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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狼记上——by三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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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能说什么,只是摸过一旁的一个竹筒,扔给廖君盘。
下手重了些么,二师兄不是那么把不准出手分寸的,估摸三师姐起了劲头了罢。
早上的事,她总得找个地方撒撒火。偏偏流水不知落花意,当然更是气闷。
廖君盘接了那个东西,看看,笑笑,三下五除扒了身上汗脏的衣服,洗了洗手脚,拔开塞子从竹筒里挖了些东西,在两肘两膝上抹了些。
下一刻,"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溪里多了一个人。
任何方不免被央及,伸手抹了把头脸,指间却多了一根水藻。盯着上头还爬了根黄绿色水虫的鱼草,任何方翻翻眼,撇撇嘴,随手往下游一扬,干脆蹲身埋头到水里,好好浸了一浸。
"小师弟,那可是能全草入药的药材啊。"廖君盘见他这个不满十岁的师弟如此古怪的表情,忍不住摇头,开口调侃了句。
任何方动了动,没有起身还嘴。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可在水里张了眼,入目正是他二师兄的身体。
少年人的身形,挺拔劲韧,肌理结实,让任何方想起前几天见过的一头山狸猫。并不是虎豹这般的猛兽才会有流畅的线条和蓄藏待出的爆发力。猫科动物特有的,优雅中的锋锐,于在山林里过活,独自捕猎,一米来长的小型野兽上,也托现得淋漓尽致。
溪水折射了晚阳柔和的光,春藻碧绿,山石棕褐,也有青白的。这其中,那具深麦色的肢体恣意舒展,毫无掩饰。
所以,他现在......
好吧。任何方对自己说。这般时代里的男子性成熟八九岁是早了些,但习武的关系,也不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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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憋了一会,任何方呼啦一下子窜上了岸,"我差不多了,灶上柴草大师兄有新砍了些,这些天都够了。二师兄你多呆会好了。"
"嗯。"廖君盘并不清楚任何方来了多久,只以为他泡够了。展开身子,舒舒服服摊在水里,疲累慢慢吞没了他,"山路草杂,小心长虫。"
"呵......"笑而不答,他套了条裤子,回头看了眼侧背对着他的廖君盘。
目光滑过少年形状漂亮的肩头,眼神深了深。甩了上衣搭在肩上,任何方径自走了。
直到系系嗦嗦的踏草声远去,廖君盘才猛然醒悟过来。
长虫碰上任何方,该小心的似乎不是他这个师弟。
磨砺自有锋锐出 上
五年后。
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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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陆福省,长犁县,最宽的一条街上,雨雪泥泞满地。
威武衙门老旧的门房里,两个值夜的当差搓着手,凑在火炉旁,暖着黄酒。其中一个眉飞色舞地说了个荤笑话,两人会心低笑起来。
越过门房,往前几十步,重红钉漆大门紧紧关着。
门后,黑漆漆的大堂里,青天碧海日月图前,一个青衣少年站在案台上,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仿佛和黑夜融为了一体。
外面,寒冷冰湿的风刀子呼啸着,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正是任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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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跪落一排七个人,带着一人长的一捆东西。
"公子,人带到。"最右边一个开口。
"见血了?"
"属下不慎,请公子责罚。"其中三个低声齐答。
"每天加拔剑一千。"
"是,谢公子。"三人应,明白是比较轻的责罚,只能算是加了些训练强度,并没有为难他们。
"毒黄蜂老江湖了,辣得很。你们既然都是皮肉轻伤,也称得上能应变了。"任何方弹弹腰上佩剑。打个巴掌塞个蜜枣,先抑后扬,习惯了的手法。不过倒也没有诓他们,"回去罢。"
"是。"
和来时一样,七人不见了,连地上刚刚沾到滴落的泥水也按任何方教导的,细心擦去。所有痕迹,就此统统消弭。若不是原地尚留了几丝他们带来的寒意,刚才那番便可以断定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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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杯盏茶时间,少年忽然低声道,"怎么了?"
"公子。"答话人有些踟躇,"小鱼死了。"
"嗯--?"解释。
"回公子,东西有变,小鱼身旁,守国寺四条泥鳅寸步不离,没有机会,所以--"为首的平举手刀,横划示意,一道劲风声。
少年撇撇嘴,瞄瞄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的六个人,沉吟了会。
"下手干净不?"
"干净。"
"东西呢?"
