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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梦——byfat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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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门口的人我打点过了,不过你只能呆很短的时间,被人发现就惨了。"唐铎看着我麻利的准备着,仍然有点不放心的交代道。
"恩。"我跟在唐铎身后出了王府,坐上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向刑部偏门,一路上尽可能做到不惹人注目。之后我垂着头跟在唐铎身后,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进入那个熟悉的地方,似乎与我之前呆过的是同一个,阴暗潮湿,还带着腐朽的气息。
"尽快。"唐铎拍了拍我的肩,让牢头打开门后把我放了进去,擦肩而过时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冲他笑了笑,示意放心。

我在黑暗中调整着自己的眼睛,待到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景物时才缓缓向前。里面关了三五个人,都被铁链锁着,似乎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墙上,用来限制他们的行动。我心底一惊,这样的囚刑只有那些犯了死罪的人才会用到,连我当初都只是带了脚镣而已,他们......
"谁?"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在狭小的屋子里响起。虽然我从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却感觉后心泛起层层凉意,少有的惧怕感毫无防备突然席卷了我。

这个人,难道是......

报复
阴暗潮湿的环境,霉气漂浮在空气里四溢开来,不知名的角落里滴着水,死一般的沉寂。这种环境我很熟悉,熟悉到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而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幻。
可惜不是。

我极力压抑着身体情不自禁泛起的颤抖,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唯一还清醒着的男人面前。他已经苍老的泛着灰白色的头发像杂草一般稀稀落落垂在胸前,脸上松垮的面皮沟壑起伏,嘴唇干裂,身上布满了鞭痕,似乎这几日来享受了与我当初一般的待遇。
不愧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到了现在还能清醒着面对我。他的眼神里凝聚着刀子般尖利的光,虽然痛苦让他难以抑制的抽动,唯有那双眼睛,是绝不肯臣服的狮子般的坚定。
可你毕竟是老了,我笑笑。鸟尽弓藏,即使不是我,你最终也未必能有比这更好的结局。

如果天下为一棋盘,世人便皆为棋子。赵定谭,你也不比我好多少,都是别人手中的一枚卒子。

"我是叶辛。"我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刚才问出的问题,并且很轻易的捕捉到他眼里的惊恐和诧异。果然是老了,连掩饰都不会了。
"怎么,怎么会是你......"他微喘了一口,喉头艰难的动了动。他的身体被铁链所束,此刻只得极力仰了头看我,牵动了身体的痛处,身后的铁链叮当作响。
"因为你抢走了我的东西,现在,我要拿回去。"我压低声音,顺着墙边依次观察另外几个人,除了我认识的赵奚和赵琦,加上此刻仍然清醒的赵定谭,还有两个人,一老一少,却是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们身上都是鞭痕,唯有赵琦的鞭伤较轻,看来是今天刚打的,地上有极小的一滩血渍,凝固在赵琦的脚边。
"什么......咳咳......什么东西?"赵定谭挣扎了一下,疼痛让他不由得咳嗽起来。苍老的声音配着他发出的风箱般的气喘,让我想起从前一个肺被打穿的人最后的样子。
"我姐姐的命,还有我十六年的自由。"我终于停了脚步,又走回赵定谭的身前,目不转瞬的盯着他,一字一句。
"啊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赵定谭听罢我的话,突然疯狂的笑起来,伴随着撕裂般的咳嗽声,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把身后的铁链都拽的笔直,而后又重重砸向墙边,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什么好笑的!"我一把揪住赵定谭胸前的衣服,把他狠狠的压在墙上,他那单薄的身躯苍老而又脆弱,似乎只这一压就会化为粉末。
"我笑你天真......天真......"赵定谭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里面满是戏谑与不屑,让我心里涌起一种想要把那双眼珠抠出来的冲动,压也压不下去。
"你父亲就是......就是个笨蛋,没想到......咳咳......儿子更傻......啊哈哈哈哈......"赵定谭用枯枝般的手抓住我的手腕,铁链疯狂的碰撞在一起,刺耳的声音让我头痛欲裂。
"你什么意思?"我松开手,任由他顺着墙壁滑下,却因铁链的束缚而不得不半跪下来。
"你就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而复仇么?那么你......你终将失去一切......"赵定谭仰了头看我,恶毒的笑容像刻痕一样凝固在唇边。"权力,只有权力......才是一切,其他的都是虚假的......虚假的......"
"无药可救。"我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厌恶感快要让我窒息。如果不是顾忌到他已经身在刑部大牢,我真想亲手掐死他。
"不管我为了什么目的,你的下场都只有死,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所以只要让你们赵家陪葬,我就没什么可惜。"我退后三步,握紧双拳压抑体内奔腾咆哮的杀意。
"赵定谭,你们赵家欠我的,我会尽数要回来!"

