛伊城为交换，代替整个世界的毁灭，时间定在你死的那一刻，你是……算了，我还是不要做无谓挣扎好了。”
说完深感失败的低头喝口水，再次开口，“但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了力量，撕毁协议，要宙斯提前兑现承诺，当时宙斯是以自己的名义暂时平定神界动乱的，所以……”
“他才主动让位，让狄俄倪索斯即位，致使协议无效，让对方无法发难，对吗？”我接口问，微微一笑，扭头看阿波罗，说：“但是，事与愿违，却提前引起了神界动乱。诸神真是自私得可以啊，特洛伊是什么，你们掌上自保的一张牌一颗棋子？亦或者，我们所有的人类，都是？”
该亚无言以对，耸耸肩，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有什么办法，再说我们也尽力了不是吗？”
我冷笑，说：“你背后的那个人不是傻瓜吧，那纸协议恐怕也只是废纸一张，到最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你不就是他的第一个牺牲者？”
该亚面色一白，挥挥手，疲倦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被发难，要不是跑得快，烂在地底下都没人知道。”
“阿喀琉斯，现在我可是平凡女子一名，你一定要保护我啊！”该亚突然向阿喀琉斯献媚，纤纤素手伸过来。
阿喀琉斯偏头躲过，皱眉问：“你是吗？”
当然不是，看看床上恢复原样的阿波罗就知道了。
该亚悻悻然收回手，抱怨道：“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好歹也老夫老妻了……”
阿喀琉斯狠狠瞪回去，“谁跟你是夫妻，当初你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卡俄斯弃我而去，趁我睡觉时将我杀死，你想说这都是妻子的义务吗？”眼看两人神色越来越不对，我拉拉阿喀琉斯的手，低声劝说：“都过去了，阿喀琉斯，你也知道，事实不是那样的，当时，卡俄斯是身不由己才离开你的。”
阿喀琉斯一怔，也明白过来，苦涩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问该亚：“你刚才说要召唤塔耳塔洛斯，是怎么回事？”
该亚几次张嘴要说，都只能无奈合拢，叹口气，“对不起，我不能说。”
我点头表示理解，看向赫克托耳，他一直在皱眉思索，可怜的孩子，阿喀琉斯还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可是一点不知道，听我们来来往往说了大半天，估计也就是听天书。
于是说：“赫克托耳，这几天我们就不回去了，等阿波罗殿下醒过来，特洛伊平静下来再做对策，怎么样？”
赫克托耳眼睛一亮，惊喜看着我，猛点头，“好好，我让侍从为你们打扫一间宫殿出来。”
阿喀琉斯一脸不悦，但也知道现在非常时期，我们不能离开。
晚上和阿喀琉斯见过普里阿摩斯国王后被留下一同进餐，之后赫克托耳送我们回寝宫。
“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需要告诉侍女，她们会满足你们的一切要求。”赫克托耳低头向我们行礼告别，总觉得他是在刻意疏远。
我讪笑两声，说：“那就谢了，赫克托耳，你呢，这么晚了，不打算回宫吗？”
“我……”赫克托耳低头揉揉太阳穴，摇摇头，说：“还……有事，要到城墙上去看看，你们休息吧。”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没开口的阿喀琉斯忽然说：“他看起来很疲倦。”
我意外抬头看他，面前的男人很少注意这些的啊。
阿喀琉斯看我一眼，拉我进屋，说：“没什么，只是你不觉得做为主帅，他的精神太差了一点吗？”
“唉，我当然看出来了，可能是事务繁忙，太累了吧。”
“或许。”
“对了，阿波罗提到的翁法罗斯圣石……”进得屋来我拿出浴衣准备洗浴，阿喀琉斯突然问。
我想了想，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再说他最恨欺骗，偏头一笑，指自己胸口说：“他们用石头换了我的心脏。”
“什么？！”果不出所料阿喀琉斯既惊且怒，一把拉开我的外袍，手掌覆盖上来，仔细查看，细密的汗水渗出额头。
我按住他的手，轻声安慰：“没事，你也看到了最近我的身体不稳定，这么算来还是我捡了个便宜，你看身体上的伤疤都没有了。”
这是事实，阿喀琉斯虽然一直没有问我的身体状况，但也知道。
仍旧狐疑的，阿喀琉斯凝视我，一字一顿说：“琛，不要骗我！”
我身体一颤，笑得有些勉强，说：“都这个时候了，我怎么能骗你，相信我。”
阿喀琉斯点头，放下手抱了我一会儿。
我伸手环上他的脖子，轻声叹息，问：“一起洗澡？”
“嗯。”
第49章
早晨吃过饭才知道昨晚雅典娜神庙倒塌，城中发生暴动，赫克托耳一宿没睡，派兵镇压。