"到手了,图纸处理后,已经放到大鱼处。"
"去东北逮狍子。"
"是。"
"跟老猎户好好混混,动动脑子。皮料么,随便你们换些酒喝罢。"
"谨记公子教诲。"
下一刻,这六个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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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走到那捆留在角落里的东西旁边,立定,拔剑,连点三处。
一片细针射出,麻绳布袋随之四裂散开,一个人贴着地面滑出,飘向门口。
任何方早有准备,跃起,左手一卷衣袖收了那些暗器,凌空俯身拔起案台签架上三枚竹签,一甩手射向那人。
那毒黄蜂带伤,知道自己不敌,本是抢个先机,而后施展绝技腹蛇舞,贴着地面溜出去几丈,此刻正想起身而逃,见竹签飞来,欲躲却居然不及,尚没有时间惊讶,他已然被钉穿咽喉,两膝也被钉废。
咽喉那支签,没有伤到大动脉,却是钉断了气管。
当下,毒黄蜂惊恐地睁大双目,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任何方冷冷盯他一眼,左手垂落,轻轻一甩,叮叮当当掉下十数枚毒针,右手袖子里则滑出一段短短的竹子。
拿剑漫不经心削着竹子,任何方道,"你奸淫女子过百,其中有二十几人上吊而死,十几人投井溺水而亡,还有吞金割喉的二十多个,报仇不成被你杀的十多个,算来,窒息而死的最多。"看看手中一把小小竹片,吹吹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还剑入鞘,宣布结论。
--"所以,你也该这么死。"
少年的嗓音临近变声期,略哑,已经不像童音那么清脆,淡淡道来这些,说的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在这夜里,本该诡异无比,却显得笃定当然,自有一股让人安心信服的力量在里头。
可惜,没有旁人得以欣赏。
毒黄蜂自己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一味往门口爬。他武功狠辣,又擅用毒,惯用的扇子里有暗针,加上采花恶行,这名号,贴切得一针见血。十来年间,他虽说不上纵横江湖,也算是来去自如了。
否则,怎么会做了那么多恶事还好好的,能有机会栽在任何方手上。
天下家有二八妙龄闺女的父母,常年担惊受怕的噩梦源头,在离漆皮脱落,朱红黯褪的大堂门槛三尺的地方,咽了气。
一把竹片撒向大堂,落下一阵轻响,有几支掉在毒黄蜂尸旁,沾了点血。寓意乃是所谓的,--罄竹难书。
下一刻,大堂上空空如也,方才还在案台上的少年,不见了踪迹。别说泥水脚印,连避打暗器时难免落在木质上的刻痕,都未在这满堂器具中留下一个。
磨砺自有锋锐出 中

任何方在喝酒,时不时笑笑,就着半开的窗看外面飘着雪,两腿搁在桌上,支开身子,两根椅腿离地,一晃一晃地。
他心情很好。
随便哪个人在这种冬天,在上房里睡饱了,起来,吃了热热的饭,啜点热热的小酒,都会心情很好。
虽然,任何方开始反省,觉得自己有时候有些多余造作。
没办法,因为第一次带他们出来做这种事的时候,抛尸的那地方,附近有个小院子里刚好长了些竹子。
而且,任何方又反省了下,发现自己老是发死人财。
没办法,他没那种古板的道德感,所以一手带出来的十五人也不会拘泥。
这几年栽在他们手里的人,身上干净的银两和上品药物都被搜刮一空。当然,银两就是银两,银票当票是不要的,上头有官印私印的也不要,除非任何方实在没钱了,才会拿来,着了内劲,掰碎了又捏来捏去,毁得面目全非再使......
不过,这种一分钱难倒任何方的时候实在不多。
药物么,入得任何方眼,被他称作上品的,又能有多少。
其他的,管它好剑美玉,任何方却是一概不动的。
免得麻烦。
那十五人开始并不明白为何,只是一味服从。后来慢慢入得了些门道,明白了里面得失,对任何方愈加敬佩起来。
见利忘义是常态,对着价值千金的东西,能清清醒醒不动心念,但为置身事外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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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黑背枭落在窗口,瞅瞅里面,一头扑到任何方怀里。
任何方挠挠它脑袋,轻轻一抬手,送它到床上。
那鸟也不客气,在被褥间打滚扑腾,把自己一身狼狈擦干,这才跳到桌上,慢条斯理梳着羽毛,啄食起盘子里的糕点干果来。
手心里多出一个小蜡团。任何方没有急着看,他抬头望望外面,起身戴了斗笠,披了蓑衣,拎了包裹,扬起一只空着的手。
桌上的枭慌慌张张飞到他手上,又钻到他怀里,找到老地方窝好。
任何方摇摇头,一晃手,掌心多出一块干牛肉来。拿着逗了逗那只鸟,引得它足足转了两圈,随手把这美味插在腰带上,拢好蓑衣,捏碎手里的丸子,看了一眼。
--ou snio llow appntic has achivd a nw lvl .(你的师兄已经达到一个新层次。)
隔着蓑衣拍拍枭,示意它吃相安分些,随手把纸团丢进嘴里,任何方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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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龙城城外南郊偏东几百里处的山野里。
一个人踏着齐膝盖的雪,在满天鹅毛里行路。
他步子迈得不快,可是不一会会就已经走出去百多丈。细看他留下的一串印子,间距很大,踏雪却很浅,只有半寸左右,很快消失在倾倒而下的白软里。
这人正是任何方。
自从过了沙江,他就不再骑马走官道,直接翻山而行,偶尔在农家猎户村野小客栈买些吃喝。凭着极好的方向感和野外寻路能力,也不比官道慢上多少。一方面是因为他武功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官道不是被堵就是雪水打滑,马也疾奔不了,最多只能慢慢小跑,而且,他一天能走上六个时辰,试问有哪匹马能在雪地里天天这么折腾。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在于,任何方想登山,想看雪景......
