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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上——by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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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手段背景,你们母子既然能在太后和皇帝手中活到现在,应该有搏一场的资本。
送了你两成保命的机会,也对得起天下百姓了。
四方红墙锦绣锁 下
天色放晴。
山上海拔高,雪比山下更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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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二牛在药圃里,小心翼翼将一种齐膝高的灌木上积压的雪一株株抖落。
丁兰慧一阵风似地在整个大院子里来去,施展轻功上上下下,把几个手扎的通红通红的灯笼挂到屋檐下。
方长元和任仲遥照旧隔着棋盘对坐,只是地点挪到了厅里,盘上摆的不是棋局,而是阵法。
廖君盘扫完院里最后一条小路,搁了扫把,灌了些茶,看看门口,道,"我去那边问问有没有消息。"
任仲遥示意随意。
这两年任何方常出门下山,联络就靠前些年他手下训出来的几只枭。
任仲遥并没有收了十五人入门,任何方也没有这么要求。他们十五人习的武艺心法是任何方从任仲遥早年收集抄录的武谱里找出来的,属于上等功夫,任仲遥亲自确认了最合适配合阵法用。毕竟武林中,本门心法剑法是不传之秘。所以,为了避嫌,有事一般都是这边的过去问问。
少年人相处融洽,任十五把任何方当主子,对主子的师父们当然敬畏。任何方管得妥当,下山的机会又不少,开头几年十五人还常常合力猎了大野物去换些用度,后来的就不用了。他们的行当任何方没和师兄姐提,但每次任何方撒出廿竹片,江湖上当然有风声。三个师父自然明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这些年各过各的,相隔五里的两边邻居也算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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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小师弟这么迟还没有回来,等他到了您一定要罚他!"丁兰慧唯恐天下不乱。
任仲遥听到那个"您"字,挑挑眉,反问,"罚什么?"
"罚......"罚什么?
蹲马步?任何方一贯早起勤武。
背药经?他五岁那年就了如指掌了。
解阵法?有阵法他还不会解的么。
做菜?为了自己的口福着想,还是算了罢。十三岁的师弟,从来没有上过灶台,做的东西能吃么。
想想,想想......
...... ......
"慧儿,你的脸。"何息莞迈进来,笑道。
丁兰慧回神,满脸不解。顺着二师父的目关摸摸脸,面上一僵,立马闪身回了房间。
"天啊......"早上练习的易容没有卸下,被什么东西划到了,看上去像是一条黑黑长长的疤。
外面传来一阵低笑,丁兰慧恼恼地对着铜镜清除化装。
低笑里忽然冒出个声音,"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大师兄三师姐我回来了--!"
"你还记得回来!"丁兰慧恼意更甚,心想自己刚刚收服的几个八卦楼手下怎么没有放鸽子上山来。跑出去,点着任何方的鼻子,端起师姐的架子,炫耀里带了责备道,"看看,我都已经把灯笼挂完啦,还把晚上的菜准备好了,就等二师父亲手掌厨下锅啦。"
任何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没有说话。
廖君盘拎着一个大大的包随后进来,接口,"那剩下的事,都叫小师弟做吧。"
"好啊!"丁兰慧当然赞同,何况是廖君盘站在她这边。
下一刻她却泄了气,蔫了。
一片哄笑。
因为廖君盘打开那个包裹,继续道,"这么多烟火,小师弟一个人怕是要放到手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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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
酒酣饭饱,大师父二师父后院继续小酌,三师父照例去了后山拜祭个故人。
丁兰慧放了一大半的烟火,又喝多了几盏,那酒入口清冽甘醇,后劲却不小,已经睡下了。
石二牛收拾了前厅的东西,也回房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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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子时。
任何方迈上走廊,拍拍衣服。他刚从任十五那边回来。
去东北猎狍子的几个带了些特产,早回的那七个有些进步,留守的两个不知哪里又掏了几只好枭,兄弟们一起闹得欢。
这些年随着身量长高,武艺精进,任十五开了些见识,服他做事手法,也就越来越敬畏他。他在那不免让他们拘束,过去看看,喝几杯也就回了。反正分寸规矩他们是惯常的,酒量也灌出来了,不怕他们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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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门进屋,廖君盘披了件衣服一个人在喝。本来是要分屋的,不过院子里像样的房间也就这么几间,师父们何其懒,一句"反正那间最大",任何方就和廖君盘一处挤了十二年。其实也没什么,武林中弟子睡大通铺的多了去了。任何方隐私概念虽然比这里的人强,但是两人隔了帘分了床,山里又地方大,那么多幽静的弯弯角角,他喜欢哪里,划成自己的地盘就好了,搭树屋起水棚,甚至抢了哪个倒霉野物的洞穴,就算夜宿在外,也是谁都不会有二话,所以也不至于觉得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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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
"嗯。"任何方反手阖上门,看向廖君盘。
过了子时,便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了。
二师兄过了年便是二十又一了,若是未遭灭门,这年龄的将门子弟,应该已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吧。
现在却是孑然一身落座寒窗前,乌直发散散挽了,剑眉低低压着,星眸里透了几分怅然,身形一直这么挺拔的,但此时凭空多了孤寂萧条。
咳......