“神庙倒塌就倒塌吧，为什么会发生暴动？”
我问对面狼吞虎咽一面漆黑的埃涅阿斯，他抬头看我一眼，呼噜噜喝麦片粥，往嘴巴里塞面包，说：“雅典娜女神可是特洛伊城的守护神耶，城中多少人信仰她啊，神庙倒塌，发生火灾，人们惊恐万分，一些无赖暴力份子反王室者当然会利用人们的愤怒情绪煽风点火，再说赫克托耳下令封城，将半数以上企图外迁的居民挡在城内，不乱才有问题呢。”
“这倒也是。”我点头，看阿喀琉斯，他吃完饭正在喝牛奶，看我说：“让赫克托耳派几个人给我们，我们到城中各个神庙去看看，我觉得雅典娜神庙只是一个开始。”
我表示赞同。
下午才见到赫克托耳本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宿没睡的原因他看起来异常憔悴，刚才远远看见他的背影，简直形销骨立，我和阿喀琉斯都感心惊。
似乎他自己也查觉精神不济，几番出错后就让埃涅阿斯作主，格劳科斯，安忒诺耳，安喀塞斯等人协助，他带着我们到城里安抚群众，巡查多处神庙。
神庙四周的建筑也遭到大火舔噬，焚毁严重，人们在瓦砾堆中忙碌，祭司团众人正在安抚民心，环视一圈，我遗憾叹息一声，说：“雅典娜护城神像也被烧毁了吧，真可惜，我还想一饱眼福呢。”如是一说看看四周残壁颓垣，越发遗憾，不由摇摇头。
前面用木棍翻开石块的赫克托耳闻言，回头看我一眼，笑得有些古怪，说：“倒也不是不可能，神像是特洛伊的圣物，没那么脆弱。”
我不以为然，说：“我记得神像是木雕的，看这火灾残留现场，昨晚火势恐怕不小吧？别说是木头，就算是金银都该化为水了。”
阿喀琉斯好笑拍拍我的肩，说：“难道你没听说李代桃僵吗？”
李代桃僵？
我看赫克托耳，不懂他们了卖的什么冠子，赫克托耳无奈摇头，说：“有的时候你迟钝得真可以。为了保护神像，摆放在前殿祭坛上的神像只是个替代品，真正的神像放在后殿——”
“昨晚起火时五位祭司长拼命回到后殿，按下机关将神像沉入地底密室，现在正在挖掘祭司长的尸体。”旁边一位随行的祭司接过赫克托耳的话悲切说。
众人沉默。
赫克托耳抬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浓重的焦臭味，天空中飞禽的迁移没有停止，毕竟神界中枢机构南迁，给三界带来的冲击不容小觑。
低头来看我，“欧阳，想看神像吗？”
我一愣，倒也不是不想，只是人家拼命保护下来的东西，我这个时候去瞻仰，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扭头征询阿喀琉斯的意思，他点点头，说：“想看就去吧，别太在意，天灾人祸无法避免。”
是啊，于是释怀，迈步跟上赫克托耳，谁知走在前面的人身体突然摇晃起来，眼看就要倒头栽下，我扑上去扶住，就势将他搂在怀中蹲下。
“赫克托耳，怎么了，突然之间……”
“帕卓克斯，帕卓克斯……”赫克托耳眼神迷茫看着我轻声呼唤，抬手覆上来。
我身体一僵，偏头躲避，狼狈看着他一脸痛苦挣扎，果然……伤害，无法避免啊！
轻轻握住赫克托耳的手拉下来，我动了动嘴唇，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高大的人影落下来笼罩在我们身上，我茫然抬头，他焦躁的眼神落入眼中，怀里赫克托耳也似乎回过神来，立刻起身推开我，“对不起，昨晚没休息，可能是累了。”
我一时也找不到话说，讪讪起身站在阿喀琉斯身边，低头难过看着地面上落寞的影子，几不可闻的说：“请照顾好自己，赫克托耳。”
赫克托耳的背影顿了一下，随即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大声说：“后殿的位置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
阿喀琉斯伸手捏了一下我的手，我抬头看他，阳光下金发男人不无担忧的无声安慰着，我点头微微一笑，我明白，我明白，伤痛总会随着时间平复，可是这一刻的痛却无法安慰啊，张嘴想开口却只能颓然哽咽，回头挺直脊背大步走向赫克托耳。
果然地底下有一个黑洞洞的密室，随着滚落下去的石子发出空洞幽深的寂寞回响声。
我向下探了探头，年代久远的尘埃气息直冲鼻孔，拉住正要下去的赫克托耳，说：“等一下，让人先拿火把来，不知道里面通不通气，冒然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赫克托耳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我不容他迟疑，一把将人拉上来，说：“这个密室几百年没用了吧，昨晚一场大火也说不定会有气体泄漏进去。”
回头待要吩咐随从点火把，不料不远处清理现场的奴隶突然发出惊呼声，周围人群也不安围拢，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我们也由随从开路挤进去，看到两三个祭司蹲在地上围在一个刚刚露面的物体打量。