"嘿嘿......"赵定谭突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发出仿佛从喉咙深处压抑而出的笑声,阴冷而带着算计后的得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以为你真的......杀得了我么?"赵定谭似乎恢复里最开始的冷静,粗重的呼吸声后是他愈加明亮的双眸,还有满眼的怜悯。
"通敌是死罪,不用我动手你们也活不了。"我把手中握得沾了汗水的钢针又弹回袖中,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甩出去误杀了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赵定谭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说了句看起来不相关的。"我没有用了,就被一脚踢开,你......也一样......"说罢,似乎再没有力气笑,只是保持着被铁链拉扯的姿势,无力的喘息。
"你放心,我会活的比你久,就算死,也会比你死的好看。"我无力的笑笑,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一次果然不是偶然么,那么,下一个......

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我从身上摸出一个青瓷小瓶,打开软木塞,自己屏了呼吸,轮流在每个人嘴里滴了两滴药水。轮到赵定谭的时候,他没有反抗,只是眼里还带着轻蔑的眼神,死死的盯了我看。
"放心,不会让你们死的,我没有这么蠢,在这里弄死你们就等于跟你们一起去死。"我重新把药瓶放好,慢慢退出牢房,站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说道。
"这种药叫‘紫陌',不会致人死地,也不会让人痛苦,我是怕你们对别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好好睡吧,反正你们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我笑笑,退了出去,重新把门锁好,里面安静的像是关了一群死人,再没有半点生气。

"没事吧!"走到甬道的出口处,唐铎早已焦急的等待在那里,见我出来,连忙跑过来问道。
我没有理会唐铎,飞快的冲了出去,心跳的越来越快,胸腔里一股股闷痛散发开来。跑过几条街巷,此时街道上早已没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我终于瘫软在地上,大声的呕吐起来。
"叶辛!"唐铎不明所以,却被我脸上的惨白吓住,把门口的马车扔到一边,飞快的跟着我也冲了过来。刚转过一个拐角,却看见我跪在地上呕吐,吓得连声音都抖了抖。
一幕幕带着血腥味的画面在我眼前闪现,胃里早已不剩什么,恶心的感觉却还包围着我。身后突然温暖起来,朦胧中,颤抖的身子被一个人拥入怀中,紧紧的搂了起来。

"衍......"我低声喃喃道,感觉身后突然一僵,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身后那个熟悉的白衣,却是唐铎。
"对不起。"我心里突然一慌,挣扎着离开了唐铎的怀抱,眼前的少年第一次露出如此沉静的表情,一言不发,却跪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看透一般。
他看着我,半晌,从怀里摸索出一块丝帕,想要替我擦拭。我不自觉的躲了一下,看见他的手就僵硬的半举着,心有不忍,接过他的手帕自己擦拭了一下嘴边。
一丝一缕的红色。

"为什么会这样?"他看着白手帕上那抹醒目的红色,淡淡的问道。
"大概,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捂住胸口,那里,心还在疼痛。身上此时失了力气,只有依靠唐铎,半搀半扶,将我拖回马车里,静静修养。

果然还是不小心沾上了药么?我闭上眼睛,有点后悔当初下了药后还跟那群人废话。
"紫陌"的药性特别大,而且在常温下就能挥发,我刚才大概是闻到了一点,才会如此反常的不能控制自己,想起从前杀人时的事情,以至于恶心呕吐,甚至到现在还无法压抑下去的杀意。
这种药的成分是从曼陀罗的种子里提炼出来,加入其他一些配药熬制成液体。只要几滴就可以让人神经紊乱,产生幻觉,把记忆中最不愿接触的画面重复播放,直至疯癫。好在我只是闻到了气味,还不至于产生那么严重的效果。

"王爷,回府么?"帘子外,车夫小声的询问唐铎。
"回府。"唐铎毫不犹豫的答道,一边说一边脱了自己的衣衫罩在我的身上。
"我还要去个地方。"我抓住唐铎的手,猛然睁开了眼睛。
"不行!"唐铎抽回自己的手,皱着眉头说道,语气罕见的十分冷硬。"你不看看现在自己都什么样子了,要是让我......"他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低了下去,"让我三哥知道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他一定会打我。"
"他不会的。"我自嘲的笑笑,心里又开始抽痛。"事关生死,十万火急,让我去好吗?"
"说什么也不行,就算他不管,我也......我也......"他终是没说出后面的半句,掀了帘子对车夫大吼:"快点,回王府去!"
"唐铎!"我挣扎着坐起来,把身上披盖的衣服甩到他面前。"你不停车我就自己跳下去,别逼我翻脸!"
"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么?如果你出了事,我会很难过的!"唐铎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把我按到马车车壁上,那种眼神像极了麟儿当日阻止我和唐衍出去的时候,痛苦以及无力。
"放开我。"我突然感到很累,收起所有的力气。
我怎么会不在乎,我还有那么多舍不得的东西啊,可是如果我今天不去,就要全部失去了。叹气,我突然觉得很荒唐,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拼命的活下去,还被人认为是不在乎自己。
"我今天要去那里,就是在努力的想要活下去,不要拦我,好么?"
"去哪里?"唐铎松开手,小心的扶正我的身体,他低着头,额前的发挡住眼眸,让我看不清里面闪烁的感情,只是觉得他似乎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太师府。"我看出他的惊讶,在他接话之前继续说下去。"不要拦我,我非去不可,而且要一个人去,如果你跟来了,最大的可能是我们一起死。"
"你根本进不去的,门口都是金吾卫,别说你,我都进不去。"唐铎压低声音说道。
"我有我的法子,你把我带到太师府附近就行。"我深吸口气,整了整自己微乱的衣襟。看看窗外,快到了麟儿回来的时候。

