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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洲神迹——by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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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走着,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人......做了怎样过分的事吗?"
"说来事情是因你而起。"
瑟乐将小秦走后的事情简略重述一遍。
那日送走小秦后,瑟乐把船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查问事情缘由,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始作俑者罚的最重。
那艺者本是这次艺天者大赛开幕表演的串场领舞,这次机会可是平步青云的美事。
他大概想不到也想不通,瑟乐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子免除他的资格。
按照合宣的规矩,他的名额由他的直系师弟顶上。
他又气又妒,处处与师弟作对,有一天晚上把师弟灌醉了,推进河里。
等瑟乐发现了事情,船已驶出尽十里,掉转方向回航去捞,也没有捞到人。瑟乐一怒之下,把那艺者降为雪衣学徒,命他扫地洗衣打杂,侍奉师兄,从头学习如何做艺者。
先前遇见的几个蓝玉艺者口中的沧澜,便是此人的倒霉师弟,被推入大河生死未卜。
说来合宣的规矩奇特也诡异。
合宣是个崇尚技艺的国家,对高超技艺的追逐超过了礼俗和年龄辈分的限制,很多事是完全乱来的。新手艺者求学的过程是靠姿色固然不假,别的国家暗渡陈仓的事,到了合宣就成了光明正大的台面事。
四国通行的法令有云,红玉以上的艺者只允许收两名正式徒弟。师傅引退后,两名徒弟中较优异者可继承师傅的名位,这两个徒弟与年长艺者的关系非比寻常,难以一言概括。歌王的两个弟子就是他的两房妾室,但也有艺者和他的两个徒弟是情同父子或是手足。
在烟洲,艺者与达官贵人和同行者通奸是犯法的,看犯案者的身份、地位而论,情况最轻的是罚钱,严重的要下狱。所以烟洲的艺者没有敢明言自己与哪个上位者有肉体关系的。但在合宣,与权贵或高级艺者有一夜风流是大大的值得炫耀的事,新手出道的资本。
那艺者和他的师弟平级,师出一处,水平自然也是不相上下的。谋害师弟固然应该重罚,但瑟乐对于重罚原因的解释实在令小秦汗颜。
"其实除了刚才我说的两点外,还有一个原因。沧澜与我早年相识。他是个有才华有志气的人,洁身自好,不苟且不钻营,不畏权势不屈淫威这一点我最是欣赏。后来我做了艺天者,他虽只是碧玉艺者,我们相处也不觉突兀,他就是这样淡泊清高的人......唉,我怎忍心如此明珠一样的人被小人害死?"
瑟乐流露出些许哀然,俊美中带着忧郁,越发看得人心上抓挠,恨不得替他蹙眉。
小秦没有计较他假公济私的嫌疑,反而开解他道:"河面上打渔船不少,一个大活人掉下去,渔民看得见呀。再说,好人有好报,这么一个好样的,老天爷会保佑他吧?说不定他现在正在渔民家里休息,心里惦记怎样追上你们呢。"
"好灵的小嘴。"瑟乐笑道:"其实我也觉得沧澜没有死,他是弱酒家的人,怎么可能会烂醉呢?弱酒沧澜,弱酒沧澜......是不是个好名字?"
"是啊......好名字。"c
白水瑟乐,弱酒沧澜,诗意又押韵的名字。
小秦暗暗吐舌:怎么有点像日本名啊。

