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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卿难第二部【断缘】——by青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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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场普通的战役,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沈洛卿摇着头,脑袋早已抛开过去几个月纠结的恨与爱,只能一直思考着有没有方法,可以让这场战争停止。「没那么严重的,对吧?你说啊!--」
韩靖袭看着沈洛卿抓着他大吼的样子,心底泛着苦涩的甜蜜。洛卿还在意他、果然还在意他......
所以,他更必须将他送走。
「洛卿,你擅长的是计策、谋略,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任何动摇军心影响战情的方法我在这几个月已经都试过了。」韩靖袭拍着沈洛卿的背,一面回想这几个月的心力交瘁。
「他们并不是为了攻取顷世而来,只是为了报仇。他们连死都威胁不了。洛卿,除了一战别无他法。」
那是不要命的打法,不求胜利,只求多杀一人。
「即使如此......我也可以、我也有办法啊......」
「洛卿,你很聪明,不会不懂......」轻叹,「我是多么罪恶的男人......居然,还因为你的担心而感到喜悦。」韩靖袭低头吻着沈洛卿,良久、良久都放不开。
我们的爱,还在、还在。而我放不开你的温暖,你是否也跟我一样?
「这是最后了......谢谢你......洛卿......」
他松开手。
他张着嘴,发不出声,阻止不了。
他的眼底是永远的诀别。

你说过不是吗?要永远牵着我的手。
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陪着我?
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为什么要放开我?

不要......不要!
「洛卿,我爱你。」
「回来!回来啊!韩靖袭你给我回来!--」
韩靖袭关上门前叹息似的笑了。
沈洛卿此时才像是惊醒般的从床上翻身而下,房门却被人紧紧闭起,他用力的拍打着门,却没有人响应他。
「回来!--你回来啊......不要走......不要走!......」
他眼中的死别是认真。
哭喊到喉咙无法再扯出更多嘶吼,手掌拍抓着门几乎泛出了血,那个人却没有回来,不再抱着他。
「不要......你回来......回来啊!--」
后悔。他不懂,只知道哭喊、只知道,韩靖袭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求你,回来......
他靠着门板,滑落了清瘦的身子。

「皇兄......」
「洛卿就交给你了,死也要护好他。」
「这样......真的好吗?他......」
「离忧,他是我仅存的一切。」韩靖袭反常的唤了清平王的名讳。「你知道吗?我怕的不是失去生命,而是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他。」苦笑之下,他假装听不到沈洛卿远方的哭泣。

这样就好,是我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你几个月的自由,我几个月的自私。都结束了,我可以放心的离去。
唯有你,我愿意牺牲一切保护。
「能在最后,知道洛卿心里还有我而感到开心,你觉得我是不是疯了?」捏紧的拳,快速奔走的空中滑出一道水的弧线。
那是世间最为珍贵的泪。
清平王跟在韩靖袭身后,叹息。
此去九死一生,连那渺茫的一生,他都不敢奢望。