廖君盘浑然不知任何方转念间这许多心思,只是一径对着窗子坐着。
他手中,杯里的酒没有热气,早早已经冷了。
寒夜冰酒,师兄又在想家人了。
"二师兄。"任何方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
"这是?"廖君盘摊开,看了一眼,不由坐直身快速浏览一遍,而后诧然抬头。
"内城,皇宫,猎场,帝都。"
"小师弟你--怎么知道?"羊皮纸上还带了任何方的体温,从指尖传递到廖君盘手上。隐隐猜到几分任何方的打算,饶是廖君盘凡事镇定,此时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变了。
任何方坐到一边,闻声抬眼迎上廖君盘的视线,道,"好歹我也是二师兄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的。"
"去。"廖君盘被他这么一闹,本来郑重严肃的表情古怪起来,哭笑嬉怒都不是,头疼地伸手抹了把脸。
猛然间明白,从小一起,自己噩梦的什么都被这个早熟的师弟记在心里,不由喟叹了问,"你就是为这个耽搁了的。"
是疑问,也是肯定。
任何方耸耸肩,"等烟火等了两天。"
任何方资质最好,本是容易在师门里遭妒的,但是他处事妥当,也难得这些年都融洽。这其实和他待人分不开,对于划进自己圈子的人,任何方从来都是尽心的。为了三师姐的心心念念的烟火,专途折路拜上门去,也算是尽心了。只不过这圈子难有人进来罢了。别的暂且不提,就眼下这事,虽说任何方愿为了三师姐一场热闹耽搁许久,可若换成她或是大师兄要报灭门家仇,任何方却不一定会帮。
起码,不会这么帮。
"能让林家额外做给你,你还抱怨。"兄弟不言谢。廖君盘以前也见过父兄和部下之间那种超过一般同僚关系的生死情谊,只是那时他小,还不太懂。现在,有这么活生生的体验在面前,再不明白,就枉活了。
说实话,不羡慕小师弟的资质是假的。但长在将门,父兄都心胸了得,他受的那样的教诲,加上自小虽然出众,在人才满满的帝都也不是一支独秀,何况两人一向亲近,任何方也是勤苦出来的,所以羡慕归羡慕,也不会排挤他。
"两天呐--"任何方哀哀叫,顿了顿,"过了年我就十四了。师兄开春打算下山吗?"
"你都把这个拿过来了,还问。"廖君盘抽出猎场的那张,拎在手里抖了抖,伸手揉揉任何方脑袋,推按了一下。
任何方摇着头笑起来。


卷二 世亦任逍遥
利剑八载只今朝 一
"公子。"
"按布置的,去吧。"
"是。"
一干人等把手腿腰背上绑的特制沙袋解下来,将里面沉甸甸的石粉倒入水中,清清的小河顿时浑浊起来。
先是重新把背部的剑绑上,检查完腰侧的剑,又细细检查了一遍腰带、靴子、绑手等部位携带的东西,最后,其中十人还校对了黑亮黑亮的铁弩箭矢。
拎起包裹干粮,陆续向背手而立,静静注视他们的少年叩别行礼,这十五人前前后后,快速轻捷地消失在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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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太尉府后院。
廖君盘隐在假山后,远远看着曾经熟悉的花木。
不一样了。
怎么会一样,岁岁年年去,风景旧物都有变。
目光再次落到久无人居住的闺阁上。
曾经在习完武后,从将军府的后门溜出,再从这里的侧门溜入,扒着窗台学蛐蛐叫,将萱儿哄出来,在院子玩。那两个贴身婢女总是害怕替小姐代劳的绣图被夫人看出来,好在徐夫人从来没有发现过。
现在明白,未必是没有看出,但终究是没有责骂。
有没有又如何?
物非,人也非了。
廖君盘闭闭眼。
山上小师弟小心翼翼道来这个消息时,听在耳里还有些不真实。来阳龙城的路上,亲眼去看了她,又来了此处,却没有预先以为的那么痛。
只是心里闷闷的,沉沉的。
什么时候开始,想起萱儿,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了?家仇血恨,痛多了,麻木了吗?还是因为,她为了自己病了疯癫了是真的,却毕竟没有如同外面一样传言的死了,而是嫁作了人妇?那男子虽然小厮出身,待她却是真心真意。她如今旧恙已愈,过去的事在病榻缠绵里忘得七七八八,育了一双儿女,倒也安乐。
这样就好了。
长长呼了口气,最后扫了一眼庭院,听听四周无人,廖君盘掠出墙院子。
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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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五十里外的小镇,福来客栈。
"小师弟,你答应了不跟着去。"廖君盘对身前忙活着的任何方道。
"我记得。"任何方回答,不打算劝廖君盘让自己同行,只要目的地一样,分开走也不错,"这易容不怕蘸水,不过师兄你还是要好生蒙面。"
"好。"顿了顿,疑惑地看看镜中自己渐渐变化的容貌,"为什么要化得这么......"