“怎么回事？”赫克托耳弯腰仔细看那个面目全非的东西。
主事祭司清理干净面上的石块尘土，把那东西反过来，是一面金盾，中间一幅浮雕是墨杜莎的头，顿时在场众人都了然，惊讶声四起。
祭司也慎重抬头看赫克托耳，说：“这是，雅典娜女神的盾牌。”
赫克托耳默然，蹲下擦干净盾牌上厚重的尘土，露出盾肚上密密麻麻的划痕，旁边有斑斑血迹，一切都不言自明。
赫克托耳扭头示意随从疏散人群。
好在群众大多不明所以，只是不满嘟咙着离开。
我单膝跪在地上，手划过雅典娜的金盾，边沿都有刀剑留下的粗糙刻痕，连主战的智慧女神都会……
“嗯？旁边还有人！”阿喀琉斯忽然出声，大步奔向离盾牌不远的地方，那里一堆瓦砾正在松动垮下来，一个白衣人蠕动着挣扎出现。
阿喀琉斯很快翻开砾石，将那人救出来。
是昨晚进入后殿的五个祭司之一，其他的都已葬身石堆下还没有找到尸体。
那人被救出后还保留最后一丝神智，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拼命指向西北方特洛伊平原的方向，颤抖着嘶哑喊叫睁大眼想要说出什么来，我们焦急扶住他，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最后老祭司什么也没说出来吐血而亡。
赫克托耳立刻吩咐随从处理尸体，让祭司团准备葬礼，尔后我们三个人留下来对着盾牌一筹莫展。
“咚！”
阿喀琉斯把盾牌竖起来，里外看了一遍，皱眉说：“看来打斗异常激烈，你们看，刀枪痕迹很集中，基本上都在盾肚上，边缘的刻痕也很密集，但是敌人不多，四到五个人，不会超过五个，两个使用镰刀，一个使剑，两个使长矛，还有这里，你们看，盾首上有爪痕，血迹应该是脸部以上头部流下来的，可能是敌方突袭应变不急所致。”
第50章
赫克托耳和他一样战斗经验丰富，默不作声算是同意了他的分析，我不禁叹为观止，不过一块破破烂烂的盾牌就可以将战况分析个七七八八，不愧是希腊人的大英雄啊……（某人犯花痴了……）
“而且，”赫克托耳接口说：“由此可以看出昨晚一场大火并不是偶然，正是他们打斗所致，你怎么看，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抬头望向西北方，正是刚才老祭司指的方向，说：“既然她不在这里，那么应该是落到了希腊营地。”
的确，祭司所指的地方就是希腊联军驻扎的方向。
“琛，我回营地一趟，你在这边观察神界动向，多注意神庙，那里是他们与人类连接的纽带。”沉默良久阿喀琉斯才做出决定，不同反驳安排下来。
我无奈只能接受，看看赫克托耳，他这个特洛伊统帅可不是摆设，阿喀琉斯的安排无疑冲撞了他的权力。
赫克托耳摇摇头示意我不用在意，我点头，连忙追上头也不回大步走向城门口的男人，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大方，还是在逞强。
好不容易赶上一把抓紧他的手再不愿放开，瞥眼看看他，嘴唇上勾，表情十分愉悦。
也不管他是不是得意洋洋，小声叮嘱：“路上小心，最近到处都不太平。对了，阿伽门农如果为难你你就说我还在特洛伊，要是不怕我把希腊联军的防守弱点抖出来就只管开战。还有，可不可以去看看伊菲斯她们，好久没见，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担心，还有，破小孩，你让他安心呆在狄俄墨得斯身边，还有，就是你告诉狄俄墨得斯要是他敢欺负破小孩，我回去就把他大卸八块！还有，你，可不可以，早一点……回来？”我低下头不敢看面前笑得很可恶很歉揍的男人，面红耳赤踢踢脚下滚动的石子，声音又低了一个八度，轻声说：“还有，就是，我很爱你。”
时时刻刻都很想告诉他我爱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着下一刻会不会就是世界末日，想要争分夺秒的爱他，想要永永远远守着他。
恐惧着这份爱，呵护着这份爱，脆弱的，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长久爱恋。
温暖的大掌穿梭过头发，掬了一捧凉如水的发丝在手中阿喀琉斯双手托起我的头，略微粗糙的指腹拂过唇，他低头深深潜入我的眼我的灵魂我的身心，深深的凝望着。
然后他告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尔后他上马绝尘而去，我站在飞逝的风中，失落抚摸还残留着他体温的唇，不可抑制的，咧嘴一笑：“这个吻，先欠着，回来后加倍索要！”
在王宫寝宫宫殿门口再次看见瘫软在栏杆边的赫克托耳，只见他满头大汗，双手指节泛白用力捏紧石栏，紧闭眼眸，咬牙忍受着什么。
我吃惊上前，抓住他的手，大声问：“赫克托耳，赫克托耳，你怎么了？”
赫克托耳神智涣散睁开眼好不容易才认出我，虚弱一笑，推开我强撑着要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