「疯了?或许吧......世界上哪有几个人,会因为赴死而笑得如此坦荡?」
韩靖袭狂妄恣意地一笑,黄袍浮动在空中,破出一身霸气。

「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知道你如此爱我,此生无憾。
第十四回--风华再现

或许得等到死别,我才走得出来。
可我从来没想过,离开的是你。

你说,直到失去后才知道我的好。
我总算体会到。
原来,在爱与恨之前,我绝对无法失去你。

「为什么要走......回来啊......」沈洛卿拍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咙已经嘶吼到沙哑,只剩下呢喃。
走的话,会死不是吗?
我不要你笑得那样!我不要你那种临行的温柔!
「不行......得想想办法......」他勉强爬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痕。外面肯定有人奉命把门给挡住了,所以他怎么样都没办法打开门。
沈洛卿一个咬牙,举起房内所有的磁器,奋力的摔了一地,此起彼落刺耳的碎裂声几乎可以将人震聋。
门外的人影稍微有了点动静。
很好,继续!手上一个青花瓷瓶又甩了出去,狠狠破在了门上。门外的影子虽然在骚动,可是还是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
「想不到居然得让我给逼到这种地步......」沈洛卿握紧了拳头,从一地的碎片中拿起一小块锐利的白瓷,颤抖地往手心一划,一颗一颗血珠马上滚了出来,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不禁蹲下身喘息着。
「喂、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突然变这么安静?......等等!有血腥味!」下一秒,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两个侍卫打开门一看,发现沈洛卿跪倒在地,左手手掌心正泊泊的流着血。
「糟了!快叫太医!」
沈洛卿看着两人,扬起了一抹笑。
「等、等一下!别跑啊!--」
他没有回头。
手上的血滴着,沾红他一身的白衣,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一直跑着、跑着。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赤着的脚踏在冰冷的地上,摩擦地红了。
还要跑多久?我才能找到你?
一头飞散的发在风中荡漾,曾经,好久好久以前,他也这样子逃离过他。
可是,现在他要去将他追回来,尽管双脚麻痹得不受控制,还是只能一直向前跑。沈洛卿推开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血液从手掌心逃离他的身体,他可以感觉到,就连力气也从那个伤口一起流失。
还不能在这里倒下。
「不要走!--」身后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抓着沈洛卿的衣服、身体阻挡他继续往前进。他似乎看见,远处的远处,一头银白色长发的人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
拼了命往前伸出的手,为什么没有办法再前进了,为什么抓不到你?
是你吗?是你对吧!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那抹银白色的身影便上了马,滚起的黄沙掩没了他的身影。从停下到离开,他都没有回过头。
如果回过头,便会软弱。即便听到了,心中最想听到的话,但是他无法回头。
要我怎么有办法,看着你哭泣却要离去?
韩靖袭加快速度,一骑人马浩荡的踢扬了尘土,离开皇城。
「为什么......要走?」向前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有抓到。
指节扭曲着,痛苦的刺痛从指间开始,缓缓蔓延到全身的筋骨。他走了,远离他,走得好远。
「回去吧......国师。」
「不......我要......过去那边,我要过去那边才可以......」
「不可能的......他已经命令我,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他呢?」沈洛卿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仰着头望向清平王。「他死了就没关系吗?」
「你......担心他了吗?」清平王苦笑,「为什么,都要到失去的时候,你们才懂得后悔?」都是群傻子。
爱的太重、太深,以至于看不清楚真正的心。
「我......」担心?后悔?这种从心底传来的苦痛,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
清平王挥去抓着沈洛卿的人,认真的看着他。脸上已经不是原本稚幼的样子,老成的有如智睿的长者一般,等候着沈洛卿的答案。
「恨......爱?」沈洛卿低喃着,最后露出了一抹沉痛的笑。
「比起他的离开,那些都不重要了......」
笑容是痛的,干涩的眼角流不出泪水,可是那个表情底下,藏的是最原本的真心。
我恨你给我的伤害,却也深爱着你的温柔与执着。
太困难的问题,我无法去思考了,我只知道,绝不想放开你一直伸向我的手。
真正无法放手的人,原来是我吗?
想念着你,却又想要逃离你,其实是一直利用你的温柔,包容我的矛盾。一直以来,紧紧抓着对方的人,应该是我。
「你想去找他吗?」
大风之中,他对他伸出了手。
点头,脸上是消失了所有迷惘的坚定。
「你可以选择,安全的被他保护在身后。」声音一顿,笑声扬起。「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听话吧?」
手覆了上去,他拉着他起身。
「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个样子了。」
眼前的男人,挺直了背脊,坚定的看着黄沙漫漫的去路。那一身傲然,与坚决的神色--
「国师,下命令吧。」
沈洛卿转头,微笑。
我没有脆弱到,需要一直被你保护。我是你的弱点,可是你也是我的弱点。
「他为什么能够笑得出来?」沈洛卿问道,眼底的神采逐渐恢复。
「笑着赴死?」
「是啊。为什么能够呢?」沈洛卿放柔了笑,暗自下了决定。
他说,一生无憾。
你温柔的手掌以及体温,笑着对我说爱。明明难过却又瞒着我直到最后一刻,一个人承受这些,你却还说自己自私吗?
「韩靖袭,我会让你回来的。」
等你回来,我们再牵一次手。他转身而去,飘荡在空中的衣袖刻着利落。
远方,青色的花瓣飘落。左边是离去的人,右边是想要追去的人。