俊俏美貌,绝世无双,甚至......阴阳莫辨。
"嘿嘿,反正只是掩去真面目就好。"任何方手下不停,洋洋得意地笑着回答,"二师兄我手艺还是不错的吧?"
"......随你。"廖君盘嘴角抽搐,虽然大仇在前,却尽然感到一丝轻松。有些好笑,带了点纵容,无奈地阖上眼,放任任何方胡闹。
他这个师弟啊......
算了,反正没有人会看到。
谁叫自己只会一些粗劣的易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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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阳龙城,北门。
蜿蜒十里的骏马华盖浩浩荡荡铺陈而出。明黄色看不到头的队伍,分外华丽耀眼。
五品以上官员,今日携家带眷,随同皇上一起,开始为期十六天的出猎。
当初开国皇帝定下的春猎秋猎,本意是为了告诫子孙不得忘记弓马之术,省思先祖汗血开国之艰辛,勤恳守成。如今却更像是成了让皇上游乐,供臣子们钩心斗角,争风夺利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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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隽华殿。
"王爷,您这样拖着可不行,老身再去太医院问问罢。"
"不必了,奶娘。我感觉好多了。"池徵雍躺在榻上,脸色青白,却依旧温声而语,止住一旁的妇人,指指床脚边两个小盆,"帮我把那几盆吊吊花和屋子外面的换换,也轮流让它们晒晒太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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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嬷嬷,雍儿他可好些了?"
"唉,回娘娘,王爷他......"
"......还是老样子吗?"衣着简单华贵的女子垂眼摸着左手上的指环,"毒发未亡,大幸了,却......可怜我儿,要受这种折磨,连老天都在警告我么......"合眼沉吟,良久,凤目一睁,道,"宫里,终究留不住他。"褪下戒指,递给一旁的妇人,吩咐,"将它送到谭家当铺,抵价一万零一百两白银。"
"娘娘,要将王爷送去边关吗?"
"虽苦寒,总比这里好。机不可失,如今只有太后在。否则,皇上和贵妃春猎回来,便是雍儿......"女子长叹,续而断然道,"你莫要担心我。只是往后,我不在跟前,雍儿娇惯,还请你多费心了。"
"哪里的话,这是老身本分,何况王爷他哪里娇惯了......"妇人抹抹眼睛,"娘娘,您多保重,老身......这就去,去,办差了。"语音不由哽咽。
"去吧。"
利剑八载只今朝 二
池家天下,琅朝九十二年春,四月二十七日晚。
皇家猎场,端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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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顶猎帐前,篝火已起。
帐外,明黄的猎旗,明黄的闱,在夜风中,看不真切。
帐内,年过五十的男子一身明黄,惬意地靠坐在软垫上,目光溜到了一边年方二八的婢女身上。
"皇上。"元妃瞥了一眼守在旁边的两个如花美婢,暗气自己韶华近老。斟了一杯酒,递向身边的男人,笑颜如花,软语莺啼,带了缠绵的暗示道,"让她们,下去吧。"
"唔,好~~"皇上昏昏然答,一手爬上元妃的腰,凑过去。
两个婢女领命退下。
元妃忽然软软歪倒,不醒人事。
"喝--"皇上半声大喊噎在喉咙里,对着忽然从帐顶落到面前的蒙面男子,手颤巍巍地想拨开虚虚架在脖子上冰凉的利铁,惊耸不定,手脚并用地往后移动。
"十二年前,你猜疑忠良,抄了廖家满门,今日,我要叫你--"
"咳,二师兄真笨,一剑捅了不就好了,有话对着尸体说不好么......"任何方趴在帐外,撑起下巴翻白眼,心里嘀咕。身前,是两个屹立不动的侍卫。任由任何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腿弯,纹丝不动。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知觉。
男子尚未说完,从外面飘进来两条人影,扑向男子。两人武功不凡,顿时和蒙面男子缠斗到一处。男子处在下风,节节不支。但是他招招拼命,两人顾忌着皇上,倒也一时奈何不得他。
"救,救驾!"皇上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里,扯开嗓子喉起来。
帐外隐隐有人声浮动。
"完蛋了,这次回去会有麻烦。二师兄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任何方哀怨地轻身而起,第一个冲进帐篷,在惊喜交加的皇上身上踢了一脚,皇上顿时瘫软在地。
拔剑架开其中一个御前侍卫,任何方朝蒙面男子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帮自己,廖君盘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一样是蒙面刺客,目标一样,即是同盟。边应付另一个的攻势,边向皇上那边挪步。未几,外面的嘈杂越来越响,廖君盘顾不得那个高手凌厉的攻势,不顾空门大露,反身一剑,顶入瘫软在地上的男人的咽喉。
当朝昏君不甘地睁大双目,痉挛,咽气。
廖君盘背后同时袭上一股锋利的冰凉。
顺势前冲回剑避开来招,廖君盘心下却知道已经来不及,此次必定重伤,怕是难以逃出升天了。
同归于尽也值了,只是小师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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