所谓换种方式游山玩水,大概就是指他现在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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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山头有个猎屋。
上次歇脚的猎户指点的果然没错。
任何方想起那家的马奶酒,还有主人家看着自己千杯不醉的势头,乐呵呵捧出来,心疼兮兮倒了着喝的透明清冽如水,带了异地果香的烈酒,握剑的手指搭上腰间的水袋,唇角有了几分笑意。
世代打猎为生......那么地道的马奶酒,北边的北边,游牧人家才会有的。如水的烈酒,记忆里,芳香伏特加和这个最相近了,显然是经过蒸馏工艺的,中原并没有这样的,这酒来的地方就更北边了,不是寻常人家弄得到的。加上满屋的熊虎狼皮褥子,一边夸着"少年出英雄,山岳尽脚下",一边又觉得自己"年少单薄"死活塞过来的熊皮背心和护膝,哪里是一般的勇猛能打到的,又哪里是一般猎户会自个用的。何况还有黑黝黝的墙上,挂着没装柄的大刀。
哪个皇帝的时候辞官归田的武将里,有使刀的呢?
不怎么清楚,一时想不出来,任何方摇摇,叹息。想到喝酒胡扯得主人家差点把女儿嫁过来,打了个激灵。
那家女儿不是不好......怎么说呢,娶个结结实实,比自己高一半的老婆,虽说自己是还能长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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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定亲,小兄弟过几年冠礼了再娶不迟!"--亏得那汉子想的出来。
自己怎么答的来着......"家有婚约,所以趁着这几年出来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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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还好,虽然不诚实,没什么错处。而且,没准自己本来的确是有婚约的呢。
不过,比起二师兄家里那几个,那户祖上倒是明白淡漠的人物。
守在山上的任赑任众传信过来,二师兄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其实,若不是执着报仇,被雪恨的迫切拖累了心境,二师兄早就可以了。
他肯定已经等不及了吧--任何方眯起眼--过了年,开了春,就要有人去祭廖家一门英烈了。
边走边感觉着体内真气流转--随心所欲......要多长时间,自己才能到这下一层境界?
磨砺自有锋锐出 下

拨开木门上的扣,任何方进到猎屋里。
生了炉坑里的火,整出一块睡的地方,任何方松开蓑衣,放出憋了一天的枭,扔下包裹,给它弄了角馍馍,又出了门。
任何方只管在树间停停,掠掠,寻着水声,一口气出了两三里。山里这些年,多少学会些寻猎小野味。他运气不太坏,找到一窝三只埋头在低洼处灌木中的野鸡。拧了它们脖子,就着溪水开膛破肚拔了毛,洗了把脸,又原路折回去。枯枝都埋在雪下,任何方懒得挖,路上寻着低矮的枝条跃上去,只手劈了几根,抖了雪拖着。
山里规矩--烧了柴取了暖,也得给后来的好生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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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有人。
任何方只是略顿了顿步子,没有犹豫,直接进去。
自己的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地上,他应该根本不曾越过中央的火塘,走到自己占的那边去。
是个懂规矩的。
任何方扫了一眼那人,刚弱冠吧。不过他戴了个半个面具,只开了细细两条眼缝,嘴巴以上的五官都遮了,又像是北地的,光看身量说不好。手上有疤有茧,猎户打扮。坐在另一边,离火堆有些远,只在任何方刚进来时候抬了抬头,又看了眼任何方拖在身后的满满一大丛树枝,而后继续啃着干粮。
黑背枭闻到任何方手里的野味,兴奋地翻腾起来,在屋子里飞来飞去,一会梁上,一会门楣,一会窗台,一会又从任何方左肩跳到任何方右肩。
任何方忍住一指点穴定身的冲动,对自己重申,鸟的穴道我没有了解,没有了解,不可妄动,不可妄动--心道,若不是要靠你们送信,别说喂你们,不烤了你们吃才怪。
当下不再管那人,把拖来的柴烘到火堆边,找了两根长枝条,串了山鸡开始烤。
大的自己吃,小的是鸟食,还剩一只明天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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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林寒天雪地里,孤身一人精神抖擞的武林少年,带了只不安分的鸟,很宠它。
这是淳于苍初见任何方时,一瞥之间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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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抬头看,但是任何方知道那人吃了块冷干粮就歇下了。
武功好有时候也麻烦,比如这种时候,任何方其实对一个陌生人的饮食并没有兴趣。
火堆旺旺的,入冬时候的野味虽没有秋末那么滋润,却比起来春要肥。烤山鸡时不时往下滴油,每落一滴,就引得下面塘里红红的火苗子一蹿,而后"滋--"的一长声,油香气接着就四溢开来。
有时候,两只一起连连落上几滴,火苗上腾下蹿,滋滋声此起彼伏,那个热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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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方烘上两个馍,从包裹里找出盐包,捏了一小块,转着枝条在上面涂抹着。
黑背枭也知道就要开饭了,不再飞来飞去,只是站在火塘边,爪子抓刨着地。
任何方挑挑眉,拎下那只小的,扔给它。虽说这只枭吃惯了熟食,却依旧是不管盐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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