「就快了......」仇青莲捧着一朵青莲,静静微笑。
战马踏起的是黄沙,散在空中的花瓣与远飘着清香。
「师傅,差不多该走了。」残萧站在仇青莲身后,看着一片片花瓣从仇青莲手上的那朵花飘散,直到枯萎。
冥府的莲花,拥有死的魔力的花朵 ,残萧小心地不让那些飘散的花朵碰到自己。这些花很危险,太危险了。
「徒儿......你会怕吗?」仇青莲轻笑,「很多人都在追求这朵花呢......你怎么会避之唯恐不及呢?」一个甩手,黑青色的莲花跌落至地,撞出了细小的声音。
「人自有命,师傅。」
「人自有命......是吗?」仇青莲看着地上的莲花,自嘲的笑了一声。「那么,我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青色的花朵,夺去的不是生存的力量,而是死亡的权利。
「可是,如果这是师傅所希望的......那,我想值得。」残萧蹲下身,轻轻一掌打在花上,青黑色的花朵瞬间燃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火焰,随着尘土飞去。
值得吗?
「为了......我所希望的,即使变成这种身体,到底值不值得呢?」仇青莲手掌翻转一圈,一朵仅只有掌心大小的莲花又被他握在手中,他张开口,将那朵莲花给吞下肚。
一日又一日,拖着这副已经没有心跳的身躯,为得是什么?
残萧看着仇青莲今日的「进食」,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人不渴望长生不死,可是如果需要付出这种代价的话,他宁愿不要。
「师傅......就快了,很快的,所有事情都会结束的......」
「就快了......对啊......可是、」咽下最后一口拙烧着食道般痛苦的香,仇青莲茫然的望着远方。「我的身体......也不知道撑不撑得到那个时候。」
在那一日血色的日子,他就已经死了。心脏停止跳动,不再具有任何温度的身体,至今都靠着〝那个〞,成为活死人撑到现在。
青色莲花--夺走人死去权力的,冥府的死返花。
严格来说,他现在只是一副会走动的尸体,一旦受伤的话便没有办法复原,黑色的血从伤口奔流而出,就算是流干了、粉身碎骨,他也依旧没有死的权利。
为了维持肉体不会腐烂,每天必须服下死返花的苦痛更是无法想象。
高热到像要将整个人给烧成灰烬的痛楚,痛得他好几次想要放弃,却都依靠着唯一的信念撑了几百年。
红儿,他一定要找到红儿。
「师傅......」
「走吧,往一切的结束......」
一切的结束。所有情爱燃尽之后、所有生命消逝之后--
让我看看,你们还剩下什么?
荒漠的旷野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到处散落的尸骸没有人收拾,倒在路边如同一片又一片的砾石。这里已经没有笑声,没有希望,只剩下嘶吼与浓烈的仇恨。
「通通给我冲进去!多杀一个是一个!--」领头的将领浑身血红冲在队伍的前方,大声的吆和着。「目标是韩王的头颅!砍下那颗头祭弟兄们!--」
「没那么容易。」
转身一挥,腥红色的血泼在韩靖袭身上,已然找不到任何一丝原本的白净。红色的、干涸的、新鲜的,紫黑色的血迹黏在他的身上,就连一头银发也纠结成死红色。
「保护陛下!--」
「韩王,今日我要你人头落地!」空中飞出数名黑衣人,直往韩靖袭处砍去,天晶王此时也驾着马匹,用剩下的那只手臂握着长剑刺向韩靖袭。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种本事!」迅速挡去落下的剑雨,韩靖袭一挥掌风,震开了数十具尸体,闪过天晶王刺来的剑。