不耻下问

在和宣船的日子,比之前还要轻松许多。瑟乐对小秦客气又包容,船上也没有天雨越云那般强人招惹他,可是小秦总是无法放松下来--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瑟乐的书他全看完了,日子更加无聊,看看和宣艺者排演,摆弄一番古怪乐器,或者随口哼一些小调子哄人,接触之下发现,和宣艺者并非想象中那般黑。
"小秦,今天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歌儿唱给我们听?"
混得熟了,小秦已成和宣船上半个自己人。
一大早的,刚就着热汤吃了点干粮,便被几个蓝玉艺者拉到排演的房间。
"我肚子里才多少存货啊,早给你们唱完了。"小秦不欲过多表现自己,"反倒是你们,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绝活露一手让我见识见识吧。"
"这怎么成,我们只是学徒而已。"
大艺者们摇头摆手,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说了句气得小秦吐血的话。
"我们毕竟是国属的蓝玉艺者,未经上面允许不得私自表演,不像你是布衣平民,随便唱几句也没人会说闲话。"
几个大艺者的眼神里折射出无辜的光芒,怎么看也不像是刻意的。
只能说,严重的自我感觉良好随着他们升阶而根深蒂固。
那是一种"我天生就是天才,别人没的比"的口吻,能够把任何谦逊的话变成理所当然的、洋洋得意的自恋。
看着他们,小秦想起照片里的芙蓉姐姐。
唯有一点是他们与芙蓉姐姐不同的--他们个个都是美人胚子。
用白粉修饰五官,油彩画蛇添足,穿着正式而死板。
瑟乐和他们相比,不知优秀多少。
秉承合宣的白嫩肌肤,秀致五官,修长匀称的身形,还有一头引以为傲的紫色长发,言谈得体,举止优雅......
和天雨越真有点像。
天雨越真比瑟乐更高些,身体削瘦而充满力量感,白发碧眼,皮肤略带深色,举止气质却好似江南水乡的书生,美得又野性,又清柔。
都是大美人啊......如果他们生在现代,肯定能做大明星。
不过周围人对他们的态度,也与看待明星无异了。
如果瑟乐和越真与那些艺者们一般,自恋,虚荣,狭隘阴暗,装腔作势,小秦不知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忍受下去。
他们的存在,或许是小秦不该高攀的存在。
也是他们的存在,让小秦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值得追求的东西。
谈不上仰慕,小秦单纯的想要和他们做朋友,也越来越依赖这种感觉。

"大人,咱们下船走走吧。"
"就是呀,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吃点饭吧,啃了好多天干粮啦。"
"就算不吃东西,下去走走也好啊。"
......
听着下属们抱怨旅途劳顿,瑟乐知他们是满肚子的牢骚,只是碍于他的面子不敢发作而已,不置与否地笑道:"谁说继续赶路了?靠岸抛锚吧,咱们进城吃点东西,顺便补给船上的物资。"
众艺者欢呼雀跃,纷纷回屋收拾穿衣。
这些艺者平日里娇生惯养,叫他们坐半个多月的船,真是为难他们了。
转念想起,还有个闷得快生病的小家伙在房间里背书,低头一笑,回到房间。
"小秦,这些书你已看了三四遍,不腻吗?"
"瑟乐哥哥!"小秦兔子似的跳起来,"怎么不闷?!这些书快被我啃烂啦!"
"这些可是我大哥的藏书,弄脏一点也不行,"瑟乐摸摸他的头。初见时湿漉漉半长的发,如今已长及肩膀,"船靠岸了,今晚我们进城吃点东西,快穿衣服。"
"可是......我没有衣服。"
住在艺者船里,学的是艺者的穿着。平日为了练功,只穿肥大的棉布衫裤,下船时才换有中衣的正装,绒披风与各个时节应穿的鞋子。
小秦之前穿在身的那套天雨越云的衣服被圣火阵烧破好几个窟窿,又在逃命时沾上风行兽鳞粉的恶心颜色,早已光荣下岗。船上艺者只随身带一套备用艺服,即便能借来,以小秦这样一个没名头的小卒,也穿不起那种代表着艺者阶位的衣服。
瑟乐将自己的衣箱翻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一件雪衣艺者的艺服。
"先将就穿这件吧,到了城里买件合适的。"
那是一件合宣款式的雪衣服,秉承烟洲一般的宽松,又有不同。
烟洲艺服不束腰,袖子奇大无比,上衣长及大腿,裤腿宽敞,穿起来比较休闲。合宣的艺服也是广袖设计,但大小合理,便于活动。上衣长及膝盖,像件大袍子。
穿好衣裤后,小秦发现还有一根一寸宽的厚锦锻带子和四根绣纹并系着五六个大小不一的银色圆环的带子不知用途。
小秦把它绕在腰上,叮叮当当的,很是有趣。
"瑟乐哥!你来看这个。"
瑟乐从屏风后绕过来,惊讶道:"怎么回事?"
"这些带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衣带。"
瑟乐神色恢复如初,拣起锦缎带子。
"双手平举,挺胸抬头,深吸一口气。"
小秦照做了。瑟乐将带子围在他腰部,使劲一系。
看不出瑟乐肌肉单薄,却那么有劲。
小秦被勒得又疼又喘不过气,登时感觉眼前一黑,扑进瑟乐怀里。
"不要了,快、快拿下来......"
再多缠上一会儿,怕是船都下不去了。小秦抢过带子的两头,为自己"松绑"。
"瑟乐哥哥,你干吗这么对我?"
"抱歉,我忘了你还不习惯。"瑟乐的眼睛静静盯着小秦,"这是合宣的古老穿着方式,我本只是想给你示范下......"
"咳咳,不是吧?你也缠这么紧的衣带?"
"现在已有许多人不遵古制,你别管这带子了。"
小秦忽然想起来,以前小乔告诉他:瑟乐是个阴子。
"合宣人喜爱环状的装饰物,银环是神圣的象征。"瑟乐拿起另一件系了圆环的长带子,"带子也是我们自古流传下来的吉运之物。这缠绵银环......"
"缠绵银环?"小秦疑惑地盯着那一团,好奇怪的名字。
"想知道怎么用么?"
不待小秦回答,瑟乐双手抓起带子,向头上一抛。
四根锦缎彩带飞向房间的四个角,咯噔一声,卡进墙的机关凹陷处。带子的另一头,如灵蛇般飞起,缠绕在小秦身体上,纵横交错,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捆绑美感。
经过四根带子的捆绑,小秦只能轻轻扭动脖子和腰腿,手与脚皆无法抬起。
而对面的瑟乐,望着他的眼神,渐渐凝固到冷漠的极致。
小秦不是傻子,心下忐忑之余,开口轻轻道:"瑟乐哥......这是干什么......"
瑟乐抄手靠近,气息几乎喷在小秦脸上,"这样,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跑不掉了吧?"
他的话语里蕴含着一丝悲凉沧桑的信息,小秦怔怔地望向他。
"这付环是我哥哥的......"
飕地一声,四条环带齐松,落在地上。
"你不必担心被我哥哥束缚住,因为他已经成家了。"瑟乐释然一笑,"来吧,咱们进城去。"一前一后,判若两人。
小秦被他唬的有些懵,愣愣地由他牵着手出去。
进了城,坐在酒楼里吃饭的时候,小秦才想到:瑟乐哥凡事都喜欢用实际操作来解释,这个习惯未免有些......咳咳,以后还是不做好奇宝宝了。

情愫莫明

有一种人,哪怕他笑容满面敞怀拥抱,小秦也不敢靠近。
彩秋便是这样的人。
有一种人,哪怕他阴阳怪气阴云不定,小秦也能够接纳。
瑟乐无疑是这样的人。
警惕,疑心,都无法对瑟乐真正奏效。
一看到他柔美的笑容,心情也会大好,杂念全部消失,脑袋里空荡而清澈。
越想越觉得,之前瑟乐反常的举动不是针对他的。
那或者只是睹物思人的一种宣泄方式?

"你们先回船上照看着,我带小秦去买点东西。"
吩咐了手下的艺者先离开,瑟乐带小秦走进一家书店,"这些是四国通行的印刷本,虽没有哥哥收藏的本子珍贵,你选吧,多选几本也没关系。"
小秦点点头,开始认真挑选书籍。
中途瑟乐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不知去干了什么。
小秦挑了将近十本书,瑟乐为他结了帐,吩咐伙计将书册送到城外港口交给船上的人。
出了书店,又入布庄为小秦添置几套衣物。
这种行为,理解为小情人逛商场,似乎颇为贴切。
但瑟乐与情人这个字眼画等号的可能一出现在小秦脑海,全身血液便似点燃了似的,有一种手足不宁的不安感。
这是怎么了?
[小傻瓜,是不是爱上你的瑟乐大哥啦?]蒹葭揶揄他。
[别胡说!]小秦心里怪别扭。
[他何时说自己有情人了?反正我是没听到。不过做艺者的基本上没有清白身子,就算是瑟乐出身望族,也总有比他地位还高的人呀。]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说的可是实话。]蒹葭嗤之以鼻,[贵族的丢人事多了!一夜风流算不得什么。煦国的风俗中,如果一个阴子嫁入家中五年内没有生养,家族里的所有阳子都可以与他欢好,直到他有孕为止。]
[什么有孕?男人不能......呃,没什么,就算他不能生养,那也不一定是他丈夫的错啊,也许是他自己有生理缺陷......]
[你可真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屁孩,]蒹葭凉凉地叹息道,[阴子永远不可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会是阳子。]
[你可知孩子如何形成?人的身体里有一颗神灵祝福的火种,呱呱落地一刻种子发芽,一岁复一岁抽枝开叶,直到特定的时间开花,花谢后,青色的花痕显现在腋窝下的是阴子,在胸口的是阳子。体征的分化是力量分化的一种形式,阴子体内的火花凋谢后隔年长出新花,他们的力量来源于火之花;阳子的花凋谢后不再开放,他们的力量来源于火之叶。火之花年年谢又开,永保鲜活,火之叶不能再生,一旦残缺,修补需要极长时间和法力,残缺的火之叶无法与火之花融合力量。你可明白?]
[明白,没有不能怀孕的阴子,只有不行的阳子,这样?]
[嗯,孺子可教也。]
[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拐弯抹角的......哎呀~]
蒹葭拽着小秦一缕头发,[所以,你应该庆幸遇到我这样一个知识渊博的大哥!没分化的臭小孩,快叫声大哥来听听。]
"放开,哎呀......你!我才不叫你大哥!"
得意忘形之间,又把话说了出来。
小秦愣愣地,发觉自己甩开了瑟乐的手,并且说了一句会被误会得很严重的话。
"小秦?"瑟乐错愣之下也不以为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天色不早了,我们要快点回船上。"
"啊?!"小秦猛然回过神来,"好的,我们快回船吧!"
一路,走得风风火火,浑浑噩噩。
来到船停泊的港口,远远的便见一群艺者围成一堆,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指指点点。
瑟乐走上去,拨开人群,"怎么回事?"
几个蓝玉艺者忙凑上来禀报,"公子,有个平民找您,自称知道沧澜的下落。"
话音未落,一个穿土布衣的乡下青年挤上前来,虎目瞪了瑟乐半天,冒冒失失道:"你是不是这艘船的主人,叫瑟乐的?"
"是我。"瑟乐优雅地行了一礼,"听说老兄知道我们船上走失的艺者沧澜的下落,还望不吝告知,沧澜身负合宣国体所托,不能缺席下月举行的艺天者大赛。"
那乡下青年皮肤黝黑,比瑟乐高一头多,身体壮实,脸晒得红里透黑,五官不能说是俊美或者阳刚,或者也可以说阳刚中带着一丝俊美。长得倒是不错,可惜粗布短衣,草鞋蓑笠,硬生生埋没了这么个金镶玉。
"......我、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也听不懂漂亮话。可不可以给我一口水喝?"
"当然可以。"瑟乐侧身相邀,"兄台请上船。"

那乡下青年一到船上就大惊小怪,赞叹着船内各种部件器具的华美,大口吃着船上精致的小点心,拿瑟乐珍藏的好茶牛饮。
众艺者望着他的眼神冷若春冰,他却毫不在意。
"老弟,你这艘船真不错。"乡下青年干掉一整盘点心,把最后一滴茶水也喝干,鼓着腮帮子边嚼边说,"东西好吃,水也比我家井里打上来的好喝,还有不少漂亮阴子啊,是不是老弟你的家室?"
点心渣子喷了瑟乐一身。
瑟乐略嫌厌恶,用袖子包着手拂掉,"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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