隔了几条街,唐铎把我放下走了。看着远去的马车,刚才压抑在心中的强烈的感情又回来了。还有一次,最后一次,我默念着,眼看着麟儿终于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调整自己几欲失控的理智。
换上麟儿准备好的夜行衣,把要用到的药都准备好,我抱紧麟儿,让他带着我翻入赵家的后墙。虽然从没有来过,但是看着唯一亮着的屋子,我指指那里,示意麟儿带我过去。
小心隐好身形,麟儿在窗子上捣了个洞,看了几眼,然后转过头来向我点点头。
果然是赵碧莹的房间。
我在喉咙上做了个动作,麟儿又点点头,慢慢推开窗子,翻了进去。半晌,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我等待着,果然,麟儿又回到了窗边,对我点头示意。

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我迅速翻入窗内。
里面有两个女人,呆呆的坐在桌边一动不动,虽然我不认识,只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赵碧莹,旁边坐着的那位,就是我的好妹妹叶筝,毒杀姐姐,使娘亲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
心里翻涌着杀意,我看向她们雪白的颈子,手指不受控制的颤动,很想立刻就用手里的钢针把颈骨折断,听着鲜血从细小的口子里喷涌而出的声音,尤其是在她们的身上,一定比任何人都美妙。
只是,现在既不是杀人的时候,也不能让她们一死了之便宜了她们,我早就在那一日想好了报复他们的法子,复仇,在预备的那一日就开始酝酿,如同久埋地下的美酒,年岁越长,香气愈浓。

"小娘?我该这样叫你么?"我微笑着看向这一对惊恐流泪的母女,心里快意的想要仰天长啸,就该是这样,让你们也尝尝任人宰割的滋味。
"只可惜,这是你最后一次听见了,你从来,都不配让我这样称呼你,尤其是在你们杀了我的至亲之后。"
我保持着笑容,取出第二个瓶子,一个黑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朱红色的丹药,在麟儿掰开她们的嘴后毫不怜惜的丢了进去。

冥尘,这种药的名字。
冥,死亡之境,尘,红尘之间,冥尘,取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意,是一种比陌紫还要厉害的幻药。
赵碧莹,我姐姐和娘亲所受过的罪,一分一毫,连带着利息我都会收回来!

忌讳
以前在罗家的时候,老师常告诉我们,人类恐惧的往往不是实体,而是恐惧本身。当人们走的是一条不知道通向何方的道路,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终点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坚持着走下去。
未知,是人们最惧怕的东西之一。

就像现在,当我把那两颗药丸给赵碧莹母女喂下去的时候,她们的脸色一瞬间从泛着粉色变为煞白,甚至连汗珠都滚落下来,真的是,让我极有成就感。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害怕,如果换作是我,也必定以为自己被迫吞下去的是毒药。在她们这样的人心里,怕是没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在那里,静静观察她们的惊恐和绝望,每一分每一秒都带给我极大的满足感。看着她们,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聆听只有她们才听得见的死亡倒计时,滴滴答答走在耳边,停不了,慢不下来,从恐惧,到几欲抓狂,那种无能为力等死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不过,这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等待这一天等待了三年,怎么可能仅仅吓唬她们一下就结束呢?我要让她们把世界上所有的痛苦都体会一遍,要让她们在从今往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饱尝良心的谴责,无法安宁。

没错,冥尘,这就是我的报复。

那是我最经常吃的东西,或者说,是前世的我最为依赖的东西。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配制出完整的药剂,即使闭着眼睛我也可以默写出全部的成分。那种药,帮我熬过5年痛苦的日子,在用痛苦麻痹自己的时候,不会因为狂躁而割破动脉。
LSD,全称麦角酸二乙酰胺,是一种很好用的迷幻剂,至少对我来说,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轻痛苦,世界仿佛都被颠倒过来,自己只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我曾经运用一切力量去逃避真相,杀人,尽量让自己受伤,喝酒,甚至吸毒,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越是难以控制情绪。这种药如果只是少量服食,倒不会有什么副作用,长期的话会产生依赖性,而且量也越来越大。

我无法描绘服用了过量的LSD后的感觉,甚至无法准确的回忆,痛苦也只仅限于当时,如同深陷地狱,那种极其真实的感觉,每一滴血都显得更加猩红和粘稠,无法摆脱的噩梦。
而她们现在的情况,是我经过千百次调试后的最合适的剂量,比正常的多了十克左右,刚刚好,达到过量且致人上瘾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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