「可恶!」天晶王回过马,瞪着已经在喘着气的韩靖袭。「你也撑不了多久了,纳命来!」语落,随着劈下的大剑,终于砍中韩靖袭的手臂。
「呃!」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韩靖袭后退了一步,但他马上调稳气息,重新握紧了手上的剑,使了个脚法迅速俯冲到天晶王身侧,往他的咽喉处挥去。
「该死!」天晶王勉强反应过来向后跳了一步,但是剑还是陷入了肩膀,喷出鲜血。
「主君!」一身青衣的男子赶紧上前扶起天晶王,向周遭的兵将使了个眼色。
「撤退!--」
「今天先饶过你,看你还能撑几天!」天晶王趴在青衣男子背上,离去前烙下了狠话。
「陛下......我们护驾不周,请您恕罪!」
「快唤太医来!」
「扶陛下回营,快点!--」
周遭一片混乱,韩靖袭看到天晶王离去而松下紧绷的心,依着剑半跪在地上。
「陛下......马上就包扎好了,请您忍一下。」
「呜、」背后的箭枝被拔出,倒钩的刺拉扯着他背上的肉,血淋淋的流满了整个伤痕累累的背。
「对方还有多少人马?」他忍住强烈的痛,扯过绑着头发的发带咬住,不让呻吟声溢出嘴角。
还得撑下去,现在还不能倒下。
「都怪属下救驾不及......请陛下恕罪!」几名将军跪在地上,尽管疲累不堪,可是他们身上的伤并没有韩靖袭身上的重。
并不是韩靖袭的武功比他们差,而是所有敌军专挑着他而来,无以计数的羽箭刀锋都瞄准了他,就是有再好的武功,在数万人马不停袭来的攻击中,也无法招架。
「不是你们的错,他们本来就针对我。」
「陛下......您还是回京城吧?这里......有我们在啊!」
「不能。」他有不能回去的理由。
顷世首都有清平王在了,此种动乱的时期,军心跟民心都需要君王的支持,如果他留在帝都的话,不只会把危险带往帝都,也有可能让人起疑窦。
「这里需要我的存在,你们难道不懂?」
「可是......陛下,再这样下去,战事结束前您可能会......」
底下的人说不出口接下来的话。
从韩靖袭到这边的短短几星期,身上却背负了数不清的伤痕,每天的战事疲劳他的身体,就连夜晚都要提防刺客。
这么拼命,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吗?......还是,有什么是绝对要守护的东西?
「如果到那一天的话,」他的眼先是垂下,而坚定抬起了头。「你们死也要守住这里,知道吗?」
「陛下......」
「无论如何,要让所有的一切在这里结束!」扯出嘴里紧咬的布条丢到一旁,他站起身望着远处战场的残败。
这里就像地狱,不只肉体受到折磨,就连心灵都会被压垮。
「你们......都有非得要守护的人,对吧?」嘴边泛起微笑,原本阴狠的眼神变的温柔,韩靖袭回过头,眼神似乎在看着非常遥远的地方。「拼死也要保护住这里,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挡在这里,所以没事的。洛卿,有我在这里--
你能停止哭泣吗?
连日下来身体的情况越来越差,韩靖袭已经痛到麻痹,但除非杀到最后一刻,他都不能松懈下来。
如果要说谁是我非得要守护的人,那一定你。
你最后的那一句阻止我离开,是我现在最大的依靠。
「叫所有兵将歇息休养,等会将所有损伤与敌方情况送到我这边来。」韩靖袭说完,站起身自己走回营帐,几个太医见状连忙抓着药品